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他们跟上了进度,闻歌还是能陪着一起读书,只如今先去另一堂课上听学,闻歌作为伴读,除了听学时候不与他们一处,余下时候还是在一起的。
天子当初给皇长子点伴读时,也并非按的年纪为皇长子挑选,只是为了给宗室两分体面,把这个恩赐给到了成亲王府。
贺丰两个露出不舍,闻歌拍了拍他们:“我就在你们隔壁堂上,等休息的时候我就来找你们的。”
明年他都可以先定亲了,不能让人知道他现在还在读三字经。
成亲王妃心里已经有些谱了,等明年便正式提出来,先从选定开始,到筛选后定下人,过三书六礼,到正式成亲,还得五六年时间。
钟萃昨日就知道了,成亲王妃特意给她传了话的,她招呼着他们用羹汤,“是啊,你们在学里日日都能见到他,等休息他就过来找你们了,跟平日里一样的。”
有她帮着劝,几位公子脸上才好了些。
用了羹汤,时辰也不早了,钟萃从宫人手里接了布袋,挂到皇长子肩上,轻轻拍了拍:“去吧,该进学了。”
有几位伴读在,皇长子高高兴兴的拧着布袋出门了。
有一日没见了,现在他们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讲着自己在家中的趣事,现在时辰还早,宫妃们少有在外边的,难得有在外边的,见他们一行这样高兴的过去,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都会心一笑。宫中都是嫔妃,每日里说的都是些胭脂水粉的事,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他们一路走到前殿,讲得正起劲,跟在后边的宫人远远见了前边站着的人,轻声提醒:“殿下,陛下在前边。”
明霭一抬眼,就见承明殿的玉石阶下,父皇正朝他招招手。
他高兴的跑过去,小脸上红扑扑的:“父皇!”
闻衍弯腰给他理了理衣裳,拂过些许凌乱的发丝:“嗯,去读书了。”
“殿下要读书了。”
闻衍看着人:“那父皇交代你办的事你做了吗?你母妃为何不来前殿?为何心情不佳?”
“咦,”皇长子一时被问住了,他想了好一会都没想起来,但母妃说的那句话他记住了。学着闻衍招了招自己的小手,等闻衍俯身,他正经着小脸,“父皇,母妃说,母妃说母妃没有不高兴。”
殿下会哄母妃的,母妃高兴的。
母妃说…
闻衍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你跟你母妃说了?”
明霭当即承认:“是呢。”
闻衍顿时呼吸一重,心里发紧,脑子里突然乱成了一片:“父皇不是跟你说过么,要悄悄的,你怎么能告诉你母妃呢?”
这种事如何好叫贵妃知道的?若是要叫贵妃知道,他就不必让杨培悄悄打听,最后还让他去打听了。
他这是出尔反尔,没有信誉。
若是换做是下臣如此这样愚弄天子,闻衍早就大发雷霆了,但面前的偏生不是下臣,是他的儿子,他还不能对他发火。
只要一想到贵妃知道了,天子就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悄悄的。
明霭瞥了眼父皇,理所当然的:“母妃呢。”
那是母妃呢,又不是别人。


第189章
皇长子丝毫没有感受到父皇的心路变化,他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扯了扯自己的布袋肩绳,告知了一声:“殿下要去读书了。”
读书人都很重规矩,每家书院都重视学子们的德行操守,早上在辰时二刻时必须到书院里,太学更是在辰时前要到,宫学是为皇家宗室的弟子们开办,对他们的行为操守要求不如宫外严厉,但在辰时四刻前也必须到。
方才他们在钟粹宫里已经待了两刻了,要在规定的时间前到堂上,顾少师学识丰富,都喜欢听他讲学,但在这些规矩上,顾少师要求得也极严。甚至比另一堂上的侍读们要求更高些。
皇长子几个还小,对此很是懵懂,但闻歌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却谁都没说,只回去后告诉了成亲王和王妃二人。
成亲王并不在朝上任职,王府平日也鲜少与文武百官家中往来,成亲王对这些也不理解,最后只能猜测着,顾元舜是天子亲赐的太子少师,自有其威严气度,他们堂上坐的是皇长子,是出身宫中的皇子,另一堂上只是宗室子弟,论身份不如皇子贵重,自然要求也就松一些。
殿下说完,仰着小脸看了看不说话的父皇,鼓起了小嘴。殿下都完成了任务,殿下都说了要去读书了,父皇怎么还不夸夸殿下呢?
