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是故意的吧。”呆咪灵光一现的聪明了那么一下,“你们俩看起来挺别扭的。成,我帮你转告吧,你安心在家里静养。”

许微言正要再说话,转头就见耿嘉城端了一个碗朝自己走过来。她三言两语敷衍了呆咪,然后凑到耿嘉城跟前去看。

耿嘉城端的是一碗姜汤。

浓浓的辛辣味扑鼻而来,呛的许微言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耿嘉城一见又有些担心,伸手就探上了她的额头。

他的指尖柔软,掌心温暖,贴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就像是冬天里的暖宝宝,格外的温暖。倒是许微言头发还没有吹干,地滴着水,有些凉。这个时候了,耿嘉城脸上才有些不好看,浓眉一沉:“去把头发吹干,然后过来喝汤驱驱寒气。”

六月的天气要驱寒,许微言忍不住满脸黑线。可耿嘉城从在校园里见了她一身落汤鸡似的打扮,一直都温柔和煦,没有丝毫的生气。

这才让许微言心里惴惴不安。

她上楼拿了吹风机,拿到客厅里来吹头发,边吹边偷偷看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耿嘉城。

耿嘉城拿了一张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报纸,看的乐在其中。

吹完了头发,许微言主动凑过去喝了姜汤。喝完了她也不敢龇牙咧嘴的喊难喝,自己乖乖爬起来把碗送回了厨房,顺便冲干净了碗,然后站在客厅里盯着耿嘉城看。

他一抬眼:“怎么了?”

“我错了。”许微言咬着下唇,眼神躲躲闪闪,“你骂我吧。”

耿嘉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顿了顿才说:“没事儿。”说完了,他又把视线转回报纸上去,接着看报。

这下许微言更是提心吊胆起来。她磨磨蹭蹭地蹭到他跟前,悄悄去揪他的衣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是一只猫窜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掉进去,我……”

“你……”耿嘉城一偏脸,目光却在她脸上一滞。

许微言脸色还有些白,却因为刚才泡过澡,嘴唇是嫩嫩的粉红色。她一排牙齿紧紧咬着唇,咬的下唇仿佛更加红了些,像是春天里才开放的红玫瑰,还带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却格外的漂亮好看。

他突然不忍心再去责备她。

之前在电话里听到邵一墨说她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时候,他几乎要担心的疯掉。即将要开的会议被延期,油门被加到了最大,甚至差点就要闯红灯。明明已经知道了没有危险,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早点见到她,想亲眼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害怕她想到那些过去,害怕她恐惧的时候没有他。

只是想在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

这么多年,他们也不是头次遇到突发事件。以前许微言感冒发烧的时候,他也曾半夜开车去学校里,只为给她送一包感冒药。

可是仿佛这一次,急躁和迫切的心情要来的更加猛烈。

耿嘉城淡淡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许微言软软的头发,继续说了下去:“没事了,你没事儿就没事。”

他越安慰,许微言却越觉得抱歉。她靠着他坐了下来:“你别生气。要么你打我一下,或者我上楼去写个检查?你别这样。”

耿嘉城忍不住笑了起来,侧过脸问她:“我怎么了?”

“不说话,脸黑的像个包公似的。”许微言偷偷看他的表情,又试探地加了一句,“其实你皮肤又白又净,还是适合出演公孙策这样的帅哥。”

他一挑眉。

许微言磨磨蹭蹭地就靠了过去,双手抱着他的胳膊,脑袋顺势就搁在了他的肩头,闷声闷气地说:“你别不理我。”

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可是面对这样的许微言,又让耿嘉城怎么生得起气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把她搂在了怀里,下巴正好在她的额头前:“我没生气,我是担心你。”

许微言的双手环在他的腰上,脸紧紧埋在了他的怀里,隔了很久才说:“我又想到了隔壁家的小哥哥,还有浑浊的河水,好像还有缠绕人的藤蔓,一大片一大片的在水下面飘。”

他听的心惊肉跳,只能越紧的搂住她:“别多想了,别多想。都过去了小言,都过去了。”

许微言没说话,也越紧的抱住了他。

又过了一阵子,他才听到她低低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传出来似的遥远:“我知道过去了,可我还是忘不了。我总是把自己标榜的很强壮很彪悍,我跟他们肆无忌惮的说话,毫不顾忌的开玩笑,可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害怕。”

