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南又看了一眼表,半小时延迟:“历史文教司是怎么回事?他们如果想找我,可以申请进入145宇宙的。”
哈莉卡壳一下:“啊这——”
陈以南:“两个原因,要么他们穷,疏通不了145宇宙外交团,要么他们需要你这个中间话事人。”
哈莉:“……应该是两个原因都有。”
光脑那头传来陈以南的笑声,“他们希望你对我说什么呢?”
“哈莉小姐肯定知道我签了哪儿,宇宙海第一好雇主,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哈莉有几分无奈,谁说不是呢,商务司这么好这么贱。
“历史文教司想挖你的理由是,”她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以让你自由地做二战历史产业,挖掘地球时代的历史资源。”
那头停顿了一下,“我不觉得历史是个应该商业化被称作产业的东西。”
哈莉:“……商务司难道不是发战争财?”
陈以南不为所动:“战争财和用历史发财是两回事。”
“他们让我无偿提供史料都比这个借口来得好。”
哈莉:“……”
她面色愧疚,冲身后糖主任尴尬地耸耸肩。
糖主任叹了口气。
谁知,光脑那头飞来了天使:
“但我确实可以无偿提供二战史料,就此时此刻我所处的宇宙就行。”
“——不用给我钱,我用不着。”
哈莉有点懵:“你这,等等,虽然南南你这样很无私——商务司会允许吗?”
陈以南:“这不叫无私,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被后世知道。”
……
扣下哈莉的电话,陈以南点支烟走上天台,拨通了秦崇芳的通讯。
商务司手眼通天,陈以南如果下定决心去自绝后路,商务司是唯一有可能把她捞出来的人。
秦崇芳接起来特快,仿佛陈以南的个人通讯从没出过问题。
“喂,有屁放。”
陈以南:“……您接的真快。”
秦崇芳忙的飞起,一听这话瞥了眼光脑,上面提示着来电用户信号弱。
“呵,我商务司纵横三千层宇宙,要随随便便信号差就能断了通讯还得了?人都不知道死多少轮了。”
“话说你那信号怎么这么弱?雷迅暴打了高考委员会不假,但没怎么动主力部门啊。”监控怎么能差成这样?
陈以南:“如果我说,是我自己捯饬的呢——”
秦崇芳:“哈,我就猜着是委员会这老狗比消极怠工——等等,什么?”
陈以南:“如您所闻。”
秦崇芳片刻没吱声,稀里哗啦一阵响声,“你等等,我摆平一下这里。”随后轰隆一声巨响,仿佛超大型爆炸,细细索索的脚步声过后,秦崇芳咳嗽两声:“刚在镇压外宇宙叛乱,你接着说——”
“——为什么要破坏自己的高考监控?怎么,想体验一把真实死亡的刺激吗?”
陈以南失笑:“您不骂我吗?”
秦崇芳凉凉道:“做都做了,我骂你有用吗?”
“理由,快点,我忙得很。”
陈以南:“我希望这次通话不会被高考监控捕捉到。”
秦崇芳快速道:“of course,只要你希望,那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陈以南:“我也希望您能寄送给我一个没有在猎户座登记过的光脑,方便我以后行事。”
秦崇芳:“……”
“陈以南,宝贝儿,你是想撂挑子不考了吗?”
陈以南:“不是啊,我保证把分数刷上去,但是我并不想走出考场。”
秦崇芳用了三秒钟思考她这话,脑子里啊哈一声。
他就知道,信仰这东西总是能趁虚而入,在最脆弱之时化身海啸。
“你想留在145宇宙?我提醒你,搞个走私光脑这是小事,关键是你这层高考考生的身份,没了身份牌才是大麻烦。”
“你是想被宇宙本源排斥吗?”秦崇芳犀利地问。
陈以南看了看搁在抽屉里破破烂烂的身份牌,“其实,我这几天也没有随身携带它。”
秦崇芳:“你当我不知道天王战时你怎么用身份牌收拾那个孙依楠的吗?”