殿下也生气了!他双手叉腰,哼了声:“殿下以后再也不帮父皇了!”
他扭身就跑,杨培看了看天子,忙出声喊着:“殿下慢些,小心摔。”
殿下胖身子十分灵活,几步就跑到了伴读们身边,“走,走,读书。”
闻歌看着他重重的步子,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天子还站在原地,闻歌有些迟疑,轻声提醒:“殿下,我们就这样走了么?”
闻歌已经学过礼节了,在小辈面对长者的时候,是要恭敬聆听的,闻歌在王府时,虽王爷王妃对他都十分宠溺,但闻歌在他们面前也是知礼的,不会在王爷王妃没有发话时就先行一步,若是要离去,也要先同他们秉上一声。
进宫前,父王母妃更是时时叮嘱他谨记礼节,莫要失了礼仪,尤其在面对天子时,千万要恭敬,陛下是一国之君,任何人在天子面前都不能失了分寸,连父王在天子面前也不敢行差踏错了的。
陛下如此威严,殿下身为皇子,在陛下面前竟然哼声、大声,这让闻歌很是不可思议,他身为伴读,职责便是劝诫皇子,闻歌生怕他犯了错。
宫中皇子们犯错,但错都会由伴读和身边伺候的宫人们担着,不会落到皇子头上的。这也是一开始成亲王夫妻不愿意府上公子入宫的原因。
在王府里,他是金尊玉贵的王府公子,是宗室子弟,但入宫后身为皇子的伴读,也只比伺候在皇子身边的宫人们地位高上一些罢了。皇子犯错,伴读是头一个挨罚的。
殿下气昂昂的,他见闻歌脸上很是担忧,忍不住垫了垫脚,小手在闻歌的手上拍了拍,面对着比他高上许多的闻歌,宽慰他,“你别怕,殿下会保护你的。”
殿下很厉害的。
他一视同仁,背起了自己的小手,告诉闻意几人,“殿下保护你们的。”
闻意最是捧着:“殿下好厉害。”
“殿下比父皇还厉害呢。”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殿下好。”
闻意跟他手牵手,不忘了重申:“我们还是好友。”
殿下重重点头:“对!”
皇长子跟闻意肩靠肩的走着,贺丰同靖明明随后跟上,闻歌在他们身上看了看,忍不住把目光放到身后跟着的宫人们身上,这些宫人面目平静,并没有闻歌想象中的恐惧和后怕,叫他怔了怔。
上位者的心思,在身边伺候的下人最是清楚,闻歌每回要跟王妃索要些什么事,便会先问了王妃身边的大丫头们,若是得知王妃心情好,那他说的事王妃九成都能应下来,若是王妃心情不好,指不定还要挨训。
这些宫人的心思在某些时候便是一种衡量和判定,闻歌根据从宫人们的态度推断出来,这种事显然不是第一回 发生,宫人们已经习以为常,更表示陛下并不会为此责怪殿下。陛下果然如同外边猜测的那般疼爱大殿下。
只是闻歌这等家世出身,难免想得更多一些,在他看来,陛下这样重规矩的人,既然能这样毫不在乎,或许还有贵妃娘娘的缘故在。
便如同王府里一般,父王也有好几位爱妃在,母妃面对这些父王爱妃时,便是明知她们有错也不能正一正王妃的威风,直接按家规处置,而是要报给父王知晓,由他来定夺,这也是给父王颜面,要是贸然出手,就成了不给父王留面。
宫中的情况虽说不同,但在闻歌看来也是同理的事,陛下宠着皇长子,这是其中之一,还有一方面就是贵妃的原因,以贵妃娘娘的家世,能稳坐上贵妃之位,闻歌听王妃感叹过好几回。但不管何种原因,陛下总归是不计较的,这让闻歌狠狠放了心。
他们一行很快从前殿过去,天子没好气的:“你看看,你看看他对朕这个皇父是什么态度?”
