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索性身子一挺,将那些缠裹着自己的负累倏然间撕得四分五裂。
之后,便再也无法忍了。
那抑制了数百年的欲望,在这瞬间如团喷发的天火般烧灼得他无法忍受,迫使他急急压迫到她身上,急急在她身上喘息着,索取着,即便她心跳和气息平稳如水,即便她神情比死水更为冰冷,仍无法阻止他在一阵颤抖后,将他那勃发的欲望朝她体内径直撞击了进去。
只那么一下。
突然脑中如冰水般一激,随即立刻抽身而出,却哪里还来得及。
就见朱珠身下已迅速冲出一片血。
滚烫红艳,朝着他身上直扑而来,令他一瞬间熄尽了周身全部的火焰。
“宝珠…”
短短惊诧过后他迅速将手朝她下身处抹去,在更多血液冲出那刻,自掌心内一团暗光涌出,立时将它们终止了下来。
随后立即俯身将脸朝她那张已如死灰般苍白的面孔上凑近了过去,到她嘴边张开口,自口中徐徐吐出一缕青烟。
烟仿若有着生命,在双唇间轻轻一个兜转,便尽数钻入了朱珠的口中。
约莫半盅茶的功夫,眼见她脸色便慢慢好转了起来,而嘴唇上亦重见了血色,碧落方才将脸抬起。却无法将目光就此移开,按捺不住自己一双眼朝着她怔怔一阵凝望,随后轻吸了口气,侧身在她身旁坐下了,手朝她身上一摆。
便见那原本被他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衣服直飞而起,转瞬如原先一样,一丝不苟地穿妥在了她的身上。
“呵,人与妖…这便是你给我的最大抗拒么,梵天珠。”再次将目光转到她脸上,碧落似若有所思般淡淡一笑。随后捻起她一缕发丝,放到唇边轻轻咬了咬:“可我偏不信这命轮便从此扭转不了。换你,你信么,宝珠?”
无论是唤作梵天珠亦或者宝珠,床上的朱珠始终昏睡不醒着。
毫不知情,便也无从回答。
“什么也不知,你倒也真是安心了…”于是他再度笑笑。
目光由此转到她发上,望见她发中隐隐闪烁一点暗红色的光,不禁眉梢微微一扬。“血玉簪么…你阿玛倒也懂用这种劳什子的方法替你辟邪。”说罢,朝那簪子伸过手去。
原是看着有些眼熟,想取来瞧个仔细,不料手离那簪子只差半分距离,突见一道光自簪内闪过,顺着他指尖一头便朝他手内冲去!
当即被他伸出右手一把扣住了那只手腕。
这短短瞬间,那道光已将他那只左手整个儿染得一片通红,连带皮肤亦变得透明,隐隐可见一些细小的东西在皮肤下移动着,见状他眉心微微一蹙,迅速将那扣在腕上的右手朝腕中心用力一点,再往上一移,遂将手上暴张而出两根细长的指甲狠狠朝着左手掌心内直刺了进去。
立即从伤口内喷出一道血。
血中透着暗光,闪闪烁烁,带着里头一些细碎扭动的东西跌落到床上。
碰到被褥它们立即嘶嘶作响,转瞬,连带那床一同通体腐朽发黑,随后忽的下消失不见。
眼见朱珠身体立即从上跌落,被他一把揽进怀中,随着他身形一同站起。
再朝她发上那支簪望了一眼,方始认出,原来那竟是康熙帝的皇后赫舍里氏曾佩戴过的玉血沁心。
可谓神玉,却怎的会在并非皇家出身的朱珠身上。
由此眉心再次蹙起,正待细想,忽大门处一道暗影闪过,有细小的人声自外头传了进来:“禀主子,宫里有太监过来传话,说老佛爷惦记主子了,要主子立即入宫觐见…”
闻言,碧落抱起朱珠轻放到一旁的椅子上,随后转身推门而出,朝门外那黑影点了点头:“我这便去。你且驾车送斯祁姑娘回府,若府上问起来,便说她身子有些不适,已在车内睡了好一阵了。”
“是。”

第273章 画情二十五

黄昏时分到了储秀宫,早有首领太监李莲英在外宫门候着,见到碧落笑呵呵迎了上去,招呼道:“碧先生,到得可早,老佛爷还在屋里更换衣裳,您得稍等些。”
边说边引了碧落往里走,一路见碧落一双眼径自朝自个儿身上瞧着,不由有些不安道:“先生可是瞧咱家身上有何不妥?”
