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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公子,您没事吧?!”
“噫呀————!!!”
在两位“侍女”手把手的教导之下,杨熠豁出面子不要,双手抱紧自己,夹着嗓子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悲鸣:
“这酒楼怎么回事,怎会接二连三有人闯入?!你们这些登徒子,快给我滚出去!!”
来人自知是魏七理亏在先,不敢贸然追问,只好先将自家少爷搬走了事。
现场一片混乱,聂昭手脚麻利、演技扎实,再加上太阴殿的易容术完美无缺,魏家一个排的保镖愣是没能看出端倪,七手八脚将她抬上鸾车,当成“七公子”运了回去。
他们前脚出门,后脚黎幽和长庚就化为两道流光,没入了聂昭藏在腰间的黄金屋里。
长庚:【……话说回来。太阴殿既有这等法器,其实用不着我们假扮侍女吧?】
黎幽:【没错,这点我早就知道。】
长庚:【那你为何不……】
黎幽:【因为我喜欢穿女装啊,你不喜欢吗?】
长庚:【…………】
……
一刻钟后——
还在酒楼门口的暮雪尘:【……千树。阿昭她,是不是把我忘了?】
和他一起看门的哈士奇:【啊?没有啦,她前日便说过,让我们两个演技最差的守在魏家外围,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向阮仙君报信。】
哈士奇歪着头沉思片刻,又补充道:
【不过,当时你演技排名垫底,忙着借酸梅汤浇愁,可能没听见吧?】
暮雪尘:【…………】
怪我咯?
第62章 海神戟
聂昭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两百平方……倒也没有,最多也就十几平方米的大床上。
她脑袋底下垫着丝绒枕,身上盖着绣有牡丹图案的大花被,配色是鲜亮的玫瑰红滚金边,一看就与当代中老年妇女趣味相投。
事实上,她床边的确坐着一位穿着华丽的中老年妇女,头戴珠翠金冠,身披五彩丝帛,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重的熏香味道。
这熏香同样是麝鵼香,不过其中没有混入蜃妖血,故而对人体无害,反倒颇有养心安神的效果,乃是不可多得的名贵香料。
聂昭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唤了一声:
“娘……?”
那位贵妇人正昏昏欲睡,闻声猛地醒过神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我的儿啊!”
“?!!”
她的假儿子聂昭险些背过气去,连忙挣扎着探出头来,“娘,轻些,轻些!孩儿没事!”
贵妇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揽着聂昭肩膀看了又看,好像唯恐她缺了一只眼睛,或者多长出一个鼻子。
见聂昭四肢齐全,五官俱在,头上血淋淋的伤口已经愈合(其实只是擦干了狗血),贵妇人方才放下心来,欣慰地按着她手背拍了一拍,随即板起面孔道:
“我都听说了,是杨家那丫头伤了你吧?好啊,我们不嫌弃她出身低微,她倒和你动起手来了!你等着,娘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聂昭自然不会将杨眉拖下水,立刻婉言劝说道:“娘,您误会了。杨姑娘什么都没做,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料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贵妇人当即柳眉倒竖,调门一口气拔高到与天花板齐平,几乎爆出了传说中的海豚音:
“你这是什么话!儿啊,难不成你只见了这野丫头一面,就对她动了心?娘与你说过多少次,别当真、别当真,这些女人都是哄回来给你做妾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做妾。
聂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果然,魏七大费周章举办这次群面……不,宴会,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个子虚乌有的“堂弟”,而是为了给自己物色女孩。
准确来说,是为了物色“不用八抬大轿,不用十里红妆,只需要一句好话,一个眼神,就能拎包入住、给我做小老婆的女孩”。
聂昭略一思索,没有立马道出自己的猜测,而是含糊其辞地打了个太极:
“不是不是,真是我一时大意,没把握好机会,浪费了娘一片苦心。今日之事,辛苦娘了。”
她大胆推测——从魏七一把年纪还盖着亲娘喜欢的大花被、骗婚还需要亲娘监督来看,这位在外八面玲珑的海王,在自己家里,很可能是个没断奶的妈宝男。
而妈宝男的妈,一般都会无条件纵容自己的儿子。
不出所料,贵妇人一见聂昭意气消沉,立刻将怒火和牢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把她搂在怀里连连拍抚。
“好孩子,娘不是生你的气,娘是气那些蠢丫头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好。”
她说着说着,又拈起块帕子拭泪:
“娘也气自己没用,没法给你谋一个好前程,还要让你受这份委屈。都怪娘修为不济,年老色衰,越不过楚夫人这个正头娘子,又争不过那些年轻貌美的小贱人……”
聂昭:“……”
好家伙,你这还是个宅斗文。
你们这个修仙界,要素未免太多了吧!