分明是这小子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把他说的“悄悄”大刺刺的捅了出去,让他以后在贵妃面前都没有脸面了,他反倒还生气来了。
也是他昏了头,竟然相信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孩子能办成事,皇长子就是再被先生们夸聪颖,那也是先生们根据他的表现加以断定,只是夸一夸罢了,谁会指着一个几岁的孩子去办事的。
杨培哪里不知道天子这只是恼羞成怒罢了,并非是当真生殿下的气,顺着说道:“是是是,下回陛下再说一说。”
最近两位太傅已经提议了,想让皇长子在明年便正式跟在陛下身边学习治国之道,殿下还要读书上学,能跟在承明殿学习的时候只有旬休这一日,陛下正在考虑。
闻衍听出了杨培的意思,抿了抿嘴,神态端正起来,没有再开口。
大臣们是有这等提议,但只还在商议当中,按闻衍的心思,他倒是觉得为时过早了些,皇长子如今年纪尚小,心性还未定,过早的被朝中的事压着对他并不利,何况若是要把皇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需得同贵妃商议过才行。
闻衍刚压下去的心思又浮了出来,想着贵妃,脸上又挂不住。他如今才在贵妃面前丢了回颜面,叫他哪里好去钟粹宫找贵妃的。
何况贵妃还不知道他对皇长子以后的规划,按他对贵妃的理解,贵妃淡泊名利,不争不抢,在宫中除了处理宫务,连出门都极少,这样全然不会拉拢后宫的做派,只图着过安稳日子,贵妃怕是想着等以后皇长子大了,能逍遥的当个亲王就足够了的。
她这样毫无野心,定是不愿见到皇长子卷入夺位之争的,他若是去同她商议这件事,贵妃恐怕会竭力反对。这是让天子颇为头疼,束手无策的一点。
换做其她有子的嫔妃,就是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开明大度,但心中哪里会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的,只要有一丝机会摆在面前,闻衍相信没有人会不心动,但贵妃不同。
闻衍有些头疼:“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天子转身回了承明殿,显是不愿多谈。
杨培连忙跟上。
到了宫学,他们刚到,后脚顾大人也到了,先是问过了他们,知道闻歌要去另一堂并不意外,闻歌年纪大,跟着他们学明显不适合,顾元舜问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
“挺好,蒋侍读和陈侍讲都是学问渊博的人,他们在翰林多年,对宫中收藏的各种书籍内容信手捏来,倒背如流,还不时修正典籍,你跟着他们好好学,你的学问自然会跟着丰富起来。”
这是宫外的书院先生们做不到的,先生们再厉害,读过的书却是有限,流传下来的传书有大部分被世家收藏,最大的却是收藏在翰林里,这也是无数的学子想入翰林的原因。
闻歌是宗室子弟,就是不用好好读书,他的前程也不会差,但他既然身为皇长子的伴读,顾元舜也多交代了一句。
闻歌抬手谢礼:“是,谢先生。”
顾元舜点点头:“坐下吧,今日我们讲“仁”,何为仁…”
一堂课下了,顾元舜带着闻歌去了另一堂上,跟今日讲学的蒋侍读说明,蒋侍读应下了,把闻歌带进了堂里。
这间堂里坐的都是宗室子弟,蒋侍读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你先坐那里吧。”
闻歌从容的走过去,堂上不时有眼神朝他看过来,对闻歌在他们堂上来听学十分诧异。同为宗室子弟,互相认得,便想着问一问,正逢到点上课了,先生的戒尺在堂上响起,只得先压了下来。
蒋侍读和陈侍讲几位讲学先生官职小,管不住这些宗室子弟,但顾元舜身为太子太师是能压得住的,顾元舜找到闻玖讲过一回话,从那以后堂上的宗室子弟们就不敢闹事了。
