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慎一时口快说出这句话,登时就从冉少棠如深潭的眸光中,觉察到不对。
然而,他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不仅冉少棠脸色变了,连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言的终九畴都变了神色,向他看过来。
冉少棠瞪着他:“你说什么?”一字一句,似有杀人放火灭你口之意。
她一直怀疑宗政慎对于自己是女儿身这件事,已经知晓。
虽试探过他的贴身婢女阿源,后来在接触中仍不放心。
今天他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更令冉少棠起疑。
宗政慎在开始的慌乱后,立即冷静下来,内心虽不安,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我说你这是小人行径,做起事来跟女子一样。怎么本王说错了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本书来戏弄本王,难道不是小人?”
冉少棠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
“既然三殿下认为此事不可行,那今日就不谈了。等你哪天想通了,咱们再约。”说完,站起身看看秦晓月,“送客。”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空气里全是凛冽的寒意。
冉少棠没有与终九畴一起用餐,而是回到自己屋里,琢磨眼下的几件事情。
秦晓月把饭给她端进屋里,看着她喝了碗清粥,这才禀告道:“婢子派人去查骨万枯有无孪生兄弟,顺便找一找仇无病与宁无极的下落。”
冉少棠听完,点点头,说了声:“去办吧。”
秦晓月应完,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还有事?”冉少棠问道。
秦晓月寻思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终山主一个人在屋顶上喝闷酒呢,公子要不要去劝上一劝?”
冉少棠皱眉打量她一眼:“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
“是苏仑。他说他家少主身体不好,一直未愈。如果喝多了,伤了肺腑会加重病情,所以让我来请公子去劝一劝。”
冉少棠沉思了一瞬。
有时,终九畴沉默,并不是不想说话。
她感觉他是在极力压制。
压制他的咳嗽,压制他的不舒服。
她记起在境山时为他诊过脉,他体内有一种毒,是她不知晓的。
难道他的毒还没有解?
“好,你去回了苏仑,我这就去救他主子。”
秦晓月笑得眉眼弯弯,道了声“好”,刚要出去,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冉公子在吗?我是医圣门的吴维,特来拜见。”
自从杏林大会后,冉少棠便以真面目示人,不再避讳。是以,大家都知那天在杏林大会上威震八方的少年,就是药王宗的冉少棠。
秦晓月看了眼冉少棠,冉少棠疑惑,他来做什么。她点点头,秦晓月对外面说了声,“进来吧。”
门被人推开,吴维与吴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两天吴言吃着冉少棠赠的解药,每天又是鸡鸭鱼肉的吃着,脸上较之前有了点红润,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了。
冉少棠正奇怪怎么这两人一起来了,吴维突然说了声“跪下”,吴言二话不说,噗通跪到了冉少棠脚下。
与此同时,吴维也跟着跪了下来。
接着吴维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嚷着“冉公子就是吴家的救命恩人,感谢冉公子。”
这两人的举动,把冉少棠吓了一跳,秦晓月“呀”了一声,“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有事说事,别跪呀。”
冉少棠看了看跪在脚下的两人,略一思索,心中有了计较。
她用手扶起哭得满脸泪水的吴维,秦晓月见状扶起了吴言。
吴言虽然哭得不明显,眼睛也是红通通的蓄着泪花。
“吴馆长,咱有事说事,您这样好像我欺负了您似的。”冉少棠笑着调侃了两句。
吴维擦了擦眼泪,缓了缓说道:“感谢冉公子帮我找到犬子。您真是吴家的大恩人呀。孩子丢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回来了。若不是冉公子,我们父子恐怕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
秦晓月张大了嘴,瞪着眼睛看了看吴言,又看了看吴维,哦了两声,指着他们两人说道:“原来、原来你们是父子。”
冉少棠看了眼沉默的吴言,又看激动的老泪纵横的吴维,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恭喜吴馆长,终于找到儿子了。好事喜事,值得庆祝一番。这不用谢我,这是你们父子的缘分,还不该绝。是老天帮你们,不是我。”
吴维哪里肯罢休,一个劲的磕头谢冉少棠。
吴言盯着冉少棠,却不发一言。
冉少棠打断吴维的感激,问道:“吴馆长以后打算怎么?”
