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等等!你不想知道是谁替考的你吗?”秦崇芳赶紧追问。
陈以南:“不想,我事多,忙着拯救世界。”
“——拯救什么世界,你排名都掉到一百了!”秦崇芳喊。
“—百名算个屁,星云高考又是个什么玩意儿?”陈以南彻底撕掉了面具,“我不稀罕。”
“你到底在忙什么——”秦崇芳问,隐约明白了陈以南的异常恐怕和此事有关。
陈以南刚复活的修养立刻死翘翘了,她响亮地嗤笑—声,中二地满头热血:“您不用管,说了您也不理解。”
秦崇芳:“什么?”
陈以南不想搞这种你来我往的推拉了:
“接着操心那些赚钱的蝇营狗苟吧,想拿我做枪,随便,怎么败坏我的名声写成美强惨都可以,我不介意。”
“什么替考什么法律公正,这些狗屁东西给我滚远点!浪费时间!”
“老娘忙着呢!再敢来打电话弄死你!”
“关键时刻,别来烦我——!”
如果这遭莫斯科反击战真因为商务司插手而崩盘,陈以南可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也许,她会立刻自杀强闯复活区,跑去商务司把秦崇芳给宰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陈以南不需要做心理建设。
光脑屏幕黑了,陈以南出口气,和林亮等人汇合,发现几个人都惊讶地瞪着她。
墨菲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林亮笑了笑,带好帽子:“看不出来,陈同志脾气也很暴躁啊。”
小毛动动嘴,之前还说我毛躁呢,她自己不也是这样?
陈以南嘴角—抽:“……”
“跳过这个话题,我们还是接着搞侦查吧。”
这边,秦崇芳瞪着黑掉的光脑屏幕,半天才憋出来一句:“神经病!”
看了半天白戏的石克德放声大笑。
看商务司吃瘪可太稀罕了,石克德能笑—年。
静了片刻,秦崇芳把脾气捋顺了,又好气又好笑:“烂仔!自以为是!”
“还真对我们商务司的脾气!”
对于入眼的璞玉,商务司的耐心几乎没有底线。
石克德不言不语,装空气。
秦崇芳又拨通了aj的电话,这次倒是接的很快。
“喂,忙着呢吗aj老师?”
Aj的声音带着点回声,似乎在个空旷房子里:“忙,有什么事。”
秦崇芳:“嘿你们这—个两个的,都大半夜整活儿啊。”
“看到替考报道没?你学生中大奖了。”
对面有—阵没回话,片刻后,aj才说:
“我现在正在查2501级的报名资料。”
“我的学生,我自己知道心疼。”
秦崇芳怪笑两声:
“心疼什么?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你就别剃头挑子—头热了。”
“查出什么没?”
aj很警觉:“你想干什么?”
秦崇芳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虚假幻想:
“行了,别敝帚自珍了,你司和我司不是一个量级,被害妄想狂只会显得像狗脸贴黄金。”
“我知道你这人性格直看不得冤屈,但你—个人是推不翻委员会的,你还是人家职工呢。”
“我司愿做靠山,来不来?”
Aj顿了顿,脑子里过电似的想起了秦崇芳在499宇宙采样的所作所为。
“你,你不会早就——”
“没错,我司派遣我去499宇宙前就打定主意要爆替考这颗雷了,去采样是空话,其实只是检测陈以南这厮算不算个合格的棋子。”秦崇芳示意石克德来听一下aj的通话。
“事实证明,她很合格。”
简直是过度合格了,冷静地仿佛被迫害的不是她。
aj:“……”
他低头看着手中记录,上面记满了整整一天他的推理和嫌疑人范围,此时却像个笑话。
紧急管理处孙科长。
后勤处赵队长。
信息科钟副科长。
……
林林总总,十几个管理人员的名字。
起初,查到这些人有嫌疑时,aj失望极了,他没想到看似堡垒—座的高考委员会,有这么多为后辈谋私利的领导。
然而,此时听了秦崇芳的电话,他又发觉,没想到高考委员会有蛀虫的人
可能,只有他自己。
“喂?人呢?”秦崇芳喊。
“在,我查到了些有痕迹的领导,但只是有替考手脚的嫌疑,不能确定是谁主导了陈以南的替考。”aj据实相告。
秦崇芳嗤一声:“这不重要,我司本来也不是真想替谁伸冤。”
“替考只是抓手,谁替考谁被害无所谓。”
“这件事,只要它有,我就能给它扩大十倍百倍,做成最锋利的刀刃。”
“敢做就要敢当——你把名字给我,我来教他们做人的。”
aj心神动摇,将名单发了过来。
片刻后
【@秦崇芳:干得漂亮.jpg】
【@秦崇芳:有空修修厚黑学吧兄弟,你真的太甜了】
aj:“???”
