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心里一惊:“三小姐,这一百两银子买这些草药,足足可以堆一间库房呢……为何不添进些别的药材?”
看了看济世堂外一碧如洗的天空,又看了看街头行人单薄的穿着润璃叹气道:“掌柜的,你难道不觉得今年气候也忒奇怪了些?”
掌柜的挠了挠头:“是比往年热了些。”
“原本是四月才当季的紫藤萝,现儿就有开花的了!今年这天也热得太古怪了些!”润璃眉头紧锁:“这种时节,不可不防时疫!把这些草药收齐整了,炮制成丸药,送往那些在济世堂看病过的人家,也好有个预防,不至于措手不及。”
掌柜的方才了解润璃的心思,喃喃赞道:“三小姐仁慧!”
“再拿些银子出来,济世堂的坐堂先生每人十两,学徒每人五两,伙计每人二两,掌柜的你就拿八两罢,且做奖励之用。”
掌柜的头猛然抬起来,嘴巴都快合不拢:“三小姐,这是?”
“大家平日都辛苦了,只是济世堂却全凭官府拨发的银两支撑着,故以薪酬上对大家多有亏待,今日有银子进账,给大家补发点银子,也是应该的。”
掌柜的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有个小伙计已经蹿了过来,一双大手不安的绞着衣角,眼睛望着润璃,里面全是感激的欢喜:“三小姐,我老娘这条命是你给救的,三小姐看我家贫寒,可怜我才给了我这个差使。今儿我能在济世堂做事情已经心满意足,不再肖想多的,三小姐,这银子我不要,留在济世堂账上给人看病吧!”
润璃定定的看着这个一脸憨厚的伙计,心中自是感叹,果然这就是民风淳朴!
“陈二,你就不用推辞了,你儿子不是快到上学的时候了?该要攒点钱给他做束脩了。送他去私塾,好好的跟着先生学习,以后就是不去考秀才,至少也能识文断字。”润璃放柔和了声音:
“掌柜的,你现在把支取银子的人数做份账面来,交给葱翠核查下。黛青,和我去后院看看陈少夫人。”
陈少夫人已经醒了,周医女正在帮她做腹部按摩,陈家少爷正坐在病床上,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眼睛里还有着担忧。旁边有几个丫鬟婆子拥簇着挽香记的徐太太,有个奶娘模样的,手里抱着昨日出生的那个小婴儿。
“三小姐!”周医女惊喜的迎了上去:“陈少夫人昨晚就醒了,精神头儿还不错。”
“可否仍在流血?”润璃看了看脸色憔悴的陈少夫人,精神倒是不错,可看着人的脸色蜡黄,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尚未干净。”周医女低头道。
“你随我来,配个方子给她抓药煎服。”
润璃一边写一边问:“昨日有谁在服侍陈少夫人?”
“是陈少夫人的奶娘和她的贴身丫鬟,徐夫人也派了贴身妈妈过来。”周医女记得很清楚,那几个丫鬟婆子,轮流守夜的同时,嘴也一直没歇着,细细碎碎的说着陈家的辛秘事儿。“嗯……昨日申末时分,还有陈家少爷的一个姨娘带着一个丫鬟来过,当时陈少夫人的奶娘就和那个姨娘的丫鬟呛出声了。”
难怪陈少夫人的脸色那么差,润璃心中有了计较,写完方子交给周医女去抓药,又重新回到陈少夫人的房间。
“陈少爷。”润璃看着那个眼睛一直在陈少夫人身上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看上去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却为何又还有姨娘?
“三小姐,可是拙荆……”看着润璃摇头,陈家少爷的脸色变得苍白:“你一定要救她!”听到这句话,旁边的徐夫人也紧张得脸上变了颜色。
“你且放心,我保证陈少夫人会平平安安回去,只是我却还有话说。”润璃顿了顿,环视了一下那个丫鬟婆子:“你且让这些下人到外面去,只留徐夫人在这里。”
陈家少爷看了看那些丫鬟婆子,她们倒也有眼风,一个个退了出去。
“我打量着你和陈少夫人倒也是恩爱,可为何还有姨娘?你可知昨晚你姨娘带了丫鬟来我济世堂吵闹,陈少夫人现在需要静养,怎可被这般糟扰?”润璃的眼睛不肯放过那个陈家少爷,直盯得他把头低了下去:“若你还记着结发之情,那就不该放任你的姨娘,陈少夫人静养不好,落下什么病根儿,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却不知静仪昨晚来过……”他喃喃的说,抬头却看到陈少夫人的眼角滚下一滴泪水。
“莫非她会告诉你她要来这里吵我玉儿?”旁边的徐夫人却已是按捺不住,抱着外孙冲了过来:“当年我们看着你和玉儿两情相悦这才把她许配于你,可未及一年你就纳妾,你以为我们徐家是好欺负的?要不是看在玉儿已经有了身子,我们徐家定会和你陈家断亲!如今我玉儿拼死拼活给你陈家生下长孙,你们陈家倒好,放个妾来羞辱我病中的玉儿!是不是想逼死我可怜的玉儿?罢罢罢,和离便是了,我们徐家绝不会少了玉儿一口饭!”