等一堂课下了,闻歌正要去隔壁堂上,被几位宗室子弟给拦了下来:“闻歌,你怎么跑到我们堂上来了。”
他之前都会趁着这一点休息的时间给明霭他们讲一讲话本子上的故事,现在被几个人给拦下,闻歌只能先作罢。
皇长子带着几位伴读先找了过来。
这是他头一回去别的堂上,跟他们堂上的安静不同,这一堂上的宗室子弟不少,到休息时候七嘴八舌的十分吵闹。
他们几个年纪都不大,跟这堂上的宗室子弟们相比更是矮墩墩的,很容易被人给忽视了的,闻意几个还没见过这等堂上的场面,下意识往后退,露了两分怯,想退出去。
闻意想牵好友的手,跟他一起出去,还没牵上,“好友”已经爬上了一张坐椅,站在高处,挺着自己的小胸脯,超大声:“殿下来了。”
母妃说过,人人都要对殿下行礼,要听殿下的话。殿下习惯了宫中人人都给他行礼问安,对着这些比他大的宗室子弟并不怕。
围着闻歌的宗室子弟们一愣,面面相觑,有人一回头就对上踩在椅上的皇长子:“殿、殿下。”
其他人跟着转身。
皇长子踩的正是闻玖的座椅。
明霭见他们愣住了不说话,告诉他们:“要跟殿下行礼哦。”
宗室子弟们慌忙行礼。
他摆了摆小手:“起来吧。”
他爬下座椅,带着闻意几个走进人群里,在闻意崇敬的目光下坐到了闻歌的座椅上,晃着小腿,好奇的在他们身上看来看去的。
殿下厉害。
闻玖目光转了转,突然问道:“我们正在说话,殿下想听吗?”
明霭眼睛一亮:“殿下想。”
闻歌脸色一变:“闻玖,你不要胡说。”
闻玖不理他:“我怎么胡说了,方才咱们确实在问你是不是做错了事,才跟我们一间堂上听课了,你们成亲王府的公子也不少,莫不是家中的庶子得了这泼天恩宠,把你给换下来了?咱们哪一家没有这等争宠的事,可惜生得不好,没有生成嫡长子,被封为世子。”
明霭听不明白闻玖的话,他皱着小眉心:“争宠?”
殿下不懂。
在闻歌的警告目光下,闻玖在皇长子身上看了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王府都有争宠,这天家哪有不争的。”
从来没有人在皇长子面前说过争宠这个词,他极为陌生,但殿下向来不问别人,只在下午下了学后,回到钟粹宫里,他背着小手,仰着小脸,极为不解:“母妃,争宠?”
争宠是什么?
钟萃还当是有谁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把人搂了搂:“怎么了,谁在我们殿下面前胡说了。”
明霭开始叙述:“堂堂,高高的那个,”
他比了比闻玖的身高,他如今还说不明白,说着就忘了,钟萃招了跟着的宫人来问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接了宫人的帕子给他擦了小手小脸,擦了膏脂,在他小脸上亲了亲。
“我们殿下不需要争宠。”


第190章
皇长子的脾气很好,只要顺着他,哄着他,他几乎不会发脾气的,身边跟着伺候的宫人也轻松。
这可比在诸位娘娘宫中当差要安心。在皇长子身边伺候,只要做好了本分,不到处说长道短,把皇长子的事情说出去,其他时间放松一下,缓一缓都是可以的,只要跟秋、夏两位嬷嬷秉上一声,她们也不会为难。
皇长子在宫学读书,他们不必守着伺候,只要在外边候着就行,等下了学回了宫中,贵妃身边的宫人也抢着伺候,他们也只需在一旁候着。
逢年过节时候,两位嬷嬷还会捧了贵妃娘娘赏下来的红封发下,大大小小的都有,也无人克扣月例,没有上边的大宫人们欺压,若是在诸位娘娘宫中当差,娘娘的脾气若是温和,那日子也不会差,若是娘娘的脾气不好,伺候起来难免战战兢兢的,若是出了点差错,挨骂受训也是常事。
宫人们自有消息渠道,宫中哪位主子的脾气最差,最不好伺候都是有数的,也最怕被分到不好伺候的宫中去。
