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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立轩一边安静地开车,一边听着他用冷淡的声音吩咐电话里的人办事:“重新查一下安诤然的底细,看这二十年来他都跟什么人有来往,尤其是女人。”他声
音略微一顿,又说,“查一查安诤然当年离婚的原因,或许有线索。”
挂了线,黎孝安偏头望向窗外,夜色苍茫,疾驰而过的景致仿佛幻化成一团模糊的兽扑面而来,他的心底竟然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吴立轩试探地问:“怎么突然想起要查他?”
“有人跟我说,绑架元元的真凶另有其人。”
吴立轩愕然:“谁说的?怎么可能?当初是安诤然自己亲口承认的啊!”
“如果,是他心甘情愿帮人顶罪呢?”
吴立轩顿时愣住。
黎孝安从手机里调出一条短信,递给他看。
短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绑架你儿子的另有其人。
“是谁发的?查过吗?”
“我打了几次过去,都是关机,应该是没有登记的号码,发短信的人不想我知道他是谁。”
安小朵回到病房,将保温桶轻轻放在桌子上。
安诤然还没醒,他这次病情复发颇为凶险,几天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安小朵偷偷哭了几次,好在他最终还是挺了过去,只是一连多天都是昏睡着,清醒的时
候很少。
医生建议她花钱请个男护工,毕竟她一个女人独自照顾病人诸多不方便,而且她白天还要去学校上课,培训学校是私立的,不比公立学校,请一天假就要扣一天
的工资,一个月的全勤奖也要泡汤,她试用期眼看就要到了,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落人把柄。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诺基亚手机,这是很老的款式了,前阵子通讯公司做活动,充两百元话费赠送的,安诤然平常只
用来接女儿的电话,偶尔也会打给她,问她要下班了没有,或者是天气冷嘱咐她多穿衣服。安小朵在沙发底下发现了它,大概是那天安诤然病发倒地时掉下的,
她起初没在意,只是拾起来搁在一边,直到一个短信进来。
她以为是广告之类的,顺手拿起来按下就要删掉,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短短的两行字却狠狠愣住。
“我已经回到梧城,一切都好,勿念,你也要保重身体。”
她仔细看了下那一长串的号码,安诤然没有把它储存在电话簿里,可能是他不想存,也可能是他不会存。她无暇去深究是哪一种可能,全副心思都在琢磨这号码
的主人是谁。梧城?爸爸在梧城还有旧识?
入狱前,安诤然在梧城待过一阵子,有几个认识的人并不奇怪,但自从他出事后,那些人早就和他不相往来了,何况这条短信透露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
人是刚回到梧城的,也就是说这人有一段时间是在外面的。她心想:莫非发短信的人就是前些天孙阿姨看到的那个和爸爸在一起的女人?
安小朵将手机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直到机身发烫她才像是下定决心般按下主控键。
屏幕亮起,幽幽地泛着冷色的蓝光,她低头编辑回复的内容:“在医院,不方便打电话,各自珍重。”
果然,这条短信发出不到五分钟,立即有新短信进来,她迫不及待地按下查看——
“出什么事了?上次见你你不是说身体没事吗?”
安小朵想了想,回复:“小毛病,不碍事。”
十分钟的等候,每分每秒她都如火焚烧,手机嘀了一声,犹如天籁之音,她急忙查看内容。
“诤然,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担心,但你这样我会更不安,你要是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开口,就当为我好,让我良心好过些。”
安小朵抬头望着昏睡的父亲,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父亲执意隐瞒肯定有他的理由,她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慢慢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在上面流连,她想了很多理由来阻止自己,可是心底有一小撮火苗不屈不挠地跳跃着。
安小朵接到褚葵的婚讯是在两周后,褚葵打电话来跟她说已经领了结婚证。
“你终于嫁了,”安小朵声音颇为感慨,“怎么突然就肯嫁了?”
“我想通了,分也分不开,先嫁了再说,省得他姐老说我拖着余章文。再说你不是劝过我吗,我是跟余章文结婚,又不是跟他姐,只要余章文对我好就行了,他
姐总不会跟着他一辈子。”
安小朵笑起来:“你能想通就好,不管怎么样,恭喜你了,什么时候办婚礼?”
