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哥冷笑,指尖轻扣匕首。
这个傻子,没有小善,当然哪都不好,岂有宫内外之分。瞧这个傻子羡慕的样,口水哈喇都要流出来了。
哼,能和小善一起玩的,只有她的丈夫——本人也。
班哥脑海里凌迟李延千刀,毫不费力准备了一百零八种让人悄然无声死去的方法。
小妻子的声音远远飘来:“……可我不能总是陪你玩,我和陛下说好了,得先陪他。”
“为什么?为什么得先陪他玩?陛下凶巴巴,一点都不好玩!四哥最好玩,小善和四哥玩,”傻子撒娇,手舞足蹈。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呀。”小妻子这样答道,“等四哥成亲,就能有一直陪着四哥玩的人啦。”
傻子喊:“那我要小善做……”
小妻子捂住傻子嘴,神情陡然严肃:“小善已经有了丈夫,绝不可能和别人做夫妻。四哥,再乱说话,小善再也不见你。”
傻子急得掉眼泪:“不说了,再也不说,小善见四哥,不要不见四哥。”
班哥走出去,不由分说接过宝鸾手里的巾帕,隔开她,替李延擦限泪,皮笑肉不笑:“四哥,怎么哭了。瞧这哭的,朕昔你擦擦。”
力气很大,你搓铁。李延一疼,哭得更大声:“痛,痛……”
班哥轻笑,手劲加大:“哪痛?是这,还是这?”
宝鸾无语,欺负一个心智不全的人,他好意思!
伸手推,推不开,铜墙铁壁般挡着,硬的不行只好上软的,身后搂住他暖,温柔贴后背。
班哥手一抖,立时半边身子酥倒。
宝鸾趁机使眼色让人带走李延。
李延还想和妹妹玩,一把鼻涕一把泪,磨磨蹭蹭恋恋不舍。女官来拉李延,这才肯走。
走出两步,突然跌倒,摔得鼻青脸种。
一看,原来是天子下黑脚,伸退绊了路。
殿内,李延哭声断断续续传出,御医正在内室诊治。
宝鸾听他哭得可怜,想要进去宽慰一二却束手无策——有人吃飞醋。不肯让地去。
人不进去,派女官取酥糖送进去,就这,某人还有意见:“三岁小孩,要糖哄?”
宝鸾验一眼:“你少说两句。”
某人抿抿嘴,同样一个白眼飞回去,等糖来了,不动声色,出手截胡。
宝鸾被他风轻云淡吃糖的样子噎得说不出话,好一会才出声:“好吃吗?”
班哥顺便往她嘴里塞颗糖:“三岁小孩要糖哄。乖,吃糖。”
宝鸾张嘴就要吐糖,披捏住嘴,他俯身亲了亲,舔嘴角;“我这颗糖是不是很甜?”
宝鸾开不了口,眼神控诉-甜个层,酸得要人命!
所幸李延没事,磕破了皮而已,没什么内伤。宝鸾把人送出宫,以皇后的名义送了一堆东西过去,交待人好生伺候。
细心打理完事,回身一看,某人完全没有任何愧疚之意,优哉游哉躺榻上小憩,见她来,伸出手来。
宝鸾打落他手:“我喊他一声四哥,你也喊他一声四哥,作甚欺负他?他本就可怜,一辈子都得靠人照顾,难道不能分点善心给他?”
班哥笑了:“我本就没有善心。何来善心分给他?”
“知你没有善心,所以我的善心多出一份,连带你那份,一齐分给他。”
班哥抱臂,义正言辞:“可你的善心,全都该属于我才是。”
宝鸾不想和他说话了,转身就走。
班哥拉住她:“去哪,等了你这么久,还没做正事呢。”
宝鸾疑惑:“什么?”
班哥开始脱外衣,一边脱一边阐述她今日没有迎他下朝让他一顿好找一番好等耗了多少宝贵时间。
“你得补偿我。”他眨着漂亮的黑眼睛,长睫如羽,坦胸露肩,重重端息。
宝鸾惊讶,这人今日怎么了?
