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芸匆匆忙忙地了赶了过去,看到发着酒疯,死死拽住谭老爷的章延闿非要再来一首诗词:“再来…一首,天边一轮明月,河边两棵杨柳…”
这哪里能叫什么诗,难怪章老爷一见到自己,是一副激动的模样。她从来没见过父亲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却是在这种情形。
她上前一把拉住章延闿:“我们去那边做诗,我见那边景致同你做的诗的意境颇像,咱们去那边,说不定能得出两句佳句来。”
章延闿努力睁着眼皮,徐徐晃晃地望着世芸:“好,咱们同去。”他紧紧地抓住世芸的手腕,跌跌撞撞地要世芸带路,还歪头晃脑地招呼众人一同前去,“走,都去,一个都不许拉下。”
世芸拼力地搀着章延闿,他的身体都外靠在自己的身上,她都要站不住。除了跟自己回来的簇水,没有一个丫头愿意上前。
到是谭世懋走上前,帮了一把:“四妹夫,咱们走,我同你一起去。”
章延闿眯着眼瞧了许久,模糊地认出那是谭世懋,他大大的打了酒嗝,嘿嘿一笑:“还是大舅哥讲义气,大舅哥,走,咱们一同去。没有他们,我也能写出佳句。”
谭世懋应承着他,回头对世芸道:“四妹,还是让四妹夫到我书房醒醒酒吧。”
“好。”这样子回去,若是叫章老爷知道,他肯定又逃不过一顿斥责。
她搀扶着章延闿去了书房,细细地伺候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仍在那叫嚷着要作诗的章延闿。
“哇。”章延闿只觉得胸中难受不已,侧了头便吐…
恶臭味在书房中顿时散开,世芸崭新的裙子上溅的都是。她小心地抬着章延闿的头,为他清理身上地污秽。
丫头们都捏着鼻子,一脸受不了的模样,只有她,面上是那样的平静,什么也没有表现。看着丫头收拾了地上的污秽,世芸又替章延闿细细地擦拭着,打理干净了他,这才去换衣裳。
等她回来,却发现谭世懋坐在外间的书桌边。
“四妹,你坐,我有话同你说。”
世芸走了过去,侧身斜坐在谭世懋下手的椅子上。今日,他们都觉得章延闿丢人了,都认为自己嫁给她可惜了。若是这样,当时为什么不看仔细些?她不信他们事先就不去问?先前就晓得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事后来安慰她?做这样的无用功又有什么意思?
谭世懋开了屉子,拿了几本书出来递给世芸:“太过于仓促了,只找出这几本来,等我明日再细细的寻了,再给你送去。”
世芸看了那书面上,是手写的,却是中庸注解。纸张已经泛黄,看得出是多年以前之物。蝇头小楷整齐地排列在正文边,这是亲手做的注解。
世芸抬起了头。
“这是我以前做的,以为没有用,就丢在了一边。你如今拿去给四妹夫。”谭世懋淡淡的道,“他喜文,是极好的。”
世芸站起身:“多谢大哥。”
谭世懋不是对自己可怜,而是选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此时对她来说,这比那些金银要珍贵的多。他在学里并不出彩,夫子们也不看重他,他即使愿意去下工夫又能进益多少?到不如这个。
谭世懋摆了手:“二月童试便要开始(注:秀才资格入学考试,分县试、府试、院试),现在用功还来得及。我这有些文章,你让四妹夫拿去看看,我再拟些题目出来,你让四妹夫做了,我再同他改。”
“多谢大哥。”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最后如何,还要看他自己能不能下苦工夫。”谭世懋坐回了位子,研磨提笔想了些题目,又抹了几笔,反反复复弄了好久这才罢手。

马车上,醒了酒地章延闿颇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脸上一阵的懊恼,他今日在岳家人面前失了礼数,日后他们定是瞧不起自己的,连带着娘子也没了脸子。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世芸将包袱递给他:“总是会伤身子的,还是少吃些罢。”
章延闿点了点头,好久才道:“你可知道泰宁侯府何时来下聘?婚期又定在何日?”
