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笑:“倒也不是。想你额娘那样端庄严谨之人,怎会叫我带了你出去走,自是我拿捏的主意。毕竟游说不是我所在行,领你出去转转,寻些个乐子,倒还是可以的。”说罢,也没等朱珠缓过神开口,一把抓起她手腕便将她朝门外领去。
到门外见小莲匆匆跟来,伸手止住她道:“莫跟来了,你家主子今儿跟本格格出门散心,多个人多点事儿,我不乐意。你且在家候着,稍停我自会送她回来。”
说罢拉着朱珠便径自朝提督府外走去。
而朱珠跟小莲这一主一仆面对这样一个女人,竟都好似被梦魇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点儿也反驳不了。只一个站在原地发着愣,一个下意识匆匆在她身旁跟着,那样一路无语径直到了府邸门外,便见一辆黑底烫金顶马车安安静静在门前候着,车上两名车夫一见主子出来,立即跳下车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将两人迎到车下,婉清便开了车门先将朱珠朝里搀扶了进去,在她身后道:“你先在里头等着,我去同你家额娘交代一声,稍后便来。”
说罢便摆摆手自顾着往门内返回。
见状朱珠倒也不疑有它,只低头往车里钻了进去。
车内四周都被帘子遮着,昏暗一片,正自摸索着边上窗子,想去弄出多一点的光来,忽地见到一只手突兀从里头黑暗中一把伸出,牢牢扣在她手腕上!
这叫她大吃一惊。
险些因此惊呼出声,随即借着微弱的光辨出对方衣袖上的纹理,便硬生生将那声惊叫咽进了肚里。只全身一阵发抖,随后由着那只手一把将她朝黑暗深处拽了进去,直至扑进那道温润的胸膛,闻着扑面那阵熟悉的气息,眼里瞬间一片泪水扑了出来。
“王爷…”随后低而匆促叫了声,便一把将黑暗中那人宽阔的胸膛狠狠抱住,疯了般贴住了他低头压来的唇,疯了般同他覆盖上来的身体用力纠缠在了一起…
第271章 画情二十三
直至很久,载静才将手慢慢松开,朱珠依旧紧抓着他衣服匐在他怀里,仿佛一撒手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了似的:“王爷…那天在栖霞堂外头我瞅见王爷了,王爷走得很快,我还以为王爷从此不会再来了…”说着话,眼泪又啪嗒啪嗒直掉下来,见状载静笑了笑,低头用手指替她将那些泪一点点抹去:“我也瞧见你了,不能叫你,我怕你一出来我就会忍不住把你直接提回王府去。”
一句话说得朱珠噗嗤一笑,却又挤下眼眶内更多的泪水来:“婉清格格说你被老佛爷召去宫里,怎的今日会突然过来…”
“替老佛爷出宫办些事,又听说你病着,想着无论怎样都得设法见你一面。”
“…见了又能怎样…”
“见你瘦成了一把骨头,再下去眼看都能被风吹走了,索性抢你回去养结实了再放回来。”
“王爷…”朱珠一惊,以为他当真,抬头却见他淡淡一笑:“怕什么,说笑的。”
“不好笑…”
“但我来寻你有事却是真的。”
“什么事…”
“上回听你阿玛说,因替你兄长张贴的求医榜上写了能治你兄长疾病者便将你嫁于他,因而他不得不信守承诺,将你嫁于太医院的碧落。”
“…是的。”
“但你阿玛说,榜上那个条款并非是他所写,定是有人暗中篡改,故意为之。因而,你这一嫁可谓是嫁得不明不白。”
朱珠闻言眼圈一烫,将头垂了垂低。
“既然这样,那你阿玛有没有将这事同碧落明说,以此换得同他一个协商?”
朱珠摇摇头,咬咬唇沉吟道:“其实…朱珠原也一直都在奇怪…想那碧先生,平日极其温文明理的一个人,不知为何在此事上咄咄相逼…”
“他逼你嫁他?”