不过多亏贵妇人爱子如命,在儿子面前毫不设防,聂昭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她口中打探出了母子两人的处境。
原来,魏七那位杀千刀的爹——魏家家主魏震华才是名副其实的“海神”,也是如今这种局面的万恶之源。
此人行事放浪不羁,风流成性,结交的红颜知己比一般人的通讯录好友还多,说过的情话比一般人的毕业论文还长,光是终生就互许过几百次,来生也预约了几百回,不知要透支到哪一世才能还清。
或许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数十年前,魏海神在一场恶战中身负重伤,从此不能人道。
有些人还活着,但他的戟儿已经死了。
对于戟儿和脑子长反的人来说,戟儿死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重振雄风,魏震华踏遍三山五岳,不知求了多少灵丹妙药、功法秘籍,却依然徒劳无功。
自从受伤那一日以来,他整个人就好像漏了气的皮球,从上到下无一处不泄,从里到外无一处不软。
面对一众娇妻美妾,他却力不从心,只能盖上被单鉴赏夜光炼丹炉。
他内丹已毁,丹田已废,一个支离破碎的丹田,要如何拯救一个支离破碎的戟儿?
一代海神,就此折戟沉沙。
对此,就连向来护短的承光上神都表示爱莫能助——“点化”不同于“飞升”,相当于给人挂上一个强化buff,无法从根本上疗愈顽疾。
换句话说,魏震华这种情况,就算被老祖宗点化成仙,也只能变成一个没有戟儿的神仙。
那不是更丢人吗???
魏震华自知飞升无望,便一门心思将希望倾注在儿女身上,盼着他们早日为魏家开枝散叶、壮大门楣,也好为晚景凄凉的自己带来一丝慰藉。
尤其是近年来,仙界灵气渐有衰竭之兆,“点化成仙”的名额一年少过一年,只有三大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子弟才能入选。
也就是说,子孙后代的资质,将直接决定未来三大家在仙界的地位,以及在凡间的势力范围。
于公于私,魏家都需要更多、更快、更好地下崽,像流水线一样投入到激烈的权力角逐中去。
因此,魏震华对一干子女宣布:
——谁能为我诞下天赋超群的孙辈,谁就是下一任魏家家主。
——如果想继承家业,就努力生孩子吧!
“…………”
聂昭听完第一反应:
金仙君,黄泉路上你不孤单啊!
你们两位一个弱精,一个羊尾,偏偏都对生孩子情有独钟,实乃渣男界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如去地下结个冥婚,生生世世纠葛痴缠,再也不用祸害无辜女子了!
这门亲事我同意,随五毛份子钱不用找了!
黎幽在黄金屋里嗑瓜子:【这想法真不错,畜生听了都嫌晦气。你说,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解放天性,返璞归真?】
长庚矜持地小口抿花露:【畜生繁衍,尚有节制,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好端端的,不要这样侮辱你自己。】
聂昭只想给他们俩一人一拳:【你们叨逼叨可以,吃东西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我刚才吃席都没上桌,听不得这个!】
言归正传。
他们眼前这位贵妇人姓甄,原本是个小门派长老的女儿,听信了“在兑洲这地界,修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说法,一心一意嫁入豪门,年纪轻轻便给魏震华做了妾,从此几乎没有踏出过魏家一步。
她今年刚好一百五十岁,修炼疏懒,修为平平,用尽了各种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秘方,至多也只能让自己的容貌维持在五十岁左右。
“以色事人”这条路走不通,接下来,就只剩下一条“母凭子贵”了。
甄姨娘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已经出嫁,只剩下一个千娇万宠的宝贝儿子,就是刚被聂昭打晕的海二代魏七。
魏七和母亲一样,心比天高,立志夺嫡,只可惜素质不算出挑,又没有得力的母家支持,在魏震华三十多个子嗣中排不上号,想吃口*都赶不上热乎的。
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千金、名门闺秀,要么与魏家更有前途的公子结亲,要么和杨眉一样视婚姻如粪土,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因此,母子俩另辟蹊径,决定以数量取胜。
简而言之——
既然找不到品貌一流的道侣,不如忽悠十个八个死心塌地的傻姑娘回来,让她们没名没分地住在小院里,多生几个孩子不就好了?
