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乃是逆天而行,大家……大家都很不容易呢!
二狗被噎住,再接再厉:“往后三排还有一位……!”
结果虞绒绒还没找到后三排,却见这群剑修唰地收了剑。
原来不知不觉间,一千下挥剑已经结束。
既然没得看了,二狗砸吧砸吧嘴,只能颇为遗憾地和虞绒绒一起从窗户前挪开视线。
剑停之时,便是比剑大会开始之时。
虞绒绒最后整理了一番衣角与头发,再帮二狗梳了梳毛,最后顺手将傅时画袖角的一处褶皱拉平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大师兄,有浪里翻花这种剑吗?我刚刚仔细回忆了一番,似乎从未曾在哪本典籍里见过关于此剑的记载……?”
傅时画对着镜子重新捏出了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然后转过来道:“嗯,确实。”
虞绒绒的手在他衣袖上顿住:“……?”
什么确实?
傅时画的目光落在衣袖上,顿了顿,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因为是我编的呀。”
虞绒绒:……???
傅时画看着她的表情,笑出声来,再抬手推开面前的门,让屋外的风雪嘈杂与人生切切都传入这里,再回头冲虞绒绒扬眉一笑:“走,去比剑了。”
天光大盛,二狗早就习惯了傅时画的胡说八道,闻言很是翻了个白眼,忽闪着翅膀飞了出去。
虞绒绒错愕地眨了眨眼,啼笑皆非了片刻,也噙着笑,走入了面前的这片风雪。
既然是比剑大会,自然要设比剑台,这满山剑修,乌泱泱的外门挥剑弟子一个赛一个的热情,全员报名,一两块擂台肯定是不够用的,所以梅梢掌门大手一挥,一共搞了足足三十块擂台出来。
梅梢派这种冲榜门派甚至离谱地给每三块擂台各设了一块小榜,以三人多高的水镜幻象虚虚悬于半空。
海选阶段的规则十分简单,可以重复挑战,但必须在三日之内连胜三场,再进入下一轮。
还有一条特别规则。
若是自己所在的三块擂台所属的榜单上高居第一,直到三日海选结束之时,便是不赢三场,也可以直接进入下一轮。
此外,鉴于十六月已经是百舸榜第一,所以直接进入第二轮,不占此前的名额。
而其他门派来磨剑、却也想要参加比剑的弟子,因为多为门派中精英,所以可直接进入第二轮,若是有意,也可以参加第一轮海选,但若是参加,便视为自动放弃保送入第二轮的资格。
当然,那条特别规则基本上可以被无视,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能雄踞榜一,自然毫无疑问是打出来的,甚至绝不是只打了三场连胜就收手,而是打所有不服的人一直打到服。
虞绒绒当然也不想所有人一开始就知道她是符修,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希望自己暂且不要被认出来是虞六。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
“可终于给我等到这一天了!!虞六呢!!那个两榜第一的虞六在哪里!!”
“观兄,我们要实事求是,不要夸大事实帮别人虚张声势!明明是一榜第一,一榜第二!”
被唤作“观兄”的那少年挂着两个黑眼圈,显然因为这事儿连觉都没睡好。
他脾气大,嗓门也极大:“我就是实事求是啊!!谁能想到这都最后三天了,他还不消停,居然还能见缝插针的跑去刷了登巅榜!原本我还在她前面两位,结果……!!”
他气到弯腰咳嗽了几声,还没说完,周遭已经一片惊呼,顿时有急性子的人开始大声问道:“……有人看到登巅榜了吗?”
有人当即御剑而起,遥遥向登巅榜的方向看去,惊呼一声,大骂一句:“淦!!第一了!!这个虞六,登巅榜也第一了!!!”
“他一定现在就在这里!!哪个是虞六,不要缩头缩脑的!出来与我观山海一战!!”
“我要和这虞六打一架!我倒要看看这人登榜厉害,剑究竟如何!”
“虞六!出来!藏头藏尾算什么!迟早要上擂台的,快出来给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来啊!打一架!”
虞绒绒:“……”
这、这谁还敢出来啊!
她甚至飞快地向傅时画讨了一柄剑,抱在了怀里。
傅时画显然看热闹看得很是高兴,见她如此,笑意盎然问道:“你抱着剑干什么?”
虞绒绒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本能地要了一柄剑。于是她沉思片刻,道:“为了天衣无缝地混入你们剑修中?”
傅时画顿了顿,道:“可原本也没人知道虞六是符修?”
虞绒绒再沉默片刻:“……那就是为了迷惑别人,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剑修的时候,我再掏符!”