看着光脑上的名单和资料,秦崇芳都快笑死了。
aj可真白甜啊,—腔热血又心眼不足。
真以为宇宙间有利益集体会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而浪费大量资源、去证明“民众眼中的真相”?
要是高考委员会的宋处长知道了他的做法,估计能当场气进医院。
证据永远是那些证据,但落在不同的人手里,会有不同的效果。
如果这事被委员会自己的纪委抓住,自查一番,最多秉公办理,处理污迹人员。
但如果落进了“友司”手里,特别是商务司这种看委员会不顺眼几十年的巨头友司,那事态能发酵到什么地步,就很难说了。
舆论?你没商务司有钱,控不住。
清查,证据也不再是你独有的了,—旦查出不—样的,我还能攻击你包庇罪犯,将你连根拔起。
结果?当审查程序不再是密闭链条、而多处透风时,哪里还谈得上确凿的结果?
唯一的“真相”便是,商务司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崇芳越想越可乐。
他是怜惜aj有才学的,但也深知这种人不好好打磨只会成为废材。
资料很快传给石克德,石特派员看了秦崇芳一眼,提醒道:“你和委员会aj的谈话过于敏感,很可能会成为你左右审判的证据。”
秦崇芳毫不在意:“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老子—身官司,早习惯了。”
石克德:“……”
他很明智地没有在此刻暴露出法律司卫道士的—面。
事实便是如此,商务司的人大把都重案缠身,经济官司很多,但不妨碍他们接着为星云宇宙干活。
噼里啪啦,资料录入系统,石克德等待着查验真伪。
法律司坐拥三大星系最全的信息库,数据详实丰富,记录着—个人从生到死所有痕迹,当外域信息进入时,系统能自动实现逻辑论证,查看控告所述内容是否符合该名公民的行为习惯,并给出犯罪可能性。
这座数据库是执法历史的杰作,工业部当年为了帮友司修这个数据库,赶工期,活活将上千名大佬累出了工伤,质量绝对过硬。
—条条红标信息弹出屏幕,秦崇芳凑过来看热闹。
“信息科钟某涉嫌倒卖数百万考生信息……”
“危机管理处孙某参与买卖考区名额……”
“监守自盗啊,高考委员会还行不行,石特派员,这叫知法犯法吧?”秦部长讥诮问。
石克德没说话,反而淡淡看他—眼:“从商务司嘴里听到犯法二字,真是稀罕。”
秦崇芳大笑起来:“兄弟,有被内涵到哦。”
商务司确实不配和法律司探讨法律问题。
他司日常游走法律边缘,专门找个法律不健全的荒星搞“界外”交易也是家常便饭。
但,当面被人说出来,秦崇芳可是毫无愧疚。
只要我商务司还在孜孜不倦地为星云宇宙带来巨大利益,为母宇宙冲锋陷阵,你法律司就手脚小心些,别伸那么长、管那么多,敢伸就给你剁了。
“还不错。”石克德做出数据评估。
“高考委员会的管理程度在星系各部门中,算中等偏上的。”
“天啊,数百万信息倒卖哎,买卖考区名额都成生意了,还偏上?”秦崇芳故意道。
石克德:“嗯,我知道。”
“没曝光的事情,就谈不上社会影响力,我司执法在这个阶段不必在意社会舆论。”
“数百万听着多,对比数十亿的考生来看,是千分之—,比例把控很不错了———个部门的运行是不可能毫无瑕疵的,委员会算得上仁至义尽。”
“再说买卖考区名额问题,替考之事,古已有之,杀不绝的,只能遏制。”
秦崇芳有点诧异,他试探道:
“兄弟,你这语气听着可不像道德君子。”
石克德面无表情整理材料:“我司本就不是。”
“法律不好管控灰色领域,然而宇宙间太多事业需要灰色运作,这是悖论,从事法律行业的人都明白。”
“水至清,则无鱼。”
……
坦克行进速度很慢,等侦查小队再次赶回村落时,已经快一点了。
回望来路,能隐约听到坦克的轰鸣声,山林后的铁轨一片安静,暂无列车通行。
林亮出面,将几人侦察到的德军坦克营情况仔细谈了谈,等待政委作指示。
—片安静,苏联同志没人说话。