“原没有逼,还把聘礼一并带回去的。谁知第二日兄长就疾病复发了,眼见便要不行,我便同阿玛一起去他府中求他,而他直至我亲口允诺嫁于他,方才同意出手诊治我家兄长…”
闻言载静微一蹙眉。沉吟片刻,望着她若有所思道:“你俩过去认识?”
朱珠摇头:“只在上回进宫前后见过两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不过…”想了想,她接着道:“不过他对我生身父母的家事倒颇为了解…”
“你生身父母?那得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子他该还小吧?”
“是的。但他说同我生身父母家颇有渊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令载静再度皱了皱眉。过了片刻,道:“如此,倒还真是有些怪异。他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么?譬如以别的条件,换得你的自由…”
“王爷…”一听此话眼泪再度渗了出来,朱珠摇摇头:“阿玛曾问过碧落先生,以四品以上官衔替换可行,他亦拒绝了…”
“既然这样,利不成,威可成?”
“…王爷要做什么…”
“今我便是特意过来问你,那碧落在亲事上可有商议余地。若有,无论怎样的条件都任由他开,但若此路不通,那我便只能回宫后去奏明老佛爷,随后请她使个方便,将你指给了我,那即便他如何再用榜文上的承诺牵制你家,日后任谁要说要骂,便也是我一人的事,你只管毁了那约,安心嫁入我府中便可。“王爷…”闻言朱珠立刻用力摇着头拉住他的手:“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有何不可?”他挑眉。
“王爷这一番情义朱珠已是感念一辈子,又怎能要王爷替朱珠背负那背信弃义之名,徒被世人言笑?朱珠宁可死,也不要王爷那样!”说话间泪水已是又从眼眶内滚滚跌落,她抓着载静的手紧紧握着,又紧紧望牢着他那双闪烁在幽暗中的眼眸,心中痛得几乎无法言语,便只能一遍遍捏着他的手指,将它们贴牢在自己心口处,使劲抽泣着却又不敢放声,直至载静一声叹息将她一把按进怀中,方才闷闷地哭了出来:“王爷…此生朱珠不能陪伴王爷…只求下辈子能在一起了…”
“你这傻瓜…这辈子尚且无法掌控未来,下辈子天知你我又究竟能在哪儿?”
“别说了…王爷别说了!!”一句话让朱珠不由放声大哭。
所幸马蹄得得,车轮滚滚,将她这悲戚之极的哭声吞没了进去,也令得她哭得渐渐肆无忌惮。而载静因此始终沉默着,由她将自己手指捏得几乎连骨头都要揉碎般,低头一动不动望着她。
直至朱珠的哭声渐渐停息下来,方才将手慢慢从她掌中抽出,随后捧起她的脸,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朱珠,我思前想后,唯有请老佛爷赐婚,是万全之策。世人如何看待,如何说法,与你我何干?纵使日后被骂作背信弃义,又能怎样。现我看你这副神情,断不仅仅是因那区区一些世人言说而至,你老实告诉我,除了那纸榜文,他还有何地方束缚着你。”
朱珠闻言用力咬了下唇,沉默着摇摇头。
他笑笑:“好,你不说,我便亲自去他府上问他。”
“王爷!”见他作势要推开车窗,朱珠慌忙一把抓住他手腕。
他再次望向她:“你告诉我,我看看有无解决方法。”
“王爷…”朱珠再度咬了咬唇,忍着喉中的酸涩颤声道:“即便朱珠说了,也是枉然。”
“告诉我。”
短短三字,却似给了朱珠一些勇气,她用力握了握手心,轻声道:“兄长的病,实则身中诡异蛊毒。碧先生此次来府上救了我兄长的命,却并未将蛊毒去尽,而是将它留在了兄长体内,要它生便生,要它死便死,似是将它变成了他种在我兄长体内的傀儡。”
“所以,即便你兄长完全康复了,只要他一声令下,你兄长仍会再次受那蛊毒之苦。”
朱珠点了点头。
“呵…”他一声冷笑:“原来如此。朱珠,他竟为你使得这样手段,当真是非你不娶的了。”
朱珠垂下头。两只手将他那条胳膊紧紧拽着,分明能感觉他那胳膊忽变得如钢铁般坚硬,似凝聚了无数怒气集中于此处。不由一慌,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低头倏地朝自己望了过来,冷冷道:“那我便杀了他。”
“王爷!”闻言朱珠两眼蓦地瞪大了。
一度以为他同之前一样是在说玩笑话,但仔细朝他那双眼看了,眼中那凌厉的神情却叫她猛一阵颤抖。当即一把扯住他衣领,急声道:“万万不可!无论怎样,碧先生对我家有救命之恩!怎可恩将仇报!倘若就因朱珠这一点姻缘之事而杀死先生,又毁了王爷一世英明,那不如干脆杀了朱珠更好!!”
