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很快就在梁国公府的午宴上传播开来,苏大夫人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后来见越来越多贵夫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眉眼间仿佛有一种嘲笑的神气,心里不禁有些慌乱,难道玧儿方才在后院里又出了意外?
那些贵夫人看着苏大夫人的眼风儿扫过来,都避开了去,但不久后,必定和旁边那人咬着耳根子,眼睛直往这边瞄,苏大夫人见着,如坐针毡般,心里头知道肯定是玧儿出了事情,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瞟着她。
吃过饭,苏大夫人就带着苏润玧匆匆告辞,只推托说自己身子有些不爽利,梁国公夫人也没有多挽留,笑着让她多保重身体,轻轻巧巧便把这话题揭过了。
一上马车,苏大夫人便抓着苏润玧的手问:“玧儿,方才在后院怎么了?”
苏润玧本来一肚子气,见着母亲问,心里委屈,呜呜的哭着把明珠郡主羞辱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女儿这么说,苏大夫人的手直哆嗦,一身冰凉,甩开苏润玧的手怒喝道:“想我聪明一世,可偏偏怎么会生了你这样愚笨的丫头!”
苏润玧见母亲动怒,唬得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那明珠郡主说你,你只管否认便是,她素常喜欢和你作对,谁人不知?你只要冷笑着说,不如让世子爷来说个清楚,谁还会相信她的话?就算明珠郡主喊来世子爷又如何?若是他不顾及你的闺誉,也不会开口说让那吴媒婆想个由头,对外边说是苏府拒婚。所以即算喊了世子爷来,他也会维护你。可你蠢笨如斯,竟然就自己承认了!你……你……”苏大夫人不断的揉着自己的胸口:“不出明日,京城大街小巷里怕都会传出苏府被梁府拒婚的事情了,以后你的亲事怎么办!”
苏润玧蜷缩在角落里,听着母亲的教训,一言不发,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了,车子来了,偶狂奔着下去了,明日起,请下午看更新啦,挥挥~
祝菇凉们假期愉快!


☆、枉送簪子与玉镯

  不出苏大夫人所料,果然,京城里第二日就传遍了和早几日版本相反的版本。
随便走到哪个角落,就听着那些闲着没事儿做的人在议论着:“这到底是苏府拒了梁府,还是梁府拒了苏府啊?”
“肯定是梁府拒了苏府,这还用说?早些日子我就觉得那说法不对头,就算是时辰不对,也可以用别的办法去补救,怎么就拒婚了呢?”那说话的汉子吐了口唾沫:“喂喂喂,吴媒婆,你是知道详情的,仔细说说看?”
吴媒婆回过脸来白了他一眼:“都不明白你一个大老爷们,每天就关心这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快出去寻个路子挣钱,没看你媳妇又带娃,又绣花补贴家用,你就不会体谅下她?”
那汉子挠挠头道:“现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事情做。”
吴媒婆把鞋子拔出来,在桌子腿上用力敲了敲灰,白了他一眼:“状元公明日办喜事,你随便去混个力气活,这些天的嚼用不就出来了?要去就快去,别呆在家里孵蛋!”
那汉子拍拍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事了!这状元公的亲事可是皇上御赐的,肯定少不了打赏!”说罢嘿嘿笑着,一路飞奔,往甜水胡同那边去了。
明日就要成亲了,李清芬坐在含芳小筑的屋子里,看着远道赶来送嫁的母亲,心里有万种滋味,母女俩面对面坐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玉蝉端着茶水上来道:“太太,喝口茶罢。”
李同知太太抬头看了看玉蝉,就想到了那冤死的玉坠,心里也有些悲凉,自己倒是没想到娘家哥哥嫂子会串通起来谋算自己的女儿。
“芬儿,是娘没有本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李同知太太的眼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摸了摸李清芬的手腕:“瘦了,芬儿比原来瘦多了。”
“母亲,芬儿过得很好,现在终于算是苦尽甘来。若是以后父亲还是那般糊涂,母亲只管来京城住到甜水胡同我们那宅子里边来,我和仁知说过这事了,他也同意,还说要和母亲来说这事呢。”李清芬一脸羞涩的笑容:“我都帮母亲布置好了屋子,母亲只管来住就行。”
“好孩子,好芬儿!”李同知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我倒是熬着也没事情,只是少不得把你哥哥接出来,过两年参加了乡试以后就让他来京城住着准备会试,刚刚好仁知还可以指点一二。”
李清芬见母亲总算是接受了许仁知,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笑着请李同知太太吃她新学着做的点心,李同知太太这时整个人才神清气爽,看着李清芬的眼神温情又柔和,仿佛回到十多年前,李清芬还是个婴儿,在襁褓里哇哇哭泣,她就是那样带着满心的欢喜,看着奶妈给她换衣裳。
现在一晃眼,十多年就过去了,日子简直就是消失掉的,快得出乎她的意料——芬儿都要嫁人了!
