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允馨走到春月面前,伸手把捆着她的绳子解开,瞟了她一眼,春月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三少夫人饶命!”
“你这条贱命,我要了有何用处!”许允馨不屑的一撇嘴:“你就留在这里,三少爷回来好生服侍着他罢!你不是想做姨娘吗,还不趁着我不在的光景去爬床?”
春月吓得全身发抖:“三少夫人,奴婢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许允馨也不搭理她,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同着润璃一起浩浩荡荡出了苏府。
福瑞园这边动静很大,整个苏府都在关注着这边,见着三少夫人竟同着梁世子夫人一起出府了,丫鬟早就跑着来禀报了苏大夫人。听了丫鬟的回报,苏大夫人满意的端起了茶盅:“真是不错,都还不用我出马便自己出府了。”笑吟吟的喝了一口香茶,只觉得心窝子里都舒服。
这时就听到院子外边一阵腾腾的脚步声,苏润璋却像一阵风般刮了进来,望着坐在主位上的苏大夫人,心里着实有气:“母亲,你何必如此为难允馨!”
“我为难她什么了?”苏大夫人惊诧的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润璋抖个不歇:“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她自己爱到处乱跑,跟着你那九堂妹出府去了,却怪到了我的身上?”
苏润璋望着母亲,心里充满了愤怒,方才到外边找了家有名的药堂,请大夫验了下药渣,说里边混了红花和麝香,有身子的妇人是沾都不能沾的,这药渣里还有些药物,妇人服用了便不能有孕。那老大夫一边抓着那些药渣看着,一边摇头道:“这定是大户人家里头正妻给姨娘使的阴招,这事儿我可见得多了去!”
听着老大夫的叹息,苏润璋脸色铁青,把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边,包了那堆药渣就会回走,到了福瑞园,却发现人去园空,许允馨已经没有在屋子里头了,只有一个春月正呆呆的坐在桌子旁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三少夫人呢?”苏润璋抓住春月的衣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为什么屋子里边一个人都不见了?”
“三少夫人说要回娘家,然后和梁世子夫人一起走了。”春月胆颤心惊的看着苏润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原来三少爷凶起来也很骇人,根本不似往日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苏润璋把春月扔到了地上,拿起那包药渣便来找苏大夫人,见她还在抵赖,气得把衣裳揭开,那一包药渣子洒得到处都是:“这药渣里有什么,我方才去外边药堂问了个清楚!母亲,你竟然指使春月给允馨下药,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苏大夫人凉凉的看了那些药渣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我哪有过分?她这种不敬重婆婆的媳妇,是该想个法子休了才是,既然她出身高,镇国将军府我们惹不起,所以只能另外想办法不是?璋儿,你就别管这么多了,等着母亲帮你聘个平妻回来便是。”
“儿子不需要母亲这般操心!”苏润璋咬牙切齿的说:“既然母亲这么看不惯允馨,我也只能带着她住出去了!”
苏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润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璋儿,你……你竟敢如此忤逆!素日你都是温和宽厚,现儿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就是娶了那个扫把星,把你带坏了,竟敢和母亲顶嘴起来!”苏大夫人一拍大腿,呜呜咽咽的闹腾起来,前堂的丫鬟婆子都吃了个惊吓,纷纷上前去好生劝解。
“母亲,你便不必装模作样了,我意已决。”苏润璋看着在那里闹腾个不休的苏大夫人,心中闷着一口怨气:“我自会向父亲大人说清楚这事,我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害到允馨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允馨有孩子了?”苏大夫人猛的止住了哭声,坐直了身子:“你说的是真话?”虽说她心里头并不想让许允馨怀上孩子,可真有了孩子,那又是另外一码事儿。苏大夫人生了两儿两女,女儿都出嫁了,大儿子在外头放外任一直没有回来过,苏府里头一直就没有听到过小孩子的哭声。
去年三弟妹生了孩子,虽说她心里妒恨,可听着那孩子的哭声,心里还是很羡慕的,此时听说许允馨有孕,她也不再继续装着哭闹成一团的模样,望着苏润璋,眼里全是惊喜。
“是,允馨已经有孩子了。”苏润璋瓮声瓮气的说:“母亲,我会带着允馨住出去,但求你不要再来生事便是。”
苏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见苏润璋决绝离去的背影,张大了嘴,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这是怎么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难道都不会体恤着我不成?”
