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看,我早就说了,以后等着表妹的全是好日子呢。”殷蕙扶起温如月,柔声贺喜道。
温如月也很是欣慰。
她是县主了,还有自己的县主府,再也不用留在蜀王府看人脸色了。
表哥若是待她温柔呵护,她还好受些,可表哥那么冷,一点希望也不给她,她又何必再赖在这里寄人篱下?
两大一小进了厅堂,殷蕙让温如月展开县主府的舆图看看,她也对温如月这座宅子感到好奇,譬如宅子位于什么地段,大小如何。
温如月也很期待,将圣旨放到一旁,再把舆图放到桌子中央,慢慢展开。
最先入眼的,便是县主府的房屋舆图。
是座三进的宅子,与其他三进宅子比,只是更宽敞些,后面还带座小花园。
温如月对着这宅子的构图发起了呆。
乍一听说县主府,她想象的就是蜀王府这样气派的宅子,虽然知道县主府肯定要差一些,却没想到竟然差了这么多。
三进宅子,与普通的小富之家相比,有什么区别?
殷蕙在看到舆图的时候,忽然想了起来。
皇帝的女儿封公主,府邸比亲王府的规制低一等,与郡王府同规制。
亲王的女儿为郡主,府邸规制比郡王府低一等,乃是一座五进宅子。
亲王的孙女为县主,府邸比郡主府更低,直接变成了三进院。
亲王的曾孙女为郡君,也是三进宅子的府邸,与县主的区别在于食禄。
温如月毕竟不是皇家血脉,哪怕被顺妃娘娘收为养女,封个县主已经是殊荣。
至于县主的待遇……
县主出阁后才赐府、享受岁禄,成婚的县主与仪宾夫妻俩加在一起,一年的食禄乃三百两。
温如月既然已经赐府,岁禄大概就按照成婚后的算了,也就是说,以后每年温如月都会领到三百两银子,折算下来,每个月二十五两


即,温如月不成亲,每个月能白领二十五两银子,成亲了,夫妻俩加上以后的孩子,领到的也还是二十五两。
多吗?
与名门勋贵甚至富商相比,二十五两很是寒酸,光是下人们的月例以及一家人的吃穿用度房屋维护就要用掉一大半,如果日子过得稍

微铺张些,难以存下银子,想要存下银子,就得节俭着来,买绸缎首饰都得精打细算。
但与普通百姓比,一个月领二十五两银子就太多太多了,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
殷蕙又看了看温如月这宅子的地段,离皇城周围的勋贵圈并不远,折算成银子,也值三四百两。
所以,永平帝给温如月的这份赏赐,其实很不错了,有些新封的官员都得租赁宅子住呢。
当然,温如月这个县主之位是用一家人的性命换来的,是靠她与顺妃娘娘、蜀王殿下的血脉联系才得到的殊荣,缺一样都不会有。
宁姐儿不知何时挤了过来,踮着脚观察桌子上的舆图,喃喃:“娘,这宅子好……”
“好精致,是吧?”殷蕙朝女儿递个眼色,怕小丫头说错话。
宁姐儿眨眨眼睛,点点头:“嗯,好精致。”
殷蕙再看温如月,就发现温如月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毕竟,她也是在蜀王府住了几日的表姑娘,更是在气势恢宏的燕王府住了十来年。
面对一座只比竹风堂大些再多个花园的府邸,温如月这个新封的县主,难免会有落差。


第151章 (蜀王殿下的察言观色)
贺喜过后,温如月带着她的圣旨、县主府舆图回了竹风堂。
她走了,宁姐儿趴到娘亲腿上,奇怪地问:“娘,表姑母的家怎么那么小?”
刚刚她就想这么说的,母亲非要改成“精致”。
殷蕙摸摸女儿的头,解释道:“不小了,三进院子,有三四十间屋呢,多少百姓人家四世同堂也只能挤在三五间屋子里。”
宁姐儿一脸震惊,出生在燕王府的金枝玉叶,如何知晓民间疾苦。
殷蕙就仔细给女儿介绍了一番房产物价,普通人家要在金陵城内买一栋三进宅院有多不容易。
“现在宁宁是不是觉得,皇祖父赏赐给表姑母的那栋宅子,已经很好很好了?”
宁姐儿回想舆图上看到的县主府,皱着小眉头:“好是好,还是小,皇祖父为什么不给表姑母一栋大宅子?”
殷蕙笑道:“因为表姑母只是县主,就像官员有品阶之分,皇亲国戚的爵位也有品阶之分,公主下面是郡主,郡主下面才是县主,爵