碧落笑笑:“无不妥,倒是看出些喜来。”
一句话说得李莲英干笑了声:“先生说笑了,我们这些做太监的能有啥喜来。”
“自是财喜。公公今日财宫亮堂,定是有财运之喜。”
“哈哈,先生几时学会看相的了。”
碧落笑笑:“难道不是?”
听他这一说,李莲英先是笑了阵,随后点点头道:“也不算是多大的财运,蒙太后娘娘赏识,近日揽了东华门文华殿修缮监督一职。”
“端得是肥差呢,恭喜李公公。”
“呵呵,过些天太后这边办完了差,手头得了空,咱家请碧先生出宫喝两盅去。”
“谢公公。”说到这儿,似想起什么,便随口问道:“说起来,也不知东西两门处的坛子起得怎样了。”
“噢,那两处的坛子应是起得差不多了,等咱家空闲时,自会替碧先生过去看着。”
“多谢公公。”
“不过…”稍有些迟疑,李莲英抬头朝碧落望了眼,放缓了脚步对他道:“太庙玉带河那块儿立的几座塔,前阵子有人上老佛爷这儿参了,说自古从未有人在此立塔,看着突兀,有损金水玉带风水之嫌…”
闻言碧落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他们懂些什么。”
“是,老佛爷也是这样回应的他们。但参奏者里不少当朝老臣,因而老佛爷心下也有些犹豫。”
“是么。”碧落点点头。
说话间,已到了内宫门前,李莲英示意碧落在门前候着,随后掀帘进屋,不多会儿出来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恭声道:“碧先生,老佛爷宣您觐见了。”
寝宫内檀香缭绕。
因前些日办的佛法会,宫内还做着佛堂的装扮,慈禧亦一身素白的裙装,仿着观世音的样儿,端坐在莲花蒲团上,一手拈着柳叶条,一手托着青玉净瓶,垂眼抿唇由着一名洋人在一旁静静替她作着画。
听见碧落进屋,她抬眼朝他微微一笑,示意那画者先退了,随后欲待站起,似脚有些不稳,碧落见状便先太监一步将她搀起,一手由她搭着,将她扶至榻上坐下。于是一双眼笑得更加慈爱,她摆下手中的净瓶,拈着柳条望着他道:“总也是御医,便不将你当外人看了,否则这一身衣裳倒也真不像个出来见人的样儿。”
“老佛爷说哪里话,老佛爷这一身宛如观世音下凡,端得是庄重美丽,怎的就不能出来见人。”
“总是老咯…”
“太后可年轻着。”
话引得慈禧再度微微一笑,随后敛了神情,将柳条搁到一边端起杯茶喝了口,道:“自按照先生所说,在太庙立了那几座塔后,虽上海法租界那边仍不太安稳,不过牡丹社一事已有了好消息。”
“是么,可是淮军已取胜?”
“一是淮军援台令双方军力起了变化,二来那些东洋人恐水土不服,军里感染了热症,已病疫五百多人,因而无心恋战,便派了大久保利通前来交涉。”
“怎个交涉法?”