云妈妈叹了口气,在旁边低声说:“母子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三少爷过段时间自然会想通的。”
却说许允馨带着几个丫鬟回了镇国将军府,把许大夫人吓了一跳:“馨儿,这……你怎么都没说一声便回来了?”
许允馨眼圈一红:“苏小四他母亲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拿下胎药害我!”
许大夫人听了也是吓了一跳,拉着许允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女儿一切如常,这才吁了一口气道:“你没喝罢?”紧接着眼睛往许允馨肚子上溜了一圈:“有孩子了?”
许允馨点了点头,眼睛里全是兴奋,用手拍了拍肚子,洋洋得意的说:“母亲,我也要做母亲了,你又要添个外孙了!”
许大夫人赶紧扯住她的手道:“看你这股劲儿!还不好好歇着,等女婿来接你回去。”
许允馨扭了扭腰道:“那也要等着他把他母亲那事儿解决了再说!若是他还是那般稀里糊涂的,只会和稀泥,我可不会跟着他回苏府去!”
许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吩咐那几个丫鬟好生扶着六小姐回自己房间里去,坐在前堂,双眉紧蹙,想到这件糟心事儿就心情通顺不起来。
正在这里想着,就听管事婆子来通传说苏家姑爷来了。
见着苏润璋一副着急的模样,许大夫人心里的怒气平息了些,吩咐丫鬟们看座上茶:“姑爷过来有什么事情?”
“请问岳母大人,允馨可回来了?”苏润璋真是心急如焚,这个可恶的许小六,竟然敢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就带着丫鬟偷偷摸摸的回了娘家!若是许允馨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高声反驳他:“我哪有偷偷摸摸?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白天走正门出去的!”只是许允馨不在,也没有人和他争辩,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允馨确是回了娘家,可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怎么就能到你们家受欺负!幸亏馨儿这次机警,才躲过了这一劫难,可难保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百密一疏,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许家当宝贝一样养大的女儿,若是被你那母亲谋害了去,到时候就是拿你母亲抵命也换不回来了!”
苏润璋听得许大夫人说得严厉,心里也是惶恐,虽说许大夫人只是置气之词,可一想到今后说不定有这种可能性,苏润璋心里也是一阵慌乱:“岳母大人,您只管放心,方才我和母亲说过了,我会和允馨从府里搬出来,买个宅子两人自己过。”
许大夫人一听便放下心来,这女婿还是个有主意的,于是笑着对苏润璋说:“可是姑爷这么做,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儿呢,姑爷到时候怕面子上挂不住。”
苏润璋淡淡一笑道:“别人也不过说我两句闲话罢了,又怎么能和允馨过得舒心来相提并论?我宁可别人说我,也不愿意允馨心里别扭。”
听了这番话,许大夫人更是心里熨帖,赶忙吩咐丫鬟带着苏润璋往许允馨院子里头去,走在镇国将军府曲曲折折的小路,苏润璋感慨万分,原来许允馨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刚刚回福瑞园没有见着她,心里头便是空荡荡的一片。
丫鬟领着苏润璋进了许允馨的院子,才一进去,就见那边射了一支箭过来,苏润璋赶紧一扭身,堪堪避过,那支箭“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抬头一看,许允馨手里拿着弓箭,正红着眼睛站在那里。
“允馨,你难道想要谋杀亲夫不成?”苏润璋捡起那支箭一看,原来是已经拗去了箭头的,还包了一块绸布在上头,显然是射不死人的,不由浮起了一丝笑容:“原来是用射箭来向为夫表达你的心意。”
“谁向你表达心意呢!”许允馨把弓扔到了地上,转身就走。
苏润璋赶上两步,拦住了她:“允馨,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的话。我方才已经和母亲说清楚了,咱们搬出府去,今后就不和她住在一起了。”
“真的?”许允馨这才开心起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微笑。
苏平章政事家三儿子,娶了镇国将军府府的六小姐还没几个月,两人便从苏府里搬了出来,在城郊的一个庄子里自己开伙过起小日子来,这真是一个了不得的消息!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纷纷:“这镇国将军府的六小姐果然厉害,竟迫着夫君和她出府单过了!”
“父母双亲都健在,又怎么离府单过呢?真是大不孝!”