“你说像我这么虚伪的人,是不是特别惹人讨厌?”许微言像是在自言自语,“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的讨厌。我明明很想他们,可偏要装着一点儿都不想。我明明后悔害怕的要死,可偏偏要装的若无其事。”

耿嘉城的手顿时一停。

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声音也飘的很远,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只要把现在的日子过的幸福,他们知道的话也会觉得高兴的。我们要向前看小言,过去的已经永远过去了,不能总是拿着过去的人和事情来当做衡量现在的标准。”

许微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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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嘉城在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于是下午他又了一趟公司。他走的之前把睡着的许微言抱进了自己的卧室,帮她盖好了毛毯,又拉了窗帘,然后才出了门。

许微言一觉睡的十分踏实。

当她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迷迷糊糊还没睁开眼,只觉得屋子里一片幽暗。电话铃声就在耳边,她摸索着去探,却怎么都没法在床头柜上找到电话。可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她一睁眼,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耿嘉城的卧室。

电话是邵一墨打来的。

他听出了许微言的睡意朦胧,于是有些抱歉:“你在睡觉?没感冒吧?”

“没有,已经醒了。我好着呢!”许微言回答,“哎,你还好吧?”

“嗯。”邵一墨停了停,犹豫了一下才说,“哪天有空再见个面吧,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许微言哈哈一笑:“什么事儿说吧说吧,藏着多没劲儿。要么现在碰个头儿?”

邵一墨停了停才说了句:“好。”

.

有些事情,原本邵一墨是并不打算告诉许微言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也和今天的突发事件有关系,他突然改了主意。话才出口,他就看到了对面许微言瞬间变色的脸。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许微言?”

许微言一笑,重新恢复到了那个活泼灵动的她:“嗯,你说的这个,后果很严重?”

邵一墨想了想:“怎么说,可轻可重。”

她一笑,看着他的目光带了点感激:“谢谢你能告诉我。我得先走一步,回头我跟呆咪大师兄出来聚的时候再给你电话。”

她走的急匆匆,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的仓促。邵一墨朝窗外看去,只见窗外的街道上、树枝旁,弥漫的全是破碎的阳光,橘红却又光亮。

时间仿佛在窗棂上跳跃,悄悄溜走的仿佛又只是年岁。

许微言匆匆忙忙地朝中天楼下赶。原本她是打算回家的,可是在出租车上许微言借司机的手机往家里拨了个电话,并没有人接,所以她就直接去了中天。

这一次蹲在前台的正好又是阿莉。她见了许微言倒是不再拦她,只是冲她皱了皱鼻子。许微言回了她一个笑,径直上了楼。

二十六楼,耿嘉城的办公室外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许微言探头去看了看秦方宁的办公隔间,确认了没人之后,才朝耿嘉城办公室门口走去。

谁知道里头有人。

许微言脚步一顿,几乎就要碰到门的手又缩了回来。门并没有全部关死,只是虚掩着,里边的声音可以清楚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然后她听到林婉怡带了得意的声音,仿佛是在笑着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入心:“耿董,真是不巧,有些事情我好像还没有说清楚。”

“七年前许董突然车祸,只怕是被不某些人不小心动了手脚吧。”林婉怡的声音娇柔,说的极缓极慢,“不过要不是他突然车祸,您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进了这二十六楼呢?嗯?”

最后一个“嗯”,语调斜斜上扬,却硬生生地把许微言的心撅到了半空中,吊了起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哥哥把自己使劲儿朝前一推,然后整个人就沉了下去。赶来接她的姐姐年纪也并不大,也不会游泳,只是拉住许微言的手把她朝岸上拖,边哭着喊救命。

可是没有等到。

三日后,隔壁家哥哥终于找到了。

听到消息的许微言下了床就朝隔壁家的院子跑,却被妈妈堵在了门口。妈妈脸色阴沉,只是说了一句:“不准去!”然后她就锁了院门出去了。

许微言想方设法要出去看,她想跟隔壁家的哥哥说一句“谢谢”。

可当她终于把一块木板搁在水缸上,扒着墙头朝对面看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隔壁阿姨坐在院中,双手捂着嘴,眼瞪地如铜铃似的大,浑身像是筛糠般地颤抖,却是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法发出来。

院子里人多极了,许微言怎么样都看不到隔壁家哥哥。好不容易人少了些以后,她却见隔壁家哥哥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肚子又鼓又涨,整个人都是一片浮肿的白。

那个时候的许微言,虽然年幼,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得。她撑在墙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个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墙之隔。