“要咱大清国给他们军费赔偿。”
“呵,那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自是如此,因而文祥建议一钱不给。”
“文祥大人说得是。”
“但恐他们寻到洋人公使介入调停,到时可能无法得以如此简单处置。”
这话令碧落笑了笑,却也无法因此而说些什么,便沉默下来,垂手立在一旁。
慈禧见状将茶杯放到一边,望着他道:“好歹也是件好事,可见应了你那句能改善风水之说。但总归是在那样的地方立了从未有过的东西,又恩准你在紫禁城东西两门动土,所以碧落啊,若非是显著的风水改运,只怕我难以跟朝野上下交代,你说可是。”
“太后所言极是。”
“况朝野上下已是在风言风语,说你是我包养的宠臣,安德海第二,”说到这儿,不由莞尔一笑:“你瞧瞧,为了咱这大清江山,我真是连自个儿的老脸都快不要的了。”
话音落,碧落单膝朝她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起吧起吧,我这也不是怪你,只是既然如此兴师动众,又几乎是坏了祖宗的规矩,你自是要给我点像样儿的东西瞅瞅才是。”
“但请老佛爷安心便是。只要老佛爷身体无恙,万岁爷身体无恙,这风水所带来的好处,至多不出两年便能令老佛爷和皇上亲眼目睹。”
“皇上…”说到同治帝,慈禧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太极殿内还闲置着偌大一片空处,我寻思几时立坐观音金身,保佑保佑咱这位年轻不懂事的皇帝才好…”
“便按着老佛爷的慈颜,立一尊如何?”
闻言慈禧登时笑了起来,面色微红:“瞧你说的,我可不学来那武则天,以自己容颜立佛像,归天后留什么无字碑,我可没她那么些野心…我只求菩萨能保佑咱大清国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皇上那把龙椅能坐得安安稳稳,便好了…”
“老佛爷慈祥…”
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外头小太监通报道:“启禀太后,御前侍卫察哈尔莫非求见。”
闻言慈禧身子微微坐了坐正,由着一旁宫女将外衣往身上披整齐了,点头道:“宣。”随后望见一旁碧落投来的目光,笑了笑:“先生应是从未见过他的,今儿刚巧来,也能引了先生同他见见。”
“那位察哈尔莫非?”
慈禧点点头:“总是自家人比较贴心,所以前阵子载静特意将咱正蓝旗满洲都统察哈尔家的长子莫非叫来了宫中,兼任皇上的御前侍卫。”见碧落闻言目光微有闪烁,便再道:“你一定觉着奇怪,为什么来个御前侍卫我都要特意引你瞧瞧。因那莫非可非比常人。”
“呵,老佛爷说得可真叫碧落好奇起来。”
“你可知道察哈尔家的祖上原是做什么的么?”
“回老佛爷,臣无知了…”
“他们家呀,原是蒙古国第一风水大相。”
话音刚落,一人自外头走了进来,到门帘处单膝跪地,叩首道:“察哈尔莫非扣请老佛爷金安,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之帘子卷起,一名穿着浅黄色行职褂子的年轻官员身形现了出来,仍低头匐着,一双细长的眼却似闪闪烁烁,朝着碧落的方向悄然望了一眼。
随后嘴角轻扬,便再一头朝着慈禧叩拜了下去。
入夜,朱珠全身烧灼。
自回家后她那一直就有些不妥的身子,这会儿似乎更加糟糕起来,便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半侧在床上由小莲一遍遍替她擦着滚烫的身子,一遍遍给她揉搓小腹。
因她回到家中后便一直说着腹痛,却又不敢跟爹娘说,所以愁得小莲浑身是汗。
终于忍不住在又见她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时匆匆去告之了安佳氏,便正要派人出去寻医,恰见碧落先生的轿子进了府里。原是出宫时刚好惦记着斯祁复的身体,故而过来看看,一听小莲的描述,当即就同她一起到了朱珠的住处。
朱珠正痛得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见状他立刻打开手中箱子取出几枚银针,令小莲掀了薄被便要给她扎,朱珠一见却怎的肯允许。当即又是痛得皱眉,又是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服,见状小莲不由急道:“小姐小姐,这会子就只是让碧先生诊治而已,也由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的了,到底是您身子重要还是这颜面重要??”
