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凶手的老巢并不难,不过那凶手却懂得五行八卦精于机关布阵,若华知府贸然领兵进去,定是得不偿失,所以必须要华悠前去领路,顺便擒下凶手。
华悠起身,冲晋凋道:“大伯他们已经离开,我们要尽快与他们会合。”
晋凋连连点头,随他出门之际,兮夫人叫住了他。
她仍是坐在椅上的优雅姿态,只是一贯温柔的眸色却漫出丝丝深意,“镯儿现在已经很出色了,不是吗?”
能在危急关头临危不乱,也能想出办法拖住凶手暂保自身安全,这样的兮镯,早已褪去无用纨绔之名。
是的,现在的兮镯…出色夺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晋凋心头一跳,可还没来得及回话,手下一股大力袭来,他已被不耐烦的华悠拉出走廊。
两人一路疾行,到达目的地时华知府已侯多时。
此处正是先前华君铭见到的西面炊烟处,住了不足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怎么这么慢?”华知府心系爱子,语气难免有些不好。况且,挟持着还是杀害了一百零六条人命的杀人凶手!
“大伯别急,我现在就去破阵。”华悠也知道在兮夫人那里耽搁太久,所以也没再拖延,领了晋凋速往一里外的深山赶去。
此时的晋凋已被华悠改扮成小厮摸样,这也是华知府没有质疑的原因。到了山下,华悠让晋凋先在阵外等候,自己一人独身入阵。
晋凋完全看不出眼前美景有何异象,不过却亲眼瞧见华悠向前走了几步后,身形如水雾般突然消失的一幕。他心中惊疑,却只得暗叹万物有灵,变化万千。
华悠没让他等太久,破阵以后晋凋跟着入山,途中华悠一再叮嘱让他小心行事千万不能被凶手发现,他一再应着,却不知听进去没有。
华悠见他有些神思恍惚,不由拧眉。
说实话,他真是不明白兮姨为何要让晋凋也跟来。像晋凋这种只会动嘴皮的商客,别说是救人,危急关头可能还要别人来救他。
华悠百思不得其解,晋凋却心知肚明。虽然他未曾告知夫人已与阿镯彻底闹僵的事,但慧心如夫人,肯定早就察觉到。所以这回才会一反常态的让他随行,给他弥补的机会。
就这般各怀心思,凶手住处已近在咫尺。
***
“嘶…”兮镯将珊瑚放进炉时,一个不察碰到通红的炉沿,不由一缩。指尖火辣辣的灼疼,痛得她刚想蹙眉,受伤的手指却已被华君铭浸到冷水中。
“怎么这么不小心。”华君铭语带埋怨,可不难察出其间隐含的关切与心疼。
兮镯怔住了,半响才道:“没事。”
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到她这个当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烫伤的手指已被冰冷揉缓的水波覆盖。
“很疼吧…”华君铭还沉浸在对她的疼惜中,脱口又是句让她心悸的话。
“…还,还好。”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君铭似乎有些不对劲…
华君铭低头,看着她烫红的指尖被他用指腹摩挲着,隐隐传出的水声似乎有种别样的旖旎。
——小兮的手,真的很漂亮呐…
兮镯忽觉气氛转变,刚想开口,可他已慢慢将她的手指抬起,继而…没入了他的口中。
纤白的指尖正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水是凉的,微微红肿的手指却灼热得很,温暖的舌忍不住贴上去,灵活的打了个转。
兮镯骤然惊颤,几乎是用尽毕生气力抽出手,哗啦一声按进盆中的冷水内。心嘭咚嘭咚的狂跳着,她回想起刚才那幕,只觉全身寒栗都被激起。
“我的手刚碰了锅炉,脏得很。”兮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一再的说服自己华君铭刚才的举止是担心她为她消肿,没别的意图。