“娶妻当娶贤啊……”不少人都在感慨。
御史大夫也没闲着,赶紧搜罗整理了苏润璋的这些罪状,送到了皇上手里边,许允炆看了看奏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堂妹还是那么不愿吃亏!”但也只是笑了笑,在奏折上批了一句: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然后随手把那奏折放到了一边。
苏大夫人每天都派人出去打探京城对这件事儿的看法,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议论的人多了,璋儿便自会带着媳妇回来了。谁知她算盘打得稳稳当当,苏润璋和许允馨坐得更稳,似乎别人的议论和他们没关系似的,两人在城郊的宅子里活得其乐融融。
没有等到儿子回来,苏大夫人毕竟还是按捺不住了,心里想着去看看许允馨养胎养得如何,于是吩咐云妈妈,叫人套了马车,赶着便往城郊庄子那边去。
昨夜刚下了场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车子走得非常缓慢,苏大夫人扯开帘子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唯恐会再下雪,催着车夫赶快些,只想早点到庄子里头去。
车夫点点头,挥着鞭子赶着马往前头跑,走到了一座桥上。这时那马似乎受了什么惊吓般,发了疯似的往旁边蹿了过去,车夫使劲的拉着辔头也没有能够拉住,眼看着过了那座桥,那马歪歪斜斜的拉着车子跑在河堤上,突然前边有两块大石头拦在路上,马欢快的跑着过去了,可车子因为太宽却没有能够过去,就听“嘭”的一声巨响,马车被两块大石头隔住,摇晃了两下,又往河里栽了下去。
车夫看着形势不对,早就已经机灵的跳下了马车,可车里的苏大夫人和云妈妈却毫不知情,只觉得马车突然颠簸得厉害,突然之间,就觉得天旋地转一般,车厢里的东西都翻了个边儿砸到了她们身上。
当附近农庄里的人得了信赶过来时,马车已经翻在了河里,虽然冬天河水不深,可还是将马车淹没了一半。农人们拿着农具竹竿七手八脚的把马车打捞了上来时,苏大夫人和云妈妈早已昏倒在车子里边。
苏大夫人被送回苏府以后便得了重病,全身滚烫,神志不清,还不时的在说梦话,手在空中乱挥,似乎看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一般:“走开,你快走开!你不是都死了吗?干嘛还来找我!”
苏润璋和许允馨闻讯也赶了回来,看着苏大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苏润璋心里也很难受,毕竟母亲是给了他生命的人,是她把自己抚养长大的,虽然她做过很多的错事,但她却是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自己也没办法再站在道德和良心的立场上去指责她。而许允馨看着这样的苏大夫人,心里却是不一样的想法,她这不是罪有应得吗?看起来她错事做得太多,做梦都看见冤魂来索命了!
苏润璋和许允馨搬回了福瑞园,因为苏大夫人清醒的时候明确表示,她想要看到自己的孙子承欢膝下。许允馨本不想搬,可看着苏润璋那难受的模样,心一软便答应下来,只是回来以后把原来苏府的丫鬟婆子都清退了,吩咐自己的丫鬟婆子一切小心。
苏大夫人熬了一个冬天,最后在开春的时候咽了气,到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没有一个孙子围在她身边。
(至于许小六和苏小四的幸福生活,那就请各位菇凉自行脑补了,其实生活哪有十全十美,一切顺心顺意的呢,只要能自己调整心情,过得舒心一点就好了,但愿看文的菇凉们都能开心!)

246后记三 张玉兰与张玉柱
身后的门缓缓的关上了,张玉兰回头看了看那扇大门,心里有万分的不舍。
“玉兰,别看了,镇国将军府虽然好,可毕竟不是咱们的家,你要弄清楚我们的身份,不要去奢望那些没有的东西。”张玉柱见妹子的脸色不好,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能出言开解。
“什么是没有的东西?”张玉兰泫然欲涕,一双眼睛里含着两包眼泪儿,楚楚可怜:“我们的祖父本也是正四品的知府,若是姑姑不死,我们家恐怕是富贵滔天,哪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那些东西,分明就是可以有的,难道不是?”