她终于明白,隔壁家个哥哥因为自己,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后来,隔壁家哥哥的葬礼她也参加了。原本她只是跟在妈妈身后,后来却被拎了出来,跪着给隔壁家哥哥磕了三个头,然后又给阿姨和叔叔磕了头。

她听到自己的妈妈的声音哽咽:“从此以后,微言也就是你们的女儿……”

隔壁阿姨眼中却像是在喷火,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牙缝儿里蹦出一个字:“滚。”

许微言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头,然后站起来看了一眼隔壁阿姨浑身的素白,不声不响地自己出了门。

那是许微言第一次直面死亡,也是日后抑郁症全面爆发的最初的导火线。

打那以后,她便安静了许多,大人不允许做的事情也不再闹,安安分分地听话。

她非常迅速的成长了起来,在别的孩子还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她却过早的背负了生命的沉重。虽然那个时候的父亲和母亲谁都没有说什么,可是他们的脸色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一切。

她开始很少说话,开始怕黑,怕水,怕任何可能一个人待的时候。

然后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那一段记忆也慢慢淡了。在妈妈的刻意引导下许微言重新开始活泼起来,以前的那些像是渐渐脱离了她的记忆。

事实上,它们只是暂时被另外一些全新而灿烂的东西压了下去,当某个时刻突然再翻起来的时候,便是势不可挡。比如很久以后,许微言得知父母双亡的那一个瞬间,眼前浮现的并不是多么惨烈的车祸现场,而是当年透过重重人影看到的那个肿胀的人,肚子圆鼓鼓的凸起着,整个人像是胖了好几圈儿,说不出的诡异。

那些久远的记忆重新铺展在眼前,像是另外一记毒药,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因为她曾经欠了别人一条命,所以活该遭受这样的惩罚。

那惩罚,却应在了父母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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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嘉城来的快。A大虽然改造过一些,可大方位还是没有变的,顺着邵一墨电话里说的位置一路把车开过来,轻易就看到了许微言。

他拿了副驾驶上的衣服下了车,朝邵一墨略一点头,然后把其中一件衣服披在了许微言身上,俯下身拍她的脸:“小言?”

许微言抬起头,朝他咧了咧嘴角。

他把手探下去握了她的手,入手冰凉,掌心潮湿滑腻,还带着略微的颤抖。耿嘉城曾经和她的心理医生沟通过,立刻就明白了她又再想什么。他隔着衣服拢着她的肩,柔声去哄她:“别多想,没事了,已经没事儿了。去车上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在外头等你。”

边说边把她朝车上带。

见许微言上了车,耿嘉城才转头把手中另外一件衣服递了过去,对邵一墨说:“谢谢。”他目光微沉,可是却真挚认真。

邵一墨淡淡一笑:“应该的。”

耿嘉城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仓促间只有我的衣服,你要么先披一披,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邵一墨垂了眼眸,看了眼耿嘉城手中的衣服,又抬头朝他笑了笑,“我家有人来接我,就不麻烦了。许微言浑身都湿了,我看她情绪也不太好,你们还是先回家吧。”

耿嘉城不再勉强,轻轻点了点头,抬眼就见许微言下了车,朝这边走来。

此时的许微言格外的安静,脸色也不好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耿嘉城看着她淡淡一笑:“我送你回家吧,下午还是别出来了,改天吧。你们几个家都是在容埠,也不是非急着今天见。”

许微言抬头看邵一墨:“一起走吧,先把你送回家。”

“不用,我家有人过来接我,这会儿大概也快到了吧。”邵一墨摇了摇头,“你们先走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好,还是早点儿回去。”

许微言还要说什么,却被耿嘉城打断了。他朝邵一墨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要是等一会儿你家还没人来接,你就再给我打个电话,我回头来接你。这个是我的名片。”

许微言奇怪地看着耿嘉城和邵一墨,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直到上了车她才问:“你这是干什么?”