看着徐夫人激动的脸,润璃愣住了,她本只想提点下陈家少爷多多体贴照顾娇妻,却未曾想两家竟有这般纠葛!
陈家少爷看着岳母那张护犊情深的脸,又望了望床上神色憔悴的陈少夫人,忍不住一阵觳觫:“岳母大人,小婿和玉儿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心里始终只有玉儿一个人!静仪是我的表妹,母亲怜惜她孤女无依,这才做主给我做了侧室,但小婿对于静仪表妹,却始终只有兄妹之情,是万万比不得玉儿的!”
说完这番话,那陈家少爷只是呆呆的看着病榻上的陈少夫人,眼睛里有说不出的自责和难过,只是那陈少夫人却微微闭了眼睛,不再看他,显见是万分恼怒,不愿给自己的夫君好脸色看。
润璃看得心里一阵难受,作为医者,她可以不管别人内宅的污糟事儿,可是作为一个生活在大周朝的女子,她还是希望能够给同为女性的陈少夫人一些帮助。
“既然如此,陈少爷可用心照顾着少夫人,这次她虽然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回来,可身子还需好生调养。而且,”润璃顿了顿:“她三年内不能有子嗣,否则会危及她性命,你可想好如何应对?”
徐夫人听到“三年内不能有子嗣”,脸色也是一白:“陈慕青,你母亲给你纳妾的理由是玉儿没有生育,可怜我玉儿那时候才过门八个月!现在玉儿三年内不得生育,你母亲还不会借机生事?你又将如何?”
陈家少爷听到岳母的话猛的一愣,张了嘴看着陈少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病床上的陈少夫人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母亲,我和你回徐家便是了。只是女儿不孝,可怜母亲这般年纪还要为我继续操心。”
听到妻子说要回娘家,陈家少爷慌了神,冲到了病床边,按住了陈少夫人:“玉儿,我的心难道你还不懂?我已经有儿子了,陈家已经有后,母亲也不能再拿没有子嗣来说话。至于静仪,我给她一纸放妾书,把清溪南边的庄子给她旁身罢。”
陈少夫人的眼里出现了惊喜的神色,蜡黄的脸也有了点光彩,抓住陈家少爷的胳膊,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说的可是真话?”
陈家少爷伸出手摸了摸妻子带着湿气的头发,声音坚定:“千真万确。”
一丝甜蜜的笑容出现在陈少夫人的脸上,润璃这才发现她是个美人,五官长得很漂亮,笑起来格外甜美,昨日只顾拿了刀子在她肚子上划口子,也没仔细看她的模样,今日看到她的笑容,方知她其实长得真的很不错。
旁边的徐夫人一只手抱着外孙,一只手拿了帕子在擦拭眼泪:“慕青你真能说到做到,我也不说多话了,只求你好好对待玉儿,莫要忘记从小就开始的情意。”
润璃看着一家几口和和睦睦的样子,心里也自是欢喜,可还有几句煞风景的话不能不说——“陈少夫人,你这次难产是因为平常缺少运动的缘故,以后切莫再因着身子柔弱的缘故就放纵了自己。”
陈少夫人抬起头来,柔声问:“三小姐,那我该怎么做?”
