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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贵妃母子的以后,天子还没有同他们透露过,因此贵妃还不知他要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心腹重臣却是心知天子的打算,这才建议。在大越,天子带太子在身边教导已是心照不宣的事。
贵妃想来是不知的,若是换做其他的宫妃,有如此机会摆在面前,哪怕知道皇子不是太子,但只要被天子带在了身边,得了这样泼天的恩宠,也会毫不犹豫就应承下来。
贵妃与她们不同。她们心中都存着要争一争的心思,有这样的机会,更是不会放过,早就欢天喜地的谢恩了,心里恐怕还在盘算中要踏几个跳板了,贵妃连上回封皇长子为定王都忧心忡忡的。
天子看过去,只见贵妃果然蹙起了眉心。
“大臣建议?”
天子斟酌着:“是两位太傅同其他几位大臣们,他们也是为了明霭好,他是皇子,在往后自然要承担皇子的责任的,朕也觉得可行。”
钟萃想起了上辈子,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是打着为新帝好的旗号,在新帝面前指点江山,又叹气说新帝顽劣,读不进书,对新帝的提议尽数反驳回去,叫新帝的政令尽数被压下,新帝坐上了皇位,却犹如被大臣们操控的傀儡。
偏生,还有人觉得新帝登基,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还有其他人选,也轮不到他坐上皇位的。
那些时光,何其艰难。
钟萃眼中不由得沁出了泪花。
闻衍有些慌了:“你莫急,如今这也只是提议罢了。”
钟萃嘴角轻动:“他还小…”
“是小了些,朕同大臣们说了等他过了五岁之后,再则他也不接触政务,只是在一边观察,听一听罢了,不要求他能听得进去,只听多了,耳濡目染下,以后大了也就能理解一些了。”
天子连忙把安排说了。
钟萃有些沉默。
她垂着眼眸,只露出光洁白皙的下颚,天子就知贵妃心里是不愿的。
他正要开口,却见贵妃轻轻抬起眼,眉心还轻轻蹙着,仿若化解不开的愁绪,眼中盈盈闪动,像一池秋水一般,先前分明是无声的抗议,到底因为性子一惯的柔顺懂事,不愿拂了他的意,又不得不压着自己心里的不愿,朝他轻轻点了个头。
“好。”
闻衍闭了闭眼,他本想说算了,但到底帝王的理智阻止了他,皇长子既是定下的皇太子,注定了不能当富贵清闲的宗室子,他只能说道:“朕,朕知你不愿,但朕也是为了他好。”
钟萃轻轻摇头,勾了勾嘴角,在天子眼里,只见贵妃露出了一抹苦笑,“臣妾没有不愿。”
天子从前也把皇长子接到前殿去,说是要亲自教导他,但那不过是想在开蒙前教他认几个字罢了,陛下忙于朝政,到底抽不出空来,皇长子在前殿里就带着宫人到处跑,到处玩,这不过是父子俩的事情。
但这是大臣提议,是以天子君王的身份,是正式过了明路。
皇长子跟在陛下身边,以后便是继任,也没有人说名不正言不顺了。她哪里会不愿意。
闻衍心里叹了口气,眼中越发怜爱。
第191章
一大早,整个余秋院就忙碌了起来。
余姨娘平时十分的低调,连衣裳都是挑了简单样式的穿,生怕穿的颜色花了些,料子好了些,打了眼,惹了夫人不高兴。
但今日实在是喜事当头,余姨娘也不怕再招了侯夫人的眼,把偷偷裁好的桃红色的衣裳穿了出来,她身边伺候的婆子丫头眼前都是一亮,“姨娘就该这么穿,这一穿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都是在余姨娘身边伺候多年的人,说话没什么顾忌,“对,以后姨娘就这样穿。”
余姨娘在新衣裳角上扯了扯,面上带着些羞怯,冲淡了几分脸上的苦相。
余姨娘长得清秀,只是多年被正室打压,她要护着儿子在府上长大成人,不得不避让,积年累月,整个人沉闷畏缩,挂上了苦相,她还不到四十,如今头上已经生出了白发。
今日是余姨娘难得的舒心日子,心里添了两分高兴,难得有心思同她们打趣:“胡说什么呢,这都一把年纪了,穿这一回也就够了,哪里能时时穿的。”
但余姨娘的腰板却都要比往日直挺,钟云辉争气,一路从小小的读书郎考中了举人,拜师赵大人,在赵大人的悉心指点下,如今更考中了贡士,今日便是这些贡士老爷们入宫参加殿试的日子,余姨娘早早起身,便是想亲眼送儿子出门。
婆子笑着:“一回哪里够的,如今公子得中贡士,只要过了殿试这回,就能入朝堂上当官拜相了,能说亲了,等公子定亲成婚,姨娘还得正正经经的穿上一回。”
余姨娘毕生的心愿都是把儿子抚养长大,亲眼看到他成亲生子。
如今钟云辉都成进士老爷了,余姨娘不再担心别的,只担心他何时定亲了,婆子的话正好说进了余姨娘的心坎上。
她连连点头:“是,还得穿。”
她迈着步子朝外走,细声问着:“公子可起身了?”