于是朱珠只能松了手。
由着这年轻男人将自己衣衫慢慢朝上掀开了,又褪去了一些裙子,随后将手中细若发丝的银针一支支扎在了她小腹上。
倒也不觉得痛,许是已被腹痛折磨得麻木了,因而几针下去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只过了片刻感到一股微微的热随着针刺入的地方渐渐涌向丹田处,少顷,那原本剧烈搅动在腹中的疼痛立时减缓了,亦令她长出一口气。手脚微微松弛了下来,于是得以有了那么一点精神朝那依旧专注在她腹部银针处的碧落再次望了一眼:“多谢先生…”
他笑了笑:“可好些了?”
“好些了…先生怎会此时来到府上…”
“原是来看看你兄长,谁知你竟得了急病。”
“不知朱珠得的这是什么急病,怎的会腹中剧痛难忍…”
“姑娘是从几时开始疼痛的。”
“应是你家那位仆从将我送回府上之后。”说到这儿,话音微微一顿,她有些茫然道:“朱珠有些费解…”
“怎么?”
“我原记得自格格车中出来后,先生骑马将我送回府上,可怎的会突兀换成了马车…朱珠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呵…”闻言他再度笑了笑,道:“你今儿本就有些不舒服,所以中途去了我宅中,给你服了些药,你便睡着了。我想想留你在府上总是不妥,刚好又被老佛爷传进宫,便叫了府上奴才用车送你回来。谁想你到家竟然身子变得更糟,若早知晓,我便早一刻过来了。”
“原来如此…”虽仍有些半信半疑,但他说得倒也确实没有任何不是之处,便松了口气朝床上躺了躺平。这会儿已然觉得腹中更为好受了许多,甚至也有了明显的饥饿感,便扭头对小莲道:“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点心,取些过来,再为先生烧一壶花茶。”
“是。”见小姐已恢复常色,小莲自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便感激地朝碧落望望,立即奔奔跳跳往厨房处去了。
直至她身影消失,朱珠脸微微一红,望着碧落道:“先生,朱珠还有些病症,望先生指点一下。”
“姑娘请说。”
“回家后在身上发现这些东西,也不知怎会出现的,想是同发烧相关,望先生给个诊断…”边说,边咬着唇将手腕上的衣袖慢慢撩起,露出一条雪白的胳膊,胳膊上赫然几点红印,带着微微的肿,在烛光中闪闪烁烁。“就是这样的…”
碧落正将银针从她腹上一一抽离。见状,朝她手臂上仔细望了望,随后目光微闪,道:“身上其它地方可还有?”
朱珠点点头。
“可否让在下瞧瞧?”
她脸再次烫了起来,朝自己衣领处指了指,不安道:“都在胸脯,不方便叫先生瞧,望先生体谅…
闻言他挑挑眉。
遂起身用块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到她床边径自坐了下来,正色道:“自古医者如父母,你这会儿便当我是你阿玛额娘,便可以了。”说着,将手伸向她衣领,见她迟疑了阵垂下头,知是默然应允,便轻轻掀了她领子,朝她脖子处看了看。随后笑笑:“果真只是寻常疹子。姑娘体内湿气重,身子又这样瘦弱,稍有不慎便会这样,不妨事。”
边说边从一旁箱子内去出一只瓷瓶,打开拈了些乳白色的东西朝着她脖子上轻轻抹了,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朱珠便立时觉得脖子上的肿痛好了一些。
“先生果然医术了得…”
“区区一些湿疹,若连此也治不了,还做什么郎中。”
“呵,”闻言朱珠轻轻一笑,随后忽地敛了神色,朝他这张背着烛光的脸望了过去。
脸因光线而显得更为柔和与美丽。
令朱珠原本紧绷着的情绪略略平稳了些,也因此略有些放肆地多望了他几眼,直至他觉察到了,抬眼望向她道:“姑娘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在想,有时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先生,却怎的都无法想起来。”
“呵,姑娘的话听上去有些奇怪。”
“先生…”
“姑娘想说什么?”