位越低,宅子也就越小,不然大家都住一样的宅子,如何显出爵位的高低来?”
宁姐儿想了想,问:“娘是什么爵位?”
殷蕙:“娘是王妃,跟着你父王过。大伯父、二伯父、父王、四叔、五叔都是亲王爵位,比县主高了好几阶,所以皇祖父赏赐咱们的

宅子,也比县主府大很多很多。”
宁姐儿好像懂了:“因为父王他们是皇祖父的儿子,皇祖父更喜欢他们吗?”
殷蕙:“对,爵位高低与血缘亲疏有关,表姑母只是顺妃祖母的养女,与皇祖父没有血缘关系,皇祖父愿意封她做县主,是天大的恩

典了,如果再赏赐更大的宅子,不合规矩。”
宁姐儿彻底弄明白了。
殷蕙捏捏女儿的小鼻子:“娘跟你说的话,不能去外面乱说,遇到什么不懂的,在外面也不能乱问,只能偷偷问我与父王,还有哥哥

们。”
宁姐儿一脸天真:“乱问会被别人笑吗?”
殷蕙:“是啊,甚至会被人抓住把柄,要去皇祖父面前告咱们的状呢,所以咱们要学会谨言慎行。”
宁姐儿捂住嘴巴,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动,记住啦。
上午永平帝才封了温如月为县主,下午徐清婉、纪纤纤、福善以及三位公主就都来蜀王府探望温如月了。
这一群皇亲国戚过来,并不是因为县主这名号多尊贵,而是各有原因。
纪纤纤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大公主离得近,也过来坐坐。
徐清婉那是与温如月有些同住燕王府的旧时情分,为了礼数而来,来之前再与福善打声招呼,福善就跟着来了。
魏杉、魏楹这两位公主更是与温如月一起长大,既然听说了消息,怎么都要来见见故人。
只有桂王妃王君芳没来,她就要生了,没必要来探望一个毫无交情的小县主。
这等盛况,温如月再为自己的处境难堪,也得出来待客。
魏杉、纪纤纤都很好奇她在绍兴经历了什么,殷蕙能拦一次,架不住这二人穷追不舍,总能将话题绕回来,温如月没办法,只能透露

些内情。
大公主很是气愤,说起来,她与温如月都是受了永平帝起事的连累,只是大公主身份尊贵,驸马赵茂一家不敢欺人太甚。
眼看温如月拿帕子拭泪,大公主出言安慰道:“如月不必伤怀,薛焕与那汪氏都得了报应,而你已经贵为县主,以后只管扬眉吐气,

自有锦绣良缘等着你。”
徐清婉也说了类似的话。
她们姑嫂俩一开口,纪纤纤、魏杉都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风凉话。
福善与温如月没有旧情,基本上就是坐在旁边,一边吃糕点一边听热闹,只是,看着坐在那里潸然泪下的温如月,福善很是替温如月

窝囊,好好一个正室,竟然被一个小妾欺负成这样,换成她,拼了命也要逃出那狼窝,实在逃不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薛焕与那小

妾也别想善终。
众人陆陆续续地来,走得时候哗啦啦一起离开了。
殷蕙刚休息没多久,衡哥儿、循哥儿回府了。
自家亲儿子,不必客气,殷蕙继续在次间的榻上躺着。
昨晚魏曕折腾得太狠,下午又坐着陪客陪了好久,她腰酸。
因此,衡哥儿一进来,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母亲。
以前每次他们回府,母亲都会笑容温柔地等着他们,今日竟然都没精神下地了。
衡哥儿让弟弟带妹妹出去玩,再打发走金盏、银盏。
殷蕙见儿子似有大事要说,稀奇地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衡哥儿站在榻前,酷似魏曕的挺拔眉峰深深皱起,低声问:“娘是不是有心事?”
殷蕙错愕地反问:“我有心事?”
衡哥儿直言道:“自从父王带表姑母回来,娘好像就不太高兴。”
殷蕙脸色微变,她招待温如月招待得满面春风,连魏曕都没看出来她对温如月有芥蒂,儿子居然发现了?
“为何这么说?”殷蕙迅速收起异样,还笑了笑。
衡哥儿不满母亲的敷衍,抿抿嘴,提出证据:“您早上都没起来,现在还如此精神不振。”
殷蕙:……
原来儿子是这么误会的,可她又不能跟儿子说他老子昨晚做了什么好事。
“跟表姑母无关,娘就是身子不大舒服,怕你们担心,才推脱贪睡赖床。”殷蕙笑着道,“再说了,表姑母先前那么可怜,父王带她