“还没决定,过了年再看吧,可能到时来个旅行结婚也说不定。”褚葵说到这里,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余章文打击我,说我要是请你当伴娘,我的风头会被你
抢光的。”
安小朵失笑:“我?新娘子是最漂亮的,谁抢得过你?”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要告诉褚葵自己怀孕的事,免得节外生枝。她跟褚葵通完电话,收拾东西,去医院看父亲。
安诤然正在护工的协助下进餐,她在门口看了一眼,没进去,先去了趟医生的办公室。负责医治父亲的许医生还没走,她一进去,许医生就知道她的来意,从桌
案上拿起安诤然的病历,主动说明病人的情况。
安小朵静静地听完,说:“谢谢医生,我爸爸的病还请您多费心。”
许医生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年轻女孩印象很不错,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看她这样忙里忙外照顾重病的父亲,竟一点怨言也没有,只要有她在病房里,擦身的
活她都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他有次无意中听见护士在教育她,说既然花钱请了护工,脏活累活就交给护工去做,何必自己动手。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仍是我行我素地做着,显然没把护士的话听进去。
许医生见多了人情冷暖,越发觉得这个女孩难能可贵。
安小朵回到病房,护工正在喂安诤然喝汤,她接过来,亲自喂给父亲。
安诤然打量她的脸色,忧心忡忡地说:“晚上你别过来了,回去好好睡觉,你看看你气色这么差。”
安小朵吹了吹汤勺里的汤:“没事,我本来就这样,早上比较赶,没来得及化妆。”
安诤然长叹:“爸爸的身体真是不争气,又给你添麻烦。”
“这怎么是添麻烦呢?爸爸,我小时候生病,又吵又闹的,你有嫌我麻烦吗?”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小时候你照顾我,你老了轮到我来照顾你,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朵朵,当年爸爸跟妈妈离婚,你心里有没有怪过我们?”
安小朵看着碗里的汤,摇了摇头。
安诤然微微抬了抬手,安小朵会意,连忙放下汤碗握住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很冷很冰,没什么温度,她低头不住呵气,希望能焐暖些。
她没有留意到,在自己低头的那一瞬间,安诤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很复杂,混杂了心疼、愧疚,以及眷恋和不舍。
他实在亏欠这个女儿太多太多,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通过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他看得出她藏在心底的痛苦,她始终放不下那个男人,而他什么都帮不了她,
不但帮不了,他还一次次地拖累她。
想到这里,安诤然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即死去,让女儿从苦难里解脱出来。
第十一章 爱的代价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夜,医院里自然没有快过年的气氛,从早到晚都冷冷清清的。李萌慧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一页页翻着手里的杂志,翻到人物专访
的版面,她停下来,认真地看了内容。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黎孝安走了进来。
李萌慧冲他一笑,抬起下巴指了指茶几:“知道你要来,我请护士去买了两杯黑咖啡。”
黎孝安蹙眉:“你不可以喝咖啡。”
“一杯给你的,一杯我用来闻的。”
黎孝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在她旁边的独立沙发上坐下。
李萌慧举起手里的杂志,笑着说:“这家杂志好像对你的私生活很感兴趣。”
黎孝安瞥了一眼,不置一词。
李萌慧似乎习惯了他的寡言,将杂志合起来放在一边。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端起咖啡放到鼻子下面深深嗅了一下。
“立轩说得对,我并不喜欢喝黑咖啡。”她像是自言自语。
黎孝安有些意外地抬眼。
李萌慧微微一笑:“很奇怪?以前我陪你喝黑咖啡,你从来没问过我喜不喜欢。”
她的口吻像是一种含蓄的指控,黎孝安看着她:“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可以不喝,我没有想过那么多。”
“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其实你不够爱我。”李萌慧坦然地直视他。
黎孝安回视她:“萌慧,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是啊,反正爱不爱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我现在能这么悠闲惬意地待在这个高级病房里,我应该感谢你。”
“不必,就算你只是立轩的朋友,我也会帮这个忙。”
李萌慧笑得苦涩:“原来是这样,那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年后我要做那个手术,医生说成功率连一半都不到,我在这个世上只剩下我妈一个亲人,她身体也不好,如果我再也醒不过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她。”
她异常平静地说出这样不祥的话,黎孝安心里为之动容,他注视她良久,略一点头:“好。”
得到他的回应后,李萌慧像是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一按,电视机的屏幕亮起来,她换了几个频道,最后停在新闻台,然后专注地看起来。
黎孝安望着她的侧颜,目光沉沉。他知道这些年她过得不好,郑三木爱她,但并不珍惜她,当初他提醒过她的,然而她执意要跟他走,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好坏都要自己承担,与他无关。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立即走到阳台上接听:“查到了什么?”
