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了什么?”
黎孝安没回答他,推开桌子站起来,走到落地玻璃前眺望夜景。回想那天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安诤然痛苦绝望的神情,空气中似乎又弥漫开一股黏稠的血

腥味,就跟那天他在现场闻到的一样。
他嫌恶地闭上眼。
手机铃声大作,是医院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随即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走。
吴立轩在后头追问:“出什么事了?”
“萌慧情况恶化,进了急救室。”
吴立轩在急救室门口走来走去,黎孝安被周诺言叫去办公室,就他在外面守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脸上的焦虑也越来越浓重。没有信仰的他此刻不得不在

心里默默祷告各方神明,请他们对里面的女人仁慈一点,放过她,至少不要这么快带走她。
吴立轩认识李萌慧很早,那时候他还没毕业,一次和几个同学去电视台做兼职,那时候电视台在办一个选秀比赛,吸引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报名参加,李萌慧

就是其中一员。那年她刚满二十岁,涉世不深,很单纯,因为自小在台湾长大,普通话说得不是很标准,偏偏电视台安排给她的表演节目是朗诵诗歌,她彩排几

次效果都不尽人意,被在场的几个工作人员和竞争者多番嘲弄。有次吴立轩撞见她躲在更衣间里哭,便过去安慰了她几句,还纠正她发音上的不足,选秀比赛结

束后两人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李萌慧虽然在那个比赛里没有拿到好名次,但是命运之神垂青了她,有家模特公司看中她靓丽的外形和高挑的身材,与她签了为期五年的合约。她在梧城人生地

不熟,吴立轩带着她融进自己的圈子里。在一次聚会上,李萌慧看到黎孝安,让吴立轩意料不到的是,李萌慧一改平日矜持内向的性格,对黎孝安展开了疯狂的

追求攻势。两人拍拖不到一年就结婚,李萌慧很快有了身孕,生下了元元,可谁都没想到,两人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一年。
吴立轩是在他们办完离婚手续之后才知道的,不久李萌慧就跟郑三木回了台湾。想到郑三木这个人,吴立轩内心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其实,他跟郑三木一点都

不熟,统共也就见过他两三次面,但每次见面的感觉都很糟糕。郑三木是李萌慧父亲在世时收的养子,不学无术又贪婪至极,当初李萌慧和黎孝安在一起时,他

将李萌慧当成摇钱树,多次勒索唐家。想到李萌慧这些年落在这个人手里,吴立轩心里内疚不已,如果他知道郑三木会那样对待她,当初他就不该由着她回台湾

,哪怕是强留都要留住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吴立轩在心里祈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只要李萌慧能够渡过这个难关,他愿意用自己的下半生好好照顾她、保护

她,她不接受他也不要紧。
安小朵一进门,岑阿姨立刻迎上来,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包,一边数落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就去吃个午饭嘛?小朵啊,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跟从前

可不一样了……”
身后的岑阿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安小朵没做回应,精神恍惚地上了楼,经过书房时她敲了敲门。岑阿姨在楼下喊她:“小安还没回来呢。”
安小朵说:“他回来吃饭吗?”
“没说,我刚才给他打电话没接,可能在忙。”
安小朵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顺手开了电脑。手机响起来,是褚葵打进来的,她立即按下接听键,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嗯,出租车司机说那个女人是在瑞慈医院门口下的车。”
“瑞慈医院?”安小朵蹙眉,周诺言不就是瑞慈医院的院长吗?可惜她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可以拜托周诺言查一下。
“去医院不外乎两种人,一种是去探病,另一种是去看病,你猜那个女人是去干吗的?”
安小朵想了想,说:“不管她去干什么,我们守株待兔,明天去大门口守着,只要她再去就能逮到。”
“万一她只是去探病,去过一次就不去了呢?”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褚葵小心翼翼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黎孝安?他人脉广,没准几个电话就能查出来了。”
“我爸宁愿自己坐牢也要替她顶罪,他一定有他的苦衷。现在他人都不在了,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就想找到那个女人,把当年的事弄明白。”
褚葵安慰她:“放心吧,会找到的。”
挂了线,安小朵握住鼠标,点开桌面的游戏,机械地玩起来。打到第四关,岑阿姨来催她下楼吃饭。已经快八点,黎孝安还没回来,她打电话给他,想问他回不

回来吃饭,谁知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掐掉,她心想:难道他这个时间点还在开会?
坐到餐桌旁,她心不在焉地吃起来。快吃完的时候,黎孝安的电话才回过来,解释刚才有事不方便接听。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会晚点,你不要等我,早点休息。”
“好吧。”
吃过饭,她走进房间,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父亲的遗物。父亲的遗体最后是送去火化的,她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张照片和那