吴维擦了擦泪,说道:“在下想带他回家,好好养”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吴言开口反驳道:“我不回家。那不是我的家。要回你自己回。”
吴维眼中的泪又滚落下来。
“儿子,你是吴家孩子,怎么能不回家呢?你阿母与你兄弟都等着你回去呢。”
“她不是我阿母,我阿母早死了。若不是我阿母死了,我也不会被骨万枯抓去当药人。我不回去。我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有找过我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吴言吼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要蹦了出来。
冉少棠看看脸红脖子粗的吴言,抬手制止想要说话的吴维。
“吴馆长,不如你让他先冷静下再说。”


第186章 屋顶谈心
吴维父子走后,冉少棠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回想着五年前初见吴言时,他那副侃侃而谈,没完没了话痨的样子,再看他今天这副委屈巴巴倔强的模样,心中滋味难辨。
也许自古天下一个道理,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如果吴维真是爱子如命,兴许吴言不会丢。
想起她曾经在那个密室里见到的恐怖一幕,深觉吴言有些可怜。
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
秦晓月不知冉少棠心中在想这些事,静立了一会儿不见她有动静,小声提醒道:“公子,刚才与您说的事”
后面的话她未说下去,想听冉少棠自己的决定。
冉少棠听到秦晓月的轻言轻语,忽的睁开了眼。
“差点忘了。”
说完,向终九畴住的那所院子走去。
秦晓月紧跟在后面,手中拿了件厚厚的披风,“公子,公子,别冻着。”
她快跑了几步追上去,把披风给冉少棠披上,这才目送她离开。
三七把终九畴的院子安排在冉少棠的东边,两个院子共用一片梨树林,中间隔着院墙。
秋雨过后云淡天净,一轮明月挂在天际。
冉少棠走进院子,一抬头,正好就能看到坐在屋顶上的终九畴。
只见他的一只手肘撑着屋顶上的瓦片,黑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身体斜躺后仰,手中握着只小酒坛,正一口一口默默喝着。
月光如水,泼洒在他如玉雕琢的面容上,冉少棠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侧颜,一时怔忡。
“既然来了,上来一起喝一杯。”
终九畴发现下面站着的冉少棠,勾唇邀请她。
冉少棠回过神来,摸了摸跳得不太寻常的心脏,脚下用力,跃然而起,衣袂飘飞间轻轻落到终九畴身边。
“这是想把自己灌醉?”
她低头瞧见屋顶散乱放着几个空酒坛,毫不犹豫夺下终九畴手中的那一坛,仰头倒进嘴里。
终九畴清俊的双目扫了她一眼,手中空掉,干脆双臂为枕躺在屋顶上。
冉少棠把酒坛放到自己那一边,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两人久久沉默不语,夜空如境,照着人的心事越发明了。
冉少棠身下有厚厚的披风,也不觉得冷,虽说酒精不能麻痹她的神经,却也让多日不得闲的她,难得有了睡意。
终九畴喝了几坛酒,被风一吹,却是酒意上头。
他见小师侄上来后,除了夺了他的酒,并未发一言,有些奇怪,侧头去瞧,却见月光下,冉少棠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密如蝶翅。
一张小脸肤若凝脂,恰若皇家专供的官窑里烧出来的白瓷玉盏,细腻光滑的让人忍不住就想去摸上一摸。
甫一发现自己这种邪恶的念头,终九畴惊出身冷汗来。
他是不可能有那种癖好的。
终九畴单掌撑瓦,飞身而起。冉少棠被他的这番动作惊醒,睁开眼看到终九畴背对着自己站到另一边。
“你这是怎么了?若是心里实在烦,可以跟我说一说。我已经让晓月安排人去找宁无极的下落。仇无病瞎了一只眼,又受了伤,没那么容易躲起来。”
“嗯。”终九畴面无表情的持续冷静着。
他再三告诫自己刚才是幻觉而已。
冉少棠以为他有心事不想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他装成江缙的事,可道:“你为何要扮成江缙的样子?”
“做一张人皮面具很麻烦的。若是要逼真到不被人察觉出假来,不仅鼻梁的高度与眼睛的距离都有讲究。你以为随便一张人皮面具就能戴上。”
转化了话题,终九畴话多了些。
“人皮面具不是我做的,是我师父,嗯,另一个师父做的。比较巧合,江缙也是药王宗的人。”
冉少棠听完他的话心中疑惑更甚,可道:“你这张人皮面具用了多久?”
“很久了。其间因为一场大火略有毁坏,重新做了一张。不过还是他的样子。”
冉少棠的心几乎停跳了一下,走上前,看着他的侧颜。
“大火?你是说六年前,高兮皇宫藏书阁那场大火?”