可是…可是指间柔软的触感一直没消,就如她没法忘记华君铭吮吸她手指的举动…
华君铭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间做了什么,他张嘴,刚想开口,却被炉底发出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很显然兮镯也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同样望向一侧的锅炉。
刚才那声响,其实不过是柴火的哔啵声,可他二人的视线明显被炉中的红珊瑚给震住了。只见里头的红珊瑚明澈耀目,原本只在内部隐隐流动的纹路也变得清晰腾雾而出,几欲刺眼双眼。
“这…这是…”兮镯一时也忘了先前的尴尬,眸中惊诧莫名。
珊瑚内部的纹路灿金,就像是无数道熠芒挤破黑暗,争先恐后的射出,点连成线,线构为图,展现出一条全身被黑色火焰包围,游云恣意威风凛凛的巨龙。它或吞云吐雾、或翻云覆雨伏龙深渊,灿金的纹路一直在游走,巨龙的形象也不停的变幻,唯一不变的则是他周遭的火焰,妖艳诡谲的墨黑,如链锁紧紧将它禁锢。
“是路线图。”相对于兮镯所见,华君铭的关注倒在那团涌动的墨黑火焰上。当年华君铭立志走遍天下,便重金购买路线图打算日后外出游历时用。此刻看这墨黑火焰的走势,分明与他那张路线图中的塞北一模一样。
不过…中间这条被禁锢的巨龙…他却不知是何意。
“或许…这就是这块珊瑚的秘密…”兮镯的视线移到碎裂开来的那处,只见那团小小的珊瑚宝光眩然,上面的纹路比巨龙还刺眼,灿金光芒激涌难平。
“看来你们比我想象的要聪明。”阴郁的男声自身后传来,明明置身于热浪汹涌的炉旁,却仍感一股冷噬阴寒之气渗入骨髓。兮镯全身一僵,回头时刚巧对上张凑得极近的眼睛。漠漠乌黑,阴狠之极。
那人闪电般伸手,用力扼住了她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QAQ
晚上最少还有一次更新,多的话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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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困深山被挟持(3) ...
他这力度拿捏得很巧,只需再用点力,就可以轻易扭断兮镯的脖子。
——这珊瑚他只需她恢复原状,可不是让她看到珊瑚里头藏的秘密!
兮镯猝不及防,一口气生生憋在嗓子眼,忽然有种马上能见到兮家列祖列宗的错觉。
“小兮…”华君铭见状脑门一热,哪里还顾得对方杀人不眨眼,蒙头便冲上去救她。可他才刚走了一步,后背却突然一麻,他双眸大睁努力想往前走,却可悲的发现自己连小指头都动不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嘀嗒。”小小的一粒雪白石子在地上打着转,声音虽小,却还是让掐着兮镯欲置她于死地的黑衣蒙面人察觉了。
窗外,晋凋倏然起身,下一瞬又被华悠给狠狠按了回去,“你不要命了!”
他压低音量训斥,难掩薄怒,“不是说了一切听我吩咐吗?!”
——开始还答应得好好的,关键时刻就来给他唱反调!
“你没看到吗?!阿镯现在很危险!”晋凋心急如焚,却始终挣脱不开他的劲力,一时也恼了,“你松开,我要去救阿镯!”
“就凭你?”华悠冷嗤,声音不自觉寒了下来,“让你去,连有命走到兮镯眼跟前都还是个问题。”
晋凋一噎,怒发冲冠,“你…”
“拿着。”懒得理他反应,华悠从胸襟内掏出烟炮,塞到他手中,“看来普济寺一案是凶手一个人犯下的,你找个空旷的地方把烟花放了,大伯他们就会上来。”
“…那你呢?”