幅他生前最最珍视的肖像画一起放进了他衣服里。父亲半生颠沛流离,身无一物,能留给她做纪念的也就是他生前用过的手机,以及那个被王剑偷拿出来的记事

本。
安小朵将它们拿出来摆放在梳妆台上,定定地望着它们出神。
手机早已没电,开不了机,她去找了一个万能的充电器来插上,她也不懂现在充电来做什么用,或许只是为了再看看父亲过往发给自己的那些短信。他没有删掉

那些短信,保存在已发送栏里,不过都是些只言片语,提醒她要多喝水、要午休之类的短信。
妹妹从虚掩的门边钻进来,她俯身将它抱起来逗哄着。岑阿姨现在不太允许妹妹接近她了,说是对胎儿不好,她科普了好久都改变不了岑阿姨的观念,当着岑阿

姨的面她只好尽量不理睬妹妹。起初妹妹以为自己失宠,抑郁了好几天。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她打开来看,是一条诈骗信息,按下删除键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父亲最后一次住院,她曾借父亲的名义

给那个女人发过短信,只是后来不知是被对方看出破绽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她发出去的短信如泥牛入海,再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想到这里,安小朵计上心来,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再试一次。
她略一沉吟,编辑了一条短信,写道:“我已回到梧城,可否一见?有要事相商。”然后发给那个女人。她赌的是对方还不知道父亲过世的消息。然而等到深夜

,手机也没有响过。
黎孝安快十一点才回到家,他先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家居服才进安小朵的房间。他将动作放得很轻缓,怕吵醒床上的人,谁知刚一靠近床沿,她马上睁开眼

,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黎孝安皱眉:“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
“怎么了?”他打开壁灯,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她摇摇头,没说什么,柔和的灯光下,她仔细端详他,发觉他满脸倦容,便关切地问道:“最近律师行很忙吗?”
“嗯,有一点。”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这段时间不能经常陪你,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岑阿姨说,等忙过这段我们就去注册,好不

好?”
“好啊。”她觉得痒,微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今天我跟褚葵去吃干锅鱼,可好吃了,改天我带你去吃。”
“好啊。”他抬起身,目光温柔。
第二天安小朵醒来的时候,照例没看见黎孝安,问过岑阿姨才知道他七点就出门了。
她跟褚葵约好九点在医院门口碰头,现在还早,她洗漱之后自觉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岑阿姨现在看她看得紧,不吃早餐绝对不放她出去。
她正吃着三明治,忽然听见嘀的一声响,她呆了一呆,将手里的三明治塞进嘴里,抓过餐巾擦了擦手,然后从搁在一边的包里取出父亲的手机。
果然,有新短信进来。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按下接收键。
“早上十点在旧时光咖啡馆见。”
她退出去细看了一眼号码,又点进去重看了一遍短信内容,确定无误后她的心情莫名复杂起来。终于要接近真相了,她攥紧手机,匆匆起身。
在车上,她给褚葵电话,告诉她自己临时有事,九点见面取消。早早赶到对方短信里提及的地点,她找了个较为隐蔽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拿铁静候对方出

现。
在浓郁的咖啡香中,她从八点半等到十一点,那个女人始终没有露面,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今天是白来了。
难道被那个女人发现了?那人是认得自己的,可是从进来到现在,她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门口,压根没看见那人出现。无奈下,她叫来服务生结账,准备离开咖

啡馆,褚葵打电话过来,得知她人在外面后便约她吃饭。
她们在一家小炒店吃过饭,褚葵叫了一份鱼香肉丝盖饭打包,要带去律师行给余章文。安小朵有样学样,也打包了一份打算给黎孝安一个惊喜。
两人到了律师行,余章文看到安小朵颇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安小朵这才知道黎孝安不在,虽然是白跑了一趟,可来都来了,她就在余章文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余章文吃他的饭,她跟褚葵在旁边泡茶。
余章文说:“小朵,孝安这几天都不在律师行,他没跟你说吗?”
安小朵心里有些意外,面上不动声色地应道:“有说,我以为他中午会回来。”
“没呢,他这两天白天都不在,很多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也要等到晚上他抽空过来才处理。”
安小朵听得满头雾水,未及开口,褚葵已经替她问了一句:“他在忙什么?”
余章文回答:“不清楚,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啊小朵?”
他突然将问题抛过来,安小朵一时间有点招架不住,迟疑着没开口。褚葵察言观色,偷偷给余章文使了个眼色,余章文会意,低头吃饭不敢多说。这时有人敲门