“…先生,朱珠只是希望,若我们曾经…在很久远以前,有过什么交集,而朱珠却已经怎样都想不起来了…先生若是真的知道,还望先生能如实告知,以让朱珠能够有些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缘何先生要如此执着地迎娶朱珠。”
“呵呵…姑娘这番话听上去仿佛是在说,还望碧落能如实相告,以让朱珠能死个明白。”
“…先生说笑了。”
“我会待你好的。”
突兀一句话,说得朱珠微微一怔。
便见他笑笑再道:“我会待你好的,朱珠,我娶你自是真心实意的。”
话音落,许是离得近,朱珠只觉他一道微温的呼吸扫在了她的脸上,不由脸一烫,迅速将头转向一边:“先生可瞧好了?”
见状碧落慢慢朝后退了开来,将她领子拢了拢:“碧落失礼了。但,早晚便是夫妻,姑娘总要试着习惯才是。”
“待到婚后朱珠自会慢慢去习惯。”
“也好。”
说罢沉默下来,他坐到一旁研了墨,在灯下专注写起方子来。朱珠在一旁看着,过了会儿,脑中一番挣扎,她迟疑着咬了咬唇,轻声道:“先生,”
碧落抬眼朝她看了看。
“朱珠在想,以先生这样的品貌,以先生这样的学识,多少好女儿家自会芳心暗许,何必因了朱珠一个而…”
“多少好女儿家自会芳心暗许,那么朱珠的芳心可愿许。”
“先生…先生实在是叫朱珠费解…”
“那就不要多想了。”说罢放下笔,似乎朝朱珠笑了笑,朱珠却看得模糊。
紧跟着脸脑中也有些模糊起来,她不由问道:“怎的忽然这样困了…”
“因刚才腹痛耗费你太多元气,因而一经医治便分外容易困顿。”
“如此…朱珠…怕是要失礼了…”
“你且安心睡,我捎带便自行离开。”
“如此…”如此,朱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一下子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里。
因而丝毫觉察不到此时那碧落先生已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在她床边坐了下来,静静朝她望着。随后俯下身嘴对着嘴朝她口中慢慢喷出一团青色雾气,如之前在他府邸中时那样,将这雾气一点点渡进了她的口中。
约莫过了半盅茶的功夫,方见她额头的汗液褪尽,脸也因此显出一层血色。
方始将口中的雾气止了,随后似乎微微有些乏力,便径自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望着她的脸,望着她的唇,听着她唇中一点一滴细微的呼吸。
便禁不住欲望自体内悄然升起,不由自主伸出手慢慢朝她嘴唇上抚了过去。
却在手指触到她皮肤那一瞬,忽然想起了什么,兀地停留在她脸侧,僵硬了下来:“正蓝旗察哈尔家的莫非…倒是从未将此人估算进来,你说可是?”
“是,主子。”他身后旋即响起一道话音。
紧跟着在床边淡淡显出一道瘦长的身影,如同蛇一般纤细瘦长的身影。
他侧头朝那身影轻瞥了一眼,淡淡道:
“去给我好好查查。”
“是,主子。”
话音未落,突然啪的声响。
便见门口处那刚刚回转的小莲一脸惊恐瞪着屋内,手中所托餐盘内物什一瞬间砸得满地都是。
见状床边那身影立即消失了。
而碧落亦从床上坐起,朝她笑了笑:“小莲,茶呢。”
“茶在厨房。”刚碰见他视线,小莲的目光突地由惊恐变得木讷。
随后木木地一个转身,重新朝着门外走去,一路脚步慢腾腾的,却也是极有目标地往着厨房的方向。
“小莲,取茶。”碧落便对着她那木讷的声音再道了声。
她立刻往前一个踉跄。
随后点了点头,继续往厨房方向慢腾腾走去,口里讷讷应着:“是,主子…”

第274章 画情二十六

九月初九,当东华门那处金顶蟠龙坛最后一根龙柱竖起后,神武门近饮安殿处那块空地也开始正式动土。
建的依旧是蟠龙坛,但跟东华门和西化门两处的坛子不太一样,这处的坛子是用千年沉香木所打造,因制材极其昂贵稀有,所以规模也比前两者小了很多,原本的八角龙坛设为四角,分四方二十八宿,雕在龙尾处以镇坛。
