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宪吐出口中的一口血沫子,“好啊,我去叩城关的门,可是,就算我死在陈人的刀剑下,也只是报了您的救命之恩而已。大人,母后那封血书,我已经交给殷绣,带回大陈了。”
说着,他挣扎着坐起,“兄弟之间,只有赌,没有争。魏钊,他赌赢了。”

第95章 刀下阵
魏钊是在铜陵关的城楼上读到刘宪放在殷绣包袱的里的那封信的。
那个时候, 西宁节度使王阳正的密报也将将呈递到他的手中。月平公主的送亲队伍距铜陵关五六里, 王阳的军队从东面调度, 距铜陵也不出二十里了。
魏钊收起手中的信,重新抖开那张白绢血书,血书上的字迹已经发黑,轻薄的绢身随风扬起。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读这一封学书的内容, 也无谓再去问那个人,是否相信他没有杀害周太后。他把殷绣送回了自己的身边,连同殷绣一起送回来的,还有他最后的一道命符。远离大陈宫,远离前朝风光霁月的时光, 他用最谦卑,同时也是最高贵的姿态, 把刀递到了兄弟的手上。
魏钊抬起头,前面是一弯清瘦的身影, 殷绣迎着南方温柔的风立在城楼上,手抚冰冷的城砖, 沉默地望着郁郁苍苍的远方。
其实,在他见殷绣之前,他已经在云和城外的酒肆中见过刘宪了。
那日雨水清寒, 刘宪撑着那把紫竹柄的伞慢慢地从官道上行来,青衫为风所鼓,其人仿若谪仙。
他们隔桌而坐。酒肆的老板为他们二人各烫了一壶女儿红。
道旁柳树招摇,酒棋摇曳, 土陶烧成的酒碗中躺着浑浊的酒水,映出两张眉目相似,神情却迥然不同的脸。
“我知道你会来。”
刘宪端起酒碗,“但我怕你喝惯了琼浆玉液,喝不惯这野摊上的浑酒。”
魏钊仰头灌下一碗,辛辣的滋味刺激着他的喉咙,他忍着没有呛,紧闭着嘴巴,直到那并不算太好的酒味在唇齿之间消失干净。
“你是知道我会来大理,还是知道,我会来见你。”
刘宪小饮了一口酒,淡道:“两样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之前去了西宁,与王阳密谈已经了默契。如果铜陵不保,你要借王阳的军力,守下铜陵是吧。不过,你本可以留在西宁静观其变,却冒险来到云和城。”
说着,他稍稍顿了顿,回身看向魏钊的背影。
“是为了见绣儿吗。”
魏钊执壶,正欲添盏,却被刘宪的手挡住。
他接过酒壶,低手弯腰。“我来吧。”
魏钊没有看他,别过头去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到如今,还要用这副姿态来刺我。”
刘宪没有马上应他的话,等到最后一滴酒入碗中,满满当当,却又一丝不溢,方直起身道:“不是。魏钊,我虽是你的兄长,也是你的臣民,这一碗酒,你受得起。”
魏钊侧臂,将一把椅子拖到身侧。
“坐,我从来没有赢过你,我受不了你在我面前摆成王败寇的姿态。”
刘宪没有违逆他,放下酒壶,撩袍坐下来。
“对于我来讲,输赢早就分在殷绣的身上了。”
刘宪的声音很轻,拂过酒水的表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起。
“虽然我很不甘心,对她来说,你的大陈宫并不算是什么好的归宿,但她心属于你,我纵然再不甘心,也无话可说。”
说完,他淡淡地笑了笑,“魏钊,照顾好她。你若要见她,就让白庆年去接她吧,她在我园中住着,这几日都不曾出去。再过几日,等我一切安排停当,我就让青灯,送她去铜陵关。魏钊,你若信我,你也去铜陵关。”
魏钊眼睛有些充血发红,却还是举起刘宪刚倒满的那碗酒,灌了下去。
“我问你,月平公主入陈也是你的谋划吧。”