就在李同知太太和李清芬在屋子里共享天伦的时候,突然外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听葱翠扯着嗓子在外边喊:“李姑娘,李太太,老太太请你们去庆瑞堂呢,听说是鸿胪寺卿府上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过来了,正在撒泼闹事呢!”
李同知太太听得心里一惊,这两个嫂子跑到苏府来闹?什么事情让她们这样有底气来苏府撒泼了?一想到大嫂那所作所为,心里就一阵反胃,实在不想去见她。可她都闹到苏府来了,自己还能躲着,推了苏府出去挡事不成?
葱翠引着李同知太太和李清芬往庆瑞堂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不要脸的,可还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呢。”
李清芬看着葱翠那气鼓鼓的模样,也不知道两位舅母到底来苏府做什么,听着葱翠那口气,定又是做了什么让人惊诧的事情。在京城经过了这么多风波,总算快到了要成亲的时候了,她那绷紧紧的弦正要松懈,可随着孙大夫人和孙二夫人的造访,她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心里念叨着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
李同知夫人见着李清芬脸色变幻,知道她此刻心情,捏了捏李清芬的手道:“芬儿,你别担心,她们再怎么闹,还能扭过太傅府去?就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罢。”
李清芬点点头和母亲走进庆瑞堂,就见两位舅母正坐在左首的位置上,似乎正和人争执过,脸色涨得通红。
“好好好,现儿李夫人和李小姐来了,你们可否把要求再说一遍?”苏老太太在李同知太太行过礼以后便笑着说:“我还真得请李夫人来亲口说个清楚,要不是我们苏府还真扛不住这个侵吞贺礼的名头呢。”
孙大夫人和孙二夫人看见李同知太太,皆是一惊:“小姑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怎么不去鸿胪寺卿府,反倒在苏府里住着?”
李同知太太听着方才苏老太太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见两位嫂子如是说,冷笑一声道:“鸿胪寺卿府现在该改成少詹事府了罢?瞧着大嫂这动静,恐怕都是把别人当泥人捏呢!”
孙大夫人笑着接口道:“小姑听了谁在胡嘬呢?哪有这样的事情?现在府里大事都还是老太太在主持着呢,我也不过打打下手罢了。看来我们来得刚好,整好把小姑和外甥女接回府去,明日便可从孙府发嫁。”
李同知太太看着面前两张算计满满的脸,心里看得通透,她们哪里是接自己和芬儿回府住?分明是想把那些贺礼嫁妆接过府去,至于能有多少出来,恐怕就难说了。
这时,坐在苏老太太右首的苏三太太开口了:“两位孙夫人这么早就赶到苏府,一门心思想要接外甥女儿回孙府去发嫁,这片心是极好的,我们也能体会做长辈的对晚辈的关心,可是这么搬来搬去也忒麻烦,在哪里发嫁不是一样?我已经认了清芬做干女儿,我就是她的母亲,苏府就是她的娘家,难道就不行?方才你们两位说干娘不是亲的,你们不承认,现在李同知太太可是她的亲娘,你们也该没什么话说了罢?”
孙大夫人和孙二夫人望着李同知太太,颇有些尴尬,但孙大夫人毕竟脸皮厚,听着苏三太太这话,圆脸盘子堆出了假笑:“就是呢,原本不知道小姑已经到京城了,这才说要没有亲娘在。现儿见着小姑,心里更踏实了,小姑多年未回京城,老太太心里正记挂得紧,所以还是先一起回孙府罢!”