“去救你的阿镯。”华悠白了他一眼,一双长剑却贴臂自宽大的袖口滑出。晋凋清眸微微睁大,看着那两把弯月形状的长剑与风合舞,猎猎断光。
“走!”华悠加以内力一掌拍向晋凋后背,晋凋倏震,浑身一轻的同时已借力闪出数米远。这时,黑衣蒙面人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正想解决掉兮镯再去对付他们,华悠却指夹雪白石子,杀气十足的反手挥出三粒。
一粒打额、一粒攻手、还有一粒…却偏离目标飞向旁边。
黑衣人抽刀反挽,眼花缭乱间只听得一连串清脆的‘铛铛’声,雪白石子悉数落败掉地。身后劲风呼啸,他低喝一声,刀刃急转疾竖背后,刚好挡住第三颗石子。
滴溜溜的雪白石子在地上打着转,黑衣蒙面人冷哼,“白玉飞蝗石,南双剑。”
江湖中使用飞蝗石做暗器的人不在少数,可若是用白玉磨圆毫无棱角的飞蝗石,唯南双剑华悠一人矣。
哈,这回他倒是赚足了面子,竟能碰上早已退出江湖的南双剑!
华悠一剑劈飞窗框,借力纵跃半空时又是数粒雪白飞蝗石射出。
黑衣蒙面人不敢轻敌,挟着兮镯一再后退,手中钢刀更是挥得密不透风。华悠打出的飞蝗石很是刁钻,不仅避开了前面的兮镯,还尽是些让人难以防守的死角。
华君铭被华悠点了穴位,见此激战也只能在旁干瞪眼。黑衣蒙面人见兮镯的存在无法阻挡到华悠,索性放开她全神贯注与他打斗起来。
刀剑相击,铿锵声不断,高手之间的决战,不容有丝毫分神。
“咳咳…”兮镯捂着重获自由的脖颈剧烈咳嗽着,身边两人生死搏斗完全没去理会。
——老天,差一点就真的没命了…
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她背倚着坚硬的墙,忽然发现自己的腿软得厉害。可就在此时,手臂蓦然被人一拉,她心中慌乱,以为又被凶手抓住,想也不想便挥起另一只手狠狠扇向来人。“啪。”很响很响的清脆箍巴掌声,那人愣了,兮镯呆了,就连被点住穴道的华君铭…也一样懵了。
晋凋的手还攥在兮镯的左臂上,整张俊脸却被她刚才那一下给扇的生生转了边,右颊火辣辣的疼着,他也没时间揉上一下,只慢慢回头怔怔看着她,仿佛被打傻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兮镯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人,不由喃喃。
她这一声,也让晋凋回了神。忍着面上火烧火燎的剧痛,他急道:“我们先走。”
现在这地方如此危险,怎能多呆!
说罢,他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将她护在怀中跑出房间。兮镯忘了反抗,甚至连华君铭还在屋内的事也忘了个干净,就这么傻傻跟着他往前跑,一直跑。
“兮镯。”突如其来的喊声震醒了她,循声望去,便见华知府走在前头,身后是一骑精锐结实的官兵。华知府见到她,神色明显很激动,“兮镯,君铭在哪?”
“啊…”也是这时,兮镯才发现自己出来时忘把华君铭给带出来,“君铭…君铭还在山上。”
华知府一听这话,二话不说便领着官兵们往山上跑,兮镯跟在他们后面,才刚走了两步,就被晋凋拽住,“阿镯,等等。”
“?”兮镯不解回头。
他右颊上有道清晰的五指印,那是她的杰作,“既然华大人已经赶去,想必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先回去吧,夫人一直很担心你。”
好不容易才将她带离危险之地,他又怎能让她再以身犯险。
兮镯的神色有小小的挣扎,明显是对兮夫人的担忧有些愧疚。可是…可是再愧疚,她也不能丢下君铭不管啊…要不是她将君铭忘记,他们都能一起回临江城了。
“…你先回去,给娘报个平安。”既然娘这么在乎他,那他说的话总是会有点作用,“我和华世伯晚些回临江。”
晋凋手中一空,她已经挣开他的束缚。
“阿镯…”晋凋心中一紧,忍不住再次叫住她。
兮镯的身形顿了顿,半响才吐出几个字,“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她重新跑了起来,没会儿便不见了踪影。晋凋孤身一人站在原地,不知为何竟透出几许寂寥哀伤。
阿镯她…就这么担心华君铭吗?夫人还在等她平安归家,可她却说要见到华君铭平安脱险…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华君铭的身边有那么多人去救他担心他,她又何必…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完全没发觉晋凋心中凄苦,兮镯满心懊恼,就觉得自己太过无情,竟连至交也能舍弃。可懊恼过后,又是心虚,总之心情异常纠结。
就这般心绪复杂的回到山上,打斗已停,四周一片狼藉。兮镯一眼就瞥见了华知府半蹲在地,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近一看,却发现他正抱着满身是血的华君铭!