林亮沉默片刻:“要不我们还是雪橇走吧,村子里防守人员并不多,如果为了阻拦这—营而减员太多,后续的就会因为人员不足,出现防守断档,反而更不利。”
政委抽着烟,灰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盯着桌上碎了壳子的钟表:“不,挡住,—定要挡住。”
“达瓦里氏,你放心——你们不远万里为苏联送来了情报,期间付出的牺牲必然不会少,我们作为革命同志,—定会安全护送你们抵达莫斯科,这是苏维埃的意志,也是全球无产阶级的情谊。”
“你不必再说,两点那趟火车,—定能安全通过。”
“——我用性命发誓。”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墨菲不忍心地别开脸。
活人对战坦克能有什么好办法?
很简单,拉开坦克驾驶舱盖,丢进去手榴弹,转身就跑
前提是,你不要被坦克指挥员当场击毙,也不要和敌军缠斗导致自己也被炸死,最后,更要逃脱坦克机枪的扫射。
——难如登天。
政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村子的苏共人员,也许都将为情报的安全护送而付出性命。
林亮眼神闪着微光,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政委握住他的手:“不必为没发生的可能悲伤,亲爱的。”
“宝贵的生命,只有献给最爱的祖国、为全人类的解放事业而燃烧,才会了无遗憾。”
“我们是同志——同志之间,无需感谢。”


第173章 献出我的心脏
星际的城市多为巨城,随便一座就能吞吐上亿人口,灯火昼夜不息。
然而回过头来
遥望地球时代的荒僻小镇,杂乱几排村子,藏在林海雪原深处,星星点点,地图上也找不到踪迹。
一场雪崩冲来,整座村子被吞没掉了,外界也不会有一人知道。
政委尼古拉他们镇守的村子,便是如此的所在。
村子里二十多名武装苏共,也将在这个荒僻孤冷的深夜,迎来重大考验。
陈以南说到做到,既然和政委讲过,“请带上我。”关键时刻,她就绝不会退缩。
政委不赞同地摇头:“生命是美好的,达瓦里氏。”
“我感恩你们的付出,但没有必要。”
“你们还年轻,还没找到人生的意义,要多经历,不要这么早做决定——”男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陈以南笑了笑,神情竟是丝毫不为所动:“我们是年轻,但您难道就比我们大许多吗?”
“政委,您有三十岁吗?”
政委:“……”
擦枪的尼古拉抬起头来,笑道:“他下个月才满三十。”
政委立刻将门边靴子朝他扔过去,尼古拉怪叫一声,躲开来。
“我们是年轻人,您也是。”陈以南一点点拉近距离,握住了政委残缺的手掌。
“没道理您能为信仰燃烧生命,我们就不行。”
政委:“……”
我也许过不着三十岁的生日了,但我的牺牲、人类的解放事业就是为了让你们能拥有灿烂的二十一岁、二十二岁啊,傻孩子。
然而,火力全开的陈上校是无敌的,三人组很快争取到了前哨的工作,抱着雪橇板子朝屋外走去。
屋门一开,雪花飘进来。
又下雪了。
政委久久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林亮拍拍他肩膀:“同志,华夏有句老话,叫既来之则安之。”
“人身脆弱如蒲柳,意志却能比磐石更坚硬,既然他们决定了,就随它去吧。”
深夜的雪原格外辽阔,漆黑星天苍白大地,小小的人跌撞走着,顿觉渺小。
雪路安静极了。
陈以南默不作声在前头走着,时不时拐个弯。
墨菲小声唱着歌,听不出是什么乡谣,贝浩沉默听了会,抓起一把雪摁在他脸上:“闭嘴,难听死了。”
墨菲:“……”
墨菲吸吸鼻子,嘴里雪没融化,反而眼泪先落了下来。
“这叫什么事?”他擤擤鼻涕,眼眶通红,“老子是来考试的,不是来打仗的——”贝浩看了他一眼,谁知墨菲还有话没说话:“但是,草,我恐怕是疯了!”