平日再重欲,也没有刚下朝就要把她往床上拉的。这个、这个,白日宣淫要不得!
“你冷静……”是不是刚才李延的话被他听到,受了刺激兽性大发?
立马搂住他脑袋,杀手锏祭出来:“爱你,我爱你,不看别人,就只爱你。”
他果然缓下来。
但紧接一波更大的热潮席卷而来!
她被这狂热的海浪压得无处可逃!海浪颤栗,她也被迫随之颤栗,浪潮铺天盖地包围她,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
许久后,海水退潮,狂浪恢复平静。宝鸾全身湿哒哒,力气被抽干,手指头动一下都嫌累。
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吃干抹净,这下总该满足了吧。
结果耳边一声长叹落下来,这人闷闷不乐埋她脖颈间:“小善,我心里不痛快。”
他竟然还敢抱怨不痛快!什么叫恶人,这就叫恶人!彻头彻尾大恶人!
抬不起腿端人,但张嘴咬一咬还是勉强能行的。不想动,只好就近咬他耳朵。
牙齿一磨,听见他语气忐忑“……你……你喜欢孩子吗?”
宝鸾嗅出不对劲,好端端地,提孩子作甚?
他咬牙切齿道:“石源这厮,今日说他夫人有喜了。他才成婚三个月,就能让他夫人有孕。”
惴惴不安摸她手:“我们都成亲半年了……”
宝鸾皱眉:“那又怎样?”
他眼圈微微发红:“你会不会嫌我……嫌我至今没能让你怀上孩子?”
宝鸾压根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听他一说又惊又好笑:“我发誓,绝对不在这种事嫌你。”
不在这种事嫌他?难道还有哪种事嫌他?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一次最好只关注一件事——
“真的?你不嫌孩子来得慢?”亲她脸像小狗讨好主人。
宝鸾完全不当回事:“随缘好啦。”回亲他,给予肯定:“不要胡思乱想了,快点闭眼睡一会,下午还有宫宴呢。”
片刻,假寐的班哥睁开眼,愁眉不展:小善是不是故意安慰他?
想到那份不知道藏哪的和离书,眉头皱得更深。
若一直无法怀上孩子,她正好有借口不要他。


第145章
最近很不对劲。
几天的开始宝鸾就有这种微妙的感受了——现在的班哥和平时的班哥不一样。
近来他对她好得过分,百依百顺。
不是说他以前对她不好,不百依百顺。
以前百依百顺,但有条件,得哄他,得亲亲他抱抱他,得夸夫君真棒。
他经常这样,做了一件自以为很好的事,就跑过来让她一遍又一遍地称赞他,要是不夸到他满意是不会罢休的。
现在就不一样啦。他也不求夸了,做事不留名,作风大变,大得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甚至在地提及半年一次的回山时间到了,该去百里家探亲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激烈抗拒。照常狠狠拍打了她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程来温柔款款:“早去早回。”
哇,鬼上身!
早早准备好应对他发疯,结果英雄无用式之地,种种手段一样都没用上,搞得她草名有些郁闷。
今天早上也是如此,她想出宫去看看被圈禁的李云青,班哥竟没说什么。问了句她什么时候回宫,精神抖擞上朝去了。
宝鸾一头雾水。黏人精突然变得不黏人了,怎么回事!
要是以前,早就嚷起来:“为何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当然了,这天底下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人都该与她不相干。听见她撇下他出宫独自一个人出游,绝对不会有好话,酸话说尽,还会趁机索要各种诺言,要听到一百遍她心悦他才行。
今天一句抱怨都没有!更没有趁机索取不平等条约,可喜可贺……个鬼,可疑!实在可疑!
