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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这个楼层,不代表不在医院。”
“不会的,我爸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他住院这么久很少主动走出过病房,再说他在医院也不认识其他人,他会去哪里?”
安小朵说完,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她颤悠悠地看着黎孝安:“会不会……被绑架了?”
黎孝安狠狠剐了她一眼:“谁会绑架他?目的呢?为了钱还是为了报仇?”
安小朵蹙眉不语。
黎孝安明白了她的意思,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安小朵低下头,这个可能确实荒谬。可是父亲到底去了哪里?他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地走掉,他明明知道她找不到他会担心。
“他身上没手机吗?”黎孝安问。
安小朵摇头,父亲的手机还在她的包里。她思绪混乱,手和脚都变得冰冷。
黎孝安想了想,望向小张:“上面的楼层你找过了吗?”
小张脑子转不过来:“上面的楼层?安爸爸去上面能干什么?”
“无非两种可能,不是往下走,就是往上走。”黎孝安耐着性子解释,“实在不行,找医院调监控来看。”
这话提醒了安小朵,她勉力站起来:“对,小张你往上面楼层找,我去保安室调电梯的监控。”
“我陪你去。”
三人分头找,安小朵和黎孝安搭电梯去一楼,安小朵的脸色又青又白,身体摇摇晃晃的,像是站不稳。黎孝安忍不住伸手揽着她:“怎么回事?饿的?”
安小朵勉强勾了勾嘴角:“也许吧,头有点晕。”
黎孝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剥掉外面那层金色的锡箔纸,塞进她嘴里。
“你身上还带这个?”安小朵含糊地说。
“早上见客户,她带了儿子过来,才五周岁,缠着我非要送给我吃,我就顺手放口袋里了。”
“看来你挺有孩子缘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元元。
黎孝安仰头盯着楼层显示屏,忽而一笑:“可能是当过爸爸,比较懂孩子的心思。”
安小朵捂着小腹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然而她什么也没说。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安小朵抢先走出去。保安室就在医院正大门入口处,他们快到的时候,几个保安员从里屋奔出来,行色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正纳闷着,有一个保安在后头大叫:“110说马上赶过来,让我们先稳住场面。”
安小朵蹭地回头盯住他:“出什么事了?”
那保安说:“住院部有人要自杀,在天台站着呢。”
安小朵脑子轰的一声,两腿立时一软。
黎孝安眼疾手快地搂住她,沉声说:“先别自己吓自己,不一定是你爸爸。”
“快,我们快过去。”安小朵的脸白惨惨的,声音抖得厉害。
黎孝安看了她一眼,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安小朵一路被黎孝安拖着走,脚刚踏上台阶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钝物砸在地面的声音。周围静了一瞬,然后响起脚步慌乱的嘈杂声和惊恐的叫声。
安小朵正要回过头去,一旁的黎孝安突然搂住她,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别看。”
“是不是我爸爸?是不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身体也在剧烈地抖动着。她迟迟得不到黎孝安的回答,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猛地推开他,转过头去——
花圃边的水泥地上伏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病人服,头发斑白,面朝下,身下已经积聚了一滩血。
“爸爸……”安小朵颤悠悠地叫了一声,骤然晕了过去。
安诤然是留下遗书后跳楼自尽的,遗书很简短,只有几句话,但条理清晰,先是写明了自杀的原因,他说自己长年饱受病痛折磨,活着也只是苟活残喘,死是最
好的解脱,然后他交代女儿不要为他难过,要好好生活下去。
安小朵将这封遗书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她始终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自杀,在监狱里那么难熬的日子他都捱过来了,现在生活处境好转他却去寻死,还用这么惨
烈的方式,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警察调了电梯的监控录像来看,显示安诤然是独自一人搭电梯去顶楼的,并没有人胁迫他,而遗书也确实出自安诤然亲笔。