终九畴回过头,清冷的眸光里泛着异彩:“你纳过闷来了?还不蠢。”
冉少棠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被猛烈撞击了一下,喉头堵住。心中真是百转千回。
好半晌,她才缓过来低低地可了句:“你为何救我?”她记得那张纸条。
终九畴展颜一笑:“为何?当然是因为你心眼坏,拿石头在外面乱扔一通,还骗人说那是沈家大公子砸的。”
冉少棠动了动唇,想骂两句,想到那日自己却做了这些事,又把“你大爷的”咽了回去。
“隔了这么久,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她瞪着他。
终九畴轻声道:“我记性好。没办法。”
冉少棠却不信:“你说实话,为何要救我。别拿那些假话来敷衍我,我可不傻。”
终九畴想了想:“其实就是顺手而已。看你小小年纪这般机灵,又是药王宗的人,所以就救了。”
冉少棠点点头,刚想道声谢,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又胡说八道。那时候我还不是药王宗的人。你也不是。”
她有些生气,一脚踢掉脚边的空酒坛,只听下面哗啦一声,坛子碎成片。
终九畴哈哈大笑几声,才道:“果然是骗不了你。实话告诉你,是因为你脸上的胎记。我知你是冉府的大公子。所以,才写了张纸条给你。”
“可是你与冉府又非亲非故,我还是不信。”
“我师父是你阿母的师叔,这你可懂?”
冉少棠想了半天,差点被他绕蒙了,关联起以前的旧事,这才想明白:“你的另一个师父是不是刘一手?一手医天下?”
终九畴勾唇笑了笑:“你阿母跟你提起过?”
冉少棠点点头:“阿母说她这位师叔才是真正的医仙,宗主与他没法比。不过呢,他们师兄弟有间隙,刘一手神医不想留在药王宗,自己出山闯天下去了。原来,他就是你师父。”
“嗯,你还真是聪明。我只寥寥几句,你便自己想通了前因后果。孺子可教。”
冉少棠避开他抚向自己头顶的手,不满地嘟囔道:“别碰我。”


第187章 永无绝期
终九畴伸出的手缓缓放下,轻轻一笑,恍惚觉得冉少棠此时的表情神态竟像个小女娘。
冉少棠不知他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重又向前一步,想了想问道:“那你后来到了境山,为何不跟我提这件事?”
终九畴挑眉:“为何要提?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当时初见你,我顶着一张江缙的脸,而在境山你天天又对我横眉冷对的看不顺眼,我若提了你会信?”
冉少棠被他说的羞赧一笑,低下了头。
现在想想,她那时对他的确很凶。
还兴过要毒死他的念头。
当时那种情况他若提起,还真不知会发生何事。
“那怪我吗?还不是你攥着我的小辫子处处威胁我。不然我会这样对你?再说,我也没把你怎么样,还不是我每天伺候你吃喝,还把最好的那间寝居让给你住。”
想到这些,冉少棠心里的那些愧疚又消失不见了。
夜深如墨,四周一片寂静。
终九畴转过头,看着她:“其实你和江缙还真是挺有缘。听说,他的死让你很伤心。”
冉少棠默然。
她从见到江缙的第一眼,就以为救她的人是他。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她深深地看终九畴一眼,又垂下头,心里如风雨侵袭的大海,波涛汹涌。
终九畴以为提起江缙,勾起了冉少棠的伤心事。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人死不能复生,一切要往前看。相信江缙也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
冉少棠沉默了一会儿,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问他道:“当日,那火是谁放的?你为何会在那里?还有跟我一起的那个小黄门是不是你杀死的?你还有没有同伙?难道是修罗宫执行任务?”
终九畴嘴角下抿,目光掠过冉少棠的脸:“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到底让我答哪个?”
“哪个都答。”冉少棠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满目期待。
终九畴想起沉年旧事,却皱了眉头。
“我只告诉你,火不是我放的。其他事和你无关,你不必知道。”
虽然终九畴说得有道理,冉少棠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蹦出一个画面。
梵庐书院大火那日,死掉那个杀手身上掉出来的荷包里,有半张未烧毁,上面的内容,她还记得。
杀死时含章。
纸条应该有前言,也有后语,可惜只剩下五字,章字烧的只剩下”早“字,是她猜出来的。
她不想冉家卷入朝堂之争,所以对阿父阿母,这半张纸条的事她只字未提。
后来,就渐渐忘记了此事。
一直到今天,不知何故,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张烧的残缺不齐的黄麻纸,还有纸上的五个字。
联想起藏书阁之事,冉少棠看终九畴的目光越发深邃清冷。
她幽幽问道:“听闻你与当今太后是亲戚?”