宝鸾心不在焉,出了宫也不得劲,一不留神就被李云霄给看出来了。
李云霄同皇后篡位失败后,被夺公主称号,赶出皇家玉牒,虽然性命是保住了,但终生部得圈禁在这个鬼地方。
一个永生被禁锢的废公主,她曾经的一切都成过往烟云,所有人不约而同遗忘她,和这样一个人说话。远比少年时交好的那些世家女郎更稳妥。
永远不必有忌讳。
宝鸾偶尔来这里探望,说上几句闲话,说闲话倒是其次,主要是听齐氏和圣人的闲话。
李云霄虽然被圈禁,但每隔几个月都会被送去圣人养者的园林住上一段时间。
班哥曾笑道:“他以为我要弑父,我偏不杀他,我可是孝子,怎能弑父?至于齐氏,他喜欢留就留着吧。”送李云霄过去一家团聚,完全是为了给圣人添堵。
圣人压根不待见这个试图篡位的女儿。
李云霄也是心大,送她去她就去,每次去了回来,乐呵呵逢人就说园子里可热闹了,母亲上演全武行,一言不合就追着阿耶打,总算像个将门虎女。
宝鸾每次听都大为震撼,然后下次继续震撼继续听。
和寻常人不同,李云霄被圈禁后并未消沉抑郁,别说寻死,红烧肉少吃一块都大声抗议。
“祸害遗万年,我还有一万年好活呢。”她评价自己篡位一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至少我试过了!”
破罐子破摔,李云霄的恶劣态度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如此刻,她毫无礼数叉腰大骂:“你这个没出息的!这样明显的事都着不出来,他这分明是有了二心!你这个傻子笨蛋糊涂虫!我跟你说,夫妻之间一点微小的变化,都得警惕!今天你要是不警惕,明天你的皇后之位就得拱手让人!”
她列举种种夫妻之道,苦口婆心教导十八条御夫心得。恨铁不成钢,喋喋不休。
宝鸾不报气:“你这些心得哪来的?不是说和简昊不好吗?”
李云霄和驸马感情不和,夫妻俩每天不是打就是骂。整个长安人尽皆知,正因如此,李云霄谋夺皇位时,简家一分力都没出,完全置身事外。所以事后清算时,简家没有沦着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只是被夺了兵权,赶出长安。
虽然几代人累积下的势力全被瓦解,但至少性命无忧。回到安北老家,几十年后未心不能重现衣族荣光。
以班哥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性,他能手下留情,对简家网开一面,背后肯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云霄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宝鸾的话,宝鸾便又将话问了一遍:“老师傅教人,总得出处吧?

可能是怕她下次不来找就没人陪说话了,李云霄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低声嘟嚷:“我,我、我和简昊好着呢,谁告诉你,我们夫妻感情不好!”
宝鸾都懒得说她。
这两人要是感情好,李云霄和齐氏的事就不会败得这么快。被禁卫拿下的时候,李云霄还大声喊着驸马是同谋,要拖附马一起死呢。
鄙夷的眼神太明显,李云霄哼唧道:“小善,我和你不一样。你从小心善,事事为人考虑,我从小心恶,事事只为自己考虑。我喜欢的东西若无法再拥有,宁愿毁了他,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宝鸾不懂,所以没有作出评判。人的感情最是复杂,无法界定一个标准去衡量。她想了想,说:“其实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心善,我也有冷漠残酷的一面。”
李云霄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指若她笑:“小善,真正的坏人是不会觉得自己冷漠残酷的!”
宝鸾哼一声,拍开快要戳到她脸上的手指:“你知礼些行不行,如今我可是皇后,被你指着鼻子笑,面子放哪?”
李云霄捧腹笑了会,端正身体怪声怪气“娘娘长乐安康,罪人有限不识泰山,还请姐娘宽容些。”
要不是她还能说些玩笑话,宝鸾真觉得李云霄要被关疯了。不和她一般计较,大人有大量,抬手一挥:“起吧。”
“欸,谢娘娘。”李云霄装模作样扭着腰起身。
宝鸾忽然想起什么,说:“简昊好像没有回安北,前阵子听人说,他在长安城外的小县城买了几块田,要做花农呢。”
李云霄一愣,不以为然冷笑:“八百年前随口说的话,亏他还记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做皇夫不比做花农强万倍。”
宝鸾咳了咳,皇夫什么的就都没听见吧。
李云霄:“你不知道吧?他还没和我和离呢。”
这个宝鸾是真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这两人早就不是夫妻,这么耐人寻味的事,班哥竟然不很地说,真是岂有此理!