“只说过些日子便要下聘。成亲还要等到泰宁侯孝期过了。”算了一算,这日子也并不长了。
章延闿仰头算了算日子:“这要到明年的三、四月了?”
世芸想了想:“最快也要这个时候了。”
章延闿注视着车顶一会儿:“还有这么多日子啊!”
他在感叹日子还很远。他也是想尽快同泰宁侯成为姻亲?有了侯爷这个妹夫,旁人自然会高看一眼,许多事也变得容易许多。
世芸瞥了一眼放在身边的包袱,这东西还要不要给他?有了泰宁侯这样的姻亲,他还需要这样东西么?
第四十三章 输棋
她们回到家,才见了章太太,章老爷便打发了人把章延闿叫了过去,瞧着那传话的婆子面上并不大好,世芸忙问是什么事,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可是章老爷又能叫章延闿有什么要紧的事。
婆子低着头道:“奴婢只在外头伺候,只听到跟二爷二奶奶出门的朝瑞说,二爷在谭亲家老爷那吃醉了酒。老爷便发话让二爷过去。”
坏了!章延闿在谭家大醉大恼的事让章老爷知道,他又少不得一阵训斥,那手还未好,这要是再打,可怎么好?
李姨娘听了这样已经慌了神,也顾不得这是在章太太跟前,忙问世芸:“怎么会吃醉了?二爷从来都不吃酒地。”好像为了让章太太相信,李姨娘甚至向章太太求证,“太太您是知道的。”
世芸道:“我也不晓得,下人来说二爷吃醉了。”有人这么快就把章延闿在谭家吃酒闹事的事情告知了章老爷,想必章太太无需多时便会晓得,也不用什么来遮掩。
章太太冷笑一声:“就是不吃酒,才容易醉。”
李姨娘顿时缩了头,揪着帕子担心着儿子。头一次正式到亲家拜见,就吃醉了。亲家是诗书礼仪之家,他闹了这样的笑话,亲家必是会看轻了他。这可怎么办?还想着,亲家老爷亲家少爷都是进士,学文好,还可以多多指点他。这下,人家定是瞧不起了。
章太太到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庶子就是庶子,烂泥还能指望他能烧出什么好砖。她也不想看到李姨娘在自己身边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不耐烦地打发了她,却留下了世芸。
“今日老二闹成那样,必是打扰了亲家老爷太太了。”这个时候还要安慰下她。女孩子都是要面子的,新婚头一次回门,都是想向众人展现自己嫁的人有多出息,自己在夫家过的有多好。可是,老二到岳家却喝醉了,朝瑞巴巴的去回老爷,怕不是只有喝醉那么简单,还闹出了笑话吧。听说,老二媳妇回来的时候连衣裳都换了,动静可真是不小。
在娘家肯定失了面子,这个时候,最需要安慰。
“我回头再去教训老二,让他给你赔礼。”
世芸低着头。
“二奶奶,可不许恼了。”章太太亲切地将世芸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拍着她的手背。
“是。”
章太太见世芸应了,面上的恼色也消散了些,认为她好了,也笑了:“这才是。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记仇的。老二好了,你便好了。夫妻如此,一个家也是这般,若是大家都好,只有一个不好,那也是不成的。”
章太太在这里长篇大论的无非是想讲一件事,就是要互相提携,而这个提携的人,自然是日后成为泰宁侯夫人的世萱。不但要提携了娘家谭家,就连身为姻亲的章家也是要一并提携的,要不,就如章太太说的,其他的都好,章家若是没得到好处,人家也要说,世萱不好什么的。
世芸为世萱感到无比的惆怅,这还没嫁过去,就那么多的人惦记着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她在泰宁侯府过的好不好,泰宁侯郑濬对她是不是体贴,大家全部上心,所有人想的只是,她知否能满足她们的需要。她处事周到与否,她的能力承受极限如何,她们都不关心。
“是。”世芸只当章太太是在教训要她,夫妻相处之道,即使想到章太太话中的意思,她也不表露任何想法。
章太太有些不悦世芸这样的木,这就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我的话,你听懂了?”