陈以南:“我觉得您知道。但身份牌的损坏过程是被我控制住的,就像缓慢脱敏,排斥也是一个能适应的过程。”
“宇宙本源对待生人的态度是由陌生到熟悉——”
“如果外域宇宙确实丁点生人都接受不了,那么身份牌这中障眼法根本就存在不了。”
秦崇芳:“你——”
他憋气了,“你他娘想的可真清楚。”
两人一阵安静。
陈以南小声说:“我还等您骂我不守合约呢,商务司签我跟签了空气似的。”
秦崇芳翻个白眼。
“你别自作多情,我司下辖职员上百万,你看看帝星这栋楼能塞下十万不?”
“剩下的人肯定都散布在各大宇宙啊,开玩笑的,赚钱这中事必然一波前线一波后勤,你以为你就算出了考题宇宙我就会让你坐办公室吗?做梦。”
陈以南戏精发作,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那,您这边的说法是——”
秦崇芳叹了好长一口气。
“我司确实不管职员信仰什么,想在哪里死,我司只管你活着的时候能不能好好调配宇宙资源,多扒拉点战争财回来!”秦部长大声暗示。
他想起了和雷迅的145宇宙伍万亿之约。
不如
“正好145宇宙仗打不完战争赔款就要不出来,你给我整出20万亿来,就当你送商务司的高考毕业礼物。”秦崇芳吃人不吐骨头,张嘴就抬价四倍。
陈以南:“……”
好像哪里有坑。
“但,战争的时间是很难控制的。”她小心地暗示着长期战争的可能。
秦崇芳害一声,“这有什么可怕的,战争会让宇宙能量变动加速,变动越剧烈,时间轴变化就越快——145宇宙你们去的时候,和星云对标时间基本1:1,现在已经快3:1了——”
“——如果后期二战全面爆发,时间会更快。”陈以南下意识接话,“您是这个意思,对吗?”
秦崇芳:“嗯哼。”
“还有屁吗,没屁我扣了,光脑三天内给你送来。”
“有有有有——”陈以南赶紧说。
秦崇芳:“放!”
陈以南:“在探索145宇宙的过程中,我希望能和历史文教司共享一些材料。”
秦崇芳机警道:“什么材料,我司的账本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东西?陈以南腹诽,“不是的,只是些二战历史考证。”
秦崇芳瞬间松懈:“害,我当什么狗屁呢,这玩意儿也值得专门和我说?”
“浪费我宝贵的一分钟!扣了!”
pia一声,光脑里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陈以南:“……”
所以他这意思是可以,对吗。
一小时后,秦崇芳竟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口吻很有长辈之风。
【@秦崇芳部长:刚太忙了,说话急躁,你别介意】
【@秦崇芳部长:我不打算阻拦你的个人意志,只是希望你考虑一下亲近之人的感受,比如朋友,爱人,亲人】
【@秦崇芳部长:孑然一人者自然能浪荡宇宙,但据所我知,你朋友不少,有牵绊的人很难潇潇洒洒】
【@秦崇芳部长:——再次声明,我不是在阻拦你,这是客观分析】
陈以南心头一暖。
她知道,秦崇芳说的都对,每一个字都对。
【@陈以南:这就要看意志和羁绊孰重孰轻了】
光脑上,部门小年轻的回话看着轻飘飘的。
秦崇芳读完,叹了口气。这是肯定劝不回来了,他转头开始写报告,像雷迅申请一个外驻正职人员的编制,准备给陈以南。
这叫什么事儿,老子是她雇主一方的人,结果把屎盆子都丢给我了,我又得替她保密,还得替她扫清高考委员会那边的障碍,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
什么,你说陈以南没说这些?
得了吧,瞧她刚才的语气,恨不得下一秒就英勇就义呢,当我听不出来?