修仙之人亲缘淡薄,生孩子就像抽奖,一对道侣最多生两胎,已经算是天公作美。
至于孩子资质如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魏七灵机一动:
那我一口气讨十个老婆,和我爹一样生上个二三十胎,岂不是比别人多十倍的中奖率?
这养儿防老,多是一件美事啊!
“…………”
要不是角色扮演还没结束,聂昭真想为这母子俩天才的想法鼓鼓掌,再给他们一人一个大逼兜。
我可去你爹的吧!
你咋不跟你爹一样折戟啊,崽种!
甄姨娘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没察觉“儿子”神情有异,越说越是慷慨激昂:
“你爹他就是偏心!我让他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你看看他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凭这些歪瓜裂枣,也配给你做正妻?还不如听我的,多纳几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起码拿捏起来方便些。”
聂昭:“啊对对对。”
“你再看看他宠爱的儿子,和我们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四娶了碧虚湖长老的女儿,老幺要和楚家嫡女来个亲上加亲,老九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竟连天上的仙女都娶得!”
聂昭:“啊对对对。”
“就算仙女不乐意又怎样?仙侍仙侍,又不是正经神仙,扒了她那身羽衣,还不是任由老九摆布?”
聂昭:“啊对对对……”
“……不对,等等。”
“你他娘——我是说,娘,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她不愿意也得认命啊!”
甄姨娘理直气壮,“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她都落了地,还当自己是仙女呢?”
“……”
百年之前,甄姨娘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女时代。
然而百年来,她困居在一尺见方的烂泥地里,被一根名为“继承人”的胡萝卜吊着原地打转,眼中只剩下争宠扯头花,心中只剩下后宅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
如今的她,非但自己不想离开后宅,还打心眼里嫉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子,巴不得将她们一个个从云端拽下来,恶狠狠地踩进泥地里,与自己同命运、共沉沦,一起做黯淡无光的鱼眼珠子。
“我听说仙侍都是被上神点化的,只要上神默许,你爹想留一两个在凡间做媳妇,还不是张张嘴的事儿?等哪天他心情好,娘再想想办法,帮你也讨上一个。”
“仙女好啊,身子骨受过仙界灵气滋润,与凡人不可同日而语,不知能生出怎样的好苗子。”
“儿啊,你可得加把劲,千万不能让老九生在前头了!”
“……”
“…………”
“………………”
有那么几秒钟,聂昭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好像透过甄姨娘热切扭曲的面孔,看见了一些模糊不清、摇曳不定的影子。
然后她意识到,可能是古老的“香火”成了精,幽灵一样寄居在甄姨娘脑子里,把她变成了香火的代言人。
尽管明知多半徒劳无功,她还是平心静气地开口,尝试驱赶这个幽灵:
“娘,既然仙女不乐意,为何要强留她呢?她不是摆件,也不是花肥,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再说,人家成仙也不容易,想来都是有抱负的,不是为了给谁生孩子……”
“……”
甄姨娘的唠叨声戛然而止。
她定定抬起头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聂昭,好像她突然长出了三个鼻子。
片刻后她再开口,语气几乎有些愤慨:
“为何要强留她?这还用问吗!魏家血脉一代不如一代,若不给你找个好媳妇,我上哪儿抱个好孙子?没有拿得出手的孙子,得不到家主青眼,我们这一房岂不就亡了!”
“都说母子连心,咱们娘俩才是一家人,那些外姓女子怎么想,我哪里顾得上——”
砰!
她只来得及说到这里,便迎面吃了聂昭一记上勾拳,连叫都没叫出声,就两眼一翻,仰天倒地,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哎……”
聂昭长长叹了口气,揉着拳头感慨道:“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是儒雅随和,骂人从来不带妈。但刚才有一瞬间,我想给魏七和他妈一人一菜刀,把他们全都砍了。”
黎幽温和地纠正道:“魏家之恶,这妇人不过是其中末流。我的建议是一视同仁,要砍就砍他全家,除了‘媳妇’一个都别留。”
聂昭深以为然:“有道理,是我格局小了。”
长庚:“……”
他早就知道,在场只有他一个文明人。
只听聂昭又道:“甄姨娘和魏七‘母子情深’,我演技再好,时间一长也难免露馅。为免夜长梦多,只能请他们母子俩一起睡会儿,回头到大牢里相会了。”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
她站起身来,背着手慢慢踱了两步,俯视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甄姨娘,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
“我假扮魏七,甄姨娘的角色也不能空着。你们两位,谁来扮演我娘?”