“呃,陈少夫人,你可以学着下厨做饭菜,其实这是不错的运动,另外平日绕着院子多走走,别老坐着躺着睡着……”
“那以后我做饭菜给你吃,你不许不吃!”陈少夫人看着丈夫,满眼的柔情。
“我一定吃!”陈家少爷满眼的坚定。
只是若干年后,陈家少爷被娇妻喂成了个大胖子,因为每次陈少夫人的饭菜别人都无法忍受,只有请他赏脸全吃光……呃,这是后话,与本文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买v章滴菇凉们下午来看更新,上午的内容是重复的防盗章,最后下午两点以后看,因为现在情况特殊,要中午回宾馆才能更文了

157山重水复疑无路
收了银票,木姑姑便笑着退了出去:“老太君,我到旁边屋子里坐坐,就不妨碍你们祖孙说话了。”
苏老太太朝门外的刘妈妈点点头道:“快些跟了过去候着,看看木姑姑可需要些什么。”那刘妈妈本来想留下来给苏大夫人做耳报神的,但看着苏老太太目光炯炯,不敢回嘴,弯着腰儿应了一声便跟着木姑姑去了隔壁屋子。
阳光照了进来,照在苏润珉的脸上,光洁而细致,虽说容颜不是十分的美貌,但自有少女独特的娇媚,苏老太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后开口道:“珉丫头,你可知道方才祖母的用意?”
苏润珉向苏老太太行了一礼道:“祖母的好意珉儿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苏老太太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会怨恨祖母阻了你进宫的门路呢。”
苏润珉低低说:“皇上现在已经年近五十,实在不是珉儿的良配……”
“你给我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说皇上不是你的良配!”苏老太太转头看了看四周,看到没有外人,这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去,但脸上仍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话也就在这院子里说说罢了,若是传了出去,有心人拿这句话大做文章,那我们苏府就完了!我花了重金聘请顾姑姑来教你们规矩礼仪,看着你也长进了些,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蠢笨如此,说起话来就这般没有头脑!罢了,罢了,你就安安心心呆在这碧云苑里头罢,不要多说,也不要多动,免得被人捉了把柄!”
说到这里,苏老太太失望的看了苏润珉一眼,又对润璃说:“你好好跟你六姐姐聊聊,跟她说说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珉丫头,你虽年纪比璃丫头大,可说起话来,还不如她呢。”
苏老太太走后,一屋子的寂静,润璃看了看被苏老太太一顿说批得蔫头蔫脑的苏润珉,心里也有些觉得难受,伸出手拉了拉苏润珉的手道:“六姐姐,老太太也是为你好,若你这句话被有心的人听了去,那我们苏府合该倒霉了。”
苏润珉咬了咬那块略厚的嘴唇,喃喃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随口说出来了。”
“六姐姐,你在杭州府那会,说话比现在还不注意,可那是在杭州府,那是父亲的地盘,谁敢说半个不字?可现在不同了,京城脚下,形势复杂,需得谨言慎行。祖母也是为了你好,这么说你也是要你记得这个教训。”润璃看着眼前的苏润珉,几个月的记名嫡女,顾姑姑的精心□,和杭州府那个苏润珉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那个狂妄无知,说话就出错的苏润珉也正逐渐向淑女转化。
苏润珉点点头道:“我也知道祖母的苦心,但有时候却不能控制自己,好像不由自主就说出口了一般。九妹妹,你放心,以后我若是想乱说话了,先捏一捏自己的手心,想好再说,不会叫人捉了半点错处。”
润璃点了点头,握住苏润珉的手道:“六姐姐,我们是姐妹,以后要互相扶持着,大家都能过的称心如意,那才好呢。”转过头看看宝珑道:“你也该在旁边提点着些,不能再让六姐姐有口无心的乱说了。”
宝珑点了点头,帮着苏润珉把润璃送出院子,回来看见苏润珉正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姑娘,你怎么了?”宝珑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也没见发热,为何自家姑娘这样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我在想,为什么他们都喜欢苏润璃不喜欢我?我说一句话出来就会挨骂,她平素说了多少混账话儿,也不见祖母说她!”苏润珉坐了起来,一甩衣袖,气愤愤的坐直了身子,胸口不停的起伏:“在杭州府那会,我是庶女,身份比不得她,现在我也是嫡女了,还是长房嫡女,比她又差在哪里?为何他们都还是捧着她,却把我踩在泥里?”
看着苏润珉这个样子,宝珑不由摇头叹气,心里想着自己姑娘真是糊涂,这个记名嫡女能和九小姐比吗?再说苏润珉本身说话便不经头脑,有时候竟不看场合就乱说,自然会被老太太训斥。九小姐机灵,那些听上去不合正理儿的话,她自然不会让旁人听了去,谁也抓不着她的把柄,就算有心人想要拿话去算计,别人都不会相信那话是九小姐说的,这就是她的聪明!
