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喀秋莎的怒吼
深夜的村落一片寂静,除了簌簌雪声,再无其他。
细看,两行不明显的雪橇痕印在地上,延伸去了灌木后。
马棚里,贝浩盯住缓慢前行的坦克,浑身僵硬。
他紧张极了,手掌握着枪托,一面出汗一面被冷空气冻成薄冰,此刻若是抬手,贝浩毫不怀疑手掌会被冰冷枪管撕下一层皮,鲜血淋漓。
但来不及思考这些了,他紧紧盯着陈以南离去的方向。
灌木后,静止着一片夹杂花色的“白雪”,正是刚刚在雪地里打了滚的陈上校。
苏联的物资实在贫瘠,搞不来雪地灰白迷彩,她只能现场简装了。
排气管吐出隆隆热气,队列中的三号坦克打开了舱盖,钻出了个黑色军服的指挥官,他带着无线电耳机,装配齐全,嘴里骂着西伯利亚糟糕的天气。
“狗屎,这雪下得没完没了,俄国佬是怎么忍得了的?”
说着,他喊对无线电喊驾驶员:
“加热炮管,把瞭望镜上的雪烤干!”
贝浩眼神一亮:“……”
果然,和陈以南说的一样,大雪阻碍了侦查视野,逼得德国军官必须爬到坦克外。
只要人一暴露,就是狙击的大好机会!
但是
他尝试着瞄准,发现德国坦克营训练有素,停下的阵型带有一定角度,狙击容易打偏击中钢铁外壳不说,一旦狙击失败,这个阵型角度,坦克营极易催动反击,接下来便是冲天齐射的火炮,足以炸碎一切。
厉害,真的厉害,不愧是装甲战大师。
贝浩心头发冷,凉透后又是一阵冲天的豪气。
自从投身理科神殿,他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也许是对阵巅峰德意志的冰山一角让他豪气干云,也许是触摸到了人类历史的脉络令他与有荣焉,此时此刻,贝浩感觉不到大雪和严寒,他甚至不再激动,反倒冷静下来。
咔哒。
再次上膛,手掌果然冻在了枪管上,一扯,血肉撕裂,液体顺着枪管流淌,落在白雪上点点红梅。
贝浩一声不吭。
陈以南,他默念着,我准备好了,就看你的了。
冒头出来的指挥官还在下达指令,积雪开始融化,忽然,一号领头坦克打开舱盖,张嘴就要喝令他退回舱室。
两声不明显的狗叫传来。
一号指挥官一顿,又仔细听了听。
安静了片刻,又响起了狗叫,这次匆忙慌乱,似乎是主人半夜被狗吵醒,踢了它两脚,狗子喊的可怜极了。
一号露出点笑容,自己也钻出了舱盖。
贝浩:“???”
发生了什么?
怎么刚还很警惕,现在却又放松了?
光脑一闪,贝浩左手冻得发僵,差点划不开屏幕。
【@陈以南:狗叫是我喊的】
【村民都疏散了,村子里鸦雀无声,这不符合常理】
【德国人会据此判断村子里有埋伏】
【所以,得有点夜间‘该有’的声音】
贝浩:“……”噗!
【@贝浩:想不到我区陈大佬还是口技大师】
【@陈以南:那是,只要我喊,一个村子的狗都能被吵起来——如果真有的话】若不是情势紧张,贝浩真想放声大笑。
文科第一着实厉害,与她聊天就像悬崖走钢丝,刺激又有趣,节奏张弛有度。
她人格魅力真强,贝浩认真想。
说时迟那时快,雪橇的痕迹又延长了,一双板子滑的轻盈敏捷,陈以南兔子似的窜去了坦克营后方,贝浩吓得伸长脖子,她要干嘛?