李云霄可没兴趣满足宝鸾的求知欲,摆摆手:“别问,问就是我魅力大让人舍不下。”
宝鸾嗤一声,还想多问两句。
“娘娘,打住吧。”李云霄抱肩。“与其关心我的事儿。不如关心关心你的皇后之位。快回宫去吧,指不定你的陛下现在背着你做什么呢?我要是你,现在就回去把那小妖精揪出来杀了。”
宝鸾气闷:“胡说,才没有什么小妖精。”
提前回宫,一路风驰电掣。
本来要回御院,半路停住,直奔紫宸殿。
紫宸殿边有三四个便殿,偶尔用于天子白日起居,她鲜少踏足。
长驱直入。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殿外发现天子仪仗,近侍一见她来,登时面色大变,张嘴就要喊。
宝鸾:“堵住他的嘴!”吩咐女官,看好他们,谁敢闹出动静来,立时仗责二十赶出宫去。
忐忑不安,独自一人进殿,轻手轻脚,见殿内无人伺候,心更加沉重。
内室屏风现出两道人影,一人高高在上,姿态慵懒,正是她那不对劲的夫君。一人俯身在地,诚惶诚恐,正是……
咦,怎么是个御医?
“那么多苦药灌下去,怎么一点药效都没有?”班哥的声音传出来,很不耐烦。
御医噪音颤抖,回话声太轻,听不太清楚:“……非一日之功,望陛下平心静气,假以时日定有成效。”
“假以时日?时日多久,你倒是给个准话!这药联一天天地喝,实在煎熬!”
“陛下恕罪,臣,臣已尽力了啊。”
茶杯碎地,班哥意外地没有动怒,语调隐忍,咬牙切齿:“先前你说的另一种药方,服药之后一月内不能同房的那种,试试吧。”
御医磕头:“小臣这就回去抓方子熬药。”
宝鸾内心震撼呆愣原地,直到御医出来瞧见她,唤了声“娘娘”,如梦初醒。
冲进去,直奔班哥。
班哥听见御医那声“娘娘”时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见宝鸾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中,泪盈于睫:“你……你病了?”
班哥一怔,随即紧锁眉头,郁郁不乐:“是啊,我病了,你不是天天说我有病吗?”
宝鸾情绪上本就一番大起大落,哪里听得他这样自嘲,又愧疚又自责,紧紧抱若他嘘寒问暖。
问是什么病,要不要紧,怎么就天天喝药了。
班哥苦闷道:“别问了,以后告诉你,现在……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和你做一日鸳鸯算一日。”
宝鸾大惊,以为他得的是大病,立时自责以前时常说他有病,如今真得病了,看来是她咒的。一会又发誓再也不骂他,只要他能好起来,日日说蜜语。
眼泪哗啦啦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难怪这些日子你总不对劲,每日沐浴好几次,还在腰问挂香球,原来是为了掩盖药味……”
想起她回山的事,更是悲从中来:“我就说呢,竟然不抱怨不阻拦,管应得那般轻松,我回山探亲,正好方便你服新药。一个月不同房。也就能瞒过我了。”
班哥叹息:“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亲她额头,生离死别般,泪水缓缓打湿眼角。
两个人的眼泪混在一起,你亲我的眼泪,我亲你的眼泪,两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如孩童般抱在一起,你亲我一下,我亲一下。
说情话,情话中发了大浪。
浪水淹没巫山山顶,抵达一个从未到过的高度,神魂颤栗,真正的契合。
不相今日竟有这等意外之喜,班哥心跳如雷。一点点舐干净,如饮甘泉,凑到她耳边问:“喜不喜欢?”
宝鸾被浪拍得魂都散了。意识回笼后羞得无地自容,红得像剥壳的虾,蜷缩一团试图找个洞钻进去。
班哥扒开她手脚,抱着这个大宝贝:“喜欢的,对不对?以后每日都让你这样喜欢,好不好?”