李同知太太看着大嫂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只觉十分寒心,她这笑容,恐怕是为了钱才堆出来的罢?端起桌子上的茶盅,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李同知太太这才开口慢悠悠的说:“两位嫂子说得不错,只是芬儿明日便成亲,我这边忙着没工夫,明日发嫁了以后我就回孙府。两位嫂嫂就好生准备点我做女儿时喜欢的菜式,午膳前我便搬来孙府住上几日再回杭州去。”
听了这句话,孙二夫人瞪着眼说:“明日还回去做什么?嫁妆贺礼都已经抬出门了……”刚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闭上了嘴巴,端了茶盅揭开盖儿喝茶。
听着这话,屋子里已经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家转过视线一看,便见站在润璃身后的葱翠,正鼓着腮帮子像只青蛙般,见众人都看着她,赶紧掏出帕子掩住嘴道:“我方才想起了一个笑话,却不想打扰到孙二夫人说话了,奴婢有罪,求老太太惩罚。”
苏老太太瞪着眼睛望着她说:“就罚你今晚帮李小姐装箱,懒惫东西,就会做些轻松活儿,捞些好处,该你出力的时候就使不上力儿,只一味的好吃懒做!”
葱翠听着苏老太太指桑骂槐的说她,也不生气,行了个礼儿道:“奴婢保证今晚出最大一份力气,李姑娘都要出嫁了,怎么好还在这关头来累着她,我就是想打秋风也得换个时间罢!”口里说着“打秋风”,眼睛可是望着孙大夫人和孙二夫人,字字句句都戳着她们心窝子说,弄得两人在一旁坐立不安。
苏老太太见着葱翠机灵,心里欢喜,对着两位孙夫人说:“既然李夫人今晚不愿意住去孙府,那二位请回罢。方才你们自己也听清楚了,是李夫人自己说的,明日回孙府用午膳,到时候你们只管好饭好菜的等着,她定不失约!”
两位孙夫人见着讨不到好处,也只能讪讪的道声“叨扰”,就起身准备回复。
这时苏老太太又笑眯眯的喊住她们:“二位孙夫人,请留步。外甥女成亲,作为长辈,总要给些压箱添妆的东西罢?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孙大夫人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笑容再也挂不住:“老太君,我们已经出了银子随礼了,礼数并未有失。”
苏老太太望了望瑞云道:“你把礼单儿拿出来,找到鸿胪寺卿府上的随礼是多少,念来让大家听听。”
瑞云答应了一声便拿出一张贺礼单子,找半天找到了孙府的名字,清清脆脆报了出来:“孙府一共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随礼。”
苏老太太讥讽的一笑,指着两位孙夫人道:“你们看看这两位舅母,穿的戴的,哪一件不是精致物事?偏偏只送了二十两银子做随礼,真真是可笑。还有,作为长辈,晚辈成亲前要主动送添妆压箱的东西,我本以为你们两人今日来苏府是给外甥女来添妆的,却没想到是来打主意的。”说到这里,苏老太太看着葱翠,偏了偏头道:“你不是说保证出最大的力气?现儿你去把大夫人手上那个玉镯子给捋了下来,看着成色还不错,至于二夫人,就拔那根簪子罢,虽然旧了些,那颗东珠还凑和,去金玉堂翻新下也算过得去了。”
葱翠爽爽快快的应了一句走上前去,劈头就把孙二夫人头上那支簪子拔了下来,她可不会跟孙二夫人说客气,拔簪子的时候少不得勾起一大绺头发出来,痛得孙二夫人扶了丫头的手,一个劲的揉着脑袋。孙大夫人见葱翠逼近,便知不妙,赶紧把手藏到衣袖里边,一个劲的往后退。可她哪里抵挡得住葱翠的点穴功夫?只轻轻巧巧一点,孙大夫人的胳膊就垂了下来,葱翠用劲的捋了两下,可孙大夫人的手腕实在太肥,那玉镯半天弄不下来,葱翠对着瑞珠眨了眨眼睛道:“瑞珠姐姐,劳你去打盆水儿过来。”
瑞珠会意,端了一盆清水,葱翠把孙大夫人的手按在水里,使劲一抹,那只玉镯子终于从孙大夫人猪蹄似的手腕上取了下来。葱翠把玉镯拿到手里,顺手帮孙大夫人解了穴位,笑盈盈的行了个礼儿:“奴婢代李姑娘谢谢两位舅太太的厚礼。”
苏老太太也在主位上笑着说:“两位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哪里值得送这么厚的添妆礼哟,果然鸿胪寺卿府上好生阔绰,我们看着都眼热呢!瑞云,快帮我把这两位孙夫人好好的送到门口,别心疼得走在院子里边腿抽筋儿!”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又来了新来看文滴菇凉们,这几日大概会固定在中午1点到2点之间换更新内容,给大家造成不便,希望谅解!