横排的坦克就像一条黑线,完美符合运动战纲领。
掐头、去尾、打肚子。
雪橇毫无攻击和防御能力,唯一的优势便是,再没有火车等陆上王者前,它这双板子,便是纵横雪野最快的工具。
脚下用力,陈以南眼看着最末尾一辆坦克越来越近!此时,铁家伙的瞭望镜还覆盖着积雪,炮管朝着村子,全然没注意身后
通常情况下,它当然不必注意身后,没谁能射穿坦克的装甲。
但是,陈以南不走寻常路。
一颗标准制式手榴弹,拉开栓子后,有五秒的引爆时间。
换句话说,陈以南要想不被爆炸波及,五秒内要确保全身而退。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陈以南像只无声又敏捷的雪兔,爬上了最后一辆坦克的甲板,三两下,快速攀爬而上。
感谢眼下的科技水平不足以让坦克全身覆盖雷达,不然陈以南第一脚踩上去时,雷达便会高声报警
铁家伙浑身轰隆隆响,有积雪的地方冷若冰霜,没积雪的地方被功率烧的火烫沸腾,陈以南扒住坦克指挥塔的边沿,清晰地听见指腹“嘶嘶”冒出水泡的声音。
“……”
一片剧痛。
她面无表情摁破了水泡,用血肉模糊的手指接着爬。
忽然,前面的六号坦克瞭望镜转了过来,陈以南立刻松手,任由自己下滑三米,藏在阴影中躲避侦查。
“七号,小心,我刚看到黑影了。”六号发来讯号。
七号:“……”
七号舱盖掀开,滚滚热气冒出,指挥员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投弹的好机会!
电光火石间,陈以南快速往上窜,牙齿拉开手榴弹,左手扒住边沿,右手铆足了劲儿往里扔!
舱室的盖子还开着,一枚黑影精准地落了进去。
五秒即刻开始倒数
一瞬安静。
陈上校顺着坦克外壳往下滑,脚落地的一瞬间,她踩上雪橇就往灌木丛狂奔!
坦克里传来德语狂叫天王老子的声音,随即轰隆一道巨响,爆炸声传来,大地震动,烟尘弥漫,冒出舱盖的蒸汽里就沾上了血红色。
干得漂亮!
马棚里,贝浩一把咬住衣服,怕自己喊出来,激动地浑身发抖。
陈以南刚逃开三米,爆炸气浪瞬间将她踢翻在地,整个人滚了几圈后重重磕在树上,她忍了忍,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无线电内,一号首领斥问道。
然而,他的责问来晚了一步,六号坦克里机敏地窜出来另一个指挥员,他查看七号伤亡后,明确对着无线电回复道:“回复,七号战斗减员,七号战斗减员——”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冷枪响起,径直将六号指挥员的颅骨击穿,他握着无线电僵在空中,一颗血洞出现在额前。
随后,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
子弹来自马棚,贝浩说到做到,答应陈以南干掉冒头出来的,就绝不手软。
准星后,他再次上膛,鲜血模糊的手掌又被冻在了枪管上。
四区两位第一的配合默契又快速,仿佛练习过无数次。
一号:“……”
“敌袭,全营警戒——!”公频里,一号指挥官命令道。
一支支坦克炮管开始装弹,舱室内的坦克兵成组进入战斗状态。
树后,陈以南平复着呼吸,拼命滑动雪橇,估算自己还能活多久。
五脏六腑已经被炸碎了,满嘴都是血浆,她首先瞄准了一号坦克,顿了顿,颇感棘手,能做营长指挥官的肯定不是善茬,遂又将目光放在二号上。
突袭运动战的关键在于,先打“尾巴”,再打“头”,让敌人忙于首尾调度,实现最大距离的战力消耗
猝不及防下,再去横刀截断“肚子”。
此时陈以南要做的便是轰炸坦克小队的“头部”,实现运动战的第二步。
她算着自己的心跳,默默祈祷在这次阵亡前,能炸掉第二辆。
简装迷彩做障眼法能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德军只是暂时没想到有人会不怕死到用雪橇突袭
但明白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暴露,偷袭最大的先机便没了,接下来又是艰苦的人肉钢铁鏖战。