“一半是,一半不是,大理对中原早有觊觎之心,弹丸之地,长久生息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们要得不多,他们要的是大陈在四川的粮仓,这几年,天时一直不好,连年都有洪水,洛辛其实已经不堪重负了。早晚会走这一步,联姻一来要粮,二来要城池,三就是铜陵关了。”
说完,他看向魏钊,“我原怕朝廷对于大理要铜陵关前面二城这个要求,会因顾忌而拒绝,不过如今看来,你也想到这一层了。”
魏钊目光一动,刘宪续道:“你也想在铜陵关,拿下徐牧吧。”
魏钊笑开,“我啊……呵,什么时候能够堂堂真正地比过你去。”
一面说,他一面站起来,负手徐步走向外面。
官道旁绿草如碧丝,风吹冷他被酒灌热的脸颊。
“不过,铜陵一战没有那么容易。”
刘宪看着他的背影。
“我有我的安排,若能成,我会让绣儿告诉你。若不成,你就做你愿意做的事情,堂堂正正,兵刃相见。”
“什么意思。”
刘宪含笑沉默了一时,声音却有些莫名的哀伤。
“魏钊,其实,无论是徐牧,还是我,我们手上行的手段,都是拿捏人心和人性,阴毒肮脏的东西,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让你和殷绣去沾染这些。”
说完,他垂下头,“等着吧。做完这件事,我也就要去应我劫,遭我的报应了。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不要让绣儿看见我的样子。”
魏钊回过头去,“你是不是觉得,你一生都没有争赢我。”
刘宪鼻中“嗯”了一声,“对,一生都没有争赢你。”
魏钊走近他,“但我也觉得,我一生都没有争赢过你。当年在长春宫中是如此,现在在铜陵关前也如此。”
刘宪抬头望向他,“你要我说原因吗?”
“你说!”
刘宪抬手倒了一盏酒,仰面饮下,青衫被酒水沾染,染出一道青黑色的痕迹。
“邪恶的刀,只能被邪恶砍断。汴京西城门前,你念手足之情,抬手放我性命的时候,就已经失去最后一次赢我的机会。你有良心,我没有。为了了你我之间的这个局,我无所谓牺牲别人的性命,无所残害无辜。这也是为什么,我配不上绣儿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兀然柔和下来,“我这辈子,所有干净的东西都给了殷绣,她是唯一能够超度我的人,但我本人,一定是会下地狱的。我不能拖着她一道,毕竟她是那样干净的人。”
魏钊喉间紧痛,他反复想着刘宪的那句话,“邪恶的刀,只能被邪恶斩断。”但他回顾刘宪的一生,的确声名狼藉,可是,在他满目疮痍的生命里,那些罪恶,那些阴谋诡计,却全部消隐在殷绣温柔的笑容之中。身为君王,他可以拟定无数的罪名与他,可身为兄弟,他却觉得他的身上,除了荒唐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刘宪,听朕说,朕没有定你的罪,你没有资格给自己定罪,你还要回大陈,跪在朕的大殿上听朕的发落,你记住,你的报应不是上天来给,是朕来给你。”
刘宪怔了怔,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低头笑得十分柔和。
“好,若能残喘活下来,我会跟你回汴京,其实我也想,再回去看一眼母亲的坟”
官道上的风轻柔的吹过来,这句话,一下子被送出去好远好远。
两个男子,其实都尚算年轻,话语却藏着沧海桑田,星辰轨变的阴影之下。
然而官道上那时仍是清风拂树,花香鸟语的景象,无数行过,骏马的蹄子溅香尘,温润潮湿的南方道旁,魏钊与刘宪并立良久,话触及生死,他也真真切切看到了刘宪眼中透露出的灰白征兆,那种不祥,甚至有他强压不下去的力量。开口则有痛,于是,他不肯再说话了。
***
“官家。”
“嗯?”