回来照顾是应该的,娘为何要不高兴,你这么猜,真是冤枉娘了。”
衡哥儿既然有了怀疑,便觉得母亲说什么都只是狡辩,看眼窗外,衡哥儿冷声问:“娘尽管与我说实话,父王想纳表姑母做妾,是不

是?”
殷蕙愣住。
衡哥儿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顿了顿,他低声安慰母亲:“娘不用难过,我会劝父王打消此念。”
殷蕙看着儿子煞有介事的小脸,眼眶竟然隐隐发热。
这辈子魏曕没想纳温如月做妾,上辈子他确实那么说了,如果第二日醒来她说服不了魏曕改变主意,魏曕依然坚持,得知此事的衡哥

儿,也会如此维护她这个娘吗?
“衡哥儿要怎么劝呢?”殷蕙擦擦眼角,招手让儿子坐到身边。
衡哥儿白日在学宫已经想好了说服父王的说辞,甚至还因为走神被夫子点名回答问题,差点挨罚。
母亲提问,衡哥儿就振振有词地说了起来。
十岁的孩子再懂事,又哪里明白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衡哥儿列举的那些理由,在殷蕙听来没有任何说服力。
可这是她的儿子,一个出于对母亲的关心,有勇气去找冷面父王理论的好孩子。
殷蕙将已经有她肩膀高的衡哥儿搂到怀里,又是掉泪又是笑的:“傻衡哥儿,娘真的只是不舒服,不是你猜的那样。上午祖母才收了

你表姑母做养女呢,与你父王更多了一层兄妹关系,你父王怎么可能纳自己的妹妹做妾。”
衡哥儿呆住了。
殷蕙亲了亲他的脑顶,一边抱着一边轻轻地晃着:“不过衡哥儿这么关心娘,娘很开心。”
衡哥儿早在母亲亲上来的时候,小脸便红了个透。
傍晚魏曕回来,衡哥儿一直不敢正视被他冤枉了的父王。
魏曕察觉了长子的异样,只是表妹也在,他先没问。
殷蕙笑着提起那道圣旨,这种喜事,温如月自己肯定不好意思主动宣扬。
魏曕在刑部待了一天,也是刚知道此事,问殷蕙:“宅子在哪?”
殷蕙朝温如月使个眼色:“看王爷多关心你,表妹快把圣旨跟舆图拿来给他瞧瞧。”
魏曕看着妻子灿烂的笑脸,心中一紧。
他就是随口问问,她莫非又误会了?
魏曕正要说不必多此一举,温如月已经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取了。
魏曕只好喝茶。
小丫鬟很快取了两样东西回来。
魏曕看过圣旨,对温如月道:“明早随你表嫂一起进宫去谢恩。”
温如月点头,隐隐期待地看着表哥拿起另一份县主府的舆图。
什么县主府,她若是哭泣一番暗示表哥给她买栋宅子,表哥买的或许都比皇上赏赐的好。
魏曕展开舆图,看过房屋格局再看过文字标注的地段,魏曕暗暗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地段,因为他与母亲的私事,又让父皇费心了。
收好舆图,魏曕对温如月道:“这宅子很好,我看格局也不用再改,让工部原样翻新吧。”
赐封县主已经是恩赐,哪能再给工部添其他麻烦,而且这宅子的布景确实也够雅致。
温如月看眼表哥冷峻的脸庞,笑着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饭后,温如月走了,魏曕照旧检查衡哥儿、循哥儿的功课。
破天荒的,向来对答如流只有在父王出难题时才会冥思苦想的衡哥儿,今晚连最简单的背书都卡了几次。
他卡一次,魏曕的眉就皱一次。
殷蕙替儿子解释道:“早上我没过来,衡哥儿以为我病了,担心了一日。”
衡哥儿再度涨红了脸。
魏曕瞥眼殷蕙,既然起因在他,他也不好追究儿子的过错,淡淡道:“到了学宫就专心读书,少胡思乱想。”
衡哥儿恭敬应是。
魏曕再考循哥儿,循哥儿有点紧张,也卡了两下。
魏曕又看向殷蕙,虽然妻子没有继续给小儿子找借口,可他已经放过了长子,也不好再多批评小儿子。
“好了,回去休息吧。”
衡哥儿、循哥儿放松下来,叫上妹妹一块儿告退。
魏曕跟着殷蕙去了后院。
殷蕙本想继续缝香囊,可想到从女儿口中听说的魏曕早上编的那个理由,殷蕙就瞪了魏曕一眼,直接洗漱躺下。
到了床上,魏曕才抱住她,低声问:“饭前,你是不是又多想了?”
殷蕙挑眉:“什么多想?”
魏曕:“我只是随口问问表妹的宅子位于何处,你却说我很关心她。”
殷蕙反应过来,哼道:“我知道你就是随口一问,那么说是想让表妹高兴,免得她也被你的冷脸吓到,以为亲表哥不关心自己。”
魏曕审视她的眼,确定她真是这么想的,才道:“从小就如此,她应该习惯了,以后再有这种时候,你不必替我粉饰。”
殷蕙:“行吧,我替你照顾表妹的情绪,还照顾错了。”
她的嘴嘟起来,魏曕轻轻按了按,道:“那宅子工程不大,表妹很快就可以搬走了,不劳你再费心。”
到时候,王府里便仍然只有他们一家五口。