聪明的上司就该明白,下属什么时候在以退为进,什么时候在破釜沉舟。
……
考题最后的三个月过的繁忙极了。
申城站和华共在十里洋场斗智斗勇,斗争激烈到举国皆知,陈以南通过接连查抄华共联络点,搜集了十几份极具历史价值的文件,将附加分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值。
人言成山,不过短短一年,她在军统情报系统内声名鹊起,每每提到陈以南的名字,同事们都会恍然大悟
你说那个黄浦江上的女魔头啊。
倒数两个月,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申请作答最后一问,缓慢地脱离145宇宙。
倒数五十天,陈以南接到调令,她被军统上层指名要求调往金陵城军统总部,带着满满的“功绩”,去“操练”江南道华共了。
倒数三十天,林冲处理完了复旦学生运动,申请作答最后一问,裸分总计712分。
倒数二十天,穆丹子领着申城□□反扑一波后,申请作答最后一问,裸分总计732分。
……
人走得越来越多了,每天打开办公室,都能发现少的人头,陈以南不为所动。
她在一份份认真写着给朋友们的临别赠言。
光脑的时间延迟已经超过三天了,今天发的消息,三天后才能收到
三天时间,够她跑到东北了。
罗敏的、林冲的、墨菲的、富光露露的、杨昊天的、贝浩的、刘晶的、叶松珍的、格鲁斯的,还有程桥的。
早先秦崇芳提醒她,要考虑亲近之人的想法。陈以南却在他提醒前,就想好了一切。
这本身不是个可以取舍的问题。
价值观不同,那就根本谈不拢,陈以南从没尝试对星际人解释过自己的信仰之深,也没指望同时代的人们有谁能理解。
她自认是个星际人了,也不再奢望于能找到上辈子的宇宙,更不会希求什么守门人的职位来做未竟之事。
她只想陪着眼前这颗四不像的宇宙,走到华夏建国之时。
不看一眼,陈以南死不瞑目。
-这是自私而无耻的。
-这是忘我而不计后果的。
倒数第十五天,程桥晋升金陵站行动队队长后,申请作答最后一问,裸分总计714分。
【@程桥:我等着你出来】
这条三天前的留言,此刻陈以南才收到,她叹了口气,没甚表示。
倒数第十天,陈以南申请作答最后一问,同天启程前往军统金陵站报道。
在她摁下提交的一刻,星云总榜实时刷新,一位前所未有的高分诞生了。
陈姓考生的名字带着裸分735分的成绩,笔直上升,如窜天云霄,超过了穆丹子。
……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陈以南从纸袋里掏出商务司给的备用光脑,带上,又摸出破碎的身份牌,铁灰色的牌面满布裂痕,中央最深的一道仅余一小片还连着,她看了片刻,果断扯断牌子,任它烂成两半,丢进了汹涌澎湃的黄浦江。
一瞬间,似乎一层汗液从体表蒸发,风变冷了,宇宙本源在高空中俯下眼睛。
陈以南又脱下高考光脑,将所有写好的信件设定好发送时间,犹豫片刻,还是给程桥回了个口信:【@陈以南:别等了,程桥】
【@陈以南:不值得】
【@陈以南: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她将高考光脑丢进了江水里,长河直通太平洋,波浪汹涌,从此再也不见。
“科长,该走了。”身后,铲一南打开轿车的门,示意她该启程去往金陵了。
陈以南戴上备用光脑:“好,这就来。”
车门一关,嘟嘟的小轿车一溜烟似的驶离申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天边的雨云里。
……
三天后,程桥接到了那条留言。
同天,2501级高考文科状元陈以南的个人信号消失了,遍查星云总台也找不到踪迹,最后能查到的光脑信号提示着145宇宙太平洋深处某海域。
——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成绩。
——正文完——


第227章 番外 奇迹光脑环游世界
1945年初,抗日战争即将迎来曙光。
华夏举国上下的苦难正在悄悄凝结着期望,果党军统各站却忽然接到指令,要求枕戈待旦,以备后续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什么叫不时?”海军俱乐部里,林秦将调令扔在桌子上,品了一口酒杯中的威士忌,说着不耐烦的话,却不能从神态中读出什么。
铲一南仔细瞧他。
已经升成汉口站站长的男人早不是当年喜怒形于色、冷淡讥讽的林秦了,瞧,他脸上的笑多么热情多么虚伪。
“对抗霓虹国,叫时需。”
“对抗华共,叫不时。”铲一南简短说道,路过沙发的同事有人朝她敬酒,她礼貌回应,那神色瞧着林秦都觉得熟悉。
林秦:“……”
他舒口气,听着像叹息又像纾解,“外侮未除,这么快就操心内斗?”