安小朵想,以父亲那怕连累别人的性子来看,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实在走不远,他大概会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再寻死,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从父亲坠楼到现在已过去一个星期,她每晚都做噩梦,梦里是铺天盖地的血红色,父亲怒目圆睁地倒在血河里。醒来她就不敢再睡了,也不敢翻身,怕惊扰到身
边的人,只能盯着酒店的天花板到天亮。
连续几天失眠,她精神状态变得很差,恍恍惚惚的,头晕,心悸,根本出不了门。父亲的身后事是黎孝安帮忙料理的,一切从简。
自从她那天晕倒醒来,黎孝安就不允许她再回租屋了,要么待在医院静养,要么住酒店。
安小朵坐在餐桌前用餐,阳台上传来说话声,她一边听着,一边拿平口刀将巧克力酱厚厚地抹在面包片上,然后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结束了通话,黎孝安回到客厅,坐在她对面。
桌上的早餐非常丰盛,是他特意交代酒店准备的,除了几种主食之外,还有牛奶、豆浆、鲜榨橙汁、鸡蛋、核桃、黑芝麻酱、五六种应季水果等,摆了满满的一
桌子,任她挑选。
“你每天要吃两个鸡蛋。”他用湿布擦了手,从锃亮的不锈钢盘子上拿了个鸡蛋。
“我不喜欢吃。”
黎孝安像是没听见,专注地剥着蛋壳。
安小朵撇了撇嘴,继续吃她的面包。
黎孝安说:“我要回梧城一趟。”
她的手微微一顿,哦了一声。
黎孝安剥完蛋壳,将鸡蛋送到她嘴边。
安小朵蹙眉咬了一口,摇头。
黎孝安拿在手里等她,又说:“你跟我回去吧。”
安小朵停下所有的动作,看着他,想开口说话可嘴里都是食物,她只好随便嚼了嚼咽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梧城吗?”
“我妈的意思,对吗?”他是唐夫人养大的,从小就管她叫妈。
安小朵笑了一声:“我离开是为了我爸爸。那时候他病得快死了,虽然你把他送进了医院,可是他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我一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
床上等死我就像万箭穿心一样难受,除了唐夫人没人可以帮我。”
黎孝安无声地看着她。
“离开你、离开梧城是她的条件,我有求于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黎孝安沉默了片刻,说:“你不用管,跟我回去,她那边我来处理。”
“那我不是成说话不算话的人了?”
黎孝安皱眉:“如果不是你这次晕倒,我看了你的体检报告,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我们不是夫妻,甚至不是男女朋友,我们的关系还这样恶劣,我不觉得我有告诉你的必要。”
“可孩子也是我的。”他顿了一顿,“小朵,我们结婚吧。”
安小朵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缓缓地笑起来:“照理说我应该高兴的,你看,我爸爸死了,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中间的所有阻碍一夜间都消失了,哦不,还有一
个——唐夫人,但我相信你能摆平她。”
黎孝安静默地盯着她,她此刻虽然在笑,可整个人却像沉浸在悲伤的河流里。
她笑着笑着,渐渐维持不下去了,嘴角抽搐了两下,捂住脸,声音哽咽:“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受?我就是高兴不起来,这两年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爸爸一
走,我努力生存和坚强的理由也跟着没有了,他一直怕拖累我,可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怕被他拖累,我只要他好好地活着。”
黎孝安起身,蹲在她面前:“别钻牛角尖,你爸爸要走是他自己的选择,你的人生还在继续,你还有我,肚子里还有宝宝。”
“你放心,我没事,我爸爸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他怕拖累我,要是我不好好的,不是很对不起他的苦心?”她看着他,泪眼模糊,“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
突然了,他的病明明有了起色,我以为他会好起来的……我心里很不安,好像还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
“你可以陪我一辈子吗?”
“我可以。”黎孝安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你还不明白吗?以前发生那么多事我都放不下你,将来更不会。”
安小朵看着他,目光里却藏着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黎孝安想了想:“这样,我们回梧城就去注册登记,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举行婚礼,好不好?”