宝鸾羞着羞着就不羞了,凡事都有第一次,快活的事,何必羞耻。
转念一想他每日喝苦药,生着病还能让她快活,愈发难过,痛心地看着他,泪意重新涌上来:“每日?还能有每日吗?”
班哥信誓旦且:“当然!”
班哥生病,回山的事自然得往后推推。
他已经开始眼用新药,一月内不能有房事,每晚不安分地抱着她,像条大泥鳅蹭来蹭去。
按理说,她不该生疑。
毕竟这人一天不和她欢好就了无生趣半死不活,如今能忍一个月,要不是真病了,估计不会被逼到这份上。
可她又忍不住不怀疑,回山之事在即,他向来诡计多端,八百个心眼子,要说为了阻拦她回山来这么一出,也不是不可能。
以防万一,还是拿了药渣让百里家的药师看,这一看,就看出事来。
药是真药,确实是为了治病,治不孕不育!
宝鸾错愕,当夜强迫班哥诊脉,百里家的药师诊完脉道:“陛下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隐症。”
这还了得!没病喝什么药!
亏她这些天提心吊胆,就怕他有个好歹一命鸣呼。竟然骗她!
气死了,恨不得把这个人踹出去,再也不要见。
班哥完全没有事情败露后的不安,同样的手段他使过一次就没打算使第二次,是她自己误会了。
神情淡定,眼神无辜:“我本来就只是喝药调补,从未说过自己生病。”
宝鸾:“你!”仔细想想,明面上他确实没承认生病。
大奸人!
刚要开口骂,听他忽然用很悲伤的语气说:“小善,我真的很怕自己无法让你怀上孩子,那些药好苦好苦,苦得我心里都发苦。”


第146章
完全不明白他这种担忧从向而来,宝鸾生气的小脸呆滞了一下,圆溜溜的黑葡萄水眸眨啊眨,将人从头到尾打量,欲言又止。
班哥脸上神情仍凝着哀伤,好似孤儿凄凄切切,余光瞄她,她怒气已歇,一双顾盼生辉眼,围着他打转。
看他作甚,怎地还不扑来?抱他入怀好好亲嘴一番才是正事。
等不来安慰,更幽怨,帝王也需有人疼,吃了那么多苦药,像何她还不叹一声“辛苦辛苦”。
宝鸾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房事无忧,孩子自然来。医师都说了,这个人身体康健,没有隐患。既然没有隐患,那就又是心病了。
反正他的心病多得是,不差这一个。
宝鸾喊人来:“以后不必再煎药。”
苦药无益处,少喝为妙。
一夜过去,好似无事人,照常命人:“替陛下换梳更衣。”
亲自替他梳头,换上常服,神采奕奕,俊俏非凡,好一个漂亮郎君。
心火早丢九霄云外,被骗也认了,至多损失一个月平和心境,担惊受怕,点点泪水,本就是你情我愿。
与其怨他骗人,不如下次提高警惕,争取不再上当受骗。
牵他出门,庭院花团锦簇,日光溢彩,映照人面,更显他高大英气,赏心悦目。
是威严天子,亦是枕边痴情人,这双专注黑眸,深情眼神,原谅一二也无妨。
命他闭眼,踮脚轻啄。第一下啄左眼,第二下啄右服,第三下啄额心。
区区三下,就已令人失魂,见他神魂颠倒,怎能不叫她自满得意。
王八蛋?不,仍是好夫君。
“快去吧,莫让宰相们苦等。”
政务多如牛毛,勤政方是天子本分。
一转身,收拾包袱,速速回山。
留下书信一封:你要想我。
不提何时归,不说会思念,只说“你要想我。”
对着一个病入膏荒的疯子,要说想他,他看不见人,会更疯。
反过来,吩咐他想她,安稳度日万事大吉。
要他惦记要他挂心要他爱慕,要索取不要供奉。
一月后回京,果然安然无恙,天下太平。
天子没有遇刺没有重病,阿弥佗佛。
皇后呢?皇后为国祈福,斋戒至今,已一月未露人影。
娇娇儿见面第一件事,不吝夸奖:“竟然忍住了。”
班哥仍穿天子冕服,从祈雨祭坛归来,风尘仆仆,严肃庄严。入耳乍听一句刺耳话,立时苦大仇深。
转过身去,不想看她。
抛夫离家长达一月,好意思嬉笑?