世芸点着头:“明白。一家要和睦,要互相扶持。”
章太太见她只是明白自己表明的话音,隐藏地却是一点没反应出来,实在有些不快,干脆开口直白地道:“亲家五姑娘不如就要出嫁,家里的事情必是多的,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去帮帮忙。也带仲儿跟淑儿过去,人多总是好办事的。”
“是。”世芸很爽快的应下。就算她回去,也不会让她做什么,就算是人手不够,谢氏也会从章家其他几房借了人来,怎么会用上亲戚,更何况还是章太太的两位女儿。
章太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她感到了深深地疲倦,跟蠢人说话就是这样的累,若是聪明的,一点就通的,那才省事。
“你去吧。你也累了,晚上就不要过来了。”
世芸才走出去,簇水忙迎了上来:“奶奶,您快回去吧。”
“怎么了?可是二爷怎么了?”簇水这么急,定是章延闿出了什么事,“可是…”又被章老爷打了?
簇水压低了声音,凑到世芸的耳边:“老爷动了板子。”
世芸忙提了裙子,匆匆地往回赶。
李姨娘早就赶了过来,正在一旁抹着眼泪,一见到世芸:“总算来了?这是怎么了?老爷动这样大的火气。”
章延闿手掌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黑黑的药膏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是我今日贪杯了,不怪老爷责备。”
李姨娘抿了嘴,到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贪杯?大少爷陪大奶奶回门,喝得烂醉如泥,老爷只是说了两句,哪里还动了板子。这才成亲三日,就动了两回板子,这叫儿子,日后怎么见人。
有些话此时却是不能问,她只得硬压回肚子。嘱咐儿子好生的养着,又嘱咐世芸好生照顾着章延闿,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回去。
因为章延闿双手都有伤,章老爷想必不想见他,章太太已经让人来传话晚上就不用过去问安了,自家好生休养。
他手上有伤,什么也做不成,看了世芸做了一会子的针线甚是感觉无趣,虽然那那衣裳是为他而做:“你可会掷骰子?”
世芸放下衣料:“要那个做什么?”
“左右无事,你们陪我散散心。”章延闿命云凤去拿筛子,看来他平日里是常做这些的。
“要执花签么?”世芸晓得他要做什么,故意去坏了他的兴致,要是让章老爷知道他现在在掷骰子,怕是火上浇油了。
章延闿盯着世芸:“你莫不是没见过?那打吊牌会不会?”章延闿想了想,他虽然亲自摸牌,到是可以指挥丫头帮着打。
“我不会。”她完全的拒绝喝章延闿。
“那你会什么?围棋?”章延闿一听世芸这也不会,那样不会,很是感到头疼,抓耳挠腮的想了许久,这才想出了一样东西,见世芸点头,他命人拿棋盘来。
章延闿坐到炕东首,示意云凤为自己执棋子:“总算有个能打发的,你下的如何?我可是个中高手。”
章延闿看着世芸执了黑子,示意她换白的,见她放要落子儿,又忙着叫停:“等等,还没说彩头。你拿什么来做彩头。”
世芸到没想到章延闿下个围棋还要什么彩头,还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她想了想,叫簇水拿了个扇套来,这本就是她做给章延闿的,现在只是提早拿出来而已。
章延闿瞄了一眼,摇摇头:“这不行,换值钱的来。”他招呼着云凤,让她将自己腰上的荷包取下来,从里面摸出了两个一两重的银锞子,“就这个。”
世芸哑然一笑,到也应了。
更让她哑然的还在后头,她听章延闿自夸棋艺有多好,心里有了一丝的估计,下棋格外的谨慎。渐渐地,她发现,章延闿下棋有些…开始几步还显得有布局的意思,渐渐的到了后面…
这还没到一半的棋子,章延闿便被困死,他仍不肯认输,抓耳挠腮的试图找出活路来,可是,这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法子,他突然去拣子:“娘子,咱们重头来,我从这儿,从这开始。”
世芸万万没想到他还会悔棋。看着章延闿将棋子退回了起手的三步时,她所能表现的只有跟他再来一局。
这一局的速度更快,世芸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速度。
章延闿颇受打击执意要重来。
簇水大着担着直接拿了章延闿摆在炕桌上的银子,然后又伸出手:“二爷若是想再来一局,就把彩头拿出来。”
“你快把我的银子放下,这还没定输赢呢,你这么快的拿去做什么?快放下。”
簇水道:“早就赢了。二爷还欠奶奶二两银子。”她不敢问章延闿要,只敢将手伸向云凤,示意她快些拿钱。
“你这丫头,爷让你拿钱来,你怎么不听?”