陈以南眼前一片血红,她低头看表。
【凌晨1:30分】
二号坦克近在眼前,她将手榴弹的栓子含在嘴里,拔出刀迎了上去。
如果这遭逃脱不顺,那么榴弹在口中炸开,陈以南顷刻就会成了湮粉。
她不作它想,再次伸手开始攀爬,舌头渐渐冻在了手榴弹冷硬的金属环上。
这次逃不掉了,陈以南心想。
一枪射开二号的舱室锁,她咬开拉环,深吸口气,整个人跳了进去。
视野的最后,是西伯利亚无垠的雪原,白雪如梨花,就像民谣中唱的那样:等到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紧盯着她的贝浩立刻站起身来,眼泪刷的流了下来,随后冻在了脸上。
光脑再次闪烁起来,是墨菲的消息:
【@墨菲:我回来了!同志们!还好吗!】
轰隆一声巨响,二号坦克舱室里发生了一场地震,滚滚浓烟冒出,血腥而惨烈,几条断臂被炸飞出了舱外,其中一条很快变作了美丽的烟花,满天纷飞。
一号指挥官大声咒骂起来,喝令小队更换队形,贝浩浑身发抖地听着,给墨菲回信:【陈以南阵亡了,被炸死了】
【你怎么才来?】
……
……
刚一跨过大陆桥,苏德战场冰冷的空气就灌进了鼻腔,杨昊天搓搓浑身鸡皮疙瘩,小心抱着枪。
499宇宙的大陆桥是重火力交锋区,所有聪明人都排的队守着桥梁末端,就等着下桥的人头,一杀一个准。
杨昊天本来做好准备了,二区想来也是同样的血腥厮杀,谁知只有冷空气,没有冷枪。
他快速跑了一段,倒是看到了雪原上不少考生,但是他们间气氛古怪,似乎互相戒备着,又好像互相埋怨。
杨昊天:哦豁,二区同学关系不大好呢。
丁斯特正在笨拙地生火,余光瞥见一愣头傻缺,这厮不休息保存体力,反而像呆头鹅似的东张西望。
雪原上刚结束一场厮杀,乍一看见如此不收敛的学生,丁斯特颇感意外。
扔个红薯过去,那人卧槽一声,捂住头,月光下看清了他的脸。
丁斯特一顿,试探问:“杨昊天?一区杨昊天?”
杨昊天:“……”
杨昊天立刻架枪对准他,“兄弟,来者是客,咱先不打架你说怎么样?”
丁斯特:“……”
他拉紧外套,不愿给杨昊天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肋骨,冷笑道:“我现在没心情搭理你。”
“老实说吧,来二区做什么?拿人头?”
他紧张地盯住杨昊天,心中思索如果这人是来杀他的,他该如何躲避。
谁知,杨昊天抓抓头发,面色浮现几分尴尬:
“暂时没这打算。”
“我是来找人的,找——找陈以南。”他有些吞吐道。
丁斯特一愣。
“你找她干嘛?”
“有点事,”杨昊天反问:“怎么,你知道她去哪儿了?”
肋骨的剧痛让丁斯特眼前发黑,他闭紧眼睛,只想杨昊天赶紧走,千万别看出他重伤,“我只能说,昨天半夜我瞧见她往西边走了——你跳上火车,顺着走,问问列车员有没有外宇宙人下车,应该很快能问到。”
——陈以南等人根本不是顺着火车走的。
但是,沟通政委借调火车时,沿途站都知道有外宇宙人落在了小村庄,丁斯特这句话,反而歪打正着。
杨昊天笑了声,没说信不信,只是礼貌道谢:“大恩不言谢啊,兄弟。”
他转身便走,仿佛香喷喷的总榜第五丁斯特是一团空气。
丁斯特:“……”
“你找陈以南干什么?组队?”
杨昊天这人不打架时特别好说话,脾气是真不错,他咧嘴一笑:“我倒是想,但是四区人看不上我。”
“我找她,是想问点事情,就——”青年顿了顿,叹口气:“替考的报道,我挺担心她的。”
说完,他挥挥手离开了。
丁斯特坐在原地,直到火又熄灭了,都没动弹。
“听到了吧。”他道。
阴影里,孙依楠挪动身子,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我听到了。”她低声回答。
丁斯特嗤笑一声:“你犯事之前,又想到自己替考的倒霉虫是个狠角色吗?”
“一区担心四区的人……”
他声音渐渐低下来,也不知在和孙依楠说话还是和自己低喃,“何时见过这种交情?”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第175章 【补作话】燃烧的雪原挽歌!