,在得到余章文允许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推门走进来,安小朵认出他是黎孝安的助理,之前两人在郦洲酒店有过一面之缘。
助理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余章文,礼貌地说:“老余,这是您要我整理的资料。”
“效率挺高的嘛。”余章文夸了一句。
他笑了笑,目光投向褚葵她们,视线落在安小朵身上,他似乎愣了一愣。
安小朵察觉他眼神有异,等他走后,她问余章文那人的名字,余章文说:“你说小赵?他是律师行新来的助理,叫赵泽健。”
“哦。”安小朵听后没什么反应。
又坐了一会儿,她推说有事要先走,刚走进电梯,赵泽健就跟了进来,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等电梯门徐徐合上,赵泽健低声说:“小朵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安小朵仔细打量他,眼前人的轮廓跟记忆中的少年形象渐渐重合在一起,她点头说:“你是小健。”
“是我,”赵泽健腼腆地说,“上回在郦洲酒店碰上,我就认出你来了,那天你急着要去追黎律师,我怕误事就没拦你。”
安小朵其实在余章文说出赵泽健这个名字时就想起来了,赵泽健是当年教父亲将那幅肖像画放上网的人。当年父亲租他家的房子住,跟赵泽健算是忘年交,赵泽

健有个妹妹,当时要考美院,知道父亲曾经是美术老师,时常要赵泽健陪着她去向父亲请教一些绘画上的问题。
跟当年相比,赵泽健的发型和着装有了很大的改变,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这世界真是小。”她感慨。
“是啊,”赵泽健憨厚地一笑,“小朵姐,安叔叔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安小朵脸上笑容一僵:“我爸爸上个月过世了。”
赵泽健大吃一惊:“怎么会?我上一次见他还好好的。”
安小朵一呆,问他:“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是那次我跟黎律师去郦洲的时候。”赵泽健不假思索地说,“那天是我开酒店的车送黎律师过去的,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去见安叔叔……”
安小朵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说,黎孝安去见我爸爸?”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安小朵抓住赵泽健的手,迫不及待地拉他出电梯。大厦附近有个小公园,中午没什么人,两人找了张石椅子坐下说。
“你记得他是哪天去见我爸爸的?”
“就是他离开梧城的前一天。”赵泽健顿了顿,“有件事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什么?”
“我偷偷给黎律师发过一条短信,告诉他安叔叔不是绑架他儿子的人。”
安小朵惊讶地睁大双眼:“你给他发过短信?什么时候?”
“我刚进律师行没多久吧,当时给我面试的人不是他,那段时间他好像度假去了,后来他回来,吴立轩带我去见他,我才发现他是你男朋友,当年我在阳台上看

见过他来接你,不过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还在不在一起,就不敢说认识你。”
安小朵按捺住心慌的感觉,说:“那你发了那条短信,他有什么反应?”
“我是用以前路边小店买的号发的,没登记过身份,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没敢接,后来他给我短信,问我是什么人,还问我知道些什么,我没回,也不敢再

用那个号了……”
安小朵一把抓住赵泽健的肩头,急切地打断他:“小健,你怎么知道绑架元元的人不是我爸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告诉我!”
赵泽健皱了皱眉,说:“我知道的不多,而且很多也只是猜测,所以才不敢乱说,我觉得安叔叔应该是没有绑架黎律师的孩子,安叔叔不是那种人。而且案发那

天早上,我跟安叔叔在一起。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妹妹有几张素描要请他点评,我第一次去敲门,他屋里有客人,我就回房里去了,听到客人走了我跟我妹才

又过去。他指出我妹画里的缺点,我妹就在他屋里重新画了一张,他就在旁边看,直到中午吃饭也没出去过。”
“你说他那天有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赵泽健说:“是个女人,我之前就见过,有次我还跟安叔叔开玩笑,问他说是不是他女朋友。”
“我爸怎么说?”
“安叔叔说那个女人是他老同学。”
安小朵静了静,又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外貌特征?”
赵泽健很肯定地点点头:“大约四五十岁,皮肤很白,挺斯文柔弱的样子,哦对了,我记得她这边——”说到这里,他伸手在自己左脸上比划了一下,“有一块