殷绣的声音将魏钊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怎么了。”
殷绣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向远处。魏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官道上,大理送亲的队伍已经入眼可见。
魏钊回身对旁边一个侍卫道:“去召冯将军过来。”
冯渐虽然是冯皇后的族中的晚辈,年纪却已经不轻了。
魏钊此行入铜陵关,只带了一队轻骑过来,这倒是令他十分不解。
冯皇后死在魏钊的手上已经很多年了,冯太尉在冯皇后死后自刎于汴京城中,冯氏一族几乎就已经散了,他是因为人不在汴京,又常年戍守边关,立下过很多汗马功劳,加上魏钊刚刚称帝,朝廷不安定,地方上就更是蠢蠢欲动,他到没有受外面人的蛊惑,偶尔甚至出手敲打敲打周边不安分的势力,这才没有让朝廷动杀机。
但是,这几年来,他在铜陵关也过得实在不算好。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怎么说也是先帝时的旧臣,又有和冯皇后的这一层关系在,朝廷中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说句话,自己呕心沥血写上去的折子,几乎都是石沉大海,要粮粮不到,要兵兵不给,若不是被靠着巴蜀这块经济繁荣的大粮仓,他也支撑不到这个时候。
但他却是个天生没有什么反骨的人,朝廷不给,他就耗着,耗不起了,就去地方官那里去斡旋,但凡哪年财政上有宽裕,他动动口舌,实在不行动动武,秀才遇上他这个兵,说不清楚也就能给多少给多少。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所以,此时他唯一不解的是,既然朝廷不信他,魏钊怎么敢只身前来。

第96章 鬼魅刀
冯渐一面想, 一面亦步亦趋地走上城楼。
魏钊与殷绣并肩立在城楼上。
殷绣见到冯渐并没有说话, 反而往后小退了一步, 眼神有些闪烁。转身避到一边儿去了。冯渐不明其意,只当是大陈宫宫中的规矩,宫女避见外男,也不大在意。只屈膝向魏钊行礼:“臣已得报, 大理月平公主的送亲队伍即将入关,官家召臣可是为此事。”
魏钊示意他起来,“朕此次来铜陵巡查军务乃秘行,因此,因此, 月平公主入关后,不可泄出朕身在铜陵的消息。”
冯渐低头绞尽脑汁地想着他此行此举的目的, 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头绪,事实上, 他也收到了王阳的军队往铜陵关的进发的消息,但前方传来的理由, 他们只是绕行铜陵关,而往东面的山地屯田。
想想也是,自己安分多年, 动用的一针一线朝廷都看得见,不至于在大理蠢蠢欲动的时候,对铜陵关赶尽杀绝吧,想到这里, 他勉强放下些心,抬头得应道:“是,臣将尽心安顿好洛娘娘。”
魏钊点点头。
回身到:“绣儿,跟朕走。”
说完,二人携手下了城楼。
冯渐目送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城楼拐角处,这才走到城楼边。只见远处招摇着艳丽的红幡,天清云郎,风里却带着一丝血腥味。
此时的送亲队伍中,白庆年情绪十分低落,独自骑马走在后面,被队伍洛下一大截子也浑然不知。
“大人,要到铜陵关了。”
前面的侍卫骑马返回,见白庆年一脸愁容,也跟着有点心焦。
毕竟这次护送的是大理的公主,稍微不留神,公主出了什么闪失而挑起争端,自己就是大陈的罪人,一定不会有命再活了,
“大人……大人,前面等着您的话。”
白庆年回过神来,捏了捏缰绳,抬头看时,却见铜陵关的城门已经依稀可见了,陌上无边繁树遮蔽着前方的道路,城楼上招展的旗帜像一只又一只诱惑又危险的美人手。
“哦,前方队伍到什么地方了。”
“也就一里来路了,大约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到关下了,队伍等着您叩关。”
白庆年点着头,缓过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
背后漫长的官道了无人影,只有细微的尘土被马蹄扬起,空气里的灰尘气让人鼻间发痒,他不禁咳了几声。
“派去云和城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那侍卫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没有回来,后来,末将又派了几个人回去,如今也没有回来,大人,您让人回云和城市去打探消息,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吗?”