“朱珠…”他目光微闪。
有那么一瞬整个人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过了片刻,目光由冷转淡,继而轻轻吸了口气,自那幽深如潭的眸中浮出一层雾气:“你我到底该怎么办…”
朱珠全身再度发起抖来。
使劲将一口牙紧紧咬了,才止住眼中泪水再次当着他的面夺眶而出,随后用力吸了几口气,垂下头道:“如寻常那样,该是如何,便是如何…此后朱珠自是将王爷在心底紧紧的藏着,任谁也无法取之代之。而王爷…往后念着朱珠也罢,忘了朱珠也罢,不要再去想那些会损及王爷阴德之事,朱珠便可安心了。”
说到这儿,见载静兀自在黑暗中沉默着,便将手顺着他手背缓缓移向他胳膊,轻轻推了推:“王爷…”
他似在想什么,双眼一动不动望着角落的黑暗处,兀自看得有些出神。
直至再度被朱珠轻轻一推,方才将目光重新转向她,随后将手伸到她面前,托起那张被泪水浸透的脸静静望了阵:“朱珠,此后我无法在你身旁伴着,你万事自当小心。”
闻言朱珠不由一怔:“王爷为何突然说出此言…”
“碧落此人,无论相貌还是才学,皆是一等一的。竟会以那种手段强娶于你,若真是出自一片痴心,倒也罢了。但在宫中,我观此人言行举止处处有些可疑,近来更是说动老佛爷在宫内各处修建起一些奇怪的建筑,名为风水,却着实不知所为何用,神神秘秘…所以,若是相处之中发觉他有任何怠慢之处,切不可迟疑,必须遣人告之于我。”
“嗯…”眼眶一烫,朱珠轻轻点了下头。
由此二人皆沉默下来,由着车轮滚滚,一路也不知去往何方。
那样不知又走了多久,载静朝朱珠望了眼,道:
“琉璃厂那处林家老宅,我已全部修缮妥当,屋中你亲生爹娘所留之物,皆替你保存着。当初说好赠你,原想着等你嫁来一同搬入去住,如今便已归你所有,此后它怎样处置,便全由你决定。”
话音未落,见朱珠眼里泪水已如断线珠子般滚落,他不由笑了笑:“别哭,哭什么…自小到大,每回见我你就哭。害怕哭,伤心哭,开心也哭…你真当你是那石头记里的林黛玉,要还我一世的泪么。”
朱珠闻言想笑,但牵了牵嘴角,终是止不住一长串泪又从眼眶里跌了出来。便哭了又笑,笑着将泪抹到他衣上,仍是止不住地哭。
见状载静想起什么,便自身边取出一只小小丝棉袋子,打开,从中取出支红玉髓的簪子。
看似普普通通,应是有些年头,他将它轻轻拈着,替她绾进发髻内:“这样东西,你且留着,本是来求亲那日想托你阿玛交予你的,这会子便只能这样给你了。它是赫舍里娘娘赐予我祖上的东西,你且替我好好收着。”
“王爷…”
见她已由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载静不由再度笑笑,伸手将她抱了抱紧道:“我这一说,并非我便就此放弃,无非是要你安心。那碧落一事,待我回去再好好思忖,只要你一日未嫁,我必要设法同他交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他真如你所说,是个温文识体之人,那即便心机叵测,自然也应有个商议之处。因此,你回去后切记调养好了身子,否则待我娶你进府,若再见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必不饶你。”
说着,见她抬头径自朝自己望着,一副欲哭又笑的呆傻模样,便不由自主一把将她按至身后的椅背上。
欲待朝她那双哭肿了的嘴唇吻去,忽地又抬起了头,轻吸口气,将她那张为此困惑起来的脸慢慢纳入怀中:“我不在时,好好照顾着自己,记着了么。”
朱珠点了点头。
正要再往他怀抱深处钻进去一些时,忽觉车轮停了下来,外头响起一阵模糊说话声。片刻,门帘轻轻掀开一道缝,一名车夫在外头小心通禀道:“主子…御医碧落先生求见。”
“何事?”