疤痕,不是很明显,但还是看得出来。”
安小朵深吸了一口气:“是她。”
“你知道她是谁?”
安小朵摇头:“我想那个女人就是绑架元元的真凶,我爸爸是在帮她顶罪,可惜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如果她真是我爸爸的同学,或许是条线索。”
“我好像听到过,安叔叔叫她什么来着……”赵泽健苦恼地皱紧了眉,用手抓了抓头发。
安小朵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他回忆。她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赵泽健灰心地晃了晃脑袋:“想不起来了。”
安小朵眼巴巴望着他:“你再想想。”
赵泽健努力又想了一下,仍是无果,他沮丧地说:“对不起,我真想不出来,那时候我也没在意,要不是你说,我怎么都想不到那起绑架案是她干的。”
“那你既然这么肯定我爸爸是无辜的,当年为什么不跟警察说?”
“安叔叔出事的前一天,我在学校打球摔断了腿,去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等出院回去已经看不到他了,我妈只说搬走了,大概是知道我跟安叔叔交情好,怕我知

道他出事会难过吧。直到去年我进了律师行,有次经过黎律师的办公室,不小心听见他跟吴秘书的对话……”赵泽健说到这里停下来,偷瞄了她一眼,心虚地补

了一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真的是不小心,他们说到安叔叔的名字,我就……”
安小朵此刻心乱如麻,他后面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赵泽健走后,安小朵在小公园又坐了半个多小时,她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两件事,一个是那个女人的身份,一个是黎孝安在郦洲曾见过父亲,尤其后者,对她有

太大的冲击力,她竟然完全不知情,也压根想不到。黎孝安没有跟她说,而父亲也没有提起过,他们那次见面就像是商量好了不告诉她一样,悄无声息地发生,

又悄无声息地掩盖住,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像赵泽健说的那样,黎孝安是因为那条短信才去见父亲的?那他会跟父亲说些什么?问父亲短信内容是不

是真的?这跟父亲自杀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的心怦怦直跳,头也跟着痛起来。那个女人没找到,又扯出新的谜团,她痛苦地抱住头,不知过了多久,短信提示音急促响了一声,她茫然地掏出手机来看,

居然是那个女人发来的,解释说遇到突发状况没办法赴约,至于什么时候再见却连提都没有提。
安小朵对着短信发了一会儿呆,将手机放回包里,她走出小公园,拦了辆车回明珠山庄。
黎孝安回来的时候,安小朵在书房玩电脑。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显示屏,不出所料是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界面。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边说边伸手摸了下旁边还剩大半杯的牛奶,已经凉了。
安小朵头也不抬,不停地击打鼠标:“睡不着。”
“你现在有宝宝了,晚睡对身体不好。”黎孝安按住她的手,强迫她停下来,“赶紧睡觉,明天再玩。”
“别管我!”安小朵用力摔开他的手。
黎孝安一怔,看着她:“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了?”
安小朵咬唇,胸口起伏明显。
黎孝安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安小朵盯着他,半天不出声。就在黎孝安伸手要抚她脸颊的时候,她飞快地偏过头去:“没什么,就是胸口闷得慌,想吐。”
黎孝安看出她口是心非,但他配合地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产检。”
“我不去。”她闷声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有空陪我去?”
黎孝安微微一笑:“就算再忙也要陪你啊,你有宝宝以来我都没好好陪过你,对不起。”
安小朵鼻子一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黎孝安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乖,上床去,这么迟睡,以后我儿子也成夜猫子怎么办?”
安小朵倏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黎孝安没料到她这么敏感,笑着哄道:“我随口说的,要是女儿就更好了,将来像妈妈一样漂亮。”
安小朵起身回房,黎孝安望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垮下去,布满难掩的疲惫。
接到赵泽健的电话,安小朵刚在李广生的私家医院做完产检,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吃东西。护士给她端来丰盛的早点,有牛奶、鸡蛋、三明治,还有一个苹果


她看了眼坐在一旁阅读报纸的黎孝安,不动声色地说:“什么事?”
赵泽健激动地说:“小朵姐,我想起来了,昨晚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让我给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叫心蓝,安叔叔叫她心蓝,至于她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心蓝,安小朵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心脏跳得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怕黎孝安看出来,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声音,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好,我知道了

,谢谢你。”
挂了线,她拿起旁边的杂志,摊开来挡住自己的脸,做了几次深呼吸。
那人是父亲的同学,又知道名字,她觉得困住她多时的迷雾终于散开了,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虽然她对父亲的旧识一无所知,但只要有了明确的方向,查起来