铲一南机警地瞥他一眼,将眼神隐在了酒杯下,笑道:“林站长,您这是对上不敬啊。”
林秦忽然有些不耐烦,照理说他不该如此,心里就算对陈副站长和她的铲大秘有个疑影,也不该草率的出言试探,但他此时此刻真的忍不住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申城站和华共实现了一次难得通力合作,将米国原子弹发射提上日程的这种机密情报倒了出来,通报给了金陵和延安,这是十数年抗战中林秦最高兴的一刻了,他觉得曙光来了,这个国家有希望了,哪怕以后还会打架,但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却忽然接到了对华共严阵以待的命令,林秦发自内心觉得疲惫。
真·内斗内行啊。
就在这一刻,林秦忽然理解了自己那个在东北闹革命死都不入果党的弟弟了。
两党“兄弟”阋墙,说着都丢脸。
林秦:“我敬不敬不需要你评价。”
铲一南:“……”
海军俱乐部漂亮的太太们在远处笑着,觥筹交错,灯光混着酒香,纸醉金迷,铲一南垂眸磕着酒杯,不知此时算不算转化林秦合适的时机。
沉默片刻,她还是想着,算了吧,回去问问陈以南再说。
这次庆功酒会本是军统系统内部因为谍报大胜而召开的,汉口站申城站都算数得着的大站,两人自然很受追捧,特别是在原子弹情报中做出了最杰出贡献的申城站,铲一南代表陈副站长过来,简直就是个陪酒的,一会一杯铲秘书辛苦,一会一杯申城站真是党国的希望啊
喝得铲一南都快吐了。
忽然,一只手替她挡住了酒杯:“我替铲秘书喝了这杯吧。”
铲一南抬头一看,竟然是金陵站邢副站长。
“稀客啊,云堂兄。”铲一南挤兑他,邢云堂面无表情,说着客套话,喝酒如白水,两人走到另一桌,邢云堂说着帮她挡了酒,人却还是冷得像冰块,铲一南瞧着,又想到了早年间想睡未睡的遗憾。
现在的邢云堂看着倒是真比二十二岁可口,气质更冷了。
邢云堂:“陈以南怎么没来?”
铲一南:“她忙嘛。”
邢云堂:“我也很忙。”
铲一南:“嘿你这人,我俩长得这么像,就不能解你的相思之苦吗?”
邢云堂:“……”
邢副站长瞪了铲大秘一眼,很真实。
铲一南笑得前仰后合:“这有什么,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你也不结婚,可不就等着人家调戏你的少年情事吗?”
“再说,喜欢我姐的人能排到哈尔滨去,多你一个不多。”
邢云堂神色还是毫无变化,眉毛镇定地仿佛被冻住了,“她身体最近怎么样?”
铲一南一口喝完了威士忌:“你这是同僚的试探,还是友人的关心?”
邢云堂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曾经暗恋者的担忧。”
铲一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堂学长你真是要笑死我。”
“老实说,不是很好,陈以南本来就不是……”她含糊地比了一个内外的手势,暗示她原身外宇宙人:“……愿意留下来就很有魄力了,而且,没了星云宇宙那些古怪神通,她有那么锋芒毕露一人,华共刺杀都不用挑人头的。”
“那个核弹曼哈顿计划,就是她亲自跟流程筛出来的情报,为了这个,她去年心力耗竭,差点死在陆军总院。”
邢云堂握酒杯的手一紧,“那她现在怎么样?”
铲一南:“活着呢,还很快乐地天天加班。”
邢云堂骤然怒火就上来了:“我看她是想死了。”
铲一南吸口气,“……人各有志吧,这种事劝不住。”
良久沉默,两人各自品酒,一肚子鬼话。
邢云堂是不是华共人员,铲一南不知道他确切的底细,但心里有个疑影藏了十几年,从当年大家伙一起在申城站她就怀疑,甚至觉得当年陈以南的乌龙告白事件和邢云堂的政治底色有关,陈以南可能就是借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牵线,搭上了华共。
邢云堂自己确实是华共,但他早已调离申城站多年,也不知道陈以南和铲一南的信任到底走到了哪种级别,陈副站长会把他的身份暗示出来吗?还是三缄其口,自始至终遵守着她对共产国际的誓言,保护卧底呢?