“说是…在提督府中知晓他未婚妻子现正在格格车中同格格闲谈,眼见时候不早,便想来接她回去,望主子恩准…”
一句话,说得朱珠脸上一片死灰。
下意识抬起头呆呆朝载静望了望,见他沉默不语,一双眼隐在黑暗中窥不见一丝神情,便整了整衣裳转过身,掀开车帘朝外头钻了出去。
一出车门便见碧落骑在一匹白马上笑吟吟朝自己望着,身上风尘仆仆,一副远行的装扮,显见是刚从杭州回来,便竟追至了此处。
不由脸狠狠地烫了下,低头下车,一路经过他马前便要径自离去,忽听他在马上淡淡道:“姑娘这是要走着回去么。”
朱珠不得不停下脚步。也不知该怎样应答,只能沉默着,回头朝他笑了笑。
他没再做声。伸手将身上斗篷解了,一抖朝她丢了过来,径直遮到了她头上,将她那张脸盖了个严严实实。随后俯下身一把抓住她僵硬胳膊,轻轻一提便将她拽上了马背,转身朝载静那辆车浅浅一揖,勒转马头带着她朝着崇文门方向飞驰而去:“回去吧。”
第272章 画情二十四
只是一路走了好一阵,却迟迟没到提督府,朱珠不免觉得奇怪。
这么些时间别说一个崇文门,便是两个都快到了,怎的会迟迟还没到家。当下趁着周遭安静,便悄悄将脸上斗篷掀了掀开,朝外望了眼。一见面前忽闪而过的街面不由吃了一惊,这哪是往崇文门而去,分明是在朝阳门内大街上…
“碧先生…怎的…”正抬起了头想问碧落,忽见他一抽马鞭,那马骤一声嘶鸣加快了蹄子就朝前冲去,惊得她慌忙抓紧了碧落的衣裳,又下意识觉着不妥想避开,却被他顺势一把抓了抓紧。
“怎的什么?”随后他低头笑了笑问。
“怎的不是回提督府?!”
“我忽然改了主意。”
“先生是要带朱珠去哪里??”
“姑娘可否先回答碧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姑娘先前在车内同格格聊了些什么,聊了这许久?”
“…便是…便是一些女儿家的琐事…”
“女儿家琐事。”他再度笑笑:“那怎的我会在提督府里碰见了格格。”
这句话出口朱珠脸倏的下白了,张了张嘴半晌没能出声,正兀自抓着他衣角发呆,突然马身一弓猛朝前一跃,便见前头一道门槛忽闪过,忙下意识抬头朝门首处望去,登时惊呼了声:“先生带我到先生府上是做什么?!“姑娘还没回答碧落的问题。”
朱珠闻言立即用力挣扎了一下:“放我下去!”
“急什么,到了,自然会放你下去。”
说话间,就见身下这匹马如在旷野般沿着前方小径一路驰骋,丝毫不受路面狭窄的限制般,撒开了蹄子径直便是往着府宅深处急行。眼见边上家丁纷纷避让,却又仿佛见惯不怪般毫无异色,只纷纷退到一旁跪倒了,随即赫然见一道朱漆大门跳出层层花木围墙,蓦地出现在眼前。
也不知是这宅子里哪一处居所,竟是朱珠先前从未见过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却哪里有心观赏,只一味在碧落铁箍般坚实的手臂中使劲挣扎着,突又发觉不对,因那马明明已看到大门近在眼前,却仍视若无睹般径直朝它冲去,仿佛疯了一般。当下不由用力往碧落手臂上一抓,连声惊叫道:“停啊!!快停啊!!”