黎幽:“……”
长庚:“……”
黎幽:“我相信,仙君襟怀广阔,一定能成为一位伟大的母亲。”
长庚:“谬赞了,其实我这人最是小肚鸡肠,直到现在还记恨你与我顶嘴。我看你对聂昭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岂不正是母性的光辉?”
黎幽:“仙君想岔了,我与阿昭乃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日久生……”
长庚:“生出了慈母之情,是吧?我知道雄性妖兽也能做母亲,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黎幽:“哪里哪里。世间情谊种类何止万千,我关心她,也可能是因为我想做她的……”
长庚:“不,你就是她母亲。”
黎幽:“不,你才是她母亲。”
长庚:“你——”
“差不多得了。”
聂昭没好气地打断他们,“要不这样,你俩划拳吧。谁赢谁演我娘,另一个演我媳妇。”
“看你们俩撕成这样,至少婆媳矛盾的部分,应该是可以本色出演的。”
黎幽/长庚:“?”
第63章 雷神锤
“你俩划拳吧。谁赢谁演我妈,另一个演我媳妇。”
三句话,让两个男人为我划拳一百轮,两个人都拼了老命抢着输。
最终,长庚以51:49的微弱优势胜出,赢得了“甄姨娘”这一光荣的母亲角色。
下面有请本人发表获奖感言:
【焯!】
——他嘴上没这么说,但他脸上写着这个字。
就在两人划拳的同时,聂昭扶着额头坐在床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心绪,没有化身为狂战士砍了魏家满门。
玩归玩,演归演,这一回她确实气得不轻。
黎幽和长庚也没催她动身,划完拳就恢复本相,大摇大摆离开了黄金屋。
他们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一个坐在魏七床上剥松子,用号称“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被褥来装松子壳;一个背着手来回踱步,逐个打量金丝楠木柜上摆放的古董玉器,每看一件就摇一阵头,喃喃念叨一句“没用的废物”。
也不知是在骂物件,还是在骂选物件的人。
“……”
不知为何,看着他俩游(不)刃(务)有(正)余(业)的模样,聂昭的心情也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幸好,眼前还有两个队友分摊伤害,而且会视情况和她一起骂人。
若是换了暮雪尘这个老实孩子,连骂都不知该怎么骂,两人大眼瞪小眼,搞不好真要气出病来。
“来,阿昭。”
聂昭拍拍脸颊振奋了一下精神,正要起身,忽然感觉唇边有什么物事轻轻一触,凉冰冰的十分舒适,还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味道。
“还是说,我现在应该自称‘妾身’,唤你一声‘相公’?随你喜欢,我都行。”
她扭头望去,只见黎幽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指间拈着一颗新鲜带露的杨梅,果肉红中透紫、紫里泛黑,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相映成趣。
“黎……”
聂昭刚一启唇,黎幽就顺势将那颗杨梅塞到她嘴里,笑吟吟地抽回手来。
“好了,吃点零食,消消气。我们一大家子都指着你呢,气坏了怎么办?”
聂昭见这“媳妇”如此体贴入微,也不好推拒,就着他手将那颗杨梅含在口中,舌尖轻轻一舔——
我艹这杨梅怎么是辣的!!!!
“味道如何?”
罪魁祸首面带微笑,狐狸眼眯成了两弯月牙。
“这是我最新研制的‘业火蜂蜜渍杨梅’,别有风味,想着头一个让你尝尝。”
聂昭:“……”
渍得不错,下次不要再渍了。
话说回来,“业火蜂蜜”到底是什么啊,用辣椒酿的吗?
好在她也不是不能吃辣,将杨梅当成水煮鱼丸嚼吧嚼吧吃了,含着两汪生理性的泪水抬起头来,向黎幽粲然一笑:
“多谢,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比起魏家,现在我更想给你来一刀。
黎幽对她眼神中的杀气视若无睹,嘴角笑意更深:“那就好。如今我们身处敌阵,须得步步为营,可不能自乱阵脚。”
聂昭翻了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转向长庚道:“如何,能找到葛仙侍吗?”
