虽然没将话给说白了,但是个中之意仍说的是他出卖单珩,不明白为何厉行要这般诋毁,他只知道不能让此事被当真,一旦坐实还能有命?
“你到底什么目的?”单珩愤怒至极地咆哮,吓得静谧竹林里的雀鸟们顿时纷纷飞离。

第869章 坐看
“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呢?”看着单珩,厉行眸光意味深长地问道,“谋权失败的相庄主,你说是不是?”
李泽:……如今的他,还会继续受羞辱吗?
也的确如此,单珩对织云岛的盘算都是清楚的,谁也没料到因为李泽的一时心软,造成岛上布局的一切满盘皆输。
单珩定忍下满腔的怒意,恨铁不成钢地瞥李泽一眼,再次看向厉行的眸光饱含着些许讨好,“拿不拿得下织云岛都过去了,我们再另寻他法,眼下连南楚都有了事端,暂时用不上海船就先搁着。”
就近监视多年的乐稚也没能即时发现有异,或许当初给她带上岛取魂直接用在李泽身上,直接控制他的结果可能会比现在还好一些。
只不过这些事儿都已经翻篇了,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找到机会,重新掌握雍朝的控制权,比什么都还要重要!
当初骄傲狂妄的魏国公留下了不少部属,那是黎祈努力得再久也无法第一时间收服的人心,这也是一直以来都不去动用姜叙的原因之一,有魏国公与忠勇侯两人在明处协助足矣,两人的关系越淡薄,他在北雍的行事方能更稳妥。
更别说还有在朝堂内名声鹊起的厉行做掩护,现在的他想进城一趟并不难,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见到姜叙才是个难题。
“既然知道不重要,当初为什么急着要介入没有船厂的织云岛?好容易现在有船厂又不要了?单神使的思维可真不一般。”厉行又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番。
他怎会不清楚单珩打的什么主意?
黎祈那爱玩闹的性子,偏不与宫中戍卫相同,执意以月相转换来安排轮流掌管锦戍卫的大印,离下一次月相转换还有三日,而下一次的虎符将落入姜叙之手。
这时候找姜叙能有什么好事?
想夺回北雍的控制权?他当黎祈真吃素的?
真要调动兵马那可是要完整的虎符啊!
黎祈将他那奇葩的思维给发挥得淋漓尽致,原本一分为二的虎符,在裴家工队的协助下再次被一分为二,半块虎符在留营老将手里,半块虎符君家派系里,另一方永远也见不着对方虎符的真实模样。
凭借半块虎符只能调动一千锦戍卫,如若黎祈离京,真有重大变故需要调动近畿戍卫,完整的半块虎符也只能调动五千人马。
厉行不否认在此世上贡献了主意,毕竟雍城现在等同他第二个家,真没了神国这些污糟事儿,他当真想着此生就在北雍落地生根……
凭着他对单珩的了解,这点小聪明非耍不可!绝不能免!
姜叙庶出的身份,在他心里始终是个疙瘩,母亲身为青梅竹马的贵妾,就算伯夫人再怎么有手段也是动不得,骂不得。
外祖家的底气让他能自个儿征战沙场,不怕被人做了手脚掩盖了锋芒,能够真正挣来军功与光明的前途。
因此会选择与单珩合作,说实话他也是跌破了眼镜……
先是搞了一个国子助教天天陶醉于温柔乡,日日想着能攀上敬安伯府的嫡女为妻,最后缠绵病榻到只剩一口气也就算了,唯一的子嗣还是自个儿的通房生下的孩子,难道那本天谕执着要说故事,没说到故事主人翁的一角该身强体健的吗?
看看天谕到底都给这些人带来了什么了?
娧丫头的那个姊姊,虽在花朝节收敛了锋芒,她名动京师的才女称号,可没有因此落了下风,因此王家那个衰人想吃天鹅肉?不是妥妥的被打脸?
真掌握了一把好牌,没有勤勤恳恳地耗费心力堆累善积,老天能让不尽心的人们坐享其成?
反到是那婢女大难不死后走了把好运道,王家大夫人为了不让唯一的孙儿落个庶长子的名头,择好日子草草把儿子的婚事给办了,婢女成了妥妥的少夫人。
他也不说事好事坏,至少这场人生的博弈里,输了开端似乎也不是怎么的事儿,谁又会知道王家最后会如何?
至少婢女眼下真的是坐看云卷云疏,成了人生胜利组啊!
所以,布局布得步步皆输的前提下,他当真不清楚单珩急着要控制锦戍卫作甚?想以一千锦戍卫拿下雍城?
不说姜叙会说他疯,他也会说真在地牢里关疯了不成?
顿了顿,厉行不由得在心里冷冷地笑了笑,单珩何曾真正关心过北雍之事?他关心的只有如何达成目的!
两王不再,东越也有了新的帝王,他却仍旧以神使的身份蹦跶能不奇怪?
神国的陵寝在东越的地域之内,他需要寻个方便行事的身份,这才不得已选择成为两王的谋士?