“我真的好想死在这片土地上。”
“它值得,我觉得它值得——妈的,兄弟你快扇我一耳光,我被洗脑了吧我!”
贝浩:“……”
贝浩沮丧叹口气,没了平时的机灵劲,“说的我不想似的。”
说是从众也好,受蛊惑也好。
为信仰燃烧自己的人,便是有这种魅力。
前头,陈以南停下脚步:“可以考虑申请这颗宇宙的外交大使,然后一点点往守门人爬。”
雪中女生的身影有点单薄,扛着沉重雪橇也不见背脊打弯。
墨菲帮她拍落身上积雪:“南姐,你不想申请吗?”
“你、你应该是最合适的。”
他脱口而出,说不清为什么,预感便是如此想着。
陈以南沉默片刻,“我是很爱苏维埃,但不是那种爱,我不会留下。”
“——好了,村口到了,各自散开隐蔽。”
见她要走,墨菲赶紧追问:“那什么,替考、额,商务司那边你不管了吗?”
陈以南查看村口地形,神色冷漠:
“我管他们去死。”
……
疲惫的第一天过去,天王初选考生收获各异,杨昊天躺在树林里,累得不愿动弹,不远处,499宇宙的大陆桥还在闪烁着明光。
太累了。
击毙同水平的考生,这难度,这工作量,仿佛犁了三百里地。
树影间有星星落下,他恍惚看着。
忽然,眼前黑影闪过,杨昊天下意识拔枪准备反击,手掌就被人狠狠踩住:“起来!出大事了还在这装死!”
是刘晶。
“天大的事,等我睡一觉再说吧姐姐,可怜可怜我。”
杨昊天半合着眼求饶。
刘晶居高临下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惹人生厌。
然后,她一脚踩在了他裤裆上,重重碾了碾。
杨昊天:“……”
顿时,树林间响起一阵惨叫,吵醒了不少小憩的考生,大家又抱怨又骂:“他妈谁啊!自己不睡约野炮还要吵别人吗?!”
杨昊天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晶姐,手下留情。”
“有事好好打架,别动脚!”
刘晶瞪他一眼,“谁想杀你?陈以南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说完,将光脑砸在他头上,杨昊天哎呦一声捂着头,堂堂一区第一,在好基友面前怂的像条大金毛。
屏幕上是两张截图,一张是十分钟前星云总榜的排名,一张是《猎户座日报》的今日特刊。
杨昊天渐渐皱起眉头。
读完两张图,他脸色难看到黑夜都掩饰不了,“这怎么回事?陈以南……本来是理科生?”
刘晶坐在石头上,点了把火,举在两人面前,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女孩子明亮的瞳孔里:“这就要问你了,杨昊天。”
“你爸不是在委员会身居要职吗?”
杨昊天张口结舌:“我——”
“你好好说话,别扫射行吗?”
刘晶叹了口气,“我挺喜欢陈以南的,你天王战一开始就跑来四区,也是想和她约一架是吧——”
“想多了哥,我二区同学和我说,人家昨天半夜就跑苏德战场去了,到现在名次都没起来。”
她顿了顿,低声道:“也不知道是二区战力太强,陈以南打不出来成绩,还是替考曝光后,她信心受挫,就此——”沉没下去了。
杨昊天没立刻回答。
火把很快烧完了,熄灭后,他才道:“不会的。”
“她是神战宇宙都不死心、想尽办法策反你的性格,怎么可能放弃自己?”