白庆年的手一握一放。
“咱们几次派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吗?”
那侍卫听到他这样说,自个的心也抓紧了,“是啊,难不成是云和城出了什么事吗?”
白庆年摇摇头,他想起在大理王庭的大门前,那个礼官说的话,徐牧为了问出殷绣的下落,不惜打断刘宪的腿。
徐牧为什么非要找到殷绣,刘宪又为什么拼死都要送殷绣离开?
他回头再次看向远处的铜陵关城楼。
难道……
他喉咙一紧,“要出事啊……”
“大人,你说什么,要出什么事啊……”
白庆年摇了摇头,“不要问了,不管怎么样,已经走到铜陵关下了,没有道理返回,走,先去叩关。”
天渐渐阴下来。
夕阳如一块发光的红玉盘,悬在一片苍树绿幕前面。冯渐已经在城楼上等候了。
月平公主的队伍停在百米之外的地方。队伍中行出一匹马,马上的人正是白庆年。冯渐在年初入京述职的时候见过一次白庆年。
像他们这种罪臣之后的地方军将,都是希望从能从皇帝的信臣身上套点消息的,但是谁知道白庆年这个人在人情世故上是个人精,从来不肯给自己身上惹什么军中的骚,见了他的拜帖,到是把他往府上请了,却同时也请了一堆翰林院的文官,在他府上赏雪吟诗的过了一日,冯渐这过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粗人愣是喝了一肚子茶,一句话都没有能与他说上。
说起来,他心里也是不大服气的,这会儿在城门下见到他,冯渐心中的格局依旧没有撑开一点点。
“白大人,一路风尘辛苦。”
白庆年抬头把城门上的人扫了一遍,除了冯渐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人。又见他迟迟没有开城门的意思,便知道是他有意为难,到不见得是什么阴谋。他本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索性翻身下马,放低姿态走到城门,抬头道:“冯将军,洛娘娘行了一日的路了,人马皆乏,还望将军以礼相待。”
冯渐道:“如今关前两城因为洛娘娘入陈正在交接换防,边线改划,正是不安之际,本将也是例行公事,还望大人和洛娘娘行给末将一个方便。”
白庆年知道是要盘查。
回身对前面的礼官道:“入关前要盘查队伍,你们护好公主的车撵。”
说完,转身抬头道:“冯将军,请吧。”
城门隆隆打开,冯渐带着一队人马骑马而出,送亲队伍中的侍卫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自觉的退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冯渐带着人逐一查看过后,最后来到月平公主的车撵前。
因是在夏天,车撵上的红遮帘稍稍悬了起了一小半,露出公主朱红色的喜服一角。冯渐的马蹄徘徊,撵前的礼官忙道:“这是大陈的新娘娘,还望将军不要失礼。”
谁知,话音还未落,却听撵中传来勾魂摄魄的声音。
“无妨。”
说着,一只如白玉般的手从正红色的车遮帘后伸出来,腕上带着纯金打造的一串金镯子。那只手稍稍翻转,挽住车帘,往边上一带。
冯渐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味那只手带给他的视觉上的冲击,月平公主的半张脸已经露了出来。皓肤宛若凝霜雪,那只如同琉璃般的眼睛光滑流转,虽然只是半张脸,却已足堪称风华绝代了。
“公主……这样不和规矩。”
月平笑了笑,虽然是对着礼官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冯渐。
“无事,这不是还没有入关吗?我们大理是陈人眼中的蛮夷,哪里懂得了那么多规矩。冯将军,我的车撵,您要盘查吗?需不需要,我下来。”
冯渐已然是看呆了,听她这样说,忙下马道:“洛娘娘哪里话,臣怎么敢。”
洛玺朗然笑开,越过冯渐,对白庆年道:“白大人,天要黑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入关啊。”
白庆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冯渐已经接道:“城里已为娘娘备好了休息之处,臣这就引娘娘过去。”