厉行外表不敢有任何表现,心里却犹如堕入冰窖般的寒冷,如若真是如此,那么东越这些年不就是单珩达成神国复辟的垫脚石?
奕王谋划此事年事已高,长达二十余年的谋划,也已经年届天命之年,真当上神皇能逍遥几年?更别说梁王这些年已站在权力巅峰,对于神国复辟与否根本不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地要抓住裴家女。
若不是将好容易抓到的人关入戏秘盒,打算进戏秘盒来个双宿双飞,只怕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梁王对颜娧抱着难以言谕的心思……
思及此,厉行略有所思眸光犹如利刃,像是看穿他心思般地瞟着单珩,只见他旋即敛了敛神色,为掩盖手足无措而清了清嗓子。
“为神后效劳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当然要想办法为即将重返的神后掌握该有的一切。”
看着那欲盖弥彰的模样,厉行在心里冷冷一笑,佯装不解地问道:“那又为何要以百兽园作为交换?”
单珩眼底的仓皇一闪而过,急忙地解释,“怎么会是交换?南楚不是接连两次都吃了大败仗?那只是为了挫挫恭顺帝的妄想,胆敢奢望将神后纳为后宫?”
“是吗?”厉行笑不答眼底地问。
“那是当然!这不是找了解套之法?”单珩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浪荡子面前会这般局促,又急忙解释道,“若非裴家事多,敬安伯府的大姑娘早该在南楚后宫里了。”

第870章 云起
“单神使口口声声说为神后办事,啊嘶——”厉行佯装费解地凝眉问道,“难道神后会容许神使迫害自家亲眷?”
单珩:……大意了。
以往言听计从的傻小子今天怎么着?
毫无遮掩地暴露他的野心,差点崩不住原有的泰然自若,不禁怀疑眼前厉行今天来接应他的真正目的……
“而且,单神使已经确定神后是何人了?您所安排的事儿是否经过首肯?她真的肯?”接二连三的问题全都问得单珩无法反驳,厉行唇际不由地勾出了一抹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单珩利用两王给他的方便,规划他的关于神国的大业,一直以来都是别有用心地阳奉阴违,真正想坐上神皇之位的人是他!
奕王多年来对单珩哪是事事顺从而已?
不光是临辉城内的城奕军能任意调动,梁王为方便他进出四国打探神后的消息,也是交付了调度各处暗桩的权力,要是知道帮单珩做了一路的嫁衣,会不会戏秘盒都摁不住人了?
本以为没了两王应该没有再见单珩的机会了,谁承想还能收到他写来的飞鸽传书,也只能说姜叙真为了脱离庶子身份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他凭借军功挣了个伯爵之位,然而在他眼里仍是惦念着家中淳平伯的名号,一腔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夺得嫡子之位,想来也是觉得抢来的饽饽比较香,这种要不得的心态着实也是头疼。
若不是知道他与单珩勾结多年,实话说谁也看不出来他兄友弟恭的外表下,藏着不愿被身份束缚的要强心态。
看着单珩紧紧掐着拳头不放,他佯装恐惧地捂着方才被掐的颈项,退了半步颤畏畏地抬眼问道:“莫不是我知道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单神使想动手灭口?”
此话一出,在一旁李泽也面露惊恐地退入门内,单珩的为人他一清二楚,否则怎会害得他今日降虫缠身,又不得祖母待见地被轰出织云岛。
如今李焕智已经死了,再也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母亲定早已安排好说词,将一切都推到李焕智身上,如今的他可以是重伤初愈的李泽……
本以为他顺利回到忠勇侯府,岂料在这里听到了不该听的事儿,难道他这辈子注定要在这样的夹缝里生存?
忽地,一抹鹅黄衣衫的纤细身影,不知何时从屋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泽身后,纤细藕臂反手握着薄如蝉翼匕首,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快速地划过搏动的血脉,霎时间竹屋的门扉上洒满了显眼的猩红。
李泽感觉生命之源不断地从颈项喷溅四散,反手紧紧捂住伤口也未见停歇,举步维艰地困难转身,看着映入眼帘的身影竟是许久未见的乐稚,眸光逐渐涣散黯淡前,他仍无法理解为何乐稚会突然出现在身后,为什么要他的性命?