见面第一句,不表思念深深,不表情意绵绵,半点悔意愧疚都无,只说竟然忍住了?
竟然忍住了?这是什么鬼话!
简直混账!
宝鸾打发人出去,自去梳洗,屏风后喊他来,不见动静。温泉洗凝脂,再次娇呼:“呀,我落水了。”
喊到第三声,人影窜出来,不疾不徐,负手在背,两眼朝天。
噫,好一派正人君子非礼勿视。
玉臂舒展,白白嫩嫩,一朵出水芙蓉自怜道;“你是谁?我夫君呢?”
水汽氤氲,隔雾朦胧,冰山总算往前挪半寸。
眼不再高于顶,目光飞掠再飞掠。
宝鸾喊:“你不要过来啊。”
冰山褪衣,快如星火。
宝鸾:“你这个登徒子。被我夫君知道,有你好看——”
噗通一声,水声晃晃,嘴被捂住,身被禁锢。
雨打浮萍,潮鸣电掣。
一下午的光阴,一眨眼的功夫就溜走了。
他已熟睡,年轻俊朗的面庞,梦中仍紧锁眉头。悄悄解他里衣,欢爱时部不忘遮挡的地方展露无疑——
新添的划痕,有深有浅。不多不少,和她离去的日子巧台,刚好三十道。
下了榻,翻出他的旧香囊。其他衣饰可以扔换,这只否囊换不了。她婚后送的第一件女工,他自然一直戴在身边。
香囊上淡淡药香,是苦药的气味。
他仍在服药。
主鸾背对身,默然无言躺回去。
睡至半夜,身侧窸窣声闹人,惺忪睁开眼,一张精致面孔近在眼前。黑购動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半夜醒来猛然见到这样一双黑幽的眼睛盯不放,吓部要吓死。
骇了半瞬,手摸他脸:“水凉凉,好像鬼。”
班哥气笑:“做鬼也缠你。”
宝鸾打哈欠:“怎么不睡觉?”
难道不累?翻来覆去好几次,她人都要耗坏,他竟还有力气?
“你要我想,我每日都有想。”他一板一眼,仿佛在谈公事:“总不能白想。”
宝鸾好声好气:“先睡觉,睡醒再说。”
“已经睡醒了。”他理直气壮。
宝鸾捞过被子往头上一盖:“我还要睡。”
班哥推推:“小善。”
小善要睡觉,小善不想理。
好一会,就在她即将重新跌入梦多之际,忽然惊觉身下一空,整个人好似半跌云雾中,挨不到实处。
急忙从紧裹的被子里挣扎着探出脑袋,星夜猝不及防扑入眸中,皓月当空,雄伟言殿尽在脚下。万籁俱寂,唯风声潇潇。
宝鸾眼睛不目觉瞪大,黑夜中壮丽的永安宫收之眼底,高傲矗立的是紫宸股,展翅好似要高飞的是含元殿和宣政殿,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是太液湖,古铜宝镜股倒映着白色月亮。
飞得太高,她的心都要跳出来。重重捶他肩膀,声音颤抖:“混蛋!”
他轻笑一声:“反正不睡了,不如出来看夜景。”
宝鸾气哼哼,人反应对来后,惧高的毛病也就出来了。半只限睛睁着半只眼睛闭着,往下面瞄一眼,头晕目眩,心惊胆颤。
想看不敢看,不看又可惜,趴在人怀里赏夜景,赏得惊心动魄,一路心如揣兔,瞄几眼立马闭眼,闭眼后又继续看。
鼓楼之顶,风声停住,头顶上他的声音沉下来:“到了。”
旧时旧景旧人,长安城万家灯火,美不胜收。
“这里我来过。”她怔怔回头,见他迈进浓黑的暗处,害怕得直喊:“别走,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