安小朵低着头,一直没给他回应,他执着地等着,直到一颗心由热转凉才听见她轻声说:“婚纱,我穿不下了。”
黎孝安忍不住笑起来:“没关系,我找最大牌的设计师来设计婚纱,就算你没有腰身,穿上婚纱也能让你美得冒泡。”
只要她答应,其他事都好办了,去学校辞职、退租这些琐事黎孝安打电话交代给了他的新助理,让他立刻来郦洲处理。
除夕那天傍晚,两人回到梧城,黎孝安的车就停在机场的停车场,取了车,安小朵钻进副驾驶座里,乖乖地系上安全带。黎孝安看她精神恹恹的,好像还在犯困
,便说:“我先送你回去,岑阿姨在家。”
“你呢?”
“我要去大宅一趟。”他说完,看了她一眼,“该在的人都在,我不好缺席,我会尽快赶回去,你先吃点东西垫底,或者先睡一觉,等我回去我们一边吃一边看
春晚,好不好?”
安小朵笑了笑:“好啊。”
他还记得,她年年都要看春晚,年年看,年年骂,骂完还是年年都要看,就跟北方人过年要吃饺子一样,少了春晚就像这个年缺了点什么,不够尽兴。
到了别墅,她刚下车,岑阿姨就迎上来,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看来黎孝安已经知会过了。
黎孝安将行李提进去,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安小朵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发呆,岑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老太太那边小安推脱不掉,长辈小辈都在,他总要去走一趟露个脸,咱们进屋里去吧。”
安小朵点点头,顺从地走进别墅。屋里暖气很足,她脱掉厚外套,摘了围巾,只穿着一件毛衣。岑阿姨倒了一杯热牛奶给她,目光慈爱地打量她的肚子:“小朵
,几个月啦?”
“三个多月。”
岑阿姨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笑着说:“太好了,小朵,以后你不走了吧?好好跟小安过日子啊,别再吵了。”
安小朵笑了一笑。
“你走了之后,小安抱着你留下的那缸锦鲤,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我都被他吓坏了。”岑阿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他只是嘴上不说,全放在心里了。
”
安小朵静静地听完,打了个哈欠,杏核眼泛出水光:“岑阿姨,我累了。”
“哦哦,那你要不先去睡一觉?你的房间我一早就给你收拾好了。”
“谢谢岑阿姨,孝安回来你再叫我起来。”安小朵一口气喝完牛奶,将空杯子递给岑阿姨,然后起身上楼,房间里开着盏壁灯,橘黄色的灯光让她在这个冬夜感
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走进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水汽蒸腾,很快盥洗台上的镜子模糊起来,她伸出一根食指在上面胡乱画着。她又回到这里了,她的人生就像在绕圈圈,走来走
去,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
不同的是,上一次来她受他百般冷眼,这一次来他对她是那么体贴温柔小心翼翼。
她的手轻捂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她被黎孝安叫醒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床边依稀带着一身寒气的男人,嘟囔了一句:“刚回来?”
黎孝安点头:“他们硬留我吃了饭。”
“那你不陪我吃年夜饭了?”