第152章 (终于搬走了)
次日殷蕙带温如月进宫去谢恩。
永平帝日理万机,没时间见一个小小的县主,两人直接去了顺妃的咸福宫。
这次见面,顺妃与温如月总算没有再抱头痛哭了,因为侄女有了封号与宅子,顺妃很是欣慰,此刻就主要关心温如月的身子。
魏曕确实从宫里请了御医去替温如月看诊,御医与王府郎中的说词一致,道温如月只是身体较虚,慢慢调理三五个月便能彻底恢复,

没有大碍。
顺妃递给儿媳妇一个复杂的眼神。
殷蕙看懂了,婆婆是在问子嗣方面,她笑着摇摇头,叫婆婆不必担心。
顺妃彻底放下心来,侄女今年才二十五岁,养个半年,明年再嫁,也来得及再生一儿半女。
“你那县主府,工部有没有说何时能修缮完毕?”顺妃又问温如月。
温如月不太好意思地道:“说是最早也要五月中旬,我还得再叨扰表哥表嫂半个多月。”
殷蕙笑道:“表妹太客气了,半个月算什么,我与你表哥巴不得你一直住下去。”
温如月在心里撇嘴,当她看不出来吗,除了最小的宁姐儿,表哥一家都不怎么欢迎她。别人也就算了,她竟然只有吃早晚饭的时候才

能与表哥见上一面,那时候殷蕙与衡哥儿三兄妹都在,她想与表哥说点私事都难,更甚者,表哥似乎也没有兴致与她过多来往。
顺妃却对儿媳妇的热情毫不怀疑,她这个儿媳妇,待她比儿子还亲昵孝顺,一点都没有巨富家娇小姐的架子。
“安心在你表哥表嫂那住着,不用多想。”顺妃笑眯眯地拍着侄女的手道。
温如月笑了笑。
五月初一,桂王妃王君芳顺利诞下一位皇孙,排行十一。
洗三这日,殷蕙带着宁姐儿去桂王府做客,温如月毕竟是刚丧夫的寡妇,这样的日子殷蕙不带她,谁也不会议论什么。
她与大公主、纪纤纤同路来的。
到了桂王府,下了马车,纪纤纤走到殷蕙身边,幸灾乐祸地调侃道:“三弟妹终于舍得出门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留在王府招待那位