“安诤然是临州人,我前几天跑了一趟临州,拜访他的旧邻和老同学,查到一些陈年旧事,原来他结婚前有个恋人,是他高中同学……”
黎孝安本来面无表情,直到听见对方说出一个名字,他猝不及防,不自觉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猛然转身,他的目光透过玻璃门投向屋里的人。
李萌慧似是有所感应,回过头与他对看了一眼,只见他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然后掐了线,快步走进来:“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间。
一个小时后,轮渡码头。
黎孝安的奥迪与一辆黑色丰田交汇,丰田的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的墨镜男将一个牛皮信封递过去:“时间太仓促,又到年关,公安局那边我只能调出这些资料
,另外我去了一趟他老家,查到一点事,你看文件袋里的东西就明白了。”
黎孝安接过来,说:“谢了。”
墨镜男咧嘴一笑,按下中控,升起车窗,车子转眼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黎孝安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毕业合影,照片白底泛黄,显然是藏了多年的,他的手指在照片上的人身上一一划过,当触到那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他的
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瞬间胸口像是被填满了铅块,沉甸甸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地平线上太阳正在西沉,他看着它慢慢沉下去,光芒一点点被吞噬,直到完全消失不见,他内心的
自信也随之被吞没,内心只留一个空洞,渐渐地被各种负面情绪占据。
不知过了多久,他茫然地掏出手机,调出安小朵的号码拨出去。
响了一会儿,安小朵才接起来,“喂”了一声,声音有些喘,背景喧杂。
黎孝安一时失语,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黎孝安?”她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嗯,是我。”
安小朵的声音充满困惑:“你……怎么会打给我?”
黎孝安沉默了片刻,说:“没什么,打错了。”
“……哦。”安小朵似乎很失望,“那……挂了吧。”
“小朵。”他叫了她一声。
“啊?”
“你之前说绑架元元的人不是你爸爸,那你知道是谁吗?”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他的话怔住,过了半晌,安小朵的声音夹杂着车鸣声传过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在越来
越清晰的车鸣声中她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黎孝安连声问:“小朵?安小朵?”
回应他的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电话突然断了线,他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刹那间,黎孝安的心头涌过一阵恐惧,无数不好的联想齐齐撕咬着他。他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里的强烈不安,打电话给吴立轩,按键的手指甚至在发抖:“给
我订一张最快去郦洲的机票,对,现在就订,我一个小时后到机场。”
吴立轩听他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安小朵出状况了,也没敢在这节骨眼上啰嗦耽误时间,应了个“好”字就立即收线订票去了。
八点一刻,孙阿姨在厨房里打扫卫生,冷不丁听见在外面看电视的王倩激动地嚷嚷开:“老公,老公!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她心说:坏了,这丫头又犯病了。她将手里的抹布往灶台上一丢,急匆匆地跑出去,王倩正手舞足蹈地缠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个子很高,目测大约有一米八几,
长得像电影明星,长款的浅色风衣敞着穿,里面是一身黑色西装,两条长腿显眼得很。
她急忙上前拉开丫头,回头望向来人:“你找谁?”
“我找安小朵。”来人正是黎孝安。
“哦,你是小朵的朋友?”孙阿姨再次打量对方,心里不禁想:怪不得了,这两人站一块儿真是应了那一句“天作之合”的老话。于是她笑了笑:“她是我房客
,住在上面二楼,不过她今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黎孝安蹙眉:“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她爸爸住院了,这些天她早出晚归在医院伺候呢,不然你去那找找?这个点她应该在的。”
“哪家医院?”
“第三医院,不远,打车的话,起步价就能到。”
她话音未落,那人已经霍然转身大步离开,动作大得卷起一阵寒风。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郑医生操作仪器的声响,安小朵大气都不敢喘,看看医生的脸,又抬头看看仪器连接的那台显示屏,上面显示的是她子宫的情况。
她见郑医生表情严肃,心里紧张不已。
“郑医生,孩子没事吧?”
“放松点,你心跳太快了。”
她试着调整呼吸,但一颗心就是咚咚咚打鼓似的跳着,根本缓不下来。过了一会儿,郑医生将仪器放回原位,抽了几张纸放在她裸露的肚皮上:“好了,擦一擦
。”
安小朵擦拭完放下卷得高高的衣服,坐起来:“郑医生,到底有没有影响?刚才那辆车刹车还是挺及时的,就轻轻擦到一点,而且我反应快侧了侧身,应该没碰
到肚子。”
“就算没撞到,受了惊吓也是会影响胎儿的,”看到安小朵脸色泛白,她缓和了下口气说,“幸好这次没大碍,不能再有下次了,你这胎本来就不稳,三天两头
就出状况,要你好好躺着你也不肯,还整天奔波来奔波去,你是不是不打算要这小孩了?”