婆子点头:“公子已经起身好一会了,正在看书。”
今日的殿试是头等大事,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很是激动,公子要入宫面圣,只怕更是心潮起伏,哪里睡得着的。
余姨娘自己,都是半夜了才睡下。
钟云辉拜了姑父赵大人为师,平时都住在赵府,会试考了之后才回到府上来,回府上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余姨娘,让她不必担心。
钟云辉会考第三名,若无意外,此次殿试后,定能摘下那榜三之一,余姨娘同婆子交代:“时辰也不早了,你去说上一声,再过一会便要入宫了,让公子歇息片刻,伤了精气神哪里能做出好文章来的。”
婆子摇摇头:“老奴先前已经去劝过了,公子说他心中有数。”她叹了口气,目光朝着院子外边的方向瞥了眼,说得模模糊糊的,“依老奴看,公子许是被伤着了,生怕再出了岔子,不到最后落定放不下心来。”
“咱们公子可是考了会考第三名,是贡士身份。”
她撇了撇嘴。
正院那位金尊玉贵的嫡子考上了同贡士。
贡士与同贡士虽都是贡士,却是有天壤之别的,贡士为正,副才为同,如同如夫人,也没资格今日进宫参加殿试。
余姨娘目光发虚,定格在了某处,脸上的纹路显得越发深了起来,过往的愁苦尽数刻画在了她脸上。
会考三年一考,去岁就是会考正考,今年的会考是恩科。
朝中增设了官位,官员人手不足,正是用人之际,为了尽快到任,天子月前下令开恩科,以补录的方式填补空缺,下场的多是在京中附近的举子们。
过会考者称贡士,过殿试后依成绩分甲赐及第、出身、同出身,释褐授官,此次恩科录三十位贡士补上差位,参加殿试,释褐授官,同样过了会考,却位列在之后的贡生被赐同贡士,不参加殿试,待恩科完会赐同进士出身,可在各地州府书院聘任。
钟会辉兄弟二人都是今年下场的,他们考中举子数载,本该去岁下场,但侯府生出了事故,钟云坤受成亲的事影响,处在生母和妻子之间,学问一再下滑,无力参加会考。
侯夫人穆氏以嫡母的身份,压着钟云辉无法参加会考,穆氏说动了老夫人和江陵侯,在孝道压迫下,钟云辉只得放弃,随后就长居在赵府中。
这一处位于侯府上等的余秋院作为赔礼,是以换取钟云辉去岁放弃科举为代价,让余姨娘搬出了从前居住的偏僻的院子,还给余姨娘身边添了几个人手。
余姨娘母子在侯府势单力薄,没有靠山,在孝道压迫下只能听从,“好在老天有眼!”
今年天子下令恩科,侯府不能再用孝道压人,同意让钟云辉陪着钟云坤一起下场科举,结果用侯府资源堆砌出来的,他们寄予厚望的嫡子只考了个同贡士,而她的儿子却考中会考第三名,今日还要入宫参加殿试。
侯爷当时同她说的,钟云坤的嫡子,是侯府未来的侯爷,他们又是兄弟,若是钟云辉率先考中,压了钟云坤一头,对侯府不利。
只对穆氏不利吧!