“…”簇水没想到章延闿摆了一幅要命的表情,知道他不悦了,忙将手中的银子放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站在世芸身边。
世芸放了手,心里琢磨要如何跟章延闿下一盘棋,七七八八到也熬到最后,算了算,章延闿输了半子,二两银子还是世芸。
章延闿输了棋不大舒服,倒在床上不起来,世芸只得伺候他歇下。

世芸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相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平常瞧着很平常,只喝了几杯酒就满口的牢骚,下棋跳着脚的要悔棋…
她不知道了?
身边的人已经微微地打鼾。
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鼾声,前两日到没听到这个声音,是太累了?她抬手替章延闿拉了拉被子,自己翻了个身,还要待在一起许多年,总是要习惯的。
在有节奏的鼾声中,世芸沉沉睡去。
此时她身边的人微微地动了动,随即睁开了双眼,一面打鼾,一面瞧着世芸,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慢慢的坐起身,掀了帐幔,打着赤脚下床。
第四十四章 银子(上)
这一日一早,世芸才梳头,就听着簇水道:“昨晚听小丫头在那里嘀咕着月钱还没到手。”
每月初二发月钱,今日不过才初三,就着急起来:“想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若是她们有要紧的事用钱使,你就拿些给她们,到时候扣下她们的就是了。”
簇水应了,端了残水出去泼。
横云抿着口:“是上个月的月钱还没到手。”
这都一个月了还未发,也难怪旁人着急。
“是单咱们这儿,还是大伙都是?”世芸起身穿了衣裳。
“我悄悄的问了,单单缺了咱们这里的。”横云替世芸打理着衣裳,又取了朵碧色的绢花为她鬓在发髻。
世芸点了头:“平日里都按时发月钱?”
“听说短的日子到少,一年只有那么几次。只是从未晚过这么久的。”
世芸吃了一碗红枣茶,系了披风往章太太那去,如今早晚还有些清冷。今日族里的三太太要过来,她是章老爷一位堂兄的太太,不过因为娘家跟章太太都是一个地方的,平日里到走动的多一些。
她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长长的脸,清瘦清瘦,嘴抿得紧紧地,看起来向是包着两颗门牙。
这位三太太的牌瘾很大,才说了没两句话,便催着章太太摆了牌桌,摸起牌来。
本来是拉着世芸一起打,只是她的水平实在是太烂,打一张要思量许久,碰了章太太要的牌,还没让章太太吃一张牌,这一次又让三太太赢了。
章太太心中有些不快,却是对三太太道:“今日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前头送了两只肥鸡。”转了脸对世芸道,“让厨房把兔子闷了。”
屋外一阵脚步声:“大奶奶…”
丫头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响亮的耳光声。
杜氏动手了。
章太太面上顿时沉了下来,在她的跟前打了她的丫头,就等于打了她的脸。这还是在三太太的跟前。
杜氏也不用丫头挑帘子,自己唰地掀了帘子便进来,瞧着章太太后,只站在门口,一声冷笑:“翠珠那个浪蹄子呢?把她给我叫出来!别以为躲到了太太这里,就万事大吉了。”
“大奶奶,你还知道这是在我跟前?!”