楚楚可怜的表姑娘呢。”
殷蕙笑道:“天越来越热,本来也不想出门,莫非二嫂有什么好去处?”
纪纤纤哼了哼,她有什么好去处,家里两位侧妃的肚子都大起来了,她看着心烦,便经常出门去逛铺子,全都走公账,花银子买痛快

,魏昳也不敢说什么。
“聊什么呢?”大公主也走了过来。
纪纤纤抢着道:“我在感慨,咱们三弟妹终于舍得出门了。”
大公主看向殷蕙,不得不承认,这个商户出身的三弟妹运气还真好,家里刚来个可能会变成麻烦的表妹,宫里就给温如月赐了县主府

,过阵子搬走了,殷蕙又能舒舒服服地做她的王妃。倘若顺妃没在父皇那里求了恩赐,温如月就算没变成三弟的屋里人,总在蜀王府

住着,也够殷蕙闹心的。
“进去吧,咱们估计是来得最晚的。”大公主揭过这茬道。
殷蕙、纪纤纤都点点头。
桂王魏暻出来迎接大公主与两位嫂子。
“五叔,我好想你啊。”宁姐儿一看到五叔,便跑过去撒起娇来。
还在燕王府的时候,魏暻因为年纪小,陪伴一群侄子侄女的时间最多,尤其是后面出生的八郎、宁姐儿。
现在魏暻也当差了,住得又远,宁姐儿可不就想了。
“宁宁越来越漂亮了。”魏暻熟练地抱起侄女,笑着夸道。
宁姐儿就亲了五叔一口。
纪纤纤打趣道:“现在五叔也有自己的孩子啦,以后可没时间陪你们这些侄子侄女了。”
魏暻不好接嫂子的话,文质彬彬地请众人入内:“大嫂他们已经到了。”
女眷们就去了王君芳的院子。
王君芳靠在次间的榻上,因为坐月子,不好用太多的冰,屋里味道比较重。
殷蕙等人都生过孩子,能体谅,并不在意,王君芳却很窘迫的模样,笑也笑得牵强。可能平时越清高骄傲的人,越不想被人看见自己

狼狈的一面。
十一郎刚出生三天,小小的一个,除了吃就是睡觉,没什么可逗弄的。
宁姐儿很快就对这个堂弟失去了兴趣,与眉姐儿、庄姐儿去外面玩了。
福善家的九郎、宝姐儿尚未庆周岁,只能在各自的乳母怀里干看着。
“这边热,嫂子你们去花厅喝茶吧。”
屋子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王君芳听得头疼,实在难以忍受,她强撑出笑容来,劝道。
大家看得出她难受,交待她好好休息,这便移步去了花厅。
到了花厅,妯娌姑嫂们又按照亲疏分别挑地方落座。
殷蕙刚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纪纤纤、福善、魏楹就都凑过来了,纪纤纤因为慢了一步,没能抢到殷蕙左右两侧的席位。
纪纤纤懊恼地瞪眼睛。
魏楹笑她:“二嫂离三嫂那么近,平时走动方便,怎么现在还与我们抢。”
福善:“就是就是。”
纪纤纤哼了哼,去魏杉身边坐着了。
大公主朝徐清婉笑:“这几个,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徐清婉柔声道:“一起在平城住了那么久,早都情同姐妹了。”
姑娘们出阁前,与家里的亲姐妹们玩耍的时间最久,感情就深。一旦出嫁到了夫家,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则变成了妯娌们,而

且除非分家,妯娌之间共同生活的时间更久,动不动就是整个下半辈子。
大公主瞥眼殷蕙,用眼神询问徐清婉:你这个做大嫂的,人缘怎么还没殷蕙好?
徐清婉回以苦笑。
她是大嫂,嫁过去最早,孩子生得也最早,又因为是世子夫人,要协理姑母管家,每天都很忙,哪还有时间与妯娌们交际。而且,这