碧落竟亦如充耳未闻。
反而嘴角一扬猛朝马腹上用力一蹬,就听那马一声嘶鸣轰地下飞跃而起,一头朝着大门上直直冲撞了过去!
“先生!!”朱珠再次一声惊叫。
头下意识迅速往他臂膀内缩了进去,以为这一下连人带马要狠狠撞到那道门上了,不由把眼紧紧闭了起来。
却不料忽听前方哐啷一阵闷响,那马疾奔的身形恰在此时突然戛然而止。
一下子站定了下来,仿佛它刚才根本就没在奔跑,而只是在慢慢地走。但带来的冲力却是巨大的,大得令朱珠几乎一下子从马背上跌撞了出去,幸被身后碧落一把圈住了身体纵身一跃,便如同只大鸟般轻轻跃过马身,在前方那道突兀开启了的朱漆大门前抱着她翻身落地。
脚一着地朱珠立刻仓皇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匆匆后退,不料一脚绊在门槛上,立即嘭的下朝里倒了进去。落地跌得肩膀生疼,却哪里敢停歇上片刻,忙不迭翻身而起,谁想之前那番遭遇早已将她颠簸得天旋地转,以至刚撑起半身就又跌倒了下去,再慌忙爬起时,碧落已不紧不慢自门外跨了进来。
而他身后那两道大门亦仿佛自个儿生了眼一般,在他进门一刹那轰的声关上。
隐隐听见一阵细琐的嬉笑声自门外传来,但再听又似只是阵鸟叫,叽喳一阵便飞走了。随后一片寂静,无论鸟叫、马嘶、亦或者蝉鸣,突然间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瞬间只有朱珠慌乱的喘气声在眼前这栋漂亮的大屋中回荡着,这叫她脑中登时乱作一团,只抬头呆呆望着碧落那道笔直站在门前的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脱口道:“先生为何突然带我到此…”
“姑娘还未回答在下之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姑娘明明在格格的车里同格格说话,为什么碧落能在姑娘的府中遇到格格?”
“我…”
“还是格格车中同姑娘说话的,另有其人?”
“…先生…”
“那人必然不叫‘先生’。”
“碧先生…”
“他也断然不可能叫碧先生。”
短短几句话堵的朱珠白张着嘴无论怎样也说不出话来。当下又羞又急,脸一阵红一阵青,撑着身体的手止不住一阵阵发抖。
见状碧落微微一笑,朝她走近一步,淡淡追问了句:“车内那人是谁,姑娘可否告知?”
朱珠哪里能说得出口。
一下子眼里被充斥而出的泪水给涨满了,却死都不愿在他面前掉落下来,于是狠狠忍着,狠狠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他,盯着那双似笑非笑,美得毫无瑕疵,却又令她恐惧得全身发抖的眸子。
然后小心翼翼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裳,低头笑了笑:“先生将朱珠带到此间,便是为了探知朱珠刚才同谁一块儿在格格马车上闲聊么。”
碧落不语。
她便再度笑了笑:“我同先生虽有婚约在身,却仍尚且待字闺中,因而现今究竟同谁一道出去,同谁一道说话,似乎还由不得先生费心过问,不过,仍是要多谢先生如此关心体恤朱珠的…”
说到这儿,忽然间脑子里一阵晕眩,令朱珠险些再次朝地上跌了下去。
幸被碧落伸手一把扶住,她却并不领情,只将肩用力一挣,便从他臂膀中挣脱了出去,随后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先生一向知礼之人,怎的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呵…”一听这话碧落不由淡淡一笑:“男女授受不亲,是了,碧落忘了,多谢姑娘提醒。”
“先生无须客气。须知此间人多眼杂,若有闲话传出,耻笑了朱珠事小,辱没了先生的清誉事大。所以,还请先生尽快送朱珠回去才好…”
“姑娘说得是。”
“如此…”
“如此,临走前碧落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姑娘。”
“先生还有何赐教…”
“再过阵子碧落便要迎娶姑娘进门,姑娘却仍习惯以先生相称,未免生疏。因而碧落想问问姑娘,不知姑娘几时才能对碧落改口称呼。”
闻言不由怔了怔,虽脑里一片晕眩还未恢复,朱珠仍是强打了精神朝他仔细望了一眼,讷讷道:“改口…不知先生想要朱珠怎样改口?”