邢云堂下意识觉得陈以南会守信,但这十几年下来,她在军统间的名声作风早已如魔头一般,比戴雨农还可怕,是果党在东南的定海神针。
人心易变,谁也说不准年少时的坦诚和中年时的冷血到底还是不是同一份情怀。
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试探的话,邢云堂犹豫再三,“我最近去申城站出差,劳烦向陈副站长带好,到时候去看她。”
铲一南慧眼如炬,虽说没有陈以南历练来的鬼精,但她俩好歹是一个人,看人之准跟刀子切豆腐似的,瞧邢云堂这样,铲一南就知道,他不仅旧情难忘,十有八九还是心向华共。
铲一南:“可别,她最近真忙得很。”
“金陵上峰让她围剿延安,你来了她也没空。”
说完,她拍拍屁股就走了,和漂亮小哥哥去喝酒,留下邢云堂一个人坐在原地,难掩震惊。
这得是个多么惊爆的情报!她就这么说了?!
铲一南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
……
难道铲大秘也被策反了???
……
申城,某华共据点。
外面大雨瓢泼,破败的小洋楼里,正在举行华夏东南区域的情报小会,克农同志不愿万里从西北根据地跑来,就是想借着曼哈顿工程情报的时机,给大家伙好好传达组织的嘉奖,提振士气。
门开着,与会代表陆陆续续走进来,核对手续严密,克农同志微笑着亲切对视每位同志,他们每个人的脸他都熟悉,却依旧要谨慎对待。
晚上十点五分了,有人提醒说会议该开始了,克农同志对着还缺了一个的签到名单,沉默片刻,“再等等。”
旁桌,中西功同志摘下礼帽,明明是个霓虹国共dang,却娴熟地说着华夏各地方言,申城话贼溜:“李同志,你在等谁?”
克农同志笑着说:“一位特殊党员。”
这问题不能随便回答。
这人要来了,自然不必回答,这人要不来,回答可就害了她。
中西功什么都好,身为霓虹人却心系华夏安危,半生奔波只为和平,但他在这位特殊党员手下吃亏太多,克农同志担心冒然说出来了,中西功要当场爆炸。
敲门声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跟着一起抵达:
“他自然是在等我。”
中西功:“……”
中西功下意识抬头,门口站着个黑衣服的女人,她很高又身形瘦削,脸白如纸,窗外雷电劈下来照的她像个会走路的骷髅。
这张脸,东南数省的华共无人不知,半夜睡觉都能气醒,恨不得生食其肉。
“是陈以南!”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与会代表掏枪的掏枪,挽袖子的挽袖子,还有一个直接把屋里扫帚拎起来了。
陈以南:“是我,各位代表,久仰大名。”
中西功心里五味杂陈。
首先,克农同志是肯定不会叛变的,有他作保的人也确实值得信任。
但这、这这
果党情报系统的二号人物竟然是友军……吗?
中西功觉得自己可能昨晚没睡好,眼前的一切也许都是幻觉。
三观炸裂是什么感觉?
恐怕就是眼下了。
克农同志亲切地将陈以南迎进来,让她签字,与会代表有不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克农!这可是陈以南,杀了不知多少同zhi啊!”
“是啊!她的围剿害得延安频频吃亏你不知道吗?!”
克农同志:“我知道,翔宇同志也知道,我们从1931年就知道。”
会场:“……”
现场一片震惊。
中西功心里叹了口气。
他总算明白这些年地下活动的某些古怪之处了。
为什么野火扑不灭,每次尝试扑灭后总会越烧越烈?
为什么华共各地情报头子都被要求要去申城地界锻炼一年?