“你明知梁世子喜欢苏家九小姐,又何必凑上去?即算是做了贵妾,又能如何?贵妾也是妾,是奴婢,不是主子,如何比得上抬头挺胸的做当家主母?”张玉柱把张玉兰扶上马车:“玉兰你就别想多了,我明日便托媒婆去看看这凉关可有合适的后生,你成亲的时候,嫁妆定是足足的,让凉关城里的姑娘们都眼热!”
张玉兰听到兄长拍着胸脯说保证她的嫁妆,也不愁苦了,拭了拭眼泪便钻进了马车。张玉柱不放心的看了马车的帘子一眼,赶着车便去了自己新买的宅子。
张玉柱新买的宅子在城东,这个地区是凉关城里有地位的人聚居之处,他把宅子买在这里,一来可以扩大自己的人脉,再来也可以寻觅个合意的妹夫。
马车驶进了宅子,张玉兰从马车里走出来一看,眼前一亮,没想到哥哥从跑单帮开始到组建了一支商队,这几年便赚了大钱,竟然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
张玉柱引着张玉兰走到了她的院子,里边清清爽爽,只是没有什么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出来了个小丫鬟,见了张玉兰行了个礼:“小姐安。”
张玉柱指着那小丫鬟道:“她叫小珠子,专门跟着你罢。”
原来小珠子一家人都在张家宅子里头做事了,小珠子的父亲李老三给张玉柱赶车,母亲李婶儿给张家浆洗衣裳兼打扫庭院,小珠子的两个哥哥,李虎李豹是张玉柱的长随,另外还有个桂花嫂子是厨娘。
张玉兰见着这宅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心里头也是淡淡的喜欢,张玉柱又给了她几锭金子:“玉兰,下午你带着小珠子到外边去买些你喜欢合用的东西来。”
拿了银子在手里,张玉兰总算是踏实了几分,笑着谢过了哥哥便进了自己屋子。
李婶儿出神的看着张玉兰的背影,感慨着对张玉柱道:“小姐真是生得好颜色!”
张玉柱淡淡一笑:“我倒宁愿她长得普通些,免得心比天高!”说罢,惆怅的转身走了出去,合计着过几日让人去请个媒人过来问问情况。
吃过午饭,张玉兰便带着小珠子出去买东西了。她内室里边家具虽然一应俱全,可胭脂水粉这些都没有,另外还想选几件合意的首饰。
带着小珠子走在街头,感觉大家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看,虽然知道自己生得美,但被人这么盯着看也让她很不好意思,张玉兰不由得低了头,羞涩的红了一张脸往金器铺子里边走了进去。
“那是谁家的小姐?”一个穿着湖绸衫子的少爷涎着脸儿看着张玉兰的背影,问身边的长随。
“我也不知道,以前在凉关都没见过她,是不是新搬来的?”那长随摸了摸头:“生得这般美貌,不可能原来见了记不住。”
“赶快去打听了!”那少爷催着长随快去打听,自己便跟着走进了金器铺子。
张玉兰选了几样别致的首饰,正在比较着哪一件更好的时候,就听一个男子在耳边说:“小姐天生丽质,哪样首饰戴着都是极好的。”
张玉兰吃了一惊,转过头来便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自己身边,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熟丝湖绸长衫,看上去倒也风度翩翩。她含羞转过脸来,也不搭理那公子,叫店家把几样首饰包了起来,付过银子,便带着小珠子匆匆的离开了。
“周少爷,你又吓唬人家年轻姑娘了。”店伙计朝着那公子一咧嘴:“你家里头不是已经有了三房妻妾了吗,还不够你戏弄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们又哪晓得这番滋味!”那周少爷哈哈一笑:“赶紧的给我包一支值钱的簪子,小爷要拿着簪子去摘花!”
店老板朝店伙计努了努嘴,伙计拿出一支精致的珠花簪子来:“周公子,这支簪子如何?”
周公子溜了一眼道:“不错,包起来,账记到我母亲名下。”
店伙计无奈的打开一本册子,请周少爷盖了个章儿,看着他吊儿郎当离开铺子的模样,店伙计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恐怕就要遭殃了。”
店老板没精打采的翻着那账簿子道:“你们年轻,毕竟担心的还是那小姐,我老咯,就担心着银子了,哪天该去周守备家讨账去了,这么流水一般记下去,我这铺子都得关门了。”
周少爷走出金器铺子,那长随已经喜孜孜的回来了:“少爷,打听到了,那小姐姓张,是原先流放到这边的张知府的孙女儿,前些年张知府故去,镇国将军便接了她住在府里,最近她哥哥在城东买了个宅子,兄妹俩这才搬了出来。”
“张知府的孙女?”那周少爷蹙眉道:“你有没有弄错?不是说张知府已经平反昭雪了吗?为何她的孙女还要寄住在镇国将军府?”