傅时画忍俊不禁。
他当然可以再多说几句勉励她的话,又或者告诉她在有些比较粗暴的、举剑就是砍的剑修面前,这种迷惑动作反而会降低出招速度。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虞绒绒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般,又把那柄剑塞回了自己的乾坤袋。
她抬头看了许久面前的十块擂台,看到已经有人在上面迫不及待的拔剑再败北,惹得嘘声起哄声一片,看到有人的名字在榜单上起起伏伏。
然后,她终于转过身来,向着傅时画拱手一礼:“那么,我这就去了。”
“小师妹已经选好要去哪一块擂台了吗?”傅时画有些讶异:“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等到最后一天再上擂台,不过是海选而已,只要赢三场,就可以去下一轮了。”
虞绒绒认真点头:“我知道,但有些人可能只是为了去下一轮,而我只是想要试试看……我到底能不能赢。”
言罢,她再冲着傅时画扬眉一笑,混入那些摩肩擦踵之中,再纵身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块擂台。
她甚至不用说什么,因为她旁边那块榜上,已经施施然浮现了“虞六”两个大字。
周遭一片哗然,无数人大喊着“虞六”的名字,席卷而来,想要一观这虞六真容。
傅时画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虞绒绒站在人声最鼎沸之处,稍有些赧然,却依然坚定地抬手起了第一道符。
他突然想起在弃世域时,她见他出剑,悄然模仿,见他抬指灵虚引路,自己偷偷抬指,却也还是惴惴,总要等他主动问一句是否要试试看的模样。
她终于不必再等他问,而是自己先向前一步,再转身告诉他,她要去试试。
“那便试试看。”
青衣少年顶着一张普通平凡的脸,眼中却是一片墨色潋滟,他看着虞绒绒的侧影,轻声道。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赢。”


第67章
梅梢雪岭的比剑台也是青石地板铺就。
显然打磨抛光了许多次,却依然因为使用次数过多,剑气痕迹过密而留下了一些粗糙与好似裂痕的纹路,看上去好不斑驳,却也带着一些独特的韵味。
虞绒绒在最近的那一方比剑台上落定。
剑修里脸盲还是比较多的。
准确来说,并不是脸盲,而是练起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很多人其实都对自己有哪些同门不是非常熟悉,尤其来梅梢派学剑的人太多了,而梅梢派从来又都是来者不拒,能学就学的开放态度,毕竟很多弟子光是能找到梅梢雪岭的大山都已经要了半条命,足以可见精神强韧了,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了某种做剑修的潜质。
总之一来二去,梅梢剑修千千万,恐怕有些长老自己都不知道外门究竟有多少剑修弟子,问就是梅梢剑满天下,够胆你就来学。
所以乍一见到这样一位面容有些陌生的少女落在比剑台上时,大家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最多也是有几位比较眼尖敏锐之人发现,这位同门怎么没带剑?难道已经人剑合一,可以收剑入体了?
那可是合道期才能掌握的神通,此子不容小觑。
直到虞绒绒慢慢站直身体,台下已经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卧槽,虞六?!”
比剑台边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就连隔壁比剑台上正在如火如荼的剑光交错都倏而停了,两人不约而同停了剑,再向着隔壁比剑台看过来,目光先落在虞绒绒身上,再飘去一侧的榜单,确认了上面的两个字,最后又转回到擂台上的圆脸少女身上。
虞六??
有人怔然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是、是那个虞六吗?”
“不然、不然难道还有人冒用名字?就算冒用,那榜总不会骗人。想来、想来就是那个虞六了!!”有人从哑然到慢慢反应过来,再有些兴奋地摸了摸自己的剑:“她竟然真的出来了,且待我来——”
“虞六!接我一剑——!”一道声音倏而打断了台下人的话语。
虞绒绒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竟然又有两道剑光斜杀而来,再将此前那出声之人的压下,竟是有两人同时暴起,要上台与绒绒论剑!
其中一人正是闻讯而来的观山海,狂放少年眉头紧皱地看向身边那人:“你也要与我争?!”
身边那人冷笑一声:“怎地,只允许你冲榜?”
观山海怒道:“打一架!谁赢了谁和她打!”
对方一点也不认输:“打就打!”
两人竟然就这样在半空对剑,再落在了稍远一处的比剑台上,观山海还不忘遥遥怒吼一声:“谁都不许先上去和这位虞……师妹动手!且待我一剑挑了我面前这个不知高低的谁谁谁!”
“你说谁是谁谁谁呢!”对面那人大怒:“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连克!”