终九畴诧异她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不过也只是神情微顿,眼睑动了动,慢慢回道:“她是我养父的小女儿。我们自幼一起长大。”
冉少棠目光停留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哦了一声:“原来是青梅竹马。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终九畴被冉少棠几声阴阳怪气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低头看她。
冉少棠摊手:“没什么。就是觉得一对青梅竹马被拆散实在可惜。那老皇帝真可恶。”
终九畴眸光沉了几分,呵道:“不许胡说。我一直把含章当妹妹对待。”
“那她呢?”
“她?”终九畴顿了一下,一丝慌乱的视线从她头顶扫过:“她早已经为人妻。我们许久没有联系了。”
冉少棠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紧接着调侃道:“是不是觉得很遗憾?人生没有意思?”
终九畴从往事的追忆中回过神来,清冷的眸子瞪着冉少棠:“有些事可以开玩笑,有些事不能。下次别再让我听到这些话。”
冉少棠听出他言语中的怒意。
猜测这家伙一定是被横刀夺爱伤了心,才不让她在伤口上撒盐。
不撒就不撒呗。
反正她就是好奇而已。
不过,终九畴越不让她说,她越是想要多说几句。
“我说,你这人都二十好几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还不找个小女娘成婚生子?是为某个人守身如玉,不想成婚?还是说你有什么隐疾,不敢成婚?”
冉少棠不怀好意的冲着终九畴挑了挑眉,嘴角溢出一丝坏笑。
终九畴看着她,有种想拍死她的冲动。
再一琢磨她提到的“隐疾”二字,忽的想起刚才他竟然趁她闭眼,有想要摸一摸她脸颊的冲动,顿时觉得这就是他最避讳的“隐疾”,是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隐疾”。
刹那儿间便红了脸。
冉少棠一直注意着终九畴的反应,看到这些细微变化后,心里一沉。
终九畴曲指敲敲她的脑袋,喝止她:“你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如果再敢目无尊长,没大没小,嘴没个把门的,就把你送回境山,关禁闭。”
冉少棠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位大兄弟,你傻了吧?境山上下,有谁敢关我禁闭。”
她的视线与终九畴的视线对上,突然有恍然大悟之灵感冲进天灵穴:“哦,你五年没回过境山了,难怪不了解行情。等哪日你我回去,让你亲眼见见现在的境山是什么样子。”
终九畴见她的话题终于回归正常,弯唇笑了笑,拿起脚下剩下的那半坛酒喝了一口,又递给想要下手抢酒的冉少棠。
“你也喝一口,人生最怕喝酒时无人陪。我很幸运,还有你这个小师侄陪着。”
终九畴又灌了一口白酒下肚。
冉少棠喝着无意,干脆掏出怀里的陶埙来,屈膝坐在屋顶上,望着满天星辰缓缓的吹起了那最爱吹的那首曲子---《一生所爱》。
不知为何,江缙得脸庞却再也想不起来是何轮廓。
终九畴喝光坛子里的酒,站在旁边,静静听着冉少棠吹曲。
一遍之后,他熟悉了曲调,掏出随身带着的青篪,慢慢的与之相合。
夜空深幽,安静的梨花庄园上空,响起略带哀戚的曲子,如绵绵爱恨情仇,永无绝期。


第188章 晨间嬉戏
冉少棠做了噩梦。
梦里,她看见有两个骨万枯,在冲着她阴森的笑。
突然其中一个拿出弩箭射向她。
有人扑过来挡在她前面,她抱着替她挡箭的人,哭着叫“江缙,江缙”,可是,当那人在她怀里抬起头时,她却发现这人不是江缙,而是终九畴。
她有些疑惑,一时不知所措。
此时,另一个骨万枯拿着剑向终九畴刺过来。
“不要。”她在梦中大声惊叫。
睁开眼,发现却是虚梦一场。
醒来已经快到五更天,她迅速起床穿衣,洗漱干净拎了一柄剑进了梨园。
终九畴喝多了酒,睡得也不好,早早起来,已经在梨园里练了一通。酒劲随着汗水发散了出去,正是神清气爽之时。
看见少棠拎剑过来,他兴起要试试她武功的意思,二话不说,把刚收好的刀又抽了出来,大喝一声,砍了过去。
冉少棠早就看到林子里终九畴的身影,正防备着他。
见他朝自己挥刀出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持剑迎了上去。
两人住在药王殿时,终九畴最爱一大早把冉少棠拎起来去练剑。
那时候冉少棠还不是他的对手。常常被他压制的无能为力、上蹿下跳。
现在虽然她仍不是他的对手,却也能险中求生存,偶尔也在一招半式上讨个便宜。
两人一番打斗,林中本还能在枝头坚持挂几天的黄叶,再也无力支撑,纷纷扬扬落下来,在剑气的裹挟下漫天飞舞,金黄如蝶,煞是好看。
待二人心满意足收了各自兵器,早就趴在树后面观战的终九趴┗|`o′|┛嗷~~蹦出来,围着二人东蹭一下,西顶一下。