“那小的也不知道了。”长随挠了挠头道:“反正我问的那人认识她的丫头,也听说了她主家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错不了的。”
周少爷叹了口气:“若是平头百姓的女儿家,偷香窃玉倒也无所谓,不济花上几个大钱便摆平了,这个张小姐却是个有身份的,只怕不能随意攀摘了。”回想着张玉兰那水汪汪的眼睛,心里头又痒痒的,舍不得放手,一时间站在那里,心里只是打主意不定。
那长随见着主子这模样,不由噗嗤一笑:“我说少爷你今儿怎么如此胆小起来?她再有身份,若是心里头爱慕着少爷,谁又拦得住她把身子给你?再说了,便是事发也不怕,少爷不拘再娶一房贵妾回来便是。”
周少爷听着长随这几句话,幡然开悟,一拍他的脑袋道:“没成想你倒是个有眼色的!”哈哈一笑,随手赏了他一锭小碎银子:“你帮我去勾上她那个贴身小丫头,到时候帮我递送些物事过去。”
长随得了打赏,嘴巴笑得到了后脑勺上边去,行了个礼儿,颠巴颠巴的便跑开去。
过了两日张玉柱去寻了这凉关城里的官媒童媒婆,请她给张玉兰说一门合适的亲事,也没提多少要求,只要是为人忠厚,年纪合适便可,倒不拘着长相。童媒婆见着张玉柱放在桌子上那个大银锭,开心得嘴都合不拢来:“这个包在我身上,你家妹子早两日我还见着了,带着个小丫头在旁边铺子里头买胭脂水粉,那相貌生得可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进宫做娘娘也行得……”
张玉柱听着童媒婆说到“进宫做娘娘”,心里头便是一紧,站了起来笑着说:“还请童媒婆费心了,小妹的亲事就托付给你了。”
童媒婆收了银子,眼睛滴溜溜的转:“这般美貌的小姐,嫁给平头百姓便是辱没了,这凉关城里头的官宦子弟,大部分都是些粗人,这么娇滴滴的小姐嫁过去也不相配……”左思右想,突然眼前一亮:“周守备夫人不是和我说过要替她那庶子说一门亲事吗?女方不能家世太好,免得压在她嫡子媳妇上头……这个,可不是妥妥儿的一桩好亲事?”
想到这里,童媒婆便喜笑颜开的换了一身新衣裳去了周守备府。
那周守备太夫人正在花厅歇着,听说童媒婆来了,得知是来做媒的,吩咐丫鬟赶紧请了进来。童媒婆见着周守备夫人,开门见山就把话儿挑明了:“周夫人,现儿却有一桩好得不能再好的亲事在这里呢!”
“谁家的小姐?”周守备夫人也来了兴致。
“就是先头获罪流放到凉关的张知府的孙女儿,嗳哟哟,长得那个俊俏,真和一朵花似的!保准周夫人看了也是心里爱得紧呢!”童媒婆说得唾沫横飞,满脸放光。作为一个媒婆,最重要的便是口才,要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歪嘴麻子说成天仙下凡,这张玉兰本身就貌美如花,被她一夸,更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月里嫦娥到人间。
“哦,原来是她。”周守备夫人连连点头:“这位小姐我在镇国将军府也见过一面,委实生得一副好相貌。虽然她祖父获罪,后来皇上还是下旨替他平反了,这样说来,家世儿也配得上,这倒是一桩不错的亲事。”
童媒婆见着亲事能成,自己能拿到不少彩头,不由得眉开眼笑:“可不是呢。她哥哥来寻我替她说亲,我可是头一个便想到了周守备夫人!这凉关城,除了镇国将军,便数周守备最受爱戴了,我们做什么事都能即刻想起来呢!”
周守备夫人被童媒婆几句话拍得满心欢喜,一迭声的说:“明日就去周家下纳采礼罢!”