“没干什么。”耿嘉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我看这个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许微言一晒,也懒得再多说,安静地闭了眼。

走了没多远,倒是耿嘉城诧异地“咦”了一声。许微言一睁眼,见车子才到学校大门口,正前方有两车开了进来,正停在大门口,接受保卫处的大叔们检查。

那车虽然不赖,可也没好到让耿嘉城这么诧异的地步。许微言忍不住偏脸去看他,却又见他微笑着摇头,脸上带着认错人之后的潮红:“估计是看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许微言也就没有再去看,重新闭了眼靠在了车椅上。

37惊变 part2

许微言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她试图要推门进去,可是手在门口哆哆嗦嗦了半天,最后还是缩回了自己胸前,口干舌燥地继续停在门口。

只是屋里却安静的可怕,林婉怡不说话,耿嘉城也不说话。许微言只觉得这扇门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随时都有可能吞没她手里的全部,包括幸福。她的手脚逐渐冰凉起来,掌心更是蒙了一层冷汗,又滑又腻。

这个时候,她多希望耿嘉城能说一个“不”字,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地一个“不”字。

可是耿嘉城沉默了那么久,却只是反问了一句:“是吗?”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仿佛讨论的并不是三条人命,而只是天气好坏。他这样的暧昧不明,不管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和态度,已经足以让许微言红了眼眶。

她张着口,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无声而又粗重地喘息。原本跑来的初衷早已被她忘记,脑海里唯一留着的都是刚才林婉怡那一句:只怕是被某些人不小心动了手脚……动了手脚……当年明明判定的是意外事故,怎么又会突然成了蓄意?怎么会?

房间里的林婉怡还在继续说着:“耿董,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我想这些问题都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重点。我们的重点是……”

许微言转身下了楼。

前台阿莉见她下来,依旧热情的招呼她:“微言,好久没见了,回头一起去吃千味坊啊!”

许微言抬头朝阿莉笑了笑,嘴角扬着强勾起来的笑:“好。”

“哎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阿莉好奇地朝她身后望,见没人后又朝她挤眉弄眼,“耿董呢?”

“我没上去呢,想到有点事儿还要做,就又下来了。”许微言说,“我没见到他。”

阿莉恍然大悟:“噢……对了,先头的时候,以前完信的总经理来了。你没上去正好,省的看着那个林总奔三的年纪还装LOLI撒娇。”她越说越八卦,拉着许微言磨蹭个没完:“我跟你说

啊,站在这前台上我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她故意朝耿董身上蹭,真讨厌。”

可许微言根本无心听她八卦,只是随便敷衍了一下就要走:“真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回头再找你聊天啊。忙着呢!”

“行行行,你忙就先走吧,回头得空了给我打电话啊。”阿莉热情似火,倒像是许微言跟她一直很熟似的——事实上,许微言还是个小售楼的时候,她们几乎除了每天早上那一点头,再无交集。

许微言出了中天大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想找呆咪,可是身上又没有带手机。最后想了半天还是无处可去,正好前头就是公交车站,她站着没多久,前头就有公交车停了下来。

四路的终点站,是整个市区里离宁安公墓最近的一个站点。也许是因为线路比较偏远一些,又不怎么靠市区中心,车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坐着。许微言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车子一起步,风就呼啦啦地从窗户外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想去想的问题太多,想问明白的问题也太多,到底哪一个应该排在最前面,她需要一个宽裕的时间来做出定夺。

容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公交车一去一回之后,许微言就在中天门口下了车。

她在中天附近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耿嘉城的电话。耿嘉城的声音里明显含了点怒气:“你在哪儿呢!”

“我出来给别人送了点儿东西。”许微言回答,“你回家了啊?”

小巷子里很安静,她好像还能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耿嘉城的声音一贯都是那样的低沉好听,哪怕是生了气,强压怒火的时候,也是好听:“你在哪儿呢,赶紧回来。要是嫌天黑,我去接你。”

“不用,没几步路。”许微言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难受,“你吃饭了吗?我带东西回去?”

耿嘉城说:“你吃过的话就不用了。”

“我还没吃。”她喃喃地说。

“那赶紧回来吧。”他又催她,“我熬粥给你。”

许微言打车回了家,正要推门进去,不料里头耿嘉城也正好要推门出来。她一怔:“要出去?”

耿嘉城一摇头。

他穿了一身休闲服,脖子上套了个围裙的绳结,从两臂下穿到背后松松垮垮系了个结。许微言伸了两根手指去拎了拎他身上的围裙,微微一扯:“哟,大厨师您去哪儿呀?”