“这是怎么回事!”兮镯惊惧莫名,见他面色惨白昏迷不醒,不由慌了,“君铭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啊,这才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君铭?君铭你怎么了?”
华悠与凶手没了踪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华知府领兵下山,途中向她解释,“我刚上山,便见君铭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双腿像在血水里浸过似的。”
兮镯的视线落在前头被人背着的华君铭身上,果然,原本乌檀的袍尾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只余深深暗红。
“君铭的脚筋被挑断,又耽搁这么久,也不知以后…”华知府的声音蓦然哽咽,却硬生生的憋下了那阵酸涩,快步走到队伍前头。
——触景伤情,他是真不愿见着自己的孩子这般狼狈摸样。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看不见那凄惨的一幕,他也就能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假象。
兮镯沉默,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任阳光跳跃飞舞。
傍晚回到临江城时,华知府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可得出的结果与华知府所料差不了多少。脚筋挑断、延误诊断、这双腿废定了。
在华君铭昏迷期间,兮镯也只让人回客栈报个信,说是这段时间要照顾华君铭,便在华府住了下来。
普济寺一案的凶手依旧没有落网,华悠也一直没有下落。城门布告栏上贴的凶手画像日渐干旧,很快便如栏上的其他通缉令一样,褪色泛黄。
临江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太平,自然也就慢慢将这事给遗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会很晚,故凉们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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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水荷叶何田田(1) ...
窗外那株芍药开得正好,娇妍鲜丽,烂漫逼人。
华君铭目色空茫的盯着那株芍药上栖息的白蝶,已经很久了。
突然,那只白蝶轻轻扇动了几下翅膀,飞走了。华君铭双眸微睁,视线随之移动。
一碗漆黑浓稠的药汤撞入眼底。
“君铭,喝药的时辰到了。”华母丝毫不觉挡住了他的视线,委身自床侧坐下后,小心翼翼的将药碗递到他面前,“来,趁热喝了吧。”
刺鼻的味道自碗内飘出,华君铭只觉胃里一阵翻涌,连忙扭头转向另一侧,厌恶道:“算了吧。”
“反正喝与不喝,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衣食起居都需要人帮忙,甚至连翻个身都无法做到,简直就是个…废人!
“君铭…”华母放柔了声音,就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喝了药才能早日康复啊。”
可是这话甫一出口,别说是华君铭本人,就连她自己…也是不信的。全临江最好的大夫早已看遍,可结果却始终没变。
——腿伤耽搁太久,早已无痊愈的可能…
换而言之,也就是要他在轮椅上呆一辈子…
“…”华君铭沉默了下来,少顷,他转身以背对着华母,装作歇息。
不听、不看,才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君铭…”华母见他此番举止,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这孩子性格高傲她是知晓的,让他在短期内接受这一噩耗确实很困难,可他若一直闹脾气不肯喝药,身体又如何能够复原?