杜氏对着章太太行了礼,阴阳怪气地道:“我当然知道太太在这里。”她突然变了脸,“还不把翠珠那个死丫头给我拽出来!”
她不是来见章太太的,而是找丫头。也不晓得那个叫翠珠的大丫头哪里惹恼了这位大奶奶。
“大奶奶!”章太太的脸色相当的难看,“你这是要做什么?!没见到三太太在这里?”
杜氏好像是刚看到三太太一般,忙笑着向三太太问安:“三太太来了?我气糊涂了,没瞧着伯娘。三伯娘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好些日子没来家里了,我只当伯娘嫌弃我们这儿,不来了呢。”
三太太皱着眉头,瞧样子她并不高兴。她放下了茶,淡淡地道:“泽哥儿媳妇,今日可好?多日不见你越发的爽利了。”
杜氏晓得三太太很可能是因为她没迎过来不高兴,她并不畏惧,笑说道:“我的好伯娘,我就是知道您来了,这才赶来。只是大爷今日身上不好,我才服侍了他吃药,这才来晚了,还请您担待。以后,我一定问那道观的姑子要了符儿来,有了千里眼,千里腿。伯娘才出了门,我就能瞧见,立马把事都撩在一边,立即便能出现在伯娘的眼前。”
三太太听章泽闿身上不好,忙问道:“怎么了?前儿延哥儿成亲我还见他好好的。”
杜氏道:“就是人中被野蜂儿叮了。”
章太太听了她那话儿,面皮儿不由自主地抽动着,野蜂…
“可要紧?我要去瞧瞧他。怎么就叫野蜂儿叮了呢?”她怪罪地瞧了章太太一眼,这事到现在都没跟她提。
章太太道:“不是什么大事,何苦让嫂子替他操劳,别说我,就是泽哥儿心里也不安。”
“哪里不是大事,人中都肿的老高的。涂了好些天的药都消不下去,也不晓得是哪里的野蜂儿,竟是那么的毒,差点就要害死大爷了。”
三太太听了顿时坐不住了,忙起身去看章泽闿。
三太太才一进屋子,就闻到那股子怪味,皱了鼻子又不想进去,又怕人说她不是诚心,到有些进退两难。
章泽闿在屋里头道:“三伯娘来了,侄儿…这味儿不好闻。就在这给大伯娘问安了。”他挨着门边单膝跪下,行足了礼。
三太太心里松了口气,面子上却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这怎么成。”她口上这么说,脚却收了回来,“怎么肿的那样厉害?”
丫头端了椅子请她在碧纱橱边坐了。
“侄儿不小心,也不晓得是什么虫子,咬一口竟那么的厉害。”章泽闿貌似痛苦地抽了抽面颊。
一个说是野蜂儿咬的,一个说不知名的虫子。
章泽闿人中上的伤是胖婆子拿发簪扎的,却要说成是野蜂儿,夫妻俩的说法还不一样,世芸突然明白章泽闿夫妇这么做的意图了。
章泽闿夫妇所图又是什么?
章太太对他们不好的事,尽量让人知道,却让人看着他们在费心隐瞒,这是在扭转他们所处不利的位置。
他们的名声一向不大好,看章泽闿平日的作为便晓得,他们并不在乎。如今这样的作为,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做?