观山海满不在乎地提剑而起,揽起一片剑风:“记不住记不住!”
连克怒极,举剑而上,两人打得热火朝天,剑意横飞,声势极是浩大,一时之间,大家竟然都不知道应当再看看这位虞六的真容,还是应该去看那边观山海与连克连骂带怒的对决。
也不知是观山海刚才的那句怒喝起了作用,还是大家都忙着看剑,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没有人再站在虞绒绒的对面。
虞绒绒万万没想到自己现身以后,竟然是这个效果,她被这一系列发展震得目瞪口呆,啼笑皆非。
她的目光却也落在了那块比剑台上。
观山海剑如其名,也如其人,出剑大开大合,快意无比。
而他对面的连克显然走稳扎稳打路线,每一次举剑对剑都一板一眼,竟是将最普通的剑招运用到了极致,毫无出错,由此可见基本功的扎实,想来每日晨课的那一千下挥剑时,定然也是从无虚挥。
看剑是一种很享受的事情。
过去看时,虞绒绒道元不济,看也只是看,手中悄然比划,却也只是比划。
但现在,她道脉的最后一块碎片也已经补齐,于是她在看的时候,便自然而然有周身道元灵气随感而动,再惊起一片风雪。
观山海与连克之间已经分出了胜负。
连克稳扎稳打,一剑快过一剑,下一招递出时,眼中已经知道自己这一剑一定能赢。
然而却不料观山海竟然长笑一声,不避不让,硬是让连克这一剑划过了自己的左肩,溅起一路鲜血,再先一步将自己的剑搭在了对方脖颈之上。
胜负已分。
连克脸色惨白:“观山海,你这个疯子!”
观山海大笑一声,随便撕了衣摆上一块布料,草草包扎了一下肩头,提剑便要跳下擂台。
到了擂台一边的时候,他突然顿了顿脚步:“其实你的剑也很不错,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不要太失意,不过是因为你遇见的是我观山海而已。”
他两个纵身,已经站在了虞绒绒面前。
“这位虞兄……师妹。”观山海在心底模拟了很多次上来洒然抱拳与对方称兄道弟的模样,如今未曾想到竟是一位少女,不由得有点嘴瓢,一时之间也洒然不太起来,抱了个莫名有些扭捏的拳:“久仰大名,观山海前来问剑。”
虞绒绒大方抱拳一礼:“观师兄好,久仰大名可以,问剑恐怕不可以。”
观山海一愣:“啊?为何不可?难道是看不上我观山海的剑?”
“自然不是。”虞绒绒忍不住弯了弯唇,心道剑修的思绪真是实在过于直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她大师兄就那么多弯弯绕绕:“是因为我没有剑。”
观山海的神色更迷茫了。
周围好几个比剑台此刻都已经空了,所有人都围在这里,只等着看这位屠榜高人与外门中数一数二的剑修观山海一战。
结果……她说她,没有剑?!
虞绒绒想了想,也觉得这话多少有点不精准,因为她登巅还是用到了渊兮,于是找补道:“也不是没有,而是,我不用剑。”
周围一片哗然。
“不、不用剑是什么意思?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在挑衅我们剑修啊!!有剑不用,这不是鄙视是什么!!观兄!此人也太嚣张了!!”
“不要因为是师妹就怜惜她!!剑修眼中没有性别!!观兄,这可不能忍啊!!!”
“有剑不用,拿来给我用啊混蛋!!!我还用着十颗银豆子三把的破剑呢可恶!!!”
……
观山海却没有像是台下义愤填膺那般露出愤愤,只是在短暂的错愕后,似有所感地想到了什么。
梅梢派宗内切磋时,不讲那许多礼数,讲究速战速决。
所以观山海举剑,再短促开口道:“虞师妹,请。”
散霜笔已经落在了虞绒绒指间,她抬笔,在半空虚虚划过一道:“观师兄,请。”
符意清浅地自她周身而出,站在比剑台上的少女在起笔的刹那,好似已经变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等观山海起剑。
大家对这位有些狂妄、剑意如怒浪波涛的观师兄多少都有些了解,毕竟过去三十来天里,他就找了十几个人在比剑台单挑,若是梅梢派有单挑次数榜,恐怕观山海能以倍杀第二名的成绩雄踞第一。
纵观观山海的每一次比剑,都不喜欢废话,基本走的是先发制人举剑就砍的路线。
但这一次,观山海竟然没有像之前那般,大开大合起剑。
他的手停在剑柄上,仔细去看,他的手指竟在微抖,好似在犹豫这剑怎么出,出什么,向哪里出。
比剑狂魔突然变得不会出剑。
这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台下先是从嘈杂变成了一片安静。
如此等了片刻,观山海竟然还不动,而他对面的虞六看起来好似也在轻松写意地负手而立没有动作时,台下终于又忍不住了。
有人挽起袖子,战意澎湃,大喊观山海你行不行,不行就滚下来让老子来。
有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观山海莫不是收了钱在打假赛,无耻!