她打压他们母子数回,在这侯府一手遮天,分明是怕庶子的风光盖过了她生的嫡子。但如今穆氏再有手段也没办法了,会考成绩已经定下,侯府这注压输了,在如今只有钟云辉一人出头的情况下,侯府是不会自断府上出路的。
她不是秦姨娘,没有一个得宠的女儿在背后撑腰,哪怕对上老夫人都不惧,她心里这口恶气,到今天才总算出了。
侯府果然没有阻止,甚至老夫人和侯爷都给了赏下来,穆氏身为嫡母,哪怕再不高兴,但面子上总是要做出端庄大方的样子来,特意命人送了参汤来,“夫人知道三公子读书用心,怕三公子伤了神,难免得不偿失,一早就叫厨房给熬上了。”
余姨娘叫人接了下来,但送参汤的丫头一走,余姨娘立时就叫人把参汤给端到了一旁。今日这等时候,他们可不敢碰穆氏送来的汤水。
天亮堂了起来,钟云辉从房中走出,给余姨娘见了礼,待他草草用了点饭食,就提着书匣出门了。
余姨娘送到余秋院门口就停下了,钟云辉轻轻颔首:“姨娘回去吧,我一切都好,你放心。”
钟云辉孝顺,对她这个生母也极为关心,但许是他周身有了些凌厉的气势,余姨娘已经不敢再絮叨了,只能听从他的,“那、那你注意点,姨娘在府上等你回来。”
“好。”钟云辉给余姨娘身边伺候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便扶着余姨娘往回走,“姨娘安心就是,三公子从小到大有哪样叫你操心过的。”
钟云辉转身,刚抬了腿,就见到不远处站定的钟云坤。钟云坤神色黯然,背脊佝偻,满脸青胡茬,会考之后,钟云坤整个人就变成了这幅样子,让侯夫人穆氏这个当母亲的十分心疼。
若不是她无法再拿孝道来压着钟云辉这个庶子,穆氏的确不想让钟云辉去参加殿试,来压了嫡子钟云坤一头的。
老夫人和侯爷去岁能答应下来,也是存着补偿的心思,又把侯府的未来压在钟云坤身上,这才想让他压上庶子钟云辉一头,但现在钟云坤只考中了同贡士,只能补缺上位,或是在各地书院聘任学正、教谕,反倒钟云辉考中进士,成了侯府的希望,老夫人跟侯爷当然不会放弃钟云辉这个希望。
换言之,如今他们更看重钟云辉这个庶子。
侯府这等高门大户,情分比不上利益重要,谁能让侯府得利,谁就能让侯府重视。
钟云辉神情淡漠,从钟云坤身边走过,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从前他们还有些兄弟情分,但自去岁后,早就一刀两断。
钟云坤被护得太好了,不知风雨,不懂事故,他从来没有睁开眼好生看过,殊不知这世上多少人连入京会考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贫穷困苦,却到白发苍苍也没有放弃继续考试,钟云坤考上了同进士,已经是一步登天的事情,他却还把自己弄得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叫人生不起半分怜惜。
身后,钟云坤无声的张了张嘴,嘴角动了动,又很快闭上。
钟云辉一路出了府,同他这般的还有许多,他们同往一处走,在宫门相互见过礼,随着宫人一同踏进了禁宫。
他们入宫时,天才不过刚亮一会,等他们离宫时,已是夕阳西斜。
贡士们撑着身子,添了两分放松,但宫中森严巍峨,仍是让他们不敢造次,连声音都不敢大声了去的。
钟云辉随着人往外走,刚走没多久就被叫住了:“钟三公子。”
立在一旁的侍监恰到好处的露出笑,像是已经专程等了不短的时间,钟云辉不敢受,回了礼:“见过公公,敢问公公可有何事?”