坐上火车,杨昊天一路横穿西伯利亚。
陈以南等人守住的村子直线距离大陆桥并不遥远,雪天路滑,她还得绕着埋伏点,个夜晚其实走不了多远。
呜呜叫的火车路从白令海峡而来,穿过巨湖和大雪,苍茫森林在没有玻璃的窗外飞驰而去,辽阔星海垂垂欲落。
杨昊天缩在列车角落,冻得浑身发抖,有些畏惧地望着火车皮上的东西。
它们盖在防水布下,高低突兀,凝成恐惧的形状。
是分装坦克和火箭炮。
裸露在防水布外的钢印logo是个字母K,刀劈斧凿般,杨昊天觉得熟悉极了。
他呼吸一顿,将光脑扫描对上去。
【@缸中之脑:您所扫描的是地球时代苏联知名作战武器‘喀秋莎’火箭炮,由沃罗涅日州共产国际兵工厂承制,威力巨大,请小心】
【该厂logo‘K’取自共产国际的俄语首字母】
杨昊天:“……”
他收了光脑,手指抚摸着防水布,惊讶发觉这东西比积雪还冰冷。
成排的K字下,还有行细小俄文,看便是工人刻上去的。
“愿您为莫斯科带去荣光,共产主义万岁。”
杨昊天鼻子酸。
这是苏联的卫国战争,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件事。
就在这节逼仄寒冷的车厢里,他冻得发颤,却觉得自己无限逼近了那段岁月。
哐当,列车员拉开车门,口音浓重的俄语喊着:“伙计们,西伯利亚东到了!”
“有需要的快下车!”
“——哦,你还在啊。”他冲杨昊天道。
“非常感谢、感谢您的善意。”杨昊天的俄语蹩脚到吐,之前上车他没卢布做车钱,列车员很友好,只因为杨昊天说了句我朋友可能在苏共某个点帮忙,列车员立刻就放他上车了。
“小事儿,别在意兄弟。”列车员面容消瘦,笑容洒脱:“这趟车是去首都红场的——”他顿了顿,嘴角咧得更大了:“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来,能捎你程,也挺不错。”
“……”杨昊天震惊地望着他,苏联红场?
“你、你是——”布尔什维克?
列车员是个棕发小伙子,见杨昊天惊讶发痴,嗤嗤笑了,解开破旧的棉大衣,露出了自己左胸闪闪发光的党徽,又拍了拍枪袋:“这是走进祖国心脏的军火专列,跟车,当然要选可靠的人。”
他大踏步去其他车厢喊了圈,零星几个人下了车,列车员又走回来,点了支烟,劣质烟草的味道熏得人想咳嗽,杨昊天左右看看,满地军火,也没个坐的地方,都没法邀请列车员坐下。
他只得转个话题:“苏德之间仗打得怎么样了呢?”
“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和我聊聊。”
列车员猛吸一口烟,幽幽道:
“德国佬已经打到莫斯科城外了,只剩三四十公里吧。”
杨昊天一惊,赶忙道歉,列车员嗤笑,摇摇头:“道什么歉?你那俄语水平道歉跟骂人差不多——祖国的生死存亡如果连我们都救不了,那你们轻唾几句又算什么呢?”
杨昊天不知说什么好,俄语又不灵,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会好的,定会好的。”
列车员神色淡漠:“无所谓,好不好,我们都会与苏联葬在一起。”
“既然救不了她,那就陪她起。”
“这是布尔什维克的承诺。”
杨昊天怔怔望着他。
从小到大,他很少认识到真正挣扎在底层的人,四区考生已经算其中的大部分,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从平凡的列车员身上,看到了难以言喻的光辉。
似乎有什么在他身上,立了起来。
杨昊天当然不如陈以南了解苏德战争,也不知道来自南国的什么关键情报,但他知道历史的结果,苏联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你们会赢的,这是未来人的保证。”他认真又生涩地说。
“……”列车员诧异地看他眼,杨昊天却苦笑地摆手,自己这蹩脚俄语实在说不出完整的长句。
很快,值班室来了个电话,说前面村子有两个华共人员要进红场,希望火车捎一程。
还有,村子发生了交火,如果火车上军火富余,希望能伸出援手。
“应该没问题。”列车员回头看了看“满当当”的火车皮,军火专列通常都会超额装载,就是为了应对路上的不时之需。
“说吧,村子里还有活着的同志吗?报个名字上来。”他问。
“……”对面很快说了长串名字,又顿了顿:“还有几个特别拼命的异乡人,死又死不掉,你要不,看着解个围吧。”
“好的,收到,向您问好。”列车员记下几人名字。
回头,杨昊天张大嘴巴望着他:“……”
“这、这几个就是我要找的人啊达瓦里氏!”