只是皇长子好伺候,但对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却并不依赖,除开用度都是秋夏两位嬷嬷打理,他们也只有做一些端茶递水的小事。甚至皇长子对秋夏两位嬷嬷的依赖也不高,并不跟普通的小孩一般,对身侧常年伺候的人很是信服。
皇长子极为有主意,但他真正信赖的只有贵妃一人,遇上事时在心里存着放着,不跟身边伺候的说一说,只会在贵妃娘娘在时才会开口问。
宫人们跟在外边伺候,自然是知道事情经过,但他们都没放在心上。事情已经过了好一会了,像皇长子这个年纪的孩子,闹一闹就忘了的,谁知皇长子竟然还记得“争宠”这两个字。
秋、夏两位嬷嬷在平时会有一位跟在皇长子身边,另一位在宫中留守伺候,今日跟着去的是夏嬷嬷和几个宫人,夏嬷嬷上前两步,有些懊恼:“怪老奴思虑不周,叫殿下听到了这些脏了耳朵的话。”
说起来也怪宗室里那老亲王家里的小子,平白无故的说这些来作何,什么争宠不争宠的,什么王府都这样,天家也要争宠的。
他们殿下已经被封为了定王,如今就已经是王爷了,可不是那些小子们,只是王府公子,连世子都不是的,他们殿下不用争就已经是王府里的爷了。
陛下虽没有安排宫外府邸,但那也是因为殿下年纪尚小,不过刚刚开蒙罢了,等殿下年纪再大一些,陛下自然会安排礼部给殿下准备好宫外的府邸,等着殿下往后出宫居住。
殿下堂堂亲王,用不着争宠!
钟萃反倒安慰起她:“没事的,不过随口说几句话而已,明霭现在开蒙读书了,迟早都是要知道这些的。”
钟萃想呵护着他,但不是让他什么都不懂,宫中本就尔虞我诈,如今宫中只有他一位皇子,又有陛下和太后娘娘宠着,这宫中看起来就太平,但陛下正当壮年,宫里或许什么时候就要多出皇子公主来了,那时候的后宫就不会这样太平了。
钟萃从书中学到过一个词,叫“未雨绸缪”。早早先做好准备,有备无患是总不会出错的,若是等雨打到了窗上,再去关窗,窗纸就已经被雨打坏了,来不及了。
那个闻玖,钟萃上回特意命人问过了,老亲王府如今正是动荡的时候,老亲王年纪大了,请了好几位太医都不行,药石无医,想来就是最近的事,老亲王府有世子和好几位公子,想来现在都坐不住,开始争王府的家产了,闻玖是世子的儿子,老亲王的嫡孙,以他的年纪,早已经知事了,知道几位叔伯们与世子打擂台,这才口不择言。
他们这些宗室子弟,都是懂事知礼的年纪,少有几个跟着贺丰、靖明明这般年纪的,也都是早早就开蒙过,在书院里读过一两年书的了。
自古要争夺高位,要争夺利益就是兄弟阋墙,闻玖这些宗室子弟,想来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家乱,心中很是慌乱,但他们年纪不小,很快也能想明白的,只是钟萃却也不放心他们再跟皇长子接触到,明霭年纪小,有些能知道,有些还是等以后再知道的好。“以后你们上点心,不要叫明霭再跟他们接触了的,老亲王府最近不太平。”
夏嬷嬷现在就后悔着,巴不得殿下没跟那小子接触过的,如今贵妃娘娘发了话,她一口就应承下来:“娘娘放心,老奴以后定不让他们再跟殿下说上话的。”
这些不正经的小子,多接触几回恐怕要带坏了殿下的。
钟萃轻轻一笑,“不必这般郑重,只在休息下学的时候注意一些就是了。”
钟萃想让夏嬷嬷放松下来,不必蹦这么紧张。
“我们殿下也是很厉害的。”
旁边坐在椅上,正捧着一碗牛乳喝着的皇长子悠闲的甩着小腿,膳房的膳食还未送来,怕他饿着,先送了碗牛乳来给他垫垫肚子。
他最依赖母妃了,什么话都想给母妃说,等说了后,母妃宽慰他两句,他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什么都不必再管,只要高高兴兴的当母妃的小殿下就行了。
听到她们提到殿下这两个字,殿下顿时变成了小男子汉,挺着自己的小胸脯,重复着母妃的话:“殿下最厉害。”
他在“最”上重重的强调了。
嘴边还带着一圈奶白,他像母妃问道:“殿下厉害。”
钟萃捏着绣帕轻轻给他擦了擦:“当然,我们殿下最厉害,谁都比不上殿下。”
“父皇?”