几个妯娌各有各的性情,纪纤纤骄傲跋扈一直与她针锋相对,殷蕙处事圆滑却自有傲骨,不跟着纪纤纤沆瀣一气,也不会主动来巴结

奉承她。福善呢,一进燕王府就与殷蕙投缘,天天往澄心堂去。
算起来,只有王君芳最对她的脾气,可惜王君芳嫁过来的太晚,直接跟着五弟分府单过,根本没有五妯娌同居一府的时候。
徐清婉有徐清婉的理由,大公主却觉得这样不好。
父皇是个很注重亲情的人,殷蕙能被两个妯娌、一位公主同时喜欢,会让父皇更欣赏三儿媳的性情。
太子未立,谁也不知道父皇在考虑什么,这时候,大哥就要力争方方面面都比下面的弟弟们强。
据大公主的观察,四个兄弟当中,给大哥威胁最大的,其实是三弟蜀王。
吃完桂王府的洗三宴,跟着就是端午了。
端午官员们也放假。
如果没有温如月,魏曕会带着妻子与孩子们去郊外看民间的龙舟赛,可是表妹也在,真出门,还要妻子时时刻刻地与她应酬,徒添麻

烦,魏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如月也很识趣,吃过早饭,陪表哥一家坐了会儿,她就以抄经静心为由,回了竹风堂。
“父王,我想赛龙舟。”宁姐儿撒娇道,腰间佩戴着娘亲早上送她的粉色香囊。
魏曕依次扫过去,衡哥儿、循哥儿腰间也有,殷蕙也戴上了,一家五口,只他戴的还是去年端午的旧香囊。
“龙舟太小,咱们比赛划船,如何?”魏曕提议道。
宁姐儿:“好!父王,船在哪?”
魏曕就吩咐长风,去寻两条乌蓬小船来。
长风领命而去。
殷蕙看向魏曕:“怎么比?”
魏曕答应女儿的时候就想好了:“我带着宁宁划一船,你与衡哥儿、循哥儿划一船。”
殷蕙:“三人怎么划,不如让衡哥儿、循哥儿跟你们比,我与表妹在水榭观赛。”
大热天的,她才不想做那力气活儿,再说了,温如月在王府住着,他们一家五口撇下她自己玩,传出去可不好听。
父王母亲意见出现分歧,衡哥儿、循哥儿都不太习惯。
以前,好像都是父王说一不二,母亲很少会反驳父王。
兄弟俩默默地观察着,然后,就见他们的父王妥协了,对母亲道:“也好。”
衡哥儿暗暗地松了口气。
长风动作迅速,很快就弄来两条崭新的乌篷船。
殷蕙叫魏曕带着孩子们先去准备,她在这里等温如月。
小丫鬟请了温如月过来。
殷蕙再与她一起前往王府花园。
波光粼粼的湖畔,衡哥儿、循哥儿在练习划船,魏曕抱着宁姐儿上了一条船,他还让金盏找来一条纱带,将宁姐儿松松地绑在自己腰

间,免得划船时小丫头不慎落水。
殷蕙看得出来,魏曕是真的喜欢家里这三个孩子,无论让他教书还是陪玩,他都没有半点敷衍之心。
这也是魏曕最让她满意的一点,如果魏曕对孩子们也是那么冷冰冰的,她就真不想跟他过了。
温如月也是第一次看到表哥露出如此不正经的一面。
倘若,倘若她当年留在燕王府,趁表哥还没有被殷蕙迷住之前做了他的妾,现在是不是也为表哥生了儿女,她的孩子们也会被表哥如

此宠爱?
孩子……
一滴眼泪从温如月的眼角滑落。
殷蕙正好看过来,却不知道温如月在伤感什么。
大过节的,殷蕙只当没看见。
到了五月中旬,工部官员来请温如月去验收县主府。
殷蕙陪温如月走了一趟。
别看殷蕙瞧不上这座三进院的县主府,可是修葺一新的宅子,还带着一个精致的花园,温如月就算成亲生子,一家四口住这样的宅子

也很舒服了,否则温如月就算嫁人,还是嫁得世家名门,在那样的大家族里,温如月与丈夫大概也只能分到一座小院子,平时还要孝

敬公婆应酬妯娌,哪有做县主逍遥自在。
温如月虽然不是那么满意,可这是完全属于她的家,在表哥家里受了那么多冷脸,她迫不及待地想搬出来。
御赐的宅子,既然已经完工,本就没理由耽搁,越早迁居,越显得她对永平帝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