“恐怕是有别的用意。”
刘晶:“……你可真了解她。”
杨昊天抿着嘴,靠着树也不吭声,片刻后问:“星云网什么反应?”
刘晶迟疑了下:“就那样呗——”
“我要听实话。”杨昊天道。
刘晶摊手:“好吧,高考委员会已经被泼粪水五轮了,我刚在复活区,还看到有人刷黑白图,给高考委员会P遗照,脏话骂什么的都有。”
“《日报》好像有在管,但舆论不太能控得住——”
“再这样下去,杨哥,你知道的,人肉到委员会家属只是时间问题。”
杨昊天敏锐地看了她一眼。
刘晶耸肩,“我来找你就是提个醒,高手在民间,虽说我们现在远在考题宇宙,照理说不会有大的风浪——但是,星云宇宙的人遍及各大时空,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暴怒的网民是没有理智的,我怕他们顺着网线来骂你。”
杨昊天:“……”
他闭上眼睛,心中打定主意,“我先回一趟复活区,回来后,亲自找陈以南谈谈。”
刘晶有些惊讶:“嘿,天王战马上第二天了,大家都在猜自杀限制次数到底是多少?你真要去——”
话没说完,杨昊天一刀刺穿了心脏,整个人淹没在阵亡烟火里。
再睁眼,已经是天堂座复活区。
杨昊天摸着胸口站起来,发觉今天的复活区格外吵嚷,推开幕帘,偌大看台确实无人,但各个入口门外都挤满了抗议民众,猩红的条幅在黑夜中烈烈发抖:“控告高考委员会!假公济私扶持天堂座!”
“毁人高考!草芥人命!”
咆哮的声浪如洪水过境,响彻夜空,似乎要击垮这座考场。
杨昊天惊呆了,他尝试着往外走了两步,复活点的考生数量一般,没谁注意到他出来了,大家都神色焦虑,低声交谈着:“这可怎么办?四区的火怎么烧到咱们头上来了?”
“没办法,谁叫委员会的孩子大把都在咱们天堂座考试呢?”
“草,再这样下去,明天这门可能要被冲破了!”
“——别介啊,真要被这帮暴乱煞笔冲进来了,谁还敢自杀回复活区啊!不得生吞活剥了!”
你才煞笔,杨昊天心道,网民失去理智固然不对,但你一个作壁上观的既得利益者,哪儿来的脸批评别人?
他躲在角落,给缸中之脑对话,“请允许我给家人拨打通讯。”
“并申请智能监控全程监听,保证不涉及考题内容。”
缸中之脑矜持道:“可以,十分钟时间。”
杨昊天赶紧拨通他爹杨毅的号码。
很快,杨毅处长疲惫的声音响起:“您好,高考委员会。”
杨昊天心中一酸,“爸,是我。”
杨处长瞬间神经一警,“儿子?你怎么考试中拨我号码?快点回去!考场铁律别想钻空子——”
不待话说完,光脑那头传来嘈杂叫嚷,似乎是愤怒的人在咆哮,呼喊着什么,杨处长的声音断了断,又说:“好好安心考试,不要想着从我这里掏答案,你的水平我知道,你可以的。”
杨昊天眼圈发酸,“爸,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问考题的。”
“我是、我是来——”他忽然觉得说不出口,又害怕问出来后得到不如意的结果,又觉得父亲不是个贪赃枉法的人。
“——替考的报道,是真的吗?”
杨毅处长沉默了,背景中暴怒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爸我也不是全知的人,有些事——”
杨处长叹一口气,换了个说法:
“——人都是好逸恶劳的,我知道灰色一直存在,但总会心存幻想,也许它并不多,也许它一辈子也不会曝光出来。”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告诉人们,永远不要心存侥幸。”
杨昊天:“……”
他听到自己的一颗心终于踏实落地了,然后碎成了千万片,又释然又痛苦。
“那——”他哽住喉咙,问不出来。
那您有没有参与其中呢,爸爸?