他的意思是他跟天子比,谁更厉害?
旁边伺候的宫人身子一颤,钟萃连脸色都未变一下,仍旧笑意盈盈的:“当然还是我们殿下厉害。”
高太后能直接回答,说他要比天子厉害,但钟萃身为嫔妃却不能以下犯上。只能绕着回。
钟萃没有直接说他比父皇厉害的话,但殿下听着却是他比父皇厉害的意思,殿下满意了,小腿晃得更欢了些,又高高兴兴的喝起了牛乳。
从那以后,秋夏两位嬷嬷对皇长子跟宗室子弟们接触便严防起来。虽说贵妃说了不必如此紧张,但两位嬷嬷因为闻玖,对其他宗室子弟也颇有成见,认为他们会带坏了殿下的,便盯得紧了些。
皇长子过了四岁以后,几位大臣们纷纷劝说起来,让天子正式带着皇长子在身边,观帝王处事,听一听大臣们说的话,对朝堂上有一些了解,耳濡目染之下,等皇长子长大七八岁时,再如同天子被册封的年岁,立皇长子为皇太子。
天子是先帝嫡长子,三岁后开蒙,也被先帝带在身边观其处事言行,同大臣们接触、了解,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天子对帝王处事有了了解,对大臣们也熟悉了,待长大正式接触朝政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皇长子如今年岁小,才正应该被天子带在身边,学会观察处事,同大臣们打交道,这对皇长子是极为有利的,能拓宽思维,在读书上会有更不同的理解,并不是现在就让皇长子接触政务的意思,他太小了,还不适合接触政务,但这样能让他学会观察、学会去思索。
天子一直压着,以皇长子还太小拒绝了,却也给了心腹大臣们一个时间,在皇长子年过五岁后便正式把他带在身边。
但他要去跟贵妃先说一说。
上回的事,天子失了颜面,到如今连着二三月都未踏进后宫了,只不时给了赏赐下去,天子不驾临钟粹宫,一来是失了颜面,脸上挂不住,二来便是因着这桩事,他不好对贵妃开口,就一直拖着。
刚到孟冬,宫中已经在准备年节的事情了,钟萃掌着宫务,还有宫外各处皇庄上的事情要安排,很不得闲,刚吩咐完管事,等人走了喝了口茶水,就听外边来报说陛下到了。
钟萃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裳,冒着冷风起身迎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天子已经大步走到近前来了,拦住了钟萃要行礼的动作,带着她进了殿中:“外边有些冷,不必出来迎。”
钟萃轻轻颔首,同往常并无差别,很是柔顺:“是。”
话虽如此,但钟萃却不敢仗着有些宠在身就如此不把规矩放在眼中,安不知此时有宠时,她的行为都能被宽恕,一旦她无宠,这些过往的事全都会被翻出来,以此来定下她的罪责。
这是钟萃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的小心谨慎。
闻衍看在眼里,些微有些失落。
钟萃请了他上座,亲自接了宫人奉上的茶水递过去:“陛下喝茶。”
“放着吧。”他说道:“有宫人伺候着,你坐吧。”
钟萃在下首坐下。
闻衍就着茶水喝了口,目光落在细腻的茶盏上,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贵妃。
见到贵妃,他就想起了上回做下的事,脸上实在无光,再则,他自觉对贵妃十分了解,知道贵妃的脾气秉性,今日要说的事跟贵妃的心思却是相违背的。
良久他才缓缓开了口:“朕这次来,是有事想同贵妃商议商议。”
钟萃抬了抬眼:“陛下请说。”
闻衍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他沉吟许久,到底凭着一股气说出了打算:“明霭已经过了四岁了,大臣们跟朕提议,想让明霭跟在朕身边学一些处事,朕推了,只说明霭还小了些,待他过了五岁再议,贵妃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