☆、桃夭喜奏幸福曲

  清寒画角中门开,
芬芳桃红越女腮。
仁爱相依花烛夜,
知心私语对月来。
——藏头诗送给李清芬与许仁知
京城四月的清晨,天气是一如往年般的宜人,虽然和江南的春色比,它少了几分柔媚,但却多了几分纯净。江南的春天总少不了斜风细雨,那戴着青箬笠穿着绿蓑衣的渔夫,打着长长的号子,小竹筏在河里漂流,怎么看都是一幅写意山水画。而京城的春天却完全不同,每天都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悠悠的飘着些白云,走在御前街上的行人拥拥挤挤,大家都伸着脖子在围观着苏太傅府里抬出的花轿。
“听说是苏太傅的孙女儿出嫁了。”一个婆子奋力踮着脚尖往人群堆里看,却只能看见花轿的顶角。
“嗐,你听谁说的?这可不是苏太傅的孙女儿,是苏府三房夫人认的干女儿出嫁了!”旁边的婆子拨拉了她一下:“听说这姑娘生得极美貌,状元公为了她都不愿意娶公主呢!”
“你别胡说!”那个婆子张望了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她们的谈话,悄悄掐了身边那个婆子一把,压低了声音道:“你从哪里听来这闲话?这话也能乱说的?公主,那是皇上的女儿,状元公怎么敢抗旨!”
“我从哪里听的你别管,总之,皇后想把公主许给状元公,但皇上却给这位小姐赐了婚!”那婆子神神秘秘的说:“不是同一条心呢……”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流,都跟着轿子往前边走了,推了推那个婆子:“方才看到嫁妆没有?”
“没仔细数,好像有五十多抬。”
“走,咱们再去数数看,也看看苏太傅府打发的嫁妆!”路边挨挨挤挤全是人,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跑去看那最前边的嫁妆去了。
李清芬坐在花轿里,就听外边纷纷杂杂的,有喜乐声,有鞭炮响,还有交头接耳的议论,到这个时候,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今日早晨,苏三太太请了左督察御史家的大夫人做全副太太过来帮她梳头。她本来在梳妆台前坐得笔直,听着后边梳头的大夫人一边梳,一边唱吉祥话儿,这时就突然听到有细细的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声音很熟悉,便是自己的母亲李同知夫人。
“芬儿,你总算让娘放心了。”李同知太太用手帕子拼命的擦着眼睛,旁边苏三太太不停的劝慰她。
听着母亲的哭声,李清芬也想哭,可是不能哭,她正在上妆,总不能把脸哭花。她极力的忍着眼中的湿意,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头都不敢回,等着头发梳好,赞礼也结束,转过头来望了望母亲,终于有眼泪滚落了下来。
“清芬,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苏三太太转脸向玉蝉说:“快帮你家姑娘仔细擦了,别弄花了妆容!”
李同知太太哽咽着说:“是呢,芬儿,听干娘的,别哭。”说完,心里又难受得不行,站起身来,跑到含芳小筑的树下面,一个人哭了个痛快。一边哭,一边便想起远在杭州府的李同知,去年自己把金银给了芬儿旁身,没想到李清音送去应天府做贵妾时,他竟然要自己拿三千两银子出来给她添妆。
三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那个狐媚子的女儿又不是出嫁,只是送给人家去当妾,还用得着添妆吗?她当然不肯,却被李同知抢了钱匣子的钥匙,开了匣子一看,见不着几张银票,便勃然大怒,狠狠的扑了过来,一定要她说出银子的去处。
这可是关着芬儿和衡儿一生的事儿,李同知太太又怎么可能吐出银子的下落,只是一味的哭,也不搭理李同知,李同知站在旁边问了半天,李同知太太就是不开口,他也没奈何,怎不能掰开她的口罢?可没想到那个狐媚子大姨娘却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太太,你说不出这些银子的去处,可是拿去贴补了小白脸儿?听说四喜班新的台柱子可不比小白玉差呢,太太莫非是看上了?”