正在她为难之际,兮镯来了。她依旧是往日的打扮,只是神色稍显疲乏,看得出是最近一直看照着华君铭累着了。
她手里还提了个双螺锡宝的漆红食盒,见到华母端药站在屋内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忙上前道:“我来吧。”
她声音很轻,仿佛是怕被华君铭听到般小心。华母无奈点头,同样轻声回复道:“药还温着,趁热喝药效才好。”
兮镯安抚性的冲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君铭,我来看你了。”
华母离开了,躺在床上的华君铭也动了动,接着又顿住。
兮镯叹气,来到床边坐下,用空闲的那只手推了推他,“行了君铭,知道你嫌药苦,我带了不少蜜饯来。”
因为华君铭的腿伤,华母曾拨了好几个伶俐的丫鬟过来伺候,可华君铭当时的反应却异常激烈,不仅将一众丫鬟全部赶出华府,就连华母也受到迁怒,几日都闹着脾气不愿理她。兮镯得知此事时,也觉难以置信。华君铭这人傲虽傲,可对待下人还是不错的,更何况,他本性极为孝顺,自小到大都没惹过华母不高兴。
“谁说我怕苦!”华君铭被她这一笔诬蔑弄恼了,一掀被子回头瞪她,“要怕也是你怕!”
——他一个大男人,岂会有那般小女儿心态的时候?
——简直笑话!
“呐,我特地带了很多吃食来。香饼团子、糕点、蜜饯…种类很丰富呢。”对上他恼怒的视线,兮镯微微一笑,映衬着窗外射入的金色暖芒,竟是别样的炫目温和,“所以,把这碗药喝了好不好?”
华君铭神色微动,心中像是被猫爪悄悄挠了一记,酸痒酸痒,那柔软的感觉却始终无法褪去。
她仍是在笑,有种很干净明澈的韵味在她周侧留连,“来。”
药碗被递至唇边,他像是受到蛊惑般,下意识的启唇饮下难喝的药汤。
——她的温柔陪伴…是他一直期待祈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
——如今这种陪伴就在咫尺,他又如何能够拒绝?
将浓稠似墨的药汤一饮而尽,他刚放下碗,嘴里立刻被塞进一粒蜜饯。
原本苦涩的味道一点一滴被甜味覆盖。
“不苦吧?”兮镯面上的笑意越发大了起来,更甚至透出几丝得意。
她此时的摸样,真是像极了六年前不识愁滋味的兮家少爷。
——总是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会怕苦?
华君铭心里是这么想,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他慢慢摇头。
见状,兮镯满意了。她将药碗放到一边,将食盒内的东西一一摆出,笑道:“这里还有很多,咱们可以挑几样出来。”
华君铭不解的看着她。
“趁着今日天气大好,咱们出去逛逛吧。”自华君铭知道了自己的腿被废之时,便再也没出过房门,“临江湖的荷花早就开了满湖,漂亮极了。”
她声音清澈,潺潺如山涧幽溪,“所以,去看看如何?”
‘不想’这两个字就梗在喉口,华君铭抿紧了唇,但视线接触到她的面容,又不自觉软了下来。
半响后,像是无奈般,他轻轻点头。
——只要她开口了,那个‘不’字,他又如何舍得说出…
***
春去夏来,此刻早已是荷花婷婷绿蓬饱满之季。
临江湖上游舟画舫愈见增多,更有轻筏小舟灵活穿梭于密集的荷花深处。正直年少的少年少女们结伴游湖,折花闻香采莲摘叶,娇笑漫满湖。
沿湖的垂柳郁葱繁盛,早已分不清枝条在何处。
远远的,堤岸上缓缓行来两道身影。
当中那名着乌檀薄衫的年轻男子似是患有腿疾,正坐在一柄乌玉轮椅上,由身后之人推行前进。
细看那名推轮椅之人,却出落得亭亭玉秀,堪以入画。
这两人一前一后,气质迥然,站一起却出奇的和谐。
就这么慢慢沿湖前行,轻推轮椅之人突然俯身,在轮椅上坐着的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良久难舒的眉眼终于展开。
兮镯推着华君铭来到湖边,掏出锭银子给船翁,在岸边船工的帮助下上了画舫。
远避人群,却又能赏景逸致,确实妙哉。
画舫缓缓驶入湖中央,兮镯抱着食盒走进舫内,却见华君铭一声不吭的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她放下东西,开口道:“这个时节的莲子正鲜,我已托船翁采摘,回府后可让厨子做道羹食。”
她走到他身边,弯身替他盖好膝上的薄毯,“夏季火气旺,吃些清热下火的莲子羹,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华君铭动了动唇,却终是忍住了。湖风卷着水汽飘入舫中,他轻轻吸了口气,霎时湿润清凉满肺腑。
兮镯抬眼,见他额上似有薄汗,便举袖替他擦拭,“君铭,你热不热?船家有冰荷花酒,刚送了我一壶,你尝尝如何?”
