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交接,吐吶间全是他的危险讯息,低沉嗓音问道:“还要挡着我?”
承昀十分善用男性优势,须臾转圜,她连膝盖以下修长纤腿,也被箝制在肌理分明的双腿间。
颜娧:……
发生什么事?怎么两人忽地又紧靠在一起了?
“说好的消……”息。
这一次,她说话的效率更高了,甚至还多了几个字。
再次发现上当的颜娧,从气愤到沈醉只花了一瞬。
暂时她是没胜算了!
君子报仇都喊三年了,她一介弱女子再喊个十年也不过分!
十年风水轮流转是吧?算算来到这异世也差不多快满十年了。
嗯!十年后再说吧。
看在前几年老是他栽在她手里,人力物力皆耗损份儿上,暂时不与计较。
究竟谁腹黑来着了?

第105章 纸伞
小满之日苦菜秀
终于,承昀还是妥协在那双娇俏明媚的眸子里,亲自带她上了大仙祠寻找答案。
所幸,再次踏进大仙祠,颜娧没有感到任何异常,如常随拜结束,随手捡了几颗四季白果放进绣袋,两人走出大仙祠正堂,迤迤然上了迎客桥。
春雨纷飞,两人同撑着莫绍特地快船送来的油纸伞。
取自她以酒母培饲的潇湘竹,搭上庄上的玢璘锦,特地请黎承绘上海棠红君子兰伞面,更别说隐藏在伞内的数十道制伞工艺。
抬头仰望伞内设计,她知道为何莫绍要不顾千里之遥,非要送来这把伞。
这不她年前提醒回归武山时,提醒莫绍。
现在的伞不方便,反着收不是更好?
难怪承昀开伞的时候反应不过来,被伞骨打了个正着。
莫叔还真做出了这异世的第一把反向伞了!
承昀被打坏了心情,有些不甘心说道:“这把伞有古怪!”
“好看!上头有承哥哥手笔,还有莫叔的用心。”颜娧勾起浅笑。
这一趟出来也两个月多了,这群人在提醒她该散了。
散归啊!
以往她总在京城归武山两处跑,这是第一回离开那么久。
“连把雨伞都能做文章。”承昀无奈摇头。
颜娧瞭望着细雨纷飞在湄湖上,垂柳因雨水沉重,无法飘逸而落着于湖面上。
她回望了仍在抱怨油纸伞的承昀,扬起自信微笑道:
“我跟贵人打个小赌,三年内这把玢璘伞会供不应求。”
承昀拧起剑眉语气凝重问道:“喊谁?”
他可没兴趣听她要赌了什么,为她执伞的男人,只问她说了甚?
才答应不再喊他贵人,出了趟门又忘了?
颜娧自知口误,偷偷往桥柱轻挪了两步,勾起无辜浅笑转移话题,解释介绍道:
“这可是反向伞,莫叔将玢璘锦给加工了,除了伞面内外精美,昀哥看看伞面都没有留下水印光洁如初,这伞不需桐油、柿油便能遮雨,昀哥看看是不是轻巧着?”
连叫了两声昀哥行了吧!
她去年抽空回归武山宅子,试着以酒母与单糖炼出醇化反应,形成荷叶效应的聚乙二醇。
她庆幸自个儿求学时期,也是喜欢火烧实验室的勤学小伙,这些简单的化学知识都还能懂。
缫丝时加入溶液,布料便能形成荷叶效应,黎承手绘画后再覆上犹如蝉翼轻薄泡过溶液的玢璘锦伞面,这伞才算成了三成。
连个伞也要古人抢生意?
非也非也!
这难免三灾五难,刮风下雨,没把好用的伞怎么成?
这一身衣物被雨水浸湿多难干吶!