“宝珑,你说,若是我去做了娘娘,是不是苏润璃见着我都要下跪?”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苏润珉的眼睛发亮,抓住宝珑的手摇了摇。
“姑娘,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老太太不赞成你进宫,木姑姑也收了银票,你定然是不会进宫候选的了,你就安安心心跟着顾姑姑学好规矩,平日里就弹琴刺绣,等着老太太帮你定家好人家便是了。”宝珑看着苏润珉两颊潮红,说的□又是一句没道理的,赶紧在旁边劝解着。
苏润珉想了想,那兴奋的神色消失了,懊恼的说:“算了,反正我斗不过她,就不和她斗了。”
说罢坐回古琴后边开始弹奏,可惜心情不宁,弹出来的曲子完全不成调,惊得满院麻雀乱飞,隔壁房间的木姑姑也皱起了眉头:“这是在弹琴还是在弹棉花?”
过了四日,便是宫中大挑之日,木姑姑赶早便去了未央宫向梁皇后回话。
梁皇后已经打扮停当,穿着翟衣,戴着凤冠,威仪无比,端坐在未央宫里,整间宫殿里的摆设仿佛都只是在给她做陪衬般。
“哦?苏太傅府六小姐身子不适,今日不能进宫候选?”梁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苏太傅好手段,到现在都不肯站队不成?我还非得逼着他站到炆儿身边来不可!”望了望伏在地上的木姑姑,她疾言厉色道:“你这个奴才,究竟收了苏府多少好处,竟敢在大选之日才来报苏府六小姐身子有恙?有恙又如何?有恙便不能进宫候选?绣春姑姑,现在你打发人去太医院请王太医来,跟着去苏府帮六小姐瞧瞧。除非是人等着咽气了,否则,无论什么情况都要送来宫里大选,就是抬,也得把人抬过来!”
绣春姑姑应了一句,赶紧吩咐宫女去传王太医来未央宫。
木姑姑惊得一身觳觫,没想到娘娘竟然如此坚决,往年大挑,娘娘都恨不得能把那些入选的女子一个个赶走,为何这次非得传苏府六小姐?难道娘娘觉得自己年老色衰,想进新人来做她的助力向皇上邀宠?那苏府六小姐颜色也不过中人之姿,不算是绝美之色,为何娘娘就看中了她,那么有把握皇上会宠她?木姑姑伏在那里,眼珠子盯着地毯上的大红牡丹的花瓣,大气儿都不敢出。
就在木姑姑趴在地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梁皇后又不紧不慢的开口了:“你去跟那六小姐说清楚,此次入宫大选,本宫不是让她进宫伺候皇上的,她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头,安心进宫候选便是。你这没用的奴才,难道本宫的布局你都看不清楚?到苏太傅府好几天,竟然就给本宫传回了这么一股信儿,本宫看你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你且抬头看着我,把我方才的话儿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再说一遍!”
木姑姑抬起头来,看到梁皇后凤目有着冷冽的寒光,刺得她全身生疼,不由得打了和寒颤,打起精神把梁皇后的话说了一遍。
“蠢奴才,你可给我记好了!现儿带着王太医去苏府,把那六小姐接过来!”梁皇后声音冰冷:“若是这是你都做不好,那你回来以后就自己去领三尺白绫罢!”
木姑姑一听,大惊失色,连连磕头求饶,额头都快磕破了,有淡淡的血丝渗透了出来,梁皇后看也不看,对绣春姑姑说:“赶紧叫她去苏府,本宫现在看见她就有些烦心。”
绣春姑姑走了过来,对木姑姑低声说:“你也忒大胆了,怎么敢在娘娘面前耍花样!快去苏太傅府,领了那六小姐过来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木姑姑听着绣春姑姑这话里似乎有为到时候会为她说好话之意,停住磕头,爬了起来,也不敢久留,便和那王太医匆匆赶去了苏府。
却说苏老太太正在庆瑞堂等着木姑姑来回报宫里的准信,却见木姑姑一脸灰败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背着一个药箱。
“木姑姑,这是……”苏老太太看着太医上门,心里暗道不好。
“老太君,我能做的都做到了,还请老太君恕罪。”木姑姑走上前来,把那银票错成个小球,攥得紧紧的,最终还是把拳头舒展开来,把手掌往前一送:“老太君,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吧。”
苏老太太盯着木姑姑青灰的额头,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长叹了一口气道:“木姑姑,你留着罢,若是珉丫头进了宫,需要你照顾的地方还多着呢!”