“……”
长庚没答话,只是随手从柜子上摸了个精巧的琉璃盏,指尖一点向里头注入清水,头也不回地放到聂昭面前。
聂昭:“……谢谢。”
好险,演戏演多了,差点脱口而出一声“谢谢妈”。
不得不说,这杯清水来得十分及时,正好用来漱漱口,冲淡一些“业火蜂蜜渍杨梅”的刺激味道。
黎幽:“……”
这人果然是来抢活的。
长庚浑不在意他们复杂的表情,手中把玩着另一个琉璃盏,目光却透过流光溢彩的琉璃,穿过紧闭的门扉,不知投向了哪片不可视、不可知的土地。
黎幽凝神观望片刻,传音向聂昭道:
“与你同行这位,莫不是太白殿的?一眼望遍山川,一念千里追魂,都是太白殿掌事者才有的手段。”
聂昭清楚长庚本事,也不替他隐瞒:“他就是太白殿的长庚上神。怎么,你第一次见他?”
黎幽颔首道:“不错。据说他是个深居简出的懒散人物,除非天塌到家门口,否则绝不会亲自出面,更别说下凡了。”
他不错眼地牢牢盯住长庚,意味深长地抿起唇角:“阿昭真有本事,竟连他也说动了。”
聂昭摇头:“倒不是我说动他,是他主动给我加班券……”
“有了。”
忽然间,长庚半开半阖的双眼倏地睁开,目光锐利如暗夜里漂浮的磷火,直直逼视前方。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这里’是指……”
聂昭推开房门,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说来惊人,魏家所在之处,既不是海岛也不是仙山,更非寻常屋宇,而是位于一条巨鲲的脊背上。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巨鲲游弋于天幕之上,穿行于云海之间,在地面投落下浓重而宽阔的阴影,就如同传说中的“仙岛”一般。
“据说,这条巨鲲是承光上神驯服的上古异兽,妖力非凡,只听命于他一人。”
长庚紧跟在聂昭身后踏出卧房,一出门便自觉地化作甄姨娘模样,口中淡淡解释道:
“数千年前,承光在凡间收过三个弟子,对他们宠爱有加。就连这上古巨鲲,他都欣然赐给弟子做仙府,还亲手书写了一块匾额,命名为‘鲲鹏台’。”
“正因如此,魏家行事才会无所顾忌,得志便猖狂。”
黎幽也完成了一键换装,跨过门槛在聂昭身边站定,“承光上神这份关怀,可真是用在了好地方啊。”
“……”
聂昭没应声,双臂环抱胸前,面带冷笑眺望着这番胜景。
鲲背上足可承载一座小城,魏家府邸更是极尽奢华靡丽,琼楼金阙,玉砌雕阑,较之于天上宫阙也不差分毫。
可惜建筑品味很是一般,聂昭一眼望去,只觉得俗艳浮夸、毫无质感,很像是国产仙侠剧常用的魔仙堡特效。
不管怎么说,反正钱给到位了。
不用问,问就是来自承光上神的关怀。
比起对震洲放任自流的清玄上神,对坤洲敲骨吸髓的重华上神,承光上神对兑洲,可以说是给予了老父亲一般无微不至的关爱。
就连他的亲生女儿东曦,因为表现不合他心意,也没能享受到这份慈父之情。
也正是出于这份慈父之情,面对魏家的贪婪、愚蠢、利欲熏心,承光上神都视若无睹,像父亲一样把他们原谅。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呢?
自家小辈要讨媳妇,长辈帮着“介绍”一两个手下的姑娘,“安排”一两门合意的亲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从魏家如今的景况来看,聂昭觉得承光上神值得一个连坐,满门斩他一个、遗产留给女儿那种。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保证受害者的安全。
长庚所指的方向,乃是位于巨鲸头部的一座高大殿宇,也是聂昭一眼望去,整片府邸中靡艳之风最重的地方。
那座大殿通体粉刷成一种鲜艳刺眼的朱红色,墙面遍洒金粉,屋顶铺满琉璃,四面悬挂着轻柔飘逸的鲛绡、晶莹剔透的珠帘,两树一人高的红珊瑚装饰在大门两侧,周围点缀着五光十色的鲜花和彩绸,乍一看就像座土味暴发户别墅。
聂昭沉吟道:“那里是……”
黎幽轻快一笑:“阿昭若是好奇,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给自己换了身素色衣裳,就像电视剧里的傻白甜女主一样,故意冒冒失失地东张西望,假装脚下一崴,一头撞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嬷嬷身上:
“哎呀!对不起嬷嬷,我刚刚走神了!没撞疼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