“听到你回来了开门啊。”他抿唇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里就带了些责备,“让你在家里呆着,怎么我才出门你就往外跑。”

许微言挑了挑眉,越过他进了门在玄关处换鞋,边换边说:“有点儿事出去了一趟。这天这么好,我没事儿在家呆着干什么?你光熬了粥么,这怎么行。再说了,熬个粥你穿什么围裙嘛。”

的确是,他穿围裙的时候,周身都仿佛笼罩了一层温暖的色调,有家的温馨。

耿嘉城他揉了揉肩膀:“我怕你着凉,就只熬了粥。现在看起来你挺好的嘛,要么我们去外边吃也行。”

“我无所谓呀……”许微言说了一半又改了主意,回头朝他嫣然一笑,“算了,冰箱里有饺子,煮饺子吃吧。”

于是他重新钻回厨房去热水准备煮饺子。许微言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剥蒜捣蒜泥,边打下手边偷偷看他。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的脑海中蓦然跳出这么一个句子来,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耿嘉城斜眼瞟她:“想什么呢?”

“哎不是有句话叫君子远庖厨吗?”许微言斜睨,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滚儿,“你形象毁了。”

他瞥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嘴叼,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我至于吗我。那时不知道啊……”

耿嘉城摇了摇头,感慨着继续说:“你瞧你现在,都是被我给惯坏的。没有经验害死人啊。”

“切。”许微言不屑,“我怎么觉得你还挺乐在其中的。”

耿嘉城眉峰一挑,看着她的眼光里就带了点促狭:“你说为什么?”

她嘴一瘪,白了他一眼,低下头重新去捣蒜泥。

许微言的手不停,目光却顺着往前,停在了耿嘉城穿着的拖鞋上。棕色的一双布拖鞋,和许微言脚上的这双浅黄色的正是一双。他那双的左脚旁,是许微言自己捻了针,歪歪扭扭却一针一线地绣出的两个缩写——JC;而许微言自己的这一双则要粗糙的多,像是胡乱凑数般地写了个WY。

绣的时候心里惴惴地不安,绣好了之后却又再随意不过地把拖鞋扔到了玄关处,好像只是普普通通地一双拖鞋而已。

从那个时候的患得患失,到现在这样的安稳踏实。幸福来的是这样的迟缓而又艰难啊,怎么能让人再去怀疑它的真实?

许微言怀里踹着事儿,所以就有些沉默。等饺子上桌,两人坐定之后,耿嘉城边夹了一个饺子给她边淡淡地说:“说吧,遇着什么事儿了?”

“啊?”

耿嘉城头都不抬:“自从晚上回来就黑了张脸,遇着什么麻烦事儿了?哪个哥们儿拿不到毕业证?还是找工作被人骗了?”

“没有,你瞎琢磨什么呢。”许微言否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我这么热爱学习天天向上的人,身边儿那群都是一天泡八个小时图书馆儿的牛掰人士。”

他轻轻一笑,撩起眼看了她一眼:“是吗?”

说完,他又重新低下头去吃饺子。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面前一盘饺子热气腾腾地冒着白气,突然让许微言想到了活火山,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终年都冒白烟,熊熊烈烈。

耿嘉城依旧淡定自若,反倒是许微言觉得坐立不安。她舔了好几次嘴唇,又偷偷掐了自己好几把,终于还是忍不住,筷子还在手里,像是很随意般地起了头:“近来忙不忙?”

“还行。”他吹吹有些烫的饺子,抬眼一瞥,“怎么?”

许微言吸了吸鼻子:“之前你不是和我说,你收购了完信吗?真的假的?好歹完信也是个挺大的公司,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给吞了。”

“哦,完信早就和空壳子差不多了。”他说,“之前是强撑着等中天拉一把,后来中天内部出了点问题……时机恰好合适,就收了。”

他明显顿了顿,话说了一半。

许微言又追着问:“后来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他浓眉一皱,“你怎么突然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了?”

许微言挑了挑眉:“有么,我一直都挺关心你的呀。哦对了,我问个题外话,像中天这样的公司,财务的每个流程都会交给你来批么?”

“嗯?”

“啊不是啦,不是这个意思。”许微言一咬牙,目光垂了下去,盯着自己的碗沿,“打个比方来说,我想问的是这样。就拿中天来说,如果出现了财务上的问题——呃,直白点说就是偷税漏税啦操纵利润啦之类的,老板到底会负什么样的责任?可不可能出现财务部自作主张扣了钱,老板却不知道?还有就是……什么叫洗钱?”

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响。耿嘉城的声音就在这静谧中慢慢响起:“你问这些干什么?”

38中天
许微言一挠头:“随便问一问啊,我学的就是这些东西嘛。那天和呆咪讨论什么叫洗钱,结果没讨论出个结果来。我这不正好想着你还算一知识库,抓紧时间请教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