冉少棠对于它昨日夺食之举仍心怀不满,故意在它来蹭自己时躲开腿,不给他蹭。
终九趴试了几次皆失败,瞪着无辜的圆眼睛转了转心思,突然向空中一跃,跳起来把措不及防的冉少棠扑倒在地。
两只大爪子按在冉少棠肩上,低头用大脑袋蹭冉少棠的脸。就是不松开。
冉少棠被它蹭的痒痒,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天高云淡,秋风习习。
终九畴站在一旁,看着一人一虎嬉戏,觉得此时此刻,甚好。
闹够了,冉少棠从地上翻身而立,一边扑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帮终九趴摘沾在脑袋上的杂草和枯叶。终九趴没有那个耐性,干脆自己动手,浑身的毛皮抖起来,抖落了一身的落叶。
冉少棠退开的晚了,又被它抖了一身。
终九畴的视线划过她的头顶,整个人靠过去,一股炙热的呼吸笼罩下来,冉少棠想要躲避,终九畴说了声:“别动。”
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抬起掠过她的头顶。
那一瞬间,她有种想推开他的冲动。
然而,她忍住了。
终九畴捏着一片落叶给她看。
冉少棠接过来扔在地上。
终九畴眸光微闪,问道:“毒仙门的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冉少棠愣了一下,觉得“差不多”这三字,就像跑掉的仇无病,还有很多事需要她来善后。
一时眉头微皱,淡淡说道:“找到该找的人,问该问的真相,杀该杀的人,然后,做生意,赚钱。”
终九畴黑沉的瞳仁里,倒映着冉少棠脸上的坚定。
她的话,只有她自己明白。
解决了毒仙门,她要查冉家的案子了。
她要赶在对方出手之前,把一切灾祸挡下来。
“也好,我也无其他事,正好留下来看你如何赚大钱。”
冉少棠抿唇笑了笑。空气中飘来饭菜香,地上趴着的终九趴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饥饿声。
两人一虎从梨园出来,各自回屋梳洗,准备去吃早膳。
终九趴左看看,右看看,在冉少棠与终九畴之间抉择了半天,最后干脆趴在原地,谁也不跟着了。
冉少棠刚迈进院子,突然身后蹿出一道黑影来。
“谁?”
她未回头,手中长剑已经架到对方脖子上。
“别,是我,吴言。”
冉少棠这才回过身,看了一眼瘦的跟猴子一样的吴言正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
头发上还挂着露珠,显然在这儿已经等她很久了。
“下次记得别从后面吓唬人,容易伤着你。”
吴言听话的点点头,嗫嚅道:“我、我不想回吴家,我想跟着你。”
前一句冉少棠觉得还可以听,后一句就差强人意了。
“什么叫跟着我?你这是何意?”
吴言面对冉少棠的疑惑,挺了挺脊背,硬着头皮说道:“密室里是不是我救了你和你的属下?”
冉少棠想起那天自己为了救三七,也跟着掉到了另一条密道里。
当时就有几十只暗箭飞了过来,她侥幸躲开,可是没走两步又有移动的石墙要把她从中间夹扁,逃无可逃之时,是躲在暗处的吴言出手救了她。
思及此处,冉少棠盯着吴言问了一句:“是谁把你从毒仙门救出来的?”
吴言闻言吭哧几声,没有说话,反而低下了头。
好半天他才开口:“我如果说出一个有关骨万枯的秘密,你会不会收留我?”
冉少棠郑重起来,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吴言。
“你说来听听。”
吴言眸色泛光,闪了闪,说道:“你抓来的不是骨万枯。”
冉少棠:“我知道。”
“你知道?”吴言惊讶过后,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若有所思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他不是骨万枯。但,你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冉少棠笑了一声:“他是骨万枯的兄弟。”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条件反射说出口,看到冉少棠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他才恍知自己上当。
冉少棠昨日验出骨万枯没有易容便知他可能是骨万枯的兄弟。
现在听到吴言这样说,更加印证了她的怀疑。
她目光如炬盯着吴言:“告诉我他叫什么?你是如何知道他不是骨万枯的?”
吴言瘪瘪嘴,目光坚定的说道:“我想留在你身边。哪怕打杂也好。”
冉少棠挑眉:“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也好,你说说你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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