为了日后减少被雨水浸湿的机会,当然得再磨难磨难莫叔,弄出这把反向伞,看看!才多久莫叔就把伞送来给她了。
来到那日祠前搭棚的茶肆,收伞时他终于发现了关窍所在。
原来她是为收伞之人着想,能够不被雨水浸湿,湿伞面收在伞内,便不会濡湿了他人,因此这玢璘伞内外都得用心勾勒一番景致。
也难怪敢同他打赌这伞会供不应求。
好在,他下手够快,这份剔透心,他守住了!
颜娧落坐后,倚肘下颌轻靠在手心里,挑着浅笑看着面前男人,发现到欣赏的神色,有双锐利眼,又有聪明脑袋,不需要教便懂得如何使用,聪明得不像个古人!
“这伞……”刚才嫌怪,现在想做什么都不太好啊!
“嗯?”颜娧看穿他的别扭,一副生意人精明利索道:“昀哥想要?开个价,我看看行不。”
光黎承手绘两面栩栩如生的雨落君子兰彩绘,这伞能有价?
少了桐油与柿油,又减轻了不少这把伞的负重,闺阁女子能轻易执伞。
这伞定能大卖!
“何时供货?”还不如问问何时卖。
颜娧咯咯笑了,这聪明客人,干脆放弃典藏版啊!
“这防水玢璘锦还不够多,我再考虑考虑。”
被吊胃口了?方才不是要打赌?他凝眉问:“赌注是什么?”
“嗯?”
男人的思维跳得太快,她差点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要她开赌的男人,差点摔倒在地。
“钱妳也不看重了,还能赌什么?”承昀学她以肘支撑下颔两两相望。
他俩能赌什么?银子、权力、名望她都有,连他能给的世子妃,将来的摄政王妃都不大看得上,还能赌什么?
掌柜的在此时递上两份茶汤与小点,有礼道:“客倌请用!”
颜娧以纤手遮掩,小声隔桌询问道:“我們沒点东西,掌柜便送茶食了?”
承昀苦笑问:“会怕?”
看来这行宫阴影还得持续一阵子,连路边小贩都担心了啊!
颜娧认真颔首。
“姑娘多虑了!客倌日前给了十两银子预定,那日客倌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尝上,小店记下了。”掌柜对这对璧人印象可深了。
更别说那匹有灵性马为寻主扯坏马栓,跳坏马厩栅栏。
还好承昀给了他十两银子,修了马厩,还剩下不少银子,那可是茶棚几天的收入呢!
“掌柜好记性!”承昀投了笑脸,又递上十两银子,掌柜的便识时务退下了。
“要不赌我们俩婚期好了。”承昀骨节分明的长指在鬓上轻点着,眼波流转间观望她反应。
她收下手肘,拧着柳眉不明就里等着这男人又做什么妖。
那神色摆明等她开口问赌什么,能这么傻扑上去问?
她才不问!
承昀不露声色的询问:“妳邀的赌,又不赌了?对伞没信心?”
“谁说没信心?”颜娧轻咬着粉唇,说句话都考虑半响,自信她打着安全牌,她画的设计图,都没他话里的弯弯绕绕多!
“又不说话,我作庄啰?”见她小心翼翼,承昀不由得发笑。
这些日子真把她吓着了?
她有那么多的宠爱,只是为了让她习惯和别人的相处!
再想想西尧那真狼窝,即便真狼崽子,进了狼窝能不吃点亏?
做生意的话术,她没话说,与人相处,多少人离了真心话里有话?
何况也只有吃吃她的嫩豆腐,没实际让她遭罪呢!
日子还长着,她得慢慢见识人性呢!
颜娧因为男人的一声作庄又凝起了柳眉,总觉着又有幺蛾子了!
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询问道:“如若,这三年内玢璘伞能在这九州供不应求,我们三年后成亲如何?”
颜娧:……
这伞是要她卖,抑是要她不卖?怎么横竖都是她吃亏?
她脑子连转悠都没,便直接问道:“昀哥,你还要脸不?”
东西是她的,怎么庄家轮到他头上了?