顾全侧开身,让他看清楚,伸出手:“三公子,请吧。”
百步开外的殿前空地上,女子踩在脚下的白玉石上,神情温婉,姿容出众,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精致繁复,头上带着朱钗绒花,不远,七八位宫人候着。
在她腿边,身体壮实的孩童围着她转来转去,他只穿了一身简单的蓝色锦衣,腰上却挂着荷包、玉佩,环佩叮咚,宫中前朝管束森严,宫前的地何时能走,什么人能走什么路都是有规矩的,但他却能随意的踩在白玉石上,半点不受拘束,可见往日早就是习以为常的。
钟云辉瞳孔一缩,深深吸了气,在宫人的催促下,从铺好的小道踏上白玉石上,随着宫人走过去,行到近前,钟云辉一撩衣袍跪下:“草民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大皇子。”
钟萃轻轻低下头,脸上浮上感慨:“多年未见了。”她微微弯腰,亲自扶了他起身,“三哥不必多礼。”
钟云辉不敢受:“草民谢娘娘。”
他轻轻一抬头,就看见躲在母妃背后,好奇的朝他看来的皇长子,被发现后,他没有缩到母妃后边,反而朝钟云辉问道:“你是谁啊?”
殿下都没见过。
钟萃在他头上轻轻拂过,同他介绍:“这是你三舅舅,他与你的先生杜先生乃是好友。”
钟云辉并不意外钟萃知道,他面色仍是恭敬:“是。”
钟云辉从好友杜君处听过好几回皇长子的事,皇长子聪颖,又深受帝宠,他能在宫中讲学,便是受皇长子亲自点的。
皇长子很是喜欢杜先生,他仰着小脸问母妃:“舅舅也要教殿下读书吗?”
钟萃摇摇头,说出的话意味深长一般:“你舅舅要先为官当差呢,以后许是会有机会教你读书的,若是你时常见到舅舅,也可以像他请教。”
明霭对母妃说的话深信不疑,他重重点头,夸自己:“殿下好学。”
不懂就问。
钟云辉心知这是贵妃在哄大皇子,却也不拆穿。他刚参加殿试,还不知能赐什么出身,被授什么职位,在何处为官,许是被外放到外地也是可能的,哪能时常与皇长子见面。
便是他留在京中为官,但读书与为官是不同的,再厉害的读书人入了朝堂里,也是从小官做起,他若是在六部中当值,每日到点点卯下衙,与皇长子更是见不到。
哪怕他在御前行走,但皇长子每日要入宫学读书,他们或许极少能碰上一回。钟云辉也听过皇长子在前殿肆意玩耍的事,但那是殿下幼时,如今殿下年纪年纪渐长,开始习规矩礼仪,哪里还能如同从前一般放肆的,便是天子也不会允许。
钟萃把他的不以为然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眼中带着浅浅笑意,同他道喜:“恭喜你三哥,你终于考中进士了。”
当年入宫前,她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这一次她当面同他贺喜。
那一年,他找到她,让她记得保全自己。
她让他一定要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他们都做到了。
钟云辉面上一怔,恭敬的神态逐渐软化,如同当年那般,面上淡然,话中却隐含着担忧:“是,多谢你惦记。”
钟云辉一直记挂着他们母子,如今亲眼见到,他彻底放了心,随即又有些怅然。
宫中规矩森严,当今及其重规矩,贵妃就是身有皇恩帝宠在身,却也不敢轻易冒犯了的,贵妃一向谨慎,今日能来这里见他一面,想来已是求过情的。前朝后宫本就有别,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了。
第192章
宫中非久留之地。
目送钟云辉离去,钟萃牵着殿下的小手,母子两个迎着夕阳慢慢回了宫。
殿下从来没有见过舅舅,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舅舅,舅母。”
皇长子自然是知道舅舅、舅母这些称谓的,他身边好几位伴读,偶尔他们也会同他讲起府上的事,说起府上的那些亲眷来,旬休时他们也会到亲戚家中走动,跟兄弟姐妹们一同玩耍。
宫中到如今也只有皇长子这一位子嗣,他在宫中并无兄弟姐妹,宫中的皇子也不能随意出宫行走,以至他知道这些称谓,但却极为陌生。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跟伴读一样,也是有舅舅的。
钟萃轻声回着:“嗯,是舅舅,舅舅还不成娶亲,如今还没有舅母。”
晚风轻轻徐来,吹过她鬓发,钟萃抬手轻轻拂过,露出白皙手腕上的金镯,与纤细的手腕相得益彰,互相辉映,叫她姿态越发婀娜。