洛玺松开手,遮帘应声落下,覆盖住她的脸和身子,只在缝隙之处,留出一截子雪白的手。
“那便好。我已经累了。不过冯将军,我听说,我这一行很不平顺啊,听说朝廷有些主张吞并我大理的人,把不得我就死在路上……您……”
洛玺道:“公主不必担心,臣自会亲自保护公主安全。”
车帘中传来一声轻若银铃般的笑,虽轻,却直敲的心窝子,“早就听说冯将军神武非凡,有您保护,月平就放心多了。”
白庆年在一旁听出了洛玺话里话外的撩拨之意。有些不安。忙道:“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入夜风大,冯大人还是让洛娘娘赶紧进城休息吧。”
冯渐脸已经涨红了,听到白庆年的声音这才恢复些理智。
“好,护卫公主的军士随我的副将去军营安置,其余的人跟本将入城。”
“月平,多谢冯将军。”
又是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冯渐回过身,背后的脊梁骨却是一软,而后又如湿木一般撑得僵直。
×××
入夜,洛玺沐过浴,正散着一头长发坐在露台上,侍女在一旁帮她篦着发,边陲夜空里的星星极亮,风中还有炊烟中滚烫的五谷香气。洛玺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吞抿着自己心中不可回避的恐惧。
“公主。”
突然有人唤她,她裸露于外的肩膀一抖,“来了吗?这么快。”
拿侍女道:“不是冯将军,是白大人在外面,说要见公主。”
洛玺哦了一声,“把屏风挪过来吧。你去外面守着,冯将军来了,再进来通报我。”
“是。”
侍女摆好屏风就退了出去。不多时,屏风外面传来脚步声,白庆年跨了进来。
洛玺摆手让篦头的侍女停下手上的动作。
“夜这么深了,大人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吗?”
白庆年望着屏风后面那个妖娆风流的人影。
“公主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是大理的公主,我要做的事,自然是对我大理有益的事情。”
“什么意思?”
洛玺撑起身子,手臂上覆盖的薄纱彻底滑到了腰间,白庆年忙回过身去,背后的人声仍然婉若鹂音。
“刘先生让我放你一条性命,我答应了他,自然也会做到,不过,如若白大人敢坏我好事的话,那刘先生也怪不得我了。”
说完,她站起身,“你今日既然过来问我,想必也是看出了什么,你们这些大陈的人,可真是聪明又麻烦。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就这么走出去。来人,堵上他的嘴,把他带倒后面去。”
白庆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两个礼官摁住堵上了嘴往后面拖。
慌乱中,他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了洛玺手上握着的那把银柄的刀,与此同时,外面的侍女进来道:“公主,冯将军来了。公主现在要见他吗。”
洛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了白庆年一眼。而后弯腰,像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嘘……”

第97章 血中祭
这夜, 所有人都如同行走在刀子刃上。
白庆年被堵着嘴从驿馆的主楼里拖出来的时候, 心里正焦急万分, 眼见着楼前的冯渐已经下了马,正往楼上去,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谁知,身后的人到真的是手上一松, 接着,一只冰凉柔弱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白大人,别出声。”
声音是殷绣的。白庆年忙点头,殷绣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白庆年这才看见, 拖着他的几个大理人都已经被殷绣身后的几个人利落地抹掉了脖子,他目瞪口呆地看向殷绣。
“怎么回事, 绣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绣带着他走到正楼背面, “官家让找大人的。”