听到孩子没事,安小朵心里一松:“我当然要啊,这次是意外。”
郑医生看着病历卡,又说:“你营养不良,还贫血,怎么回事?你家里人没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吗?孕妇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饮食均衡,保证营养供给,而
且头三个月是胎儿大脑发育阶段,你现在不给孩子补足,将来可是想补都没用了。”
安小朵小声辩解:“我吃不下,吃什么都吐……”
郑医生一点都不同情:“很正常,吃了吐,吐了吃,怀孕就是这样。对了,怎么每次都是你自己来,你丈夫呢?”
安小朵笑容发僵:“他……他工作很忙,在外地。”
“那平时都谁照顾你啊?叫那人来一趟,我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安小朵抓着背包说:“这……他白天要上班,来不了,郑医生你就跟我说吧,我回去保证一字不漏地转达。”
郑医生抬眼,目光里仍是满满的不信任。
安小朵走出郑医生的房间,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男人立刻走过来,一脸焦虑地看着她:“怎么样?你……你没事吧?”
安小朵摇头:“没事,你走吧。”
那男人松了一大口气,脸色顿时好转了些,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真没事?”
安小朵被他逗笑,她刚才在大马路上差点被这个人开的小货车撞到,惊吓过度晕倒。他送她来医院,还等到她做完所有检查出来,由此可见他是个忠厚诚实的人
,她也不打算追究什么。虽然对方违规在先,但她自己在马路上顾着讲电话没看路也有一定的责任,便说:“医生都说了没事。”
“那……我真走了。”
安小朵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他:“我的手机呢?”
那男人“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摔成三瓣的东西来:“轮胎压到了,不过里面的卡应该没坏……”
安小朵头痛地接过来。
男人仔细端详她的神情,说:“我赔一只手机给你吧,不过你这手机看起来挺高级,我赔不起一模一样的。”
安小朵想了想:“我急着用手机,你要是方便把你的手机给我就行。”
“行行行,我的手机就是旧了点,还是挺好使的,还是双卡的呢。”男人急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打开后盖,将自己的卡取出来后递给她,然后像是
生怕安小朵反悔似的飞快地跑了。
安小朵站在电梯门口,将手机卡插进卡槽里,然后合上后盖,开机。她没用过这种款式的手机,不熟悉操作,好不容易按下开机键,可直到电梯门开,手机启动
的页面还在慢悠悠地进行中。
她刚要进电梯,突然有人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她吃了一惊,险些又要把手机摔了,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动。”
她震惊地回头望向来人:“你……”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黎孝安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尚未平息的焦灼。他手上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抓着她,像是怕她会从眼前消失不见一样。
安小朵想起下午那通电话,她就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和没头没脑的几句话给迷了魂,才会险些被一辆窜道的货车撞到。
“出了点小意外,手机摔坏了。”她小声解释,周围经过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她脸微微红了,“先放开我,他们都在看。”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放开她,脸上又挂起了疏离冷漠的面具,仿佛刚才冲过来拥抱她的这个举动跟他无关。
安小朵在他注视下竟有些心虚,不自然地低头扫了眼腹部。好在现在是隆冬,她穿着厚厚的毛衣和外套看不出胖瘦。
黎孝安握住她的手,拉她往外走:“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哪儿去。郦洲不比梧城,小城市多的是小吃店,可黎孝安是断然不肯屈就去那种看起来脏兮兮的店铺里吃东西的,但真要挑
个符合他要求的地方,安小朵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要去哪儿。
“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去我家。”安小朵小心地提议。
黎孝安没反对,两人打车过去,孙阿姨的店铺还开着,安小朵拉着黎孝安的手从门前走过,有点鬼祟地瞄了一眼店里,发现孙阿姨和王倩两人都很专注地盯着电
视机,即使听见声音她们也是连头都没回一个。
上了楼,安小朵一边将钥匙插进锁孔,一边说:“王倩对你念念不忘呢,总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她是怎么回事?”