三太太也不追问,只交待章泽闿也要生修养,这便起身走了。
却是对杜氏道:“泽哥儿伤的那样重,你怎么都不早说。”
杜氏道:“我方才过来就是找翠珠要对牌,去请郎中。她却躲了起来,这些丫头还替她遮掩。三伯娘到说我的不是了。”
三太太笑了,指着杜氏道:“到是委屈了你。”
杜氏可怜兮兮地道:“这是自然。”她又笑道,“三伯娘好容易见我,又编排?哦,我晓得了,伯娘嫌我预备的饭菜不合意,又是长辈,不好开口,只好找这么个理由,寻我的不是。是,我晓得了,这就让人预备上好的。你上次说我家的荷花酒,如今是正是吃的时候,您尝尝?有鸽子雏儿,炖地烂烂的;又做了油炸的烧骨给您下酒,您看这样可好?二奶奶,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世芸没想到杜氏会加上自己,便道:“大嫂子问三太太便是了。”
三太太哪里还能有不满意的,这都是她最喜欢,满面只有欢喜,拉着杜氏说了许久的话,偏杜氏机会说话,说的三太太更是舍不得她。三太太这里高兴,章太太却是黑了脸,只端着茶大口大口的吃着。
三太太的儿媳妇丰大奶奶突然清了嗓子,众人都望向了她,她脸顿时一红,忙端了茶掩饰着:“嗓子有些不舒服。”随即埋着头吃着茶,却悄悄的递了个眼色给三太太。
三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章太太笑笑,拿了旁的话遮掩过去。
“奶奶,厨房的人来问奶奶要银子。”杜氏的丫头喜鹊悄悄地回杜氏。
杜氏眼珠子一转:“我账上不是有银子么?让她们支便是了。”
喜鹊微扯嘴角:“奶奶是有银子,二奶奶的账上却是一两银子也没有。”
杜氏嘀咕荷着:“今日都初三了,哪里会没银子?”
世芸不想这事叫这么翻了出来。杜氏方才拽上自己,却是为了要引出这么个话来,是要借她的手闹?
三太太问道:“这是怎么了?”
杜氏淡淡的道:“如今我们家每日都有定例,过了的,就要自己拿钱,今日伯娘来了,自然是我跟二弟妹两个晚辈孝敬。”回头对喜鹊道,“二奶奶账上没钱,就不晓得先从我账上走,怎么就这么死脑子。二奶奶能赖这点银子?”
世芸没想到杜氏居然当众说出月钱的事来,心里明白,既然有人挑头,也就不怕旁的。
“横云,你回去取了银子拿到厨房去。”
一时酒席摆好,杜氏摆筷子,世芸在一旁递筷子,杜氏悄悄的问道:“弟妹这个月的月钱可得了?”
世芸摇着头:“我院子里的丫头说,上个月的也没放。”。
“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都不早说,这都一个多月了。”杜氏大惊小怪地说道着,“你怎么都不早说?翠珠那个丫头仗着太太离不得她,连主子奶奶都瞧不到眼里了。我去问问那些个死丫头。”
杜氏放了筷子,就要去问个清楚,才转了身子,瞧着丰大奶奶过来,笑着迎向过去:“我的嫂子,你怎么来了?”
丰大奶奶瞧了眼她们,笑着道:“太太跟五太太说话,我也无事,过来瞧瞧你们。”她瞧着世芸,“这是延二奶奶?到是个贤惠的。”
杜氏道:“大嫂子瞧着弟妹可人,也不大理我了。我这就躲了去,你们好生说话吧。”杜氏闪开了人,便出去。
丰大奶奶拉着世芸问了她闺名叫什么,又问了她过来可习惯:“若是得空便来家里坐坐,同我说说话,咱们妯娌该好好的亲热亲热才是。”
世芸一一的应了。
几个传菜地媳妇捧了食盒,世芸忙舍了丰大奶奶,只等杜氏来端菜,杜氏却没了影,她只得先摆了,跟着丰大奶奶在一旁伺候了章太太跟三太太吃饭。
这饭都吃完了,杜氏还没有回来,世芸觉得她是不想在章太太跟前立规矩,找了理由躲了出去。
吃了饭,三太太让丰大奶奶跟世芸也吃饭,自己则是跟章太太端了茶在边上瞧着她们,又说着话。
杜氏突然领了个丫头进来,沉着声道:“太太,你看!”
第四十五章 银子(中)
被杜氏揪进来的丫头正是方才杜氏辛辛苦苦要找的翠珠。
原来她出去这么久就是去找她,难怪去了这么久。这么费尽心力的把翠珠揪住来,拉到三太太的面前,是要借三太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