李同知太太听着这下流话儿气得全身发抖,扑了过去就给了大姨娘一个大耳刮子,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李同知见自己心爱的姨娘被打,哪能善罢甘休,气势汹汹朝李同知太太奔了过来,两人打斗在一块,倒给下人们看了场好戏。
自此之后,李同知干脆搬去了大姨娘院子,把那里当了主院,俸禄银子和私底下接的钱财一分儿都落不到李同知太太手里去,若不是李同知太太自己在外头还有几间店铺门面,恐怕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起初自己还嫌弃许仁知家里穷,现儿看着,这芬儿倒是嫁了个好姑爷,皇上下旨赐的婚,苏三太太又贴补了芬儿一副嫁妆,自己给芬儿的银子就可以腾出来贴补家用,自己这心也放下一大半。就只等着衡儿过了乡试,送他到京城,再帮他寻门好亲事,自己倒也算了结了心愿,此生无憾了。回头望着屋子里边热热闹闹的,李同知太太一边抹着眼泪,心里一边不断唠叨,芬儿一定要美满如意,千万不要像自己一般,落得如此下场。
正哭着,就听外边人闹哄哄的:“新郎官来了,快关院子门,问他要开门红包!”李同知太太便晓得许仁知来了,感觉擦了眼泪走进屋子里边,见着女儿已经收拾打扮好,苏三太太拿着红盖头在到处寻她。
走上前去接过盖头,帮李清芬披上,手抖抖索索的一点儿也不伶俐,她看了又看,总觉得那红盖头没有盖得正,弄了五六次都还没弄好,这时就听院子里小孩子们叫着闹着要红包,一个穿大红礼服的男子走到屋子门口,笑着望里边看。
“哪有新郎官这般心急的?还不快出去,到院子门口等罢!”苏三太太看着许仁知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笑着呵斥了两句,可究竟眉眼间还是一片欢喜。
苏润璘代替了李清衡,把李清芬背上了花轿,就听司仪赞礼:“吉时已到,发嫁!”那大红的花轿就被四平八稳的抬了起来,被人流拥簇着,直往甜水胡同那边去。
玉蝉跟在花轿旁边走着,一边欢喜,一边又觉悲凉,她想到了玉坠,她们一起陪着姑娘来京城的,现在却只剩下她和金妈妈了,这喜庆的热闹后边,又有谁想到了会有那一缕冤魂?玉蝉望了望花轿,心里默默的祝福着自家姑娘,希望她和姑爷能一直幸福下去。
许仁知和李清芬的婚事办得并不很热闹奢华,虽然有皇上赐婚的旨意,可毕竟那些高门大户不屑与他这种家境的来往,而底下的小官小吏觉得他职位不高,也没必要来走这门路,所以也就许家、苏家、孙家,另外还有大理寺的同僚们来了,只摆了二十桌酒席。
这边许仁知的寡母也狠狠的痛哭了一场,熬了十八年,终于盼到儿子长大成人,娶了媳妇,自己也该轻松了。没来京城前接到儿子的信,说叫她遣人去李同知府上提亲,她看着信就懵了,不知道该不该听儿子的话去李府提亲。杭州府里,除了知府最大就是同知了,自己贸然上门去求娶,会不会被李府赶了出来?
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儿子第二封信又来了,说是中了状元,皇上给赐了婚,她也不用遣媒人去李府求亲了,叫她即日动身去京城,那边已经安顿好宅子,四月十五就成亲,等着她去受大礼,喝媳妇茶呢。
正在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李同知太太竟然徐尊纡贵的跑到她住的小破屋里来,丫鬟们见着都客气热情的喊着:“亲家太太”,这一变化把她弄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以前在九姑太太府上看到过这位李同知太太,对她可是吝啬得一个正眼都不给,而今日却如此热络,让她心里直犯嘀咕。
“亲家,以前我对你有些不恭敬,还请都忘了罢。”李同知太太一脸的懊悔:“我只得芬儿这一个闺女,她是个好姑娘,你相处了就知道。她虽说出身官家,可其实却吃了不少苦,还请亲家怜惜她,把她当亲生女儿看罢。”李同知太太簌簌的落着泪,看得许仁知寡母也是一阵心酸,同是母亲,怎么能不明白她的心情,忙忙的点头答应了,两人约着一起进京。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外边鼓乐齐鸣,鞭炮震天儿般响起来,新来的丫鬟杏儿在一旁欢喜的说:
“老太太,老爷把夫人迎娶回来了!”许仁知的寡母也喜孜孜的扶着她的手走了出去,只见喜娘引着一对穿着大红吉服的人儿走了进来,新娘子蒙着红盖头,看不着脸,但单单从身材来看就很不错,高挑纤细,贴身丫鬟扶着她,婷婷袅袅的站在那里,真是和春天的嫩笋儿一般。
司仪按照程序开始主持亲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小夫妻俩在许仁知寡母面前跪了下来,扎扎实实向她磕了三个头,看得她好不欢喜,心里一边开心,一边心酸,想着自己早逝的丈夫,若是他还在,也不知会怎样高兴。
这边正热热闹闹,就听外边一阵喧哗,大家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年青内侍领头,后边有几个内侍托着盘子走了进来,原来是皇上赐了贺礼过来。
一时间屋子里都安静下来,众人的眼睛瞄着许仁知,心里揣测着他的来头。
不过一个小小四品官,哪里又值得皇上记挂着,在成亲之日还特地赏赐东西下来?莫非这期间另有隐情?想着状元公也姓许,大家不免把眼睛望许仁知寡母身上溜了溜,可又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那内侍宣了旨,皇上为了祝贺状元郎新婚大喜,特赐玉如意一对,珊瑚树一盆,黄金五百两,另外还有一道诰命敕命文书,抹金轴,上面绣着瑞荷,封许仁知寡母和李清芬正四品恭人,随着诰命敕命文书还送来了两套诰命冠带。
“状元公,快接旨谢恩罢!”那内侍意味深长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道:“许状元务必为皇上尽忠,可别忘了皇恩浩荡哪!”