安小朵静默了一下:“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她的感情挺坎坷的,和丈夫相恋的时候双方家里人都反对,经历了很多事才能在一起,但没多久她丈夫就在一次
交通意外中丧生了,她当时也在车上,受了太大刺激就变成这样了。”
黎孝安一声不吭地进了屋,安小朵打开灯,然后换上自己的拖鞋。黎孝安站在玄关不动,安小朵说:“直接进来吧,平时没有客人会来,只有我爸的一双拖鞋。
”
黎孝安环视这个二三十平米的房间,卫生间和厨房是用塑料隔板隔出来的,阳台很小,堆满了杂物,一道布帘将房间一分为二,空间大点的这边放着一张破沙发
,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掉漆的电视柜上面放着一个二十寸旧电视。
他不禁蹙眉,这里的一切都陈旧不堪,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他实在难以想象安小朵会栖身住在这样的地方。在他的记忆里,她是个爱讲究生活情趣的人,喜
欢收集香水、喜欢看文艺片、喜欢玩烘焙,且不是一个善于吃苦的人,她挑食、臭美、敏感、胆小,跟他在一起后更是被惯得越发变本加厉。分开这几年,他恨
她都来不及,压根没想过她会过怎样的生活,如今亲眼见到这么恶劣的环境,他一颗心狠狠地绞痛起来。
安小朵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他定定地站着,以为他是嫌地方太脏乱,这段时间她忙得团团转,已经很久没打扫过屋子。她窘迫地将沙发上的杂物抱起来放到折叠
椅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全新的毛巾,仔细擦了擦沙发,这才招呼他坐,又说:“我们吃皮蛋粥好不好?家里有一盒皮蛋。”
黎孝安不置可否,坐下来继续打量她的屋子。
安小朵淘了米,放进微波炉里煮,然后剥了两个皮蛋。家里没有瘦肉,她从冰箱里翻出两只香肠切成丁充当。
“要帮忙吗?”
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她的手一抖,刀锋偏了偏,从她食指上划过,一条细细的红线从皮肤里渗出来。
黎孝安眸光一沉,抓过她的手细看。
“没事,划到而已。”
安小朵说着便要缩回手,谁知黎孝安不放,低头含住她受伤的手指轻轻吮吸。安小朵眼眶一热,顿时有点说不出话来。以前……以前她切水果划伤手,他也是这
么做的。
她小声吸着气:“你是担心我才来的吗?”
黎孝安的牙齿轻轻磨着她的伤口,安小朵噙着眼泪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饱含委屈:“疼。”
黎孝安的眉心一跳,瞬间像掉进昔日的梦里。他的手抚过安小朵的面庞,触感冰冰凉凉的,像一块凝脂玉,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吻她,想要焐热她。
狭窄逼仄的厨房里,两人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安小朵的后腰抵在湿冷的灶台上,细碎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眼睛上、脸颊上、嘴上、脖颈上,密集得她快要透
不过气来,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个声音像点着了黎孝安的神经,他的眸色由浅转深,不假思索地将她打横抱起,粗暴地扯开布帘钻进去。
两人几乎是一起滚到床上,当他滚烫的手轻压在她小腹上时,安小朵在战栗的同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猛地推开黎孝安,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慌慌张
张地说:“不行,不行。”
“为什么?”黎孝安眼神里带着那么一点猝不及防和困惑。
安小朵抱着一团被角,脸上显露出挣扎的神色。
黎孝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激昂的手机铃声打断。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片刻后黎孝安瞪着安小朵:“不接啊?”
安小朵这时反应过来,她不知道那只手机是这样的铃声,裹着被子挪下地,在他的注视下到处找手机,好不容易拿到手,铃声却停了。她看了眼号码,眼里闪过
一丝惊慌,按了回拨键,只响了一声就通了。
她背过身,压低了声音说:“小张,有事吗?”
“安小姐,你爸爸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她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后头的男人了,声线一下子提起来。
“我刚才给他擦身体的时候他还醒着,跟我说想吃橘子,我买了橘子回来就发现他不在病房里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走廊和卫生间都不见人影。”
“我爸身体那么差,他能去哪儿啊?你有没有在附近病房找找看?问过护士没有?”
“问过了,刚才是吃饭时间,大家都没留意。”
“你再找找,我马上就过去。”她挂了线,急得在原地转了两转,稍稍稳住心神,她松了被子丢回床上,抓起折叠椅上的衣服一件件往头上套。
余光瞥见床上的男人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边穿衣边解释:“护工找不到我爸爸,我得去医院一趟。”
黎孝安没说什么。
安小朵穿好衣服跑出去,弯着腰往脚上套靴子,突然一个柔软物围到脖子上,她扭头看见黎孝安给她围上自己的羊绒围巾。
“我送你过去。”
安小朵一时猜不透他,心里又记挂着父亲,匆匆点了点头便开门出去。
两人赶到病房门口,差点与小张撞了个满怀,他正急匆匆往外跑,见到安小朵着急地说:“我整个楼层都跑遍了,每间房都进去看,还是没找到人。”
安小朵脸一白,肚子隐隐有点抽痛,她按着腹部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黎孝安看了她一眼,问小张:“他不见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