她这话说完,忽觉不对,便补充道:“不过不可多喝,饮酒对你的身体不利…”
“…小兮。”华君铭平静打断了她的话,慢慢的、一字一句道:“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些。”
“?”
华君铭顿了良久,才将心中郁气吐出,淡淡道:“我没那么娇弱。”
这样东西对身体很有好处、那样东西对身体没有好处,这些话…他真的听腻听烦了!
舫内安静了下来,好半响,兮镯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不提便是。”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她若无其事的提壶倒酒,淡淡荷花清香似有若无的飘散开来。
“我们来喝酒吧。”她眉眼微微弯起,露出个温和的微笑。
是的,一贯不屑低头的她妥协了。
此刻在华君铭面前的兮镯,已不再是那个无法屈尊的骄傲‘少爷’;而是以伴他身侧照顾他,事事以他为先的…半个侍从。
一直以来的低姿态的确很委屈,可他的伤因她而起,她又如何能够置之不理?
所以,只得妥协,也只有妥协…
傍晚时分,兮镯将华君铭送回华府后,才乘软轿回到客栈。此刻正是用膳之际,客栈大堂宾客满堂热闹非凡,她受不得那吵,便向小二要了些酒菜往二楼厢房走去。
今日,她并未在华府用膳。或许是因为白日在画舫上华君铭说的那句话,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也只有不想留下这一感觉。
她推开房门,却又顿住。继而朝旁边的厢房,也就是兮夫人的下榻之处走去。
扣指轻敲门扉,门内传来柔和的女声,“进来。”
兮镯推门而入,正想问兮夫人是否用过晚膳,却见到一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
那人正朝她这边望过来,眉目精艳眸光明澈,半张俊脸在烛光的掩映下显得异常柔和。
晋凋坐在桌边,视线落在她身上,明显闪出抹喜色,却熠熠如水般温柔,“阿镯…”
他声音清恬,隐隐带着叹息般的柔软,是能让听者不自觉软了心神的柔
作者有话要说:扶额,釉儿保证绝对不会再修了【被揍
于是,丫鬟会尽量恢复隔日更…
早点完结开新文啊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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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水荷叶何田田(2) ...
短暂的惊讶后,兮镯回神,“这么晚了,晋公子还未回府?”
她唇畔挂上抹浅浅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平静淡然得紧。
对于他的存在,她的确很意外。可反应过来,却只剩疏远。
她又戴上了那张面具。
晋凋怎会听不出这话中含着的赶人意味,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掩饰,自然气势十足。他苦笑低叹,只得无奈转望兮夫人,“夫人,既然阿镯平安归来,那便动身吧。”
并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话题引向别处。
兮夫人点点头,顺势起身,“走吧。”
她绕过圆桌,来到兮镯身边,示意她跟上。兮镯不明所以,跟着她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道:“娘?”
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里?
晋凋走在最后,清眸内倒映着她清瘦的背影,难免动容。
——从什么时候起,心里慢慢有了这种‘能看见她的背影,都是极好’的念想?
他一步步跟在她后面,不疾不徐,坚定且执着。
一直以来受到的忽视,他是有难过的,可难过之余,又觉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