……
很简单,有位全国数得着的谍战大师在申城提供免费陪练,斗智斗勇,包你练完一年打遍全国无敌手。
真是、真是
中西功想不到形容词,只是默默站起身来:“来,陈副站长,坐我旁边吧。”
……
散会都快一点了,陈以南慢吞吞顺着申城街道溜达,一转弯,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车,铲一南靠在车门上吞云吐雾,像个浪荡公子。
陈以南:“吸烟过肺,小心得癌症。”
铲一南:“……”
这什么人,我好心来接她,她咒我早死?
她没好气地踩灭烟蒂,“会开的怎么样?”
陈以南白她一眼,“与你何干,果党铲一南。”
铲一南:“……”
“嘿你这人,我心向哪里你不知道吗?”
说完,给她披上衣服,见她脸色青白,铲一南有些担忧:“你真的不该赶着出院的。”
陈以南:“你也不该现在来接我。”
铲一南无语了,“我不来接你?万一半路遇到个宵小,明天满城都会知道申城定海神针陈副站长其实重伤未愈,连个小毛贼都打不过。”
“丢人!”
陈以南笑了笑,没说什么。
坐上车,铲一南发动引擎,“对了,我今天参加酒会,遇到邢云堂了。”
陈以南嗯一声,“学长怎么样?”
铲一南嘿嘿笑:“挺好,对你旧情难忘。”
陈以南:“……”
陈以南终于有了点表情。
她瞪了小铲一眼。
铲一南:“对对对,我和他说话时,他也瞪了我。”
陈以南:“你想死了是吗?”
铲一南:“嘻嘻嘻,别生气嘛。”
“冷漠学长这一款还是很可口,你要喜欢我就让你了——”
陈以南:“——不喜欢,你啃吧。”
铲一南顿时开心了,她好脾气的很,专挑雷区蹦迪:“对对对,你喜欢你前男友程桥那款的,闷骚小哥。”
陈以南:“……”
不,我曾经是喜欢过邢云堂这种的,但不是现在,陈以南没说话。
打了一把方向盘,前头申城的鱼贸市场近在眼前,铲一南忽然打个响指:“我就觉得有什么事忘记告诉你了。”
陈以南摸索着手上的光脑,“什么?”
铲一南:“当年你扔海里那块考试光脑,我前两天在站门口的地摊上看到了。”
一片安静。
陈以南转头:“什么?”
铲一南耸肩,很有兴趣地看副站长表情:“字面意思,我知道你肯定听得懂。”
“丢黄浦江里照理说确实不该找得回来了,太平洋多深多广,是吧。”
“但是吧,你架不住海上捕捞和洋流啊。”
“十几年了,姐姐,洋流都够绕地球几十圈了。”
“——你们星云宇宙造的东西质量确实好哎。”
陈以南:“废话少说。”
铲一南:“好吧,我问了摊主,他说是从二道贩子手里收来的,二道贩子又是从上一个二道贩子手里收来的,上一个二道贩子是从个破败了的人家那低价捡的,这个破败了的人家之前逃荒去过北海道,北海道那边又得是经常从事海上渔业——”
陈以南打断她:“行了行了,你就想说是奇迹光脑环游世界是吧。”
铲一南笑得肚子疼。
笑了半天,申城站都快到了,铲一南才出声:“别怕,我给你买回来了。”
“二十块大洋。”
陈以南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问光脑在哪儿,而是有些讥诮:“你怎么知道那东西是我的?”
“当年那么多考生投入145宇宙,说不准是谁丢的呢。”
铲一南顿了顿,笑容微妙:“你还是这么擅长抓细节。”
“我确实怀疑过,但一来那玩意儿对你们考生很重要,没几个傻biu会像你一样,甘愿沦陷在一颗战乱宇宙也不会回去当状元。”
“二来——”她神色有些复杂,似乎终于正视了一件事情,又似乎觉得这宇宙武无疆大千世界都特别荒唐:“——我试了试能不能打开那光脑,总得有点机主识别程序吧。”
“东西还是好的,没坏。”
“我打开了——所以,这光脑肯定是你的。”


第228章 番外 玫瑰与海水
车里,两人沉默良久。
陈以南看了铲秘书片刻,转过头来。
铲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