“您可知为何被两王选做合作对象?”看懂了他眼底的不解,乐稚淡漠清冷的眸光没有任何同情,看人失去气力跪落在地,终于噙着一抹讥笑道,“因为夫人掌握了整件事的选择权,而我只听命于夫人的。”
“不…可…能…”李泽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涌上满口的腥甜,最后的三个字说尽了对人生的失望,他不知道为何母亲为何至今没有来救人,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会要他的命……
“您不该不懂的,夫人早就知道您的身份,她容忍您的僭越,容忍您伤害了她的儿子,却无法容忍您弑亲。”乐稚从怀中取出一个熟悉的盒子,取出里头的取魂针细细端详着,“夫人说了,与其养一个不知轻重的滚犊子,不如找个能听话照做的儿子。”
李泽终于颓然倒地,双眼失去焦距前都无法相信真的被当成了弃子,原来他在动手了结李焕智的同时,也了结了自个儿的一切……
待李泽完全失去了气息,乐稚收好取魂针,对着院外的单珩一个躬身致上扶额礼,“夫人让婢子转告,谢谢神使让错误的事情有了改正的机会。”
在场两个男人都愣了愣,包含隐没在竹林间的裴谚,都对这个杀伐果断的女子感到心中震荡,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竟已取走了李泽的错误。
李泽兄弟阋墙犯下重罪,原本侯夫人打算掩盖过去,结果他企图谋害承家的子嗣搞得人尽皆知,这事儿侯夫人再怎么想改变也无法转圜舆论,眼下单珩又拉着他逃狱,全都是情理法皆不容之事。
如若忠勇侯府还没有任何表示,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宫里的李淑妃了,孰轻孰重侯夫人还是拎得清的,没了儿子她还有孙儿啊!
皇权与亲情,侯夫人果断地选择了唾手可及的前者,有了权势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儿子不争气没关系,孙儿能听话就好,为了不让庶子借机踩上她头顶,因此侯夫人亲自跪到宫门前忏悔李泽的罪孽,亲自向皇帝坦白了两个儿子阋墙之事,恳请雍德帝可怜无辜的李焕智,更请旨将世子之位传与孙儿。
幽居深宫鲜少管事的李淑妃,竟也在此时陪着母亲一同跪在宫门口请罪,把额头都给磕出了妖冶的猩红,雍德帝此时那还能不管?
为了让颜娧能接着放长线钓鱼,他也只能遂了侯夫人的意思,当下就拟了圣旨把事儿给坐实了。
更没想到,从不显山露水的忠勇侯夫人,还是个能大义灭亲的女汉子,甚至以退为进地保下了属于嫡系的世子之位,更成功地压制了蠢动的庶子。
听完乐稚那叫一个风涌云起的故事,这仨不得钦服侯夫人打得一手好牌啊!
难怪在得知李泽逃狱之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结了李泽,这样的心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看着乐稚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厉行不知不觉地拉开了距离,也不由自主地驭气成甲护卫着脆弱的颈项。
乐稚眼底的轻蔑毫不保留,瞥了眼胆小如鼠的男人,戏谑笑道:“大人放心,您从来不是夫人要下手的目标,夫人对您传递的消息颇为满意,希望未来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厉行:……有完没完啊!两王都死了还没消停?
他怎么这么歹命啊……

第871章 受困
这个侯夫人又是什么来头?真的只是相家的外嫁女?
毫不留情地在他们面前杀掉一枚棋子,而且还是自个儿生的儿子,事后单珩竟什么话也没有问,脸上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李泽带出来?难不成把人带出来送死的?
踢了踢已经死透的男子,厉行苦大仇深地拧着眉宇问道:“我好容易把这儿给打点好了,现在怎么办?”
再过两日雍德帝便会出宫来此小憩,闹了人命的地方当真还适合?
“大人莫扰,夫人已有安排,只须借您的手令一用。”方才也看清了单珩怎也无法伤他半分,乐稚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能够抗衡硬气功之人,显然不会是他们两个,更别说眼下还需要他来传译裴家的讯息。
厉行:……这些人一天天的,让不让人活了啊?真把他的手令交出去,北雍还有他安身立命之处?厌烦地睇着两人,莫可奈何地挥手赶人,“走走走!有多远走多远,我自个儿处理。”
乐稚不出所料的眸光瞥过看似不正经的男人,随了北雍的礼仪福身告退,又从来到此地的密道离去。
自认倒霉地从腰际锦袋里取出了一只墨玉瓶,厉行一面喃喃念道:“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无相,一切遂愿。”
不到一刻的时间,满是血迹的小院已经恢复如常,地上仅剩一套满是脏污的锦戍卫衣甲,李泽已经全然消失在人前。
留在归武山什么没学到,处理那些不知死活擅闯归武山的迷途鬼,手段倒是学得一套套的,收拾墨玉瓶的手突然顿了顿,正巧看见单珩愣愣的盯着,竟也不自主地递出瓶子。
“单神使也想玩玩?”
单珩神色一凛,嘴角扯了扯,“挺厉害的玩意儿。”
“那是,它还有个应景的名字,就叫无寻处,活的死的都能用。”厉行意有所指地淡淡地扯了个笑,“是不是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是。”单珩听出了话中有话的意思,眉飞入鬓的剑眉不由得抽了抽,却也只敢应个是字,神态与乐稚在时的怯懦模样完全搭不上边,怎么也没想到会摆出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给他。
“两王霸业未成,单神使这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唇际噙着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厉行只差毫不保留地戳破意图,似笑非笑地抱怨道,“去他的开国始祖,什么神国遗族,全都是早该作古的混帐,真该给他们一人来上一盅,神使您说是不是?”
瞧单珩全然不敢对乐稚有任何指责的模样,他着实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