听了这话,木姑姑心中一喜,紧紧的把那个小团子抓得稳稳的,向苏老太太行了个礼儿,便带着王太医去了碧云苑。
碧云苑里静悄悄的,苏润珉刚刚从庆瑞堂请安回来,因为今日送木姑姑出府起得早了些,所以现儿只觉身子疲倦,正在美人榻上斜躺着,昏昏欲睡。
宝珑见着木姑姑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不禁大惊,赶紧推了推苏润珉:“六小姐,木姑姑回来了。”
那王太医看了看美人榻上的苏府六小姐,面色红润,也不像有病的模样,心里当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在宫里这么多年,这点弯弯道道都不懂,那就是白混了!不由一喜,看起来今日还能捞上点银子。
木姑姑看他眉毛都飞了起来的样子,推了推他:“皇后娘娘的命令,你莫非不记得了?”王太医这时方才想起在未央宫里,梁皇后交代,就是抬也要把六小姐抬过去,心里的欢喜才慢慢消退了,老老实实按规矩搭脉看诊。搭完脉,装模作样咳嗽两声说:“苏六小姐这病倒也无大碍,春日来了,头疼发热的事儿也是常见,服上一剂药便可痊愈。”
木姑姑向他手里塞了个一两左右的银锞子道:“那就有劳王太医开药了,开了方子以后就得马上送六小姐进宫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买v章滴菇凉们下午来看更新,上午的内容是重复的防盗章,最后下午两点以后看,因为现在情况特殊,要中午回宾馆才能更文了

158富贵夫妻百事哀
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气派豪华,玉白色的顶盖上镶嵌着金丝编织的花纹,四角皆有青鸟衔着的金色垂铃迎风乱转,清脆的响个不停,车旁有几个宫娥垂手而立,训练有素般低眉顺眼,根本不往旁边瞟上一眼。
这辆马车本身就格外吸引人,停在苏府面前更引起了过路人士的各种猜测。
“今日是宫里大挑,看这个架势,苏太傅府里要出娘娘了?”一位老者摸着胡须往对面那辆马车看了又看:“苏府清流世家,难道也要送女儿进宫去巩固自己地位不成?”
“这也说不定,皇上最近这一两年来身子……”答话的人往旁边看了看,小声说:“恐怕是去选皇子妃的罢。”
长须老者点点头,又忧愁的皱起眉头:“皇上久不立储,朝堂形式变幻莫测,今年大选,恐怕也是几位皇子暗地里的较量了。”
旁边那位路人甲却没有那般忧心忡忡,只是笑着说:“不管谁做皇上,和我们可有关系?升斗小民,每日汲汲营营,只求能混个温饱便行了,这些可都不是我们要想的。”
说话间就见苏府大门里走出了许多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穿着淡蓝衣裳的少女,就见她面色如玉,一双眼睛不大也不小,嵌在脸蛋上,看着也倒舒服,只是鼻子下面那张嘴有些厚实了,若是薄些,倒也算得上是一位极美貌的女子。
“这位小姐看上去也不怎么样,我看是选不上了。”那位路人甲眼中全是挑剔:“宫中大选,那么多美貌女子,她站在那一堆人里边,根本都没有人会瞧得见,保准会被筛下来!”
“瞧你糊涂的,选皇子妃岂能只看容貌,最主要还是家世!”那老者却持不同观点:“历朝历代想争权的皇子,谁身后没有助力?封皇后是一码事,选皇子妃又是一回事,根基稳的皇上宁可不要娘家势力雄厚的皇后,怕外戚干政,若是根基不稳,也只能看国舅府的脸色,还敢废了皇后不成?这个选皇子妃,不主要就是给自己拉帮手?我和你说,苏太傅家的小姐必定会选上皇子妃,你就睁眼看着罢!”