列车员:“……”
“你这俄语,其他说得狗屎似的,达瓦里氏倒很标准嘛。”
……
猎户座帝星,高考委员会大楼。
aj赶到紧急避难处时,屋子里光线昏暗,大半夜也不开灯,还得借着星光,开着的窗户还能听到落下浪接浪的叫骂:“日狗的委员会!草芥人命!”
“还考生的清白!”
aj听得背上起鸡皮疙瘩:“……”
屋里满地坐着领导,狼狈不堪,不知怎的,原本应急系统的座椅都没了,都是爷爷辈的人了,还弯腰躬腿坐在冰冷的地上,排排坐扫黄似的。
又是一波骂声冲上来,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
“嘶——”宋处长气得冲血压,脑门上被砸的血包立刻破了,血流如注,杨处长哎呦一声,给他擦着:“我的老大哥,您就消消火吧。”
“平时脾气瞅着挺好,关键时刻,嘿,还以为自己二十岁小伙子呢!”
Aj赶紧送上来白药包:“处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宋处这是——”
宋处长叹了口气,不想谈,杨处长拍他巴掌:“你不想说,我来讲。”
“这老家伙真当自己永远年轻呢,示威民众直不散,堵了天,他就自告奋勇跑下去,说要给民众好好说开,好好解释,说我们委员会绝对是摸着良心做事的——”杨毅停了停。
aj都听出兴趣来了,追问:“然后呢?”
“然后就成这样了。”宋处长摸着脑门血包,闷声说道,借着光才发现,老人家被打的鼻青脸肿。
Aj顿,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都是一帮什么玩意儿?殴打老人?”
“等我下去,不把他们打顿都对不起老子当年鏖战全场的理科天王!”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被宋处长拽着鞋带呵斥:“滚回来!”
用力扯,aj差点一个马趴。
满地领导:“……”
大家阵窃笑,苦中作乐的很。
Aj摸摸鼻子,将调查报告递给杨处长,“现在怎么办处长,办公室都被冲了,咱们就算真查出来了点什么,也没办法公之于众——就这,连个开新闻发布会的地方都找不着吧。”
杨毅翻看着报告,脸色沉重,没立刻说话。
宋处长贼会自我娱乐,靠着墙,“也不错,让记者朋友们都来,瞧瞧咱们穷的连避难室都备不起椅子,真有大批人自墨下海倒卖考区名额的话,早就金山银山了——”
aj沉默下来。
他想起来了,包括应急避难室在内,整个部门的应急系统都该在孙科长名下管理。
现在呢?
教育部门不是法律司那种三天两头讨人嫌的部门,非得十天半个月就来一次应急演练逃生,生怕被审判的人寻仇,高考委员会上次搞演练已经是五年前了,结果五年后的现在,好好套避难系统,被人偷得连几把破椅子都卖掉了。
这算什么事儿?
aj握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处长,”个人影匆忙走来,拖着两把椅子,手忙脚乱:“椅子找来了,您坐您赶紧坐——”aj听这声音就火大,不是孙科长是谁,他正要发庐山升龙霸打得他桃花满脸开,旁边暴脾气的杨毅处长已经飞起一脚,踢了出去:“好你个龟孙!”
“看看我手里是什么!法律司系统给的调查报告!”
“——竟敢买卖考区名额?我司的百年清誉!老子踢死你!”
孙科长:“……”
孙科长敏捷地躲开了,杨处长登时踢了个空,自己扑腾摔到地上,人一顿,立刻哎呦起来。
满地同事:“……”
aj:“……”卧槽这叫什么事儿!
他赶紧补了记窝心脚,将准备逃跑的孙某人一脚踹翻在地,那叫一个稳准狠,风头不减当年理科天王战,又连忙将躺尸的杨处长扶起来:“处长!处长您没事儿吧!摔着没?”
杨处长:“……”
他默默看了眼一头磕在墙角的孙科长。
年轻真好。
“没事,死不了。”杨处长咬牙站起来,不肯示弱,扶着脸喘气,“赶紧!那鳖孙死了没!没死给我捆了!法律司说啥就是啥,铡了我也没意见!”