却也有一直在此处观赛避免出现意外的长老,原本还在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却“咦”了一声,轻轻掀开眼皮,向着虞绒绒所在擂台的方向扫了一眼:“符修?剑符?嗯?”
确实是符。
观山海将周遭的所有声音尽收耳底,心道妈的一群嘴炮王者,有本事你们上来试试。
那是他不想出剑吗?!
他简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出剑!!!
他已经将他所有知道的起手换了个遍了,然而每一次将要提剑之时,他都能敏锐地感受到,只要自己提剑而起,便绝对会遭遇面前的那道好似怎么避都避不开的东西。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观山海觉得是符,但为什么会有符上带着剑意?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观山海重新沉了沉心思,终于咬牙而起,既然避不开那道符意,便迎符而上!
于是他起剑。
起剑本是流畅的,尤其是这样他不知苦练了多少次的起手剑。
他声势依然浩大,剑意依然饱满,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那样席卷而起的剑气。
然而剑出便顿,再顿,空气中有细微却零零碎碎的碰撞声响起,再一路亮起琐碎光芒!
有人不解其意,下意识数了一下,发现观山海这一起剑,剑声竟然这样一路响起了数十次!
于是观山海这一剑起手出来,终于完成拔剑,待到剑尖停时,所有人都愕然发现,他起手的剑意竟然已经全然消散。
气势全无,剑气空荡,擂台上空空如也。
观山海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剑,再看向对面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动,只是好似过于轻松地挥了挥笔的少女。
大家只觉得他起了个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一路下来,他手中还能握着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指和手腕的剧烈颤抖,若非他此前练基本功时从未偷懒,恐怕此刻自己的剑就要连着自己的颜面一起落地了!
“……敢问虞师妹,为什么能看穿我所有的起手,再在我举剑的这一瞬便布下这么多阻碍?”观山海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毕竟我起手后……换了足足三次剑招。”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那一路细碎的亮起不是什么观山海的新花样,而是虞六已经出手!
“因为刚才观师兄与连师兄比剑的时候,我看了看。”虞绒绒道:“再猜了猜。”
观山海依然不解:“……可我方才起手用的,与之前并非同一种剑。”
虞绒绒道:“确实不是同一种。但我这不是还猜了猜吗?”
观山海:“……”
神、神他妈猜了猜。
虞绒绒笑了笑,重新抬手。
“那么,观师兄是打算认输,还是继续?”


第68章
观山海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两个字。
梅梢剑修的世界与信条都很简单,可以输,但要战着输,站着输。
可以被打败,但不能在真正落败之前,就松剑投降。
观山海自诩剑修中的战斗修,修中之修,剑中之剑,纵使此刻已经预料到此战接下来恐怕自己会极其狼狈,狼狈到丢掉自己这些年来一剑一剑打出来的连胜声名,观山海依然不打算认输。
所以他横剑于前,沉声道:“我不会认输。”
这个说法很有趣。
不是想要继续,而是不会认输。
那么接下来的对局,便绝不是简单的“那就打到你认输”。
而是打到你,不得不输。
面对这样一位愿意以自己的伤来换赢,且在生生受了那一剑后,神色不改,眉头不皱,神色很是坦然的剑修,让他不得不输,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两人身边的那块榜单上,原本虞六就只是上榜而已,观山海在第一,但在虞绒绒按住了观山海的起手剑后,虞六的名字便悄然跃居在了第一位。
虞绒绒的神色更认真了些,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摸索过手中笔杆,带起一串连绵符意,倏而一笑:“好。”
再起符时,观山海突然觉得,对面的符,变了。
他目不能观,眼无法看,天地之间明明处处是符,眼眼是线,但若是看不到,便是真的穷尽目力也无法看到。
但看不到,不代表感觉不到。
之前的符,更像是在不让他出剑,预判所有他的出手,再用一道符斜斜压住他所有可能出手的轨迹。
而现在,则像是某种无声无形的约战!
观山海心中恍然,长笑一声,只觉得畅快!
于是他的剑再一次真正出鞘,带起连绵剑意,再如江河般向虞绒绒的方向翻涌而去!