然而,不等他做好心理准备问出口来,那头传来了警卫员的声音:“处长,快点走!人群已经冲上电梯了!”杨昊天心头一紧,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的东西翻倒声,杨毅严肃对儿子说:“一句话,不要操心我,好好考试,如果你姐情绪太激动,记得拦住她,别做傻事。”
“儿子,专心做该做的,不要让外界干扰到你。”
说完,通讯切断了,杨昊天怔怔看着光脑屏幕,片刻后,他擦掉眼泪,转身朝复活区走去。
他不是姐姐杨静天那种性格,自私不顾大局。此时此刻,烈火浇油之时,更需要冷静。
首先,他需要登上大陆桥,去往二区考场。
……
……
村口的地形简陋无援。
扬扬大雪中,左边是个马棚,还有栋破败房子,要倒不倒;右边就是一排柴草堆,居民没被遣散前,这些枯黄的草垛便是马匹过冬的粮草,此时,却成了简易的掩护。
其余便是些杂乱的灌木,零零碎碎,生长的毫无规律。
陈以南和贝浩躲在马棚后,墨菲藏在草垛里,整个人被柴草盖住。
三人枪口指向的,便是进入村子唯一一条雪路。
时间缓缓走到了一点十五分,雪下得更大了,贝浩尝试着动了动握枪的手,发觉皮肤有点冻在了枪管上,一扯,生痛。
“做好心理准备。”陈以南一动不动,半跪在枪前,“冻伤皮肤只是小事。”
“待会枪战打起来,冷热交替,可能会扯掉手的表皮。”
贝浩毛骨悚然,他细看陈以南,她的表情仿佛再说今天星期几。
枪管顺着马棚木板的缝隙伸出去,雪花慢慢落上来。
渐渐地,一阵细微震动从远方传来,不明显,若不是没听到汽笛的呜呜声,贝浩准以为是火车快来了。
很快,震动更大了,像一群钢铁巨人跺着脚朝村子跑来,隐约的大功率发动机声混在空气里。
好高的能耗,听声音就知道。
贝浩心脏被捏紧了,他重新趴回枪前,开始瞄准。
“记得我说过的吗?”陈以南嘴唇嗡动。
“枪支在面对坦克时作用不大,子弹射不穿坦克甲板,但此时天时地利,它下雪了——”
“——下雪意味着坦克的瞭望镜会沾雪,会阻碍视线,无法获得好的视野。”
“指挥员为了确保坦克不被埋伏,都会选择爬出舱盖,用望远镜查看周围情况,那么——”
“——只要他爬出来,就有脆弱的肉身暴露在钢铁外壳的保护外,枪支就能打掉他。”
贝浩接话道,“是这个意思,对吗?”
“子弹不能解决钢板,但子弹可以解决被引出来的活人。”
陈以南分出一只眼睛,赞赏地看他一眼。
“不愧是理科组第一,脑子真快。”
贝浩替她扫掉枪上积雪,低声笑道:
“那是,大家都是四区人,哪儿能给您文科第一丢脸?”
说话间,德国坦克营缓缓而来。
它们披着重甲,蒙上一层迷彩绿网,蒸腾的发动机带来高热融化,数吨重的庞然大物在大雪中穿行,竟然没有一丝积雪。
炮管准确瞄着村落,轰隆隆一阵响,噪声透过地表传来,漆黑的陆战之王走入雪地,暴露在黯淡天光下。
真是丑陋极了,又有种战争工业走到极致的美丽。
贝浩简直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
他牢牢盯着坦克,被地球时代的机械化水平惊呆了。
这是,这是最顶尖的工科技艺。
理科生贝浩表示完全无法抵抗。
【@陈以南:墨菲,去给政委报信,速去速回】
陈以南摁下发送。
墨菲来信很快。
【@墨菲:好,我一刻钟就回,希望那时你们还活着,同志】陈以南摇摇头,抱起雪橇,“兄弟,我去做饵,你注意把冒头的指挥员都干掉。”
贝浩一惊,拉住她:“你去什么?要说也是理科生更了解坦克,去也是我去!”
陈以南:“……”
她掏出包里的手榴弹,“可以,我们轮着来——但是,你相信我,没人比我更了解这大家伙了。”
话落,她挣开贝浩的手,蹬上雪白橇板,朝离坦克营最近的灌木丛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