这边路人在絮絮叨叨,那边车辇已经辘辘而过,那声音很快被京城早市的喧哗所淹没。
苏润珉端端正正坐在马车上,心里虽有千万个主意,可却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昨晚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多,虽然苏老太太把宫里说得那般可怕,但她心里还是有些跃跃欲试,总觉得苏老太太是偏爱苏润璃,对她有偏见,说这才如此说来吓唬她,不想见着她进宫风光的景象。
苏润珉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大姨娘带着自己在外边玩,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见了她便称自己有好面相,大姨娘听得心喜,给了他些银子请他算命,那人拿着八字算了又算,最后对着大姨娘说这位小姐有大富大贵之命,听得大姨娘眉飞色舞,一张嘴半天合不拢来。现在想着,莫非那算命的真有几分本领?自己要是进宫候选去了,说不定还能做到一宫主位呢。
清晨醒来,听着木姑姑过来辞行,自己便觉得有些伤感,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昨晚想的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木姑姑回宫报告说自己身体有恙,自然就不能进宫候选了。可是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还是进宫了,于是她更相信那位术士给自己算的命了,说不定自己就真是那个贵人呢。
忍着满心的欢喜,苏润珉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没过半个时辰,就听有男子喝令的声音,木姑姑打起帘子扶她出来,原来已是到了皇宫的后门,那边已经排着一干女子,看着苏润珉乘坐的马车,都眼有异色。
苏润珉看着那些羡艳的目光,心中得意,微微的抬了抬下巴,跟着木姑姑往那两个守门的军士走去。木姑姑掏出一块腰牌给那军士验看了下,那军士一看是未央宫中等级高的姑姑,也没有多问,赶紧放行。
走进皇宫,苏润珉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到处看了一圈,只看到处处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心中暗自赞叹皇宫果然气派,哪怕苏府再富贵,也比不得宫里十之有一。一路上见着许多美貌女子,由姑姑们领着往自己房间里走了去,苏润珉突然又有些不自信起来,她知道自己并不美貌,和那些女子相比简直差得太远,一时间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
沿着抄手游廊曲曲折折的走了老半天,木姑姑才引着苏润珉走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看上去极大,里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几个贵女,苏润珉倒也见过其中两个,一个就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薛秋霜,另外一个见过面,却无人引见是哪府的小姐,所以现儿只觉面熟,却喊不上名字来。苏润珉朝她们微微笑了下,就安安静静在一角坐了下来,心里不住提醒自己,连宝珑都劝着说自己要少开口,那么今日她就藏拙罢,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苏润珉坐着纹丝不动,那边薛秋霜却是和身边那位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几次聚会来看,这位薛小姐是个话儿多了,话题一说开就收不了边。就听她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小声的说话,还嫌旁边那位小姐不肯回应她:“陈七小姐,现儿还没大挑呢,你别紧张,这屋子是给我们歇息的,说说话解解乏罢。”
那被叫做陈小姐的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还是没开口说话。薛秋霜见着她不答话,也自觉没趣,转过脸来就和苏润珉来说话:“你那五姐姐现儿不敢再出门了罢?”
苏润珉看着她幸灾乐祸的眼神,心里就觉膈应,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苏润玧,可毕竟苏大夫人对她还算是客客气气,平素苏润玧也甚少针对她,现在听外人这么说苏府的小姐,自己觉得也是一种耻辱,望着薛秋霜道:“薛小姐,在人背后莫说人长短。”
薛秋霜被苏润珉这句话堵得好半天开不了口,点头冷笑道:“你也不过是一个记名嫡女,哪来这么大的格调来教训我!”
自从被记在苏大夫人名下以后,苏润珉最听不得的便是“记名”这两个字,她知道自己是姨娘生的,大房里的人看她和看苏润玧,完全是两种眼光,她这个所谓的嫡女,在很多人眼里是一文不值。有时候她甚至想着不如回三房去做个庶女,至少也不会让人嘲笑,觉得自己只是贪慕“嫡女”那个名儿,其实骨子里还是庶女的做派。
现在莫名其妙的,那薛秋霜就揭起来那根刺,似乎“滋拉”一声,从心底里带出了一点血珠子来,苏润珉看着薛秋霜那得意洋洋的脸,真恨不能给上一巴掌,只是她也知道现在是皇宫,地方不对,时间也不对。
就在苏润珉心里窝着一团子气时,旁边那位陈小姐却不紧不慢的说:“薛小姐,嫡女便是嫡女,哪有记名不记名之说?难道这记名嫡女这个词儿是你母亲教会你的吗?”薛秋霜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那份得意洋洋顷刻间便已消失不见。苏润珉在一旁纳闷,也不知道为什么薛秋霜前后变化这么大。其实原因很简单,薛秋霜的母亲原也是庶女,外祖母不能生育,看着薛秋霜的母亲乖巧伶俐,便把她记在自己名下充嫡女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