“吃啊,我肚子还半空着呢。”
安小朵笑着推开被子坐起来,两人一起去二楼的餐厅,岑阿姨将饭菜都备好了,墙壁上大屏幕的电视机开着,一片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场面,正是她非看不可的
春晚。她眼睛一亮,拿起遥控器将声音调大一些。
“这样才有过年的气氛啊。”见屋里两人都望着自己,安小朵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岑阿姨笑了,黎孝安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开心就好。”
三人围着餐桌吃饭,安小朵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饱了,岑阿姨看不下去,给她盛了碗玉米蟹黄汤,不喝完不许她起来。她给黎孝安投去求救的信号,黎孝安假
装没看见,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她只好捧着那碗热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
“哎,这才乖。”岑阿姨满意地点头。
吃完饭,岑阿姨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安小朵本来要去帮忙刷碗,岑阿姨坚决不让她插手,赶她去看电视。
今年的春晚小品特别多,安小朵最喜欢看冯巩和黄宏的,觉得特别逗,哪怕小品情节一般般,可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本身就充满了喜剧效果。
黎孝安坐在她身边,他的注意力用在剥核桃上,只有在听见安小朵夸张的笑声时才抬下头,扫一眼春晚内容,然后勾勾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安小朵马上捕捉到他的笑意:“很搞笑吧?冯巩每年都要说——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她在语言方面颇有些天赋,模仿起来惟妙惟肖,黎孝安这时真的笑出声来。刚才他笑并不是因为小品,更加不是因为冯巩,而是因为听到安小朵夸张的笑声,他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她这么开心地笑过。
一晚上,安小朵的手机也热闹得很,时不时就响一下,全是朋友发来的贺岁祝福,有乔柯发的、小池发的,褚葵发的,还有Tracy、Ben、吴柏欣、刘洋……快十
二点的时候她居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发来的短信,她这才想起何碧玺就住在隔壁栋别墅。她跟黎孝安说:“我们明天去何小姐那坐坐吧,给她拜个年。”
“你是说碧玺?她不在国内。”
“在国外?”
黎孝安点点头:“她最近过得有些闹心。”
“出什么事了?”
“前不久她跟一杂志社高层吃饭,被记者跟踪拍了照,记者顺藤摸瓜挖出她一些陈年旧事来。那个高层是她大学时代的男朋友,两人差点就谈婚论嫁了。”
“这不算什么大事啊,谁没点过去啊。”
“当然不只这些,她以前很任性的,是当妈之后才收敛了一点脾气,当初她跟人家谈恋爱,被男方父母棒打鸳鸯,结果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反正最后闹到毕业
证书被扣住,还是诺言帮她拿回来的。”
安小朵听着何碧玺这些旧事,只觉跟自己认识的优雅成熟的大明星怎么也对不上号,一时间叹为观止。
“没想到吧,还有更让你想不到的,诺言跟她前男友还为她打过一架。”
安小朵睁大了眼睛:“周先生会打架?我真有点不敢相信。”
黎孝安笑着说:“你别看他平常斯斯文文又成熟又稳重的,当初跟何碧玺在一起时糗事也是一箩筐。”
“还真想不到。”
“爱情容易让人头脑发热。”黎孝安开玩笑地说了句,将剥好的核桃喂到她嘴边。
安小朵张口接了,说:“我想吃提拉米苏。”
“明天给你买。”
安小朵心满意足地倒在他怀里。
“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万一将来又不要我了,我可怎么活呢?”她叹气。
黎孝安轻轻抚摸着她,就像在抚摸一只毫不设防的猫:“你乖一点,我怎么会不要你?”