就不是难事。
“小朵,怎么不吃了?”黎孝安问。
她放下杂志,冲黎孝安笑了一笑:“吃不下了,你帮我解决掉吧。”
“这是孕妇餐,我又不是孕妇。”黎孝安打趣道。
护士听到这话躲在一边偷笑。
安小朵横了他一眼,拿起剩下的三明治吃起来。
“你等下要回律师行吗?”
黎孝安嗯了一声,没下文了。
“那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不赶时间,先送你回家。”
“我还不回去,我约了朋友。”
“什么朋友?”
安小朵立即拉褚葵出来当挡箭牌。黎孝安只好说:“那好吧,以后我让老齐跟着你,听你差遣。”
老齐名义上是黎孝安的司机,但黎孝安平常都自己开车,用得上他的地方不多,更多时候是岑阿姨在使唤他。
安小朵下意识地拒绝:“我不用,你车库里不是还有车吗?我想自己开。”
“不行。”
这么毫无转圜余地地被拒绝,安小朵气到笑:“那你别让老齐跟着我,他跟着我去哪都不自在,你还不如把我关到湖边的别墅去。”
黎孝安见说不通,也不急于说服她,将手里的报纸搁在一边,他起身穿上外套,“这个问题回家再说,我先走了。”
安小朵望着他的背影,气呼呼灌了一大口牛奶。护士走过来,动作迅速地将她杯子蓄满。
安小朵目瞪口呆,还有完没完了,在家岑阿姨就每天灌她喝牛奶,一天至少五六杯,来这儿还要喝,她觉得自己都快喝成奶牛了。
安小朵在外面打车,一上去司机问她去哪儿,她考虑了几秒,决定先去瑞慈医院。她想现在既然知道那个女人叫心蓝,或许可以请周诺言帮忙查一下,可惜她没

有周诺言的手机号,只能直接去院长办公室找他。
她在大门口下了车,正准备往里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回头,看见出租车后头停着一辆白色宝马,车里的人在冲她笑。
安小朵惊喜地叫道:“何小姐,怎么是你?”
“上车再说。”何碧玺打开车门。
等安小朵坐进副驾驶座,她一边将车开去停车位,一边说:“好久不见了啊,最近好吗?”
“挺好的。”
“你跟孝安的事我都听说了,我前天才从墨尔本回来,本来打算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找你聚一聚的,想不到今天就碰上了。”
“何小姐,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何碧玺一愣,随即失笑:“我最近被娱记盯得紧,三天两头就让我上头条,年前实在受不了才跑去国外避避风头,你是指哪一件?”
安小朵迟疑了一下,说:“听说你打算退出娱乐圈?”
何碧玺笑起来:“你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
“是我朋友告诉我的,她在盛世工作。”
“难怪,不过先不要说出去,我手头还有几个广告约没到期,要履行完合约才能公开。”
安小朵讶然:“这么说你真的要退出?”
“是从台前转去幕后,我打算创立自己的服装品牌,以后就专心做设计这一块。”看安小朵脸上挂着意外的神情,她笑着说,“我难道没有跟你说过,我大学专

业学的是服装设计?”
安小朵诚实地回答:“真没说过。”
何碧玺哈哈大笑:“不是我自卖自夸,当年我专业成绩可相当不错,年年拿奖学金,毕业作品还拿了全院一等奖,想留校当老师也没什么问题。”
“我还以为你今后要在影坛大展拳脚呢。”
“我这次拍电影纯粹是玩票性质,顺便还导演一个人情,就我这演技成不了气候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安小朵见她说得直白,忍不住笑起来。
“对了,我来给我家长送饭,你来干吗?”可能是不在工作状态,何碧玺整个人显得轻松又调皮。
安小朵心里一动,说:“我本来想找周先生……何小姐,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个忙?”
何碧玺挑眉:“什么?”
“我前几天在医院这边远远地看见一个很久没联络的人,没来得及打招呼,我想请周先生帮我查查看她是不是这医院的病人。”
“叫什么名字?”
安小朵略一犹豫,说:“心蓝。”
何碧玺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心蓝?”
安小朵见她表情古怪,小心地问:“何小姐你认识?”
何碧玺短促地笑了一下:“这个名字不算特别,有同名也不稀奇,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爸爸的朋友。”
“好,我问问看。”
何碧玺目送安小朵下车,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浮出一抹不忍之色。
何碧玺在周诺言办公室等了一会儿,才见他推门进来,半小时前他下手术台,秘书打电话给他说何碧玺在等他,他交代完病人家属立即过来。
何碧玺打开保温桶,倒了一碗玉米排骨汤在碗里:“先喝汤吧。”
“让你不用特意送过来,怎么就不听话?”周诺言无奈,脱下医生白袍挂在衣架上,然后在茶几旁坐下来。
何碧玺不乐意,斜了他一眼:“谁叫某人一点吃饭的自觉都没有!我大老远送汤送饭过来,怎么着?还要挨你批?周诺言,你什么意思?七年之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