第二日,童媒婆提了一对活雁,带着周家的礼品到了张家,张玉柱正在家中,听到童媒婆说起这桩亲事,也颇为高兴。毕竟周守备在这凉关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他那庶子,自己也见过,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比他那嫡出的兄长,可不知正派到了哪里去。
庶子便庶子,自己多给玉兰些陪嫁便是,他们成亲以后若要分府出来单过,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多贴补点给玉兰,也不怕妹子妹夫日子不好过。
想到这里,也痛快的点头答应了,约着明日便行问名。
童媒婆扭着身子走出了张家,这边张玉兰便挪了一双脚儿细声问张玉柱:“哥哥,方才那人是谁?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涂脂抹粉的?”
张玉柱呵呵一笑道:“那是童媒婆,专为给你说亲而来。”
听着这话,张玉兰羞红了一张脸,怯怯的问张玉柱道:“哥哥,是哪家?你许了没有?”
望了望妹子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张玉柱笑道:“玉兰,也是你前生的造化,是周守备家为他的儿子前来提亲。”因为知道张玉兰心高气傲,怕她听了不高兴,所以张玉柱索性把庶字给隐了。
得知原来是周守备家的公子,张玉兰顿时觉得特别的舒服,这凉关城里边,除了镇国将军,便是那几个守备大人有权力了,嫁进周守备家里,倒也不算辱没了自己这相貌才情。红着脸儿望了张玉柱一眼,她便带着小珠子飞快的离开了。
话说周守备的庶子听周守备夫人的丫鬟说自己定亲了,那小姐长得千娇百媚,竟是和仙女儿一样,心里也分外甜蜜,特地寻了个时间守在张家对面的茶馆里头,希望能偷偷见上张玉兰一面。
因着父母双亡,备嫁的东西只能张玉兰自己准备,张玉柱又是个男子,根本不知道这些条条道道,所以一切只能张玉兰自己出面打点。那日她因着绣嫁妆的事情出了门,想要去寻凉关城里的绣庄帮她绣几幅被面,刚刚一出门,就见对面那个茶馆里头的一扇窗户边上闪过一个人影,张玉兰也没怎么注意,只是抬头看了看那茶馆的招牌,便带着小珠子继续往前走了。
周守备的庶子躲在窗户后边,看着张玉兰婷婷袅袅的身影,脸上一阵潮红,心里噗噗的跳得很急,捂着胸口坐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神来。
“周二少爷,你怎么来这边喝茶来啦?这和你守备府远着呢。”茶馆的小伙计拎着茶壶走了过来,见到桌子上头的茶盅里边,茶水满满的,有些奇怪:“可是这茶不合口味?”
周二少爷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这茶味道甚好。”
为了证明他真是来喝茶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没想那茶却还没有凉透,烫得他呲牙咧嘴了老半天,扔下一角银毫子便飞快的夺门而出。
茶馆的老板看了看周二少爷的背影,笑嘻嘻道:“怕是来看媳妇儿的罢?”
店伙计走过来问:“他媳妇儿是谁呀?”
老板朝张家的大门努了努嘴儿:“不就是方才出去的张小姐嘛?”
店伙计大吃一惊,手里的茶壶都滚到了地上:“不会罢?张小姐分明是定给了周守备家的大少爷了!”
老板见店伙计这话说得肯定,不由疑惑的扯了他到一旁道:“你又听谁说的?”
“我那日傍晚回家的时候,还见着周守备那个大少爷的长随正跟张小姐那个小丫头在小巷子里头说着话儿,开始以为他们俩有私情,可怎么看都觉得那小珠子也委实太小了些,后来又听说张家和周守备家结亲了这才明白,定是大少爷派长随给未婚妻子传话呢,那不是和周家大少爷还会是和谁?”店伙计摸着头小声的说:“难道……”突然想到周家那大少爷的斑斑恶迹,他的脸色大变,顿时说不出话来。
店老板也是脸色一变,小声的叮嘱店伙计道:“我们就当做不知道,不要惹麻烦上身!”
店伙计点了点头,想着那花朵儿一般的张家小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周二少爷慌乱的从茶馆里跑了出去,回想着张玉兰的模样儿,心里便有说不出的甜蜜,这样的一个美人儿,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真是舒畅到了极点,一路傻笑着回到了家里。
周家和张家的亲事进展得倒也顺利,日子也选了,是来年的二月,张玉柱见妹子终身有望,不由得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