“处媳妇,不需要脸。”承昀说得那叫一个堂而皇之。
“客倌这话说得实在!”
雨天来客少,小铺里就他们俩,掌柜的巡着账簿也发出赞同之声。
“居然还有路人赞同?”颜娧对掌柜这横插一脚哭笑不得。
承昀得意的扬扬眉。
玢璘伞卖与不卖不都在她话下?
积极成了她恨嫁,不积极又似乎有那么些许对不住他。
他这坑挖得挺深啊!
再看回来,这是顶多再陪她逍遥三年的通缉令?
她回望那深幽星眸里醉人的宠溺,他是认真的吶!
这是在早婚的前提下,他能给的最大限度自由?
他长指琢磨着粗陶胚茶盏,挑起唇线问道:“卖不卖都妳掌控,小狼崽子还不满意?”
“呃……”颜娧被他话里的意思问得不知该答与不答。
这是对她的承诺吗?
承昀倾身向前,星眸如辉熠熠,语调如魅道:“需要我再好好解释?”
颜娧被他突如其来靠近,吓得差点洒了茶汤,那眼里的解释非常有意思。
完了!她是不是该再进大仙祠拜个拜?提前趋吉避凶一下?
几番下来,那张隽刻雕琢下的脸一靠近,心跳总缓不下来。
潜意识里似乎还期待着他亲近举动??
难不成真着了他的道?
不若以往的平心静气啊!
她怎么真对他动了心思了?
才下了目标要走遍想走遍九州,这才几天心便被哄走了?
“三年就三年。”颜娧一口饮尽茶汤,潇洒允诺。
市井茶铺的茶汤,能有什么好留恋?他肯定来磨耗心思而已。
承昀如愿摆正了身段,为她再斟上茶汤,神神秘秘说道:“路经西尧,妳会知道这个三年多重要。”
他能耐着性子等她,他皇祖母呢?能有这耐性?
皇祖母倒也是个愿赌服输的性子,开了这盘赌,她知晓了,指不定会趁机乱一把。
呲!在西尧国卖不了,能不能提前成亲?
他琢磨这么多年,也没成功将她带回西尧,如今终于有机会让人瞧瞧了。
思及此,他唇线又抑止不住地上扬了好几下。
光想到西尧伞能够卖得不好,承昀忽地觉得手中茶汤甘美,回味无穷,又进了一盏茶。
他的眼眸里的喜不自胜是怎么回事?
颜娧不解问道:“西尧能有什么事儿?”
又不是决定下一站到西尧,他在开什么心吶?
“西尧最难的是家事,我们有赌约好回话。”承昀手持茶盏仍抑不住笑。
三年有点长,这七年都等了,还差这么点?
至少又如愿地要到了一个日期。
看他浅笑不断。颜娧已经自我怀疑,是不是又踏了什么坑?
难道真是天道轮回,因果循环?出来混总是要还?

第106章 善待
三三两两的人往山上走去,雨势渐小,茶肆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多方来客窸窣交谈,等着雨歇的颜娧也不着急离开,品着茶,听着闲聊。
“你说大仙还有老窝?”
“当然!你看过狐狸住寺庙?”
“那还不说说上那看大仙老窝?”
“沿着湄湖绕上山顶啊!”
“这儿只是方便朝廷祭祀。”
“喔!原来如此!”
承昀盯着她听闻山上还有大仙老窝,灵动眼眸旋即绕着他转不停,开始后悔没有立即下山。
“还想往上走?”承昀见她不停颔首,为那直拗的固执苦笑。
他审视眸光扫过她今早特意换上的新绣鞋,纳闷问道:“不怕新鞋脏了?”