虞绒绒勾符。
她本就读过太多书,知道太多剑,再与傅时画这十日不眠不休的对战以来,她又将她只是在书中读过的剑再见了一遍。
所以观山海才起手,她其实就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剑。
她有千万种符可以封住他这一剑,但她偏偏没有,而是抬手起剑符。
是她登上了梅梢雪峰之巅,第一次见到金顶皑皑时,心中的那一剑!
符出如剑,无影无形般在半空与观山海的这一剑倏而对撞!
直到这一声对撞轰然炸开,观战的众弟子们才从对撞的裂痕中看到了那道绝不亚于观山海剑气的符意!
观山海连退三步,爆喝一声,气势再攀,长剑下压,便要以一身修为硬生生将这一符劈开!
虞绒绒已经提笔,准备再起剑符,迎战观山海的下一剑。
然而空气中突然有了某种……略微耳熟的,碎裂声。
虞绒绒睁大眼睛,脑中恍然响起了此前冰瀑湖泊碎裂时的声音,间或混杂着几声自己用符意硬生生切碎了傅时画某把剑时的脆响。
她似有所觉,目光慢慢落在了观山海的剑上。
观山海的眼睛睁得比虞绒绒还要更大一点。
他的眼神很惊愕,很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自己此生都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然后,他那柄日夜都不离身的剑,就在他惊恐的目光里,顺着方才所有与符线碰撞过的痕迹,悄然出现了许多裂纹,再倏而散落成了一地碎片。
阳光穿过风雪,再落在那些晶莹的碎片上,反射出一点光泽,倒映出观山海瞳孔地震的一张脸。
虞绒绒的目光落在那一地剑片上,有些慌张无措道:“……啊。”
风也静,雪也停。
剑修的膝盖都是直的。
观山海过去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此时此刻,观山海沉重而张皇地慢慢跪在了地上,眼泪在一双大眼中打转。
虞绒绒很是过意不去,虽说比剑台上确实刀剑无眼,她也不是故意要碎对方的剑,但毕竟,碎了……就是碎了。
她才小心翼翼踏向前一步,却听一声哭嚎冲天而起。
“我的老婆啊——!!!!”观山海捧着碎剑残渣,干嚎道:“我的老婆,怎么会这样!!”
虞绒绒向前的脚步一顿:“……”
???
他、他说什么???
什么老婆??
观山海泪眼模糊,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原本英挺的脸上一片哀思:“你不懂的,你根本不懂的!我的剑,她,她就是我的老婆啊呜呜呜呜……!”
台下有人感同身受,声音里也带了闷闷:“虞师妹不是剑修,有所不知,我们剑修的剑,就是我们的老婆,这辈子矢志不渝的道侣,人生绝不缺席的伴侣。呜呜呜观师兄的剑碎了,我也好悲伤,我的老婆要是碎了,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我也……呜呜呜。”
“我、我也……!”
……
台边竟然一时间悲切有之,哀思有之,听起来简直仿若在为观山海的剑送行。
虞绒绒:“……”
她确实是真的不懂,但无论如何,这么多声哀嚎积攒出来的哀思却也算是已经传递到位了。所以她欲言又止了片刻,到底还是愧疚地小心问道:“这剑是观师兄的本命剑吗?碎了会对观师兄的修行有什么影响吗?”
“我才筑基,哪有什么本命剑呜呜呜!”观山海哭道:“道行没有影响,但、但我的老婆她碎了呀!!”
他深吸一口气,又惨然看向虞绒绒:“虞师妹不要为此而有任何负担,是我观山海技不如人,碎了剑,怨不得别人!还要感谢虞师妹让我知道,这天下原来还有这样的剑符,这样的打法,我的老婆,她,她不虚此行,死得其所……!”
虞绒绒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赢了,其实碎剑一事确实与她无关,胜负输赢,便是今日观山海将命留在了这里,也是生死遂愿,何况区区一把剑。
但虞绒绒,毕竟是虞家的绒绒。
所以她没有离开,更想到了某个小胖子最近连环发给自己、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的传讯符。
于是虞绒绒思忖片刻,试探道:“或许,观师兄是时候拥有一把自己的本命剑了?”
观山海闻言,肉眼可见地更悲伤了:“虞师妹这样有剑不用的人,哪里懂得我们穷剑修的苦……我哪来的钱搞本命剑啊!”
虞绒绒听懂了:“是没钱,而不是不想……的意思,对吗?”
观山海连连点头,眼中的眼泪已经快要兜不住了:“谁不想啊!!谁不想自己的老婆就是本命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