安小朵笑眯眯地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伸出舌头恶作剧似的轻舔着。
黎孝安报复性地去咬她的耳朵,两人在沙发上正嬉闹着,零点的钟声当当响起。
他们停下来,不约而同望向电视机,春晚画面已经切到外景,遍布世界各地的旅外华人们一派喜气洋洋地欢呼着,说着恭贺新春之类的祝福语。
安小朵扭过头,静静地注视着身边的这个男人,黎孝安似乎有所感应,也低下头看她。
电视机的声音明明很吵,他们却在彼此的眼中感受到了令人心安的平静。
“新年快乐,”安小朵轻声说,“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
“嗯。”黎孝安拥住了她,热吻随即落在她肌肤上,“一定会的,不许再离开我了……”
密吻的间隙,她听见他叹息一般的声音。
第十二章 离爱情很近
安小朵这个春节过得一点都不寂寞。从初一到初三,黎孝安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她抱着妹妹看电视,他就在一旁剥核桃、剥石榴,她看书,他也看书,看倦了就
搂着她睡,她不睡他还有意见。
梧城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漫长,过了立春,冷空气又南下,气温骤然降了十几度,电视新闻都说气象异常,今年是五十年来最冷的一年。
安小朵重新迷上打僵尸,她每天吃、喝、睡、逗妹妹玩之余就是窝在书房打游戏,她就喜欢用黎孝安的电脑玩游戏,不光是屏幕大,鼠标的手感也超好,一看就
是高级货,跟她自己那台破笔记本不是一个档次。
本来黎孝安要给她买个大尺寸的笔记本,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玩,岑阿姨正巧听见,坚决反对,理由是安小朵现在是孕妇,要远离电脑,能不用就不用,
最好连手机都少接触。黎孝安只好作罢,而安小朵听完只是笑了笑,仍然每天趁岑阿姨不注意就跑去书房蹭电脑打游戏。
沉溺在打僵尸游戏里的她仿佛在逐渐走出父亲死亡的阴霾,脸上的笑容一天天多起来,在岑阿姨雷打不动一日四餐的精心投喂下,她整个人丰腴了一些,气色也
明显变好了。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黎孝安回律师行上班,安小朵开始了宅女的生活。她在梧城本就没几个朋友,褚葵要上班,乔柯年前被他们公司派去了南非办事处,据说要
半年后才回来。
这天她正在网上消磨时间,接到褚葵约她中午吃饭的电话,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黎孝安打她手机,问她:“要出去?”
“褚葵找我吃饭。”
“在哪儿吃?我回去接你。”
“她可没邀请你。”
“你去吃,我在车上等着。”
“我怎么敢让黎大状当我的车夫?”
“我很乐于效劳。”
“还是不要了,你在外面我怎么吃得安心?”安小朵顿了顿,收敛了笑意说,“好了,别开玩笑了,我已经让门卫帮忙叫了车。”
“那你吃完饭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到时再说。”
两人本来约去城东一家新开不久的馆子吃台湾菜,但是褚葵临时有事耽搁了,安小朵等了大半个钟头,索性让她别来,忙完就在公司楼下等。
她打车到盛世光年,一下车看见褚葵朝她招手。
“抱歉抱歉,在电梯里碰上创意部的总监,非让我听完他的Idea。”褚葵笑眯眯地打量她,“长胖了,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安小朵笑着看向褚葵:“褚葵,我怀孕了。”
褚葵顿时吓得笑容缩回去:“真的假的?”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哪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褚葵重新打量安小朵,尤其是重点观察了一下她的腹部,可大冬天的,人人都穿得跟狗熊似的,哪里看
得出端倪来?
褚葵一拍脑袋,忙不迭地数落她:“那你还跑来跑去干什么?乖乖坐在馆子里等我不就好了?”
“我突然想吃干锅鱼,我记得以前你带我吃过一家特别好吃的,就在这附近。”
“老王家,行啊,那咱们就去那吃。”
褚葵过来挽她的手,两人边走边聊,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店里。
这家店生意相当火爆,平常吃饭时间过来都要排队等号,这次她们来得迟,错开了高峰期,店里正好有张两人桌空出来。她们坐下点菜,安小朵要了一份两人够
吃的龙鱼套餐,等服务生走后,褚葵喝了口茶,问她:“上次你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也没好意思问,你跟黎孝安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好了,他跟我求婚了。”
“真的啊,你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褚葵替她高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我们打算先登记,其他的暂时不操办了,我爸爸刚过世不久,要不是有了孩子,我也不会这么赶。”
褚葵听她提起安诤然时神情平和,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便不多此一举说安慰话了:“那也好,形式都是虚的,他对你好才最重要。你说咱们真是老友,我刚结
完婚就轮到你了。”
“你年纪可比我大呢!”