年纪渐长,她身上的青涩褪去,显露出女子的温婉来,一颦一笑都带着女子的馨香之气,他们母子二人从前殿一路走过,宫人们丝毫不敢轻视,纷纷上前见礼。
“娶!”皇长子大手一挥。
在他幼小的心中,娶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年纪虽然小,但天子已经在思考将来要定下哪一家的姑娘做他的太子妃了。
以他太子的身份,这满朝文武家中的适龄女儿都可任他挑选,除太子妃外,太子还拥有两位侧妃,太子嫔、良娣等数位美眷。
这些侧妃和美眷们并不在天子的考量范围,只有太子妃的位置关乎着一国安稳,需要由他亲自把关,其他的位份,只要太子自己喜欢就行。
钟萃并没有把他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什么也不告诉,她反倒事无巨细的同他说起:“等舅舅入朝为官了就能娶亲了。”
天家不愁娶亲嫁女,高门大户的嫡子女们也同样不操心,只有如他们这样出身庶出的一类才会婚事艰难。
高门大户的庶女们做填房继妻,做拉拢下属的妻,庶子们若是没有建树,只能娶同样高门出身的庶女,身份低微的女子,只有冒出头了,有了功名,这些庶子在婚事上才会有别的选择。
钟云辉也一样,他若是没考上进士,以他举人的身份倒也能娶到小官的嫡女了,如今他考中进士,不日即将入朝为官,以他如今的年纪,可挑选的范围就更大了,高门的嫡女也是能娶到的。
江陵侯府早前没有给他定下亲事,是顾虑着大房嫡子钟云坤还未说亲,他们二人都是下场的学子,早定下亲事并无益处,过几日等放了榜,江陵侯府就要开始给钟云辉相看人家了。
“殿下娶,母妃挑。”他不用入朝为官就能娶的,殿下要母妃给他挑,他还有要求,“香香的,美美的。”
他说得很是认真,“比明明妹妹美。”
所有的伴读中,只有靖明明的妹妹最美。
这是靖明明说的。
闻歌倒是有庶妹们,但他年纪大了,男女有别,就是兄妹也很少见,闻歌与她们只在同王妃请安时遇上过,庶妹们低眉垂眼,很是恭敬,却不亲近。
他甚至连庶妹们的样貌都记不全,好在伺候的小厮在遇上时会提醒他,不至于叫他在人前失了礼数。贺丰只有长姐等几位姐姐,没有妹妹,他跟闻意都没有姐妹。
皇长子是个好脾气的,几位伴读在他面前都很是放松,并不拘谨,也能时常同他说笑。
钟萃对他们相处并不干预,她听过好几回了,顺着回他:“好好好,母妃给你找一个香香的,美美的,比明明妹妹还要美的王妃。”
殿下满意了,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的荷包,十分豪气:“殿下厉害。”
殿下兜兜里是有银的。
宫中皇子们向来是入朝中办差了才会册封,赐下封地府邸,皇长子小小年纪就被册封为定王,封地府邸虽没有一同赐下,但他如今是王爷身份,是有王爷奉银的,等他长大,这一笔银子的确不小。
“那你要好生存着。”
他重重点头:“殿下存。”
恩科是七月下令,如今不过八月底,会考之后七八日,殿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三十位过会考的贡士都通过了殿试,被赐一甲、二甲进士出身,同日,同贡士被赐予同进士出身,可在各州府聘任做官了。
一甲三人,放榜日打马游街,城中好不热闹。这一批进士录得急,为填补朝中各职位空缺,需尽快上任,九月吏部便把三十位进士的调任安排好了,交由了天子呈阅,只等天子点头,便立时发下去,让诸位新进士们好走马上任。
往年的进士在考中后,朝廷在他们上任前会给予一二月的探亲假,这次的进士老爷们只得了半月就要上任了。
皇长子过了五岁,去年的事被重新提了起来。
皇长子每日要在宫学读书,只有一旬才得一日的假,他尚且年幼,在承明殿里待一日是坐不住的,大臣们也知道,最后商议为一旬去半日。
天子一早是看折子,在下晌后才召大臣商议国事,皇长子便是下晌后才过去,钟萃取了他的布书袋替他挂着,蹲下身跟他交代几句:“去了后就坐在父皇身边,多看看父皇和大臣们是如何处事的,若是你不想听,就把袋子里的书拿出来的,这是写的杜先生给你讲过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皇长子最喜欢听故事,他因为年纪小,不能拿了书来照本宣科的讲给他听,先生就把这些字句不时编成几则小故事,引他去思去想,从而领会到这字句的意思。
他拍拍自己的书袋子,很是爱惜,“殿下记得!”