颜娧看着绽着粉荷的绣鞋,勾起浅笑回道:“山上泥泞,正好试试新鞋。”
“又是玢璘锦?”承昀笑问。
“昀哥,看看鞋子。”颜娧献宝般邀请。
雨天来客哪能不染泥泞?几个客人长靴绣鞋,再小心多少也沾上泥印。
唯独他俩,承昀月白长靴依然敞新,她的绣鞋粉荷依然绽如初开。
“妳的心思能不能用在正常的地方?”承昀仅能赞叹这心思细腻的小狼崽了。
“不好吗?都不怕脏呢!”她可是连鞋底都纳上玢璘锦做隔绝,鞋底怎么湿都不会透入呢!
为了生活舒适,她可是耗费了不少心思。
“所以,纱衣也是?”承昀瞧了眼出门前特意被加上的外氅,薄如蝉翼的纱罩,为他阻去了大部分的雨势。
“是呢!”她眉眼欢欣,轻咬着唇瓣等着嘉奖。
“那便走吧!”承昀牵起葇荑往湄湖山脚前行,她想去怎么也拦不了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的性子也逐渐透彻了些。
永远都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范畴内选择,如若今天没遂了她意,这南楚都城还真就走不出去了。
这不,曹太后那儿消息都透露给她了,至今还没听她松口要离京,彼此都清楚,没带她上这趟湄湖山还真不走了。
承昀对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也是无奈,怎么上山这事情便没有纳入她的两害相权取其轻里琢磨?
“妳真不怕?”他不自觉紧握了大掌。
顺着湄湖铺设的石板小路蜿蜒上山望去,因雨势而显得阴郁。
他这一生,无所畏惧,却因上一次祭拜而心生恐惧,继续往湄湖山上走的打算,令他充满了忧虑。
颜娧对他亮了亮空空如也,仅有鸢尾花彩绘的纤手,眯眼笑道:“不怕,顶多花纹再换一下。”
她也是笃定了,大仙话里的意思。
是她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非得再去一趟确认。
如若真是狐狸大仙让她到这异世,都容许她存活了近十年,怎会因为她的这番探究而要了她的命?
真要,在她不知如何逆转时空时,取了她性命便是,怎么可能存活至今?
承昀冷毅的脸庞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明知,她便是这种不怕事儿的个性,面对她真要去寻解,距离越近心里仍是撇不下焦心。
这一路,他没用内息,不愿加速行程,企盼着她会想回头。
看着越来越近的山路,瞧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好奇。
他知道不可能往回走了。
“我看了祠里的典籍说了,狐狸大仙是张天师座下仙使,她脚边的四只母子狐也是因缘际会而收养,大仙修行的云台山大火,母狐为了救三只小狐,饿死了亲生小狐,母狐没有因伤心而责怪捡来的小狐,更尽心照护了三只小狐。
狐狸大仙完成张天师使命,回到洞府看了四只奄奄一息的狐孙,将牠们带回龙虎山请天师救治,天师感念母狐的母爱广播,慈悲为怀,让牠们立誓陪着狐狸大仙一同修行。
南楚境内,只要家中有幼儿啼哭不安、不易入睡,家中用膳时,多备一副碗筷呼请大仙协助,幼儿便能获得改善,这样一位照顾婴幼的大仙,怎么舍得要我的命?”
“所以妳才敢肝横胆乍,再上来欺负狐狸大仙善良?”承昀为她胆大思维下的结论。
颜娧闻言愣了愣,急急反驳道:“我只是相信凡事必有因果。”
踏上山阶第一步,她回头凝望了承昀轻蹙的剑眉,伸手抚去眉宇间的不悦,忍不住勾起浅笑问道:“难道你真相信,狐狸大仙将我带来这里,只是为了把我送给你?”
承昀忽地揽上她的腰际,薄氅纱衣上的水珠,被震得飞扬四散洒落,灼热的眼眸直视着她,霸道问道:“有何不可?妳可有不愿?”
半阶台阶补足原本不足的身高,四目交接无法回避炽热讯问,她伸手抚摸了他发鬓,未曾想他立即像个孩子索讨慰藉般,偏头卧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