“也没大多少啊,再说现在提倡晚婚晚育。”
安小朵捧着茶杯笑个不停,隔了一会儿说:“他现在对我是真好,又温柔又体贴,像回到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可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就是在乎孩子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接受我。”
“你别胡思乱想,他在乎孩子就是在乎你,否则以他的条件,这世界上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恐怕从城东排到城南都排不过来,你都已经空缺两年了,还跟他有
着那么大的结解不开,按说他孩子的妈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当。”
“说是这么说,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哎,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特别多愁善感啊?”
“不知道啊,我这也是头一遭。”
褚葵笑出声:“好啦好啦,放宽心,安心养胎,生个白白胖胖的宝宝才是正经事。”
服务生将套餐里的配菜送上来,没多久干锅鱼也送了上来,她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吃上,扯了几个轻松的话题,边吃边聊,两个小时很快就打发过去了。
吃饱喝足,褚葵回公司取车,送安小朵回去。
路过巴黎春天,褚葵抬眼看了看巨幅海报:“你最近跟何碧玺有联络吗?”
安小朵摇头:“就除夕那天她给我发了条贺岁短信。”
“那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褚葵打趣道,“人家可是大明星,这种时候还想得到问候你,你就知足吧。”
安小朵捕捉到她话里的深意,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道消息,你听听就算了,听说她想隐退。”
安小朵一呆:“为什么啊?”
褚葵说:“其实像她这样的已经算是模特圈的异类了,你见过哪个名模三十岁高龄、结了婚生了孩子,还能这么红的?去年她接拍电影,大概也是意识到这点,
打算以此为后路。模特吃的是青春饭,谁能长盛不衰?时间到了,由不得你不退。”
安小朵想起那日何碧玺见过秦筝后反常的言行,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把视线转向窗外,她突然目光一凝:“褚葵,你看那个人!”
“谁啊?”褚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
“那辆出租车上的女人!”安小朵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玻璃窗上,“跟上那辆车!快!”
褚葵一边手忙脚乱地打方向盘,一边问她:“那女人谁啊,让你这么激动?你快坐好。”
“是那个女人,我爸爸死都不肯供出来的女人。”安小朵脸色煞白,她抓住褚葵的肩头,手指用力,“快快快,一定要跟上。”
“行,你坐好。”
褚葵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目光盯牢前方的出租车,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晚上七点。
律师行的会议室灯火通明,黎孝安靠在皮椅上闭目养神,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他的精神有些不济。
吴立轩去倒咖啡,顺便递给他一杯。
黎孝安睁眼,端起来呷了一口。
“你这样三头跑,撑不撑得住啊?”吴立轩盯着他眼睛下方两团淡淡的青色。
“没事。”
“我前两天问过诺言,他说萌慧的情况不太乐观。”
黎孝安已经知道了,点点头说:“郑三木有什么消息?”
“台湾那边有专人盯着,他自从腿被打瘸之后倒是安分了些,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吴立轩素来和气的脸上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戾气,“这些年他居然敢
这么对萌慧。”
黎孝安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吴立轩说:“萌慧的手术风险很大,你这段时间能不能多抽空陪陪她?要是万一……我不想她带着遗憾走。”
黎孝安沉默了片刻:“立轩,你心里怪过我吗?”
吴立轩摇了摇头:“是萌慧自己的选择,何况当初还是我帮着她追你的。”
黎孝安挑了挑嘴角,看着手里的咖啡杯若有所思:“杜心蓝在医院陪她吗?”
吴立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都什么时候了,蓝姨当然在医院陪她啊。”
“安诤然……”黎孝安只说了一个名字便停住,伸出手指按住了太阳穴。
吴立轩看着他:“什么?”
黎孝安叹了口气:“算了,人都死了。”
“这事说起来也蹊跷,他怎么会突然坠楼了?”吴立轩看着黎孝安,小心翼翼地隐藏起心里的疑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我第一次去郦洲的时候是见过他,跟他说了几句话,但我想不到他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