一切建造设计皆按御医碧落所给出的样式进行,所以随着坛子的愈渐成形,宫中乃至朝野上下对他的质疑声也就越发厉害,因为至今无人能知道他在本就严格按着风水相建造而成的紫禁城内再设风水,究竟有何用意,也始终无人能猜透慈禧的心思,摸不清她为什么会置祖宗规矩于不顾,妄听一个小小御医之言,就在紫禁城几百年未动的地面上兴建那些连名称和用处都不知的坛子来。
“若说东西二门处的坛子并无不妥,这处坛子也是如此么?”立在远处朝那初具雏形的新坛观望了一阵后,载静朝那名静静立在他身后的侍卫官瞥了眼,问他。
侍卫官正是察哈尔莫非。
原跟载静一样默不作声用他那双细长的眼在朝远处那片建筑望着,听载静问起,当下沉吟片刻,道:“回王爷,现今只是雏形,所以臣暂时也看不出来。但第三个坛子一起,原双坛守龙的格局便有了点变化,只是变化究竟作何目的,还是未知。”
“双坛守龙…上回听你说起时便想问了,风水上有这一说法么?紫禁城自前朝至今那么多年,怎的过去从未听你族里提起过。”
“回王爷,这却是个偏门,所以臣也不知那位碧落先生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若不是问了我家老祖宗,就连臣也不知有这么一种方式可以在紫禁城的风水中另立风水,要知紫禁城本就是在当年最强的风水师拿捏定夺下建造而成,又因当年先祖爷刚入紫禁时对其风水稍动过一番,本已是无可挑剔的了,所以稍一动作,都可破了原有风水,因此即便是我察哈尔家,也是不敢对它构局妄自有所建议的。”
“既然如此,老佛爷怎就信了区区一个御医的话,便在紫禁城内动土。”
这句话问出,莫非双眼微微一闪,随后将话音放了放低,道:“那位碧落先生确实可疑。臣记得第一次入宫见到他时,就曾在他面上观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怎样个奇怪法?”
“臣看人首先观人其相,相上则首观人的眉心,眉心间有线,或淡或深,或素或艳,皆可依次判断。但碧落先生的眉心,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唯有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气?怎么个说法?”
“…这,”略一迟疑,莫非朝周围望了一眼后,道:“人有人气,但臣在碧落先生身上所见到的,却着实不好说究竟是什么,只能说,似人而非人,似…因而王爷在给臣的信中所提到的担忧,确实不无道理,此人恐怕极其异于常人。所以莫非给王爷回信时提及,将那支当年赫舍里皇后所赐予王爷祖上的玉血沁心时刻带在身上,以防不测,王爷可有按着臣的嘱咐去做了?”
听他这一问,载静微一沉默,随后笑了笑,转开话头道:“那么他平素究竟怎样,身家底子,你可有都给我查明了?”
“回王爷,臣都一一派人去查过,但他身世实在堪称是谜,无父无母,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沾亲带故的熟人。原本浪迹江湖,却又在江湖中没有任何相关名声,只一年前忽然来到北京城,便因出色的医术而被老佛爷看上,召进了宫里,又在短短数月间,令得老佛爷几乎离不开他这个人。所以即便至今没个正式的官位,竟也被赐了行走后宫的权利,还得老佛爷如此信赖,听了他的话,在紫禁城内大肆动土。实在是身世简单到了极点,又叵测到了极点。”
“除此便什么也查不出了么?”
“至于其它…臣还探知一点,就是那京城闻名的名伶楼小怜,是他府上的门客。他府中似乎收留了不少这样的门客,都是年轻貌美,体态妖娆的男子,逢到过节或者老佛爷戏瘾上来了,便会送进宫中为她唱戏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