钟萃照例夸他:“我们殿下真厉害。”
她给他理了理衣裳,想着前殿往来的都是朝中大臣,他要跟这些大臣们打交道,又柔声说道:“大臣们也在前殿里,你若是遇上他们了,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做一个知礼的好殿下。”
这些大臣上辈子对新帝向来不满意,认为他出身不好,觉得他不好相处,脾气暴躁,没有半点规矩,甚至连读书都不行,每每说起来都是诟病,话里话外的说起先帝其他的皇子如何,又有何等风姿。
在新帝要把承明殿这块招牌给换下时这种抵触不满到达了顶峰,批判新帝不敬先祖,肆意妄为,文人风骨重,新帝在他们的言语下越发偏激,前殿几乎没有一日是平和的,伴随的都是指责呵斥和镇压。
新帝死后,他们给他取“戾”字。
戾,暴戾,以此形容新帝。
如今她让皇长子好生同他们相处,有礼有节,她不信这些大臣们还能挑出问题来。
他们殿下分明脾气极好的,最是心疼孝顺的。
殿下扬着小脸:“殿下是好殿下。”
“嗯,我们好殿下快去吧。”钟萃亲了亲他的小脸,让顾全玉贵两个陪同他一道,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平日去读书时是秋夏两位嬷嬷跟着,如今去了前殿里,嬷嬷和宫婢到底是女子,在前殿不如侍监们方便。
顾全两个在钟粹宫伺候数年,顾全做事稳妥,玉贵做事机敏,最是适合被安放在他身边的。
殿下高高兴兴的带着顾全两个往前殿去。
皇长子从今日起正式被天子带在身边教导,这是大臣们提议,过了明路的,传到后宫来,后妃们面上虽不说,但心里各有想法。
对钟粹宫,嫔妃们心里自然是羡慕的,钟粹宫膝下有皇子,还得天子看重,盛宠在身,就是早年淑贤二妃把持后宫的时候都没有她的地位。可惜除了钟粹宫那位,她们膝下无一人有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粹宫那位在宫中越发稳固。
嫔妃们羡慕归羡慕,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招惹,见皇长子过去了,几个嫔妃才开了口。
“也就风光这几年了,现在越是得宠,等往后的中宫入宫了,哪里能容得下这样只手遮天的妃嫔在的?”
她们如今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中宫身上了,等中宫入宫,肯定比这贵妃更年轻貌美,她们到时候有的是热闹瞧的。
皇长子对前殿实在太熟悉了,带着顾全两个很快就到了,半点不见紧张,反倒是顾全两个头一回到前殿来当差,心里很是忐忑。
进去前,他还垫着脚拍了拍他们的手,宽慰他们:“别怕啊,殿下保护你们哦。”
是平时钟萃顺着哄他的语气,如今叫他拿来现学现卖了。
顾全两个忍着笑:“谢殿下。”
殿下背着小手,“嗯”了一声,很有模样的带着他们踏进了殿中。
现在大臣们还没来呢,殿里只有天子稳坐高台,宫人们安静的伺候在一旁,明霭在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大臣的身影,几步跑到御案下边:“父皇!”
天子早就知道他来了,到现在才抬眼看他。
杨培连忙下来,指着安置在天子下方的一个小书桌让他瞧:“殿下,这是特意为你布置的。”
小桌上文房四宝齐全,椅上还垫着绒毯,放着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