许仁知颤抖着手儿接过那道圣旨,心里已是感慨万分,皇上对自己这般看重,日后一定要效忠皇上,万死不辞。
内侍笑着坐到一边道:“状元公,皇上派我来你这里喝喜酒,看看场面热不热闹,还叫我回去说给他听呢。”说罢,脖子扭了扭,看了看周围的人,仿佛别有深意。
许仁知赶紧引着那内侍上坐,陪着笑说:“我家亲戚少,也没什么太大场面,公公且担待些。”
那公公笑了笑说:“这世间人情冷暖,从着席面儿上就看得出来。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哪些地方该去,哪些地方不该来,心里都有杆秤,明明白白,断然不会差了一星半毫。只是可惜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像状元公这样人才,皇上如此看待,竟然有不知道来捧场面的,甚是可笑啊。”
许仁知抹着汗答道:“公公有所不知,原来却不止这个场面的,因为宅子小了些,也不方便惊动各位贵人,所以就没有广发喜帖了。今日惊了公公,我心里还正不安呢。”说着塞了一个小金锞子在那内侍手里,那内侍见黄澄澄的一闪,早就眉开眼笑,摸了摸外形,更是满意,于是也没再多说话,只顾坐下来喝酒吃菜。
来参加喜宴的人见那内侍不再阴阳怪气的说话,一个个也放下心来,暗道今日自己算来对了,听着刚刚那话音儿,皇上似乎想看看哪些人不给状元公面子,竟然连他的喜宴都不来,还好还好,自己在这里喝喜酒,可是妥妥儿的。
许仁知和李清芬总算是苦尽甘来,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在一起了,新婚之夜,两人彼此对望,眼睛里脉脉含情,等到丫鬟们全部撤去,两人便情不自禁拢在了一块,如胶似漆般舍不得分开,嗯嗯,吹灯,河蟹

第156章
江和苏三老爷、苏润璘从杭州府码头回来,润璃直接去了济世堂。
原以为苏三太太请来了各位教习的姑姑、娘子,自己的生活会变得和以前不同,被拘在苏府的内院,只能以哀怨的眼神望着狭小的天空,然而剑走偏锋,结果完全和她的猜测不一样,正如前世那句著名的台词一样: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李娘子、刘娘子倒也罢了,可教规矩的黄姑姑对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竟然也一点儿也没有不赞同的意思,反而对着苏三太太说:“三姑娘妙手仁心,日后必有大作为,有这样一个姑娘旁着身儿,太太是个有福气的。”
好话儿谁不爱听?苏三太太只听得眼睛弯得成了一条缝儿。
润璃在一旁听着,恍然大悟,原来规矩也是按照人量身定制的,自己无论怎么行事,都是个守规矩的闺阁千金,倒是大姐和四妹,规矩可得好好儿学学呢。
走进济世堂的大门,掌柜的已经笑容满脸的迎了上来:“三小姐,今天来得挺早的。”
看着掌柜那眉眼比平日展开得更舒畅些,还有点别的意思在那笑容里面,润璃不由停住了脚步:
“掌柜的,今儿有什么事情?看你笑得不比往常。”
“好事情,好事情。”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取了几本账本过来:“昨日大丰粮肆的陈家送了五百两诊费过来以后,挽香记徐家也送了五百两药费,咱们济世堂账面上多了一千两银子呢。”
一千两银子真不是个小数目,也难怪掌柜的笑得比以往更卖力。
润璃沉吟片刻,缓缓道:“先拿一百两银子出来大量收购金银花、银翘、菘蓝和马蓝这些草药,待我写个方子,炮制成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