“什么……”
白庆年吃惊,忍不住叫出了声, 又连忙捂住口鼻,四下看了看,没听见动静, 方低声道:“官家跟我说的是,他要回西宁,怎么会在铜陵关。这些人是……”
他一拍脑门,自己早该想到, 有这样身手的人,自然是禁军中的高手。
“那官家呢。”
“官家已经和冯渐的副将去城门了,王阳的军队今夜就会入关。”
白庆年脑子嗡的炸了一声,“什么,王阳调动了西宁的军队来铜陵关?这是要……可是,月平公主只带了百十来个大理侍卫过来啊。”
他突然想起洛玺手上的那把刀。
“等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局。公主要杀冯渐,冯渐死后军权由官家和王阳接管,然后呢……然后要做什么。”
正说着,却听见周围传来一整窸窣的脚步声。
殷绣身后的时候道:“夫人,您和白大人赶紧从后门出驿馆去城门那边,官家在那里等夫人。,我们守在这里。”
殷绣点头。“好,跟紧洛玺,随时往城门传递消息。”
“是。”
殷绣转身对白庆年道:“大理的人过来了,大人,赶紧我走,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话音未落,只听楼上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声,白庆年一怔,根本来不及细想,忙跌跌撞撞地跟着殷绣出驿馆,往城门前去。
城门上没有点一盏灯火。
魏钊站在城楼上,他只穿了一身玄色的袍子,风把他松束于背后的长发几乎吹得散开。身旁的副将屏息凝视着城门下。
突然不远处亮起一个火把的红点。
副将忙道:“官家,来了。”
魏钊抬头看去,那点红点由远及近,不多时,红点之下的一团黑影已经清晰可见了。
魏钊笑了笑:“李副将,等看清楚了,就开城门。”
“是。”
话音落下,殷绣和白庆年也上了城楼,白庆年看见魏钊,跟着就要上去行大礼磕头,魏钊一把扶住他,“起来。”
白庆年心里又是惊又是怕的,此时见到魏钊,几乎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殷绣走上前道“洛玺应该已经下手了。”
“成功了吗?”
“确切的还不知道,您的人跟着她的,有了动向就会过来回禀。”
正说着,城楼下想起城门隆隆放下的声音,殷绣往下了一眼,“这么快。”
魏钊点了点头,“对,昼伏夜出,秘行而来。”
说完,他回过头,“公主今夜杀了冯渐一会往城门这边来。”
白庆年接道:“她是要等徐牧和大理王庭的军队来破关吗?”
“对,守将一死,军心必散,只要他能砍到将旗,徐牧和洛辛就可以直接破关入城。照这样看来,徐牧和大理的大军,应该也要到铜陵关了,也许就在近日黎明。”
李副将道:“官家要如何应对。”
魏钊声音一寒,“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李副将,城门这边朕交给你,无论月平公主说什么,先答应他。等徐牧与洛辛入关,立即封闭城门。瓮中捉鳖。绣儿,白庆年,跟朕下城楼,与王阳汇合。”
白庆年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慢慢明白过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局,但是,他同时也明白过来,这种里应外合,滴水不漏的谋划,绝不是魏钊一个人的手笔。刘宪……
“官家……刘知都,还在……还在徐牧他们手中啊。”
殷绣的后背一僵,“他还好吗?”
白庆年看了一眼魏钊,又看了一眼殷绣,实在不敢开口。
“不知道,臣走的时候,已经听……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魏钊和殷绣都同时感觉到了某种不详,三人都沉默下来。
半晌,城门下的军士来回禀道:“官家,将军,王将军的大军已城了,另有一半已经在城门外埋伏好了。”
魏钊应声,“好。”
说完他握了一把殷绣的手,“放心,朕说过,他的生死,朕来定。”
殷绣摇了摇头,“官家,他一生姿态卑微,可他……有他自己的骄傲,你和我,也许都碎不了他真正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