地上,举着白药敷额头的宋处长苦笑声:“老伙计,你瞧,刚还说我冲动,你现在这损色好到哪儿去了?”
杨处长:“……你闭嘴!”说完,抢过他的白药包,覆在自己腰上。
Aj蹲下,将嫌疑人翻过来,叹了口气,给石克德特派员打通讯:“您好,对,是我。”
“这边抓住了姓孙的,对,危机管理处孙科长,剩下的我再协助您抓下。”
“就是——”他忽然有些吞吐,“不知道能否后面的审查让我司搞自查呢?”
光脑那头,石克德沉默了片刻,心头冒出了丁点怜悯:“aj老师,我体恤您的敬业和诚心。”
“但希望您能明白,这次审查的推动方并非我司,所以——”他微妙地停顿了下。
“我言尽于此,稍后就来提走嫌疑人。”
搅弄浪花的人不停手,审查便没有终点。
石克德潜台词如此道。
这是巨头法律司对可爱小友司的忠告,出于权力平衡角度,法律司并不希望商务司为所欲为。
但,现在就看高考委员会能不能挺直背脊,接住这波暴风雨了。
抓住一个首犯算什么?
商务司的深不可测,现在还刚刚开始领教呢。
……
凌晨02:35分。
火车呜呜叫着,穿过星海跨过雪原,终于开进了云杉林中,墨绿如染,安静的小村子弥漫着血腥气。
这次,站台没有人绊动道岔了。
杨昊天冲到马棚时,贝浩整个人已经被冻在了木板前,整个人落满了积雪,只剩一双眼睛,略微挪动一下,便是难听的血肉撕裂声,发乌的血染湿了冻僵的木栏。
杨昊天一下子红了眼睛,“同学,同学!你还好吗?这是怎么了?”
马棚外,大雪纷纷扬扬,苏共战士躺了满地,雪花盖住了他们凝固的鲜血和残肢,只留下片洁白。
脸颊长时间贴在枪托上,已经被冻上了。
贝浩生生撕动脸皮,不觉得疼痛,只能感觉到脸上阵鲜血奔涌感,竟生生扯下了只冻僵的眼珠:“帮我、帮我看看,”他的声音破碎,“——看看还有没有活动的坦克。”
“求你了,我看不见。”
杨昊天忍住泪水,抬头看了遍,将他从木板前拖开:“没了,都没有了。”
“同学,你们是帮着苏联打仗了是吗?”
“你们是最棒的——”
眼泪滴滴落了下来,杨昊天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贝浩盖上,他脸上半血肉模糊半白得像纸,完好的那只眼珠微动,吃力出声:“你是,天堂座的杨昊——?”
“是我,你别说话了。”杨昊天道,“快回复活点,快回去!”
贝浩失笑,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他还在吃力地做着交代,似乎是生气又释然:“感觉自己像个煞笔似的,这趟,我到底在干什么——”
“四区的……墨菲还有陈——”他咳嗽两声,冻伤的内脏混在血里被吐出来,“陈以南,我们是一起的。”
“墨菲死了,还没回来——”
“我、我求你,去看看陈以南,她还没死——”
杨昊天一惊,连忙张望四周。
这满地死尸,还有活人吗?!
陈以南她疯了吗!
贝浩的瞳孔开始扩散了,“机能耗尽的感觉,原来真有这么疼——”他的双腿变成了烟花,美丽的光亮拂过他的腰腹,脖颈,最后盖住嘴唇:“希望我没给四区理科组丢人。”
“谢谢你帮我收尸,谢了兄——”
兄弟二字尚未说完,大衣便落在了雪地上,空无物。
杨昊天:“……”
眼泪冻在了脸上,他猛地砸了把雪地,连滚带爬起来,大喊着陈以南的名字。
良久,炸碎的坦克废墟旁,传来一声低微的咳嗽。
杨昊天忙奔过去,眼前幕险些让他跪倒在地。
半条血红的人挂在舱室开启的盖子上,垂挂着坦克外壳,她只剩了只手条腿,白雪盖住了身上的伤口,片血泥模糊,勉强还剩脑袋是完整的,能认出陈以南的脸。
“……”见她嘴唇轻动,杨昊天下意识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陈以南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