“譬如,叫我阿落。”
“阿…阿…”连着模模糊糊说了两声,终是没能将那‘落’字说出。她有些疑惑地朝碧落望着,因那脸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亦似乎越来越遥远。当即不由抬手朝他伸了伸,脱口道:“先生是要去哪里…”
碧落却并未远离一步。
仍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站着,望着她那双疑惑而失神的眼,目光闪烁,冷得仿佛两块碧绿的冰晶。
直至见她双眼一闭一头朝地上滑到了下去,他仍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观望着。
而她身后却忽然间倏地绽出一道柔软的床来。
恰在她落地一瞬间接住了她,令她斜斜躺入了床上那片水一般柔滑的丝绵间。
至此,他方才朝她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慢慢踱到她身边站定,低头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睡死了的她。
那样也不知看了多久,忽地伸出手将她软绵无力的手臂径直拉起,再把她重新朝床上滑倒的上身使劲一拽,狠狠扯进了自己的怀内。
随后贴近了她耳侧,在她耳侧那些柔软的发丝间轻轻吸了口气,哂然一笑:“先生,先生…这几百年的时间,莫非让你瞎了不成,竟望不见阿落就在这里。”
话音落,低头用力抱住了她。
用着几乎要揉碎她般的力道紧紧抱着她,直至无法控制周身突然间微微一阵颤抖,便附身同她一起往那床上最柔软的部位倒了进去。却才刚刚同她身体缠到一块儿,脸上那淡淡的神情便仿佛骤然间支离破碎了,只剩一片清冷到凄厉的孤独骤地从眼中直透而出,他压在她身上定定望着她那张脸,望着她那双紧闭的眼睛,随后再度笑了起来。
笑得如桃花般艳丽,却又如毒药般苦涩。
随后一把扯掉她脸上那副碍事的面具,头一低将她嘴唇吻住。
恶狠狠地吻着…疯了似的,好像以此她便会同从前那样有所回应,而不是现今这样冰冷而无知无觉地躺着,那样安安静静的,仿佛死了一般地躺着。
痛到锥心的讽刺…不是么。
于是再次狠狠地吻住她,唇齿纠缠间,一字一句,朝她用着唯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好好看看我是谁,宝珠…”
再度吻,吻她的唇,吻她的颈,吻她散发着她气味的发丝和衣领:“当年你像条狗一般跟着我,现今你是不是早已经忘了…”
“呵,真像一条狗。”
“我走到哪儿,你便出现在哪儿,赶也赶不退,撵也撵不走…现如今,索性娶了你,让你明明白白地跟着,让你畅快尽兴地跟着,你却不跟了,你却不跟了…宝珠,宝珠,好好看看我是谁,你睁开眼好好瞧瞧我是谁…”
说到这儿,终忍不住一把撕开了她衣裳,将她整个儿柔软的身体紧搂进自己怀里。
这一瞬好似又回到当年。
他恣意妄为,她懵懵懂懂、却又随心所欲。
于是愈发疯狂起来,他不顾她人事不省,狠狠地揉捏着她,狠狠用自己的嘴唇和牙齿在她身上留下一串串艳红的痕迹…如此,便再也控制不住,即便两手每一刻在试图将自己使劲固定在她身侧的床褥上,仍无法控制那根根雪白长尾自身后的衣袍下喷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