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景,多年以前仿佛也曾经出现过。
又好像只是似曾相熟,约莫是在梦里,或者是在想象中存在过。
他淡淡的笑了笑,又重新回过头去切菜。青绿色的西芹,切成椭圆状的小片丁儿,在洁白的案板上格外的剔透漂亮,又可爱的像是屋子外头等着吃饭的那个姑娘。
家的温馨,约莫也就是这样。他们仿佛可以直接跳过那段性格的磨合期,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在一起。
做饭,洗碗。
看电视,或者打游戏。
他忙的时候,她可以在一旁躺椅上看书睡觉。
是这么的简单,却又好像觉得,这样的简简单单就好。
耿嘉城很久没有下过厨,可是手艺毕竟还是在的。简单的两个菜,配上松软的米饭,吃的许微言浑身的毛孔都像是要舒张开似的畅快。吃到中途的时候,她咬着筷子头逗耿嘉城:“耿大厨,日后做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眉峰不动身色地挑了挑:“什么时候不是我过?”
许微言听了一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说的也对。”
他却笑了起来,夹了筷子菜到她碗里:“趁热吃,凉的就不好了。”
以前耿嘉城也不是没有夹过菜给她,只是极少。他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会很注意这些细微末节的东西,尽量少和别人接触太多。可是刚才他的行动极其的随意自然,倒向是惯常都这样做一样。
她抿着唇,低下头去吃饭,嘴角却再一次微微地扬了起来。
这顿饭真就是她吃过的,最幸福的晚餐。和喜欢的人,吃喜欢的东西,怎么样都会带着淡淡的喜欢的味道。空旷整洁的房间,英俊温柔的男人,美味可口的饭菜,一切都美丽的不可思议。
许微言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个矿泉水的广告:农夫、山泉、有点田。人生的至高理想,她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达到了。这一瞬间她居然就想一直这么沉沦下去,在甜蜜的气氛中,在香美的现实里,一直一直这么和他在一起,告诉他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的含义有很多种。
有你是我的好朋友的我喜欢你。
有你真的很厉害的我喜欢你。
有你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很开心的我喜欢你。
可是当许微言对耿嘉城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就一定是那种意义上的我喜欢你。
因为对她而言:
他是大醉酩酊后的冰镇可乐。
他是放假后唯一点亮的MSN头像。
他是房间永远里固定不变的存在。
他是脸红心跳,他是深呼吸,
他是恰恰这时她需的要。
33拥抱
许微言的生活突然变得轻松愉悦起来。她每天心情极好的帮张阿姨打扫,跟着张阿姨学习做饭,面对呆咪无耻的嘲笑面不改色,说这叫爱情的味道。
某天耿嘉城回来以后,许微言就跟着蹭进了书房,窝在躺椅上发呆顺便偷窥他。被看的多了,耿嘉城也有些走神,忍不住揉着眉头叫她:“小言。”
“啊?干什么?”许微言蹭地一下从躺椅中直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干什么?”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啊?”许微言反应过来,脸顿时通红,抿着嘴狡辩,“有。嘴唇附近。”
耿嘉城伸手去擦,却见许微言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扑到他眼前嬉皮笑脸:“我帮你我帮你。”
说着,不等他同意,就伸手过去捏了他的下巴。她豪放的笑,眼神里带着狡黠,嘎嘎的得意:“哼哼哼哼,美人儿,你跑不了了。”
耿嘉城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反手握了许微言的手,要把她推开一些:“别闹。”
她却非要粘着他,张牙舞爪地揪着他的衣服,捏他的脸:“哎呀就捏一捏嘛,捏一捏抗衰老,不容易起皱纹的大叔。乖,让我捏一捏。”
耿嘉城突然一本正色地看着她,说的一点儿都不像吓唬:“你再捏我,再捏我我就把你吃掉。”
这其实是许微言以前的口头禅。以前家里养过一只小博美花卷儿,她最爱做的事儿就是跟花卷儿大眼瞪小眼,然后皱着鼻子威胁花卷儿:“你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说话的时候,目露凶光,每次都能吓的花卷儿落荒而逃,然后她哈哈大笑。
于是耿嘉城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可是说完了,他就见许微言脸色一变,唰一下就通红。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带了多少暧昧不清,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赶紧解释:“我不是……”
话说了一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这阵子他和许微言虽然名义上是男女朋友,可是谁都踏不出亲昵的那一步,除了第一天许微言趁着黄昏偷偷亲了他一口之外,居然再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接触。
许微言是傻乎乎的不敢不好意思;耿嘉城则是别扭,许微言不动,他也不动。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扭捏着,早上打个招呼,晚上也打个招呼,除了“名分”这个空虚的问题得到了印证,和以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连个寻常的拥抱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冒冒失失地谈起某些敏感问题。
耿嘉城眼见许微言窘的脸都通红,平常伶牙俐齿的一个人,现在愣是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连目光都不敢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躲躲闪闪地飘忽着。他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听见许微言细如蚊蝇的声音:“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
耿嘉城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许微言转头,带着疑惑去看他,却听到他轻轻一笑,有些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傻的可爱。”
然后下一秒,他就站了起来,手上略一使劲,把她拉到了他的跟前,另一只胳膊顺势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了她的额角。
许微言靠在耿嘉城的肩头,心跳的仿佛是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一声声清晰可闻,却又摸不到一丁点儿的痕迹。耿嘉城的手掌很暖,隔着衣服贴在她的腰上,灼热的气息慢慢的传了过来,一点点染遍了她的全身。
她几乎是动都不敢动的在他怀里伏着,双手僵硬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紧紧贴着自己的裤缝。耿嘉城原本握着她胳膊的手突然伸上来挠了挠她的脸:“小丫头,你是在站军姿么?”
许微言窘的脸都像是要烧起来了,之前死皮赖脸缠他的勇气早就被抽空了,此时被他打趣,又好笑又脸红,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去掐他。好在耿嘉城也看出她的窘迫,于是不再逗她,只是紧紧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许微言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了下来,双手也悄悄去环他的腰。当双手终于在他腰间搭好的时候,她忍不住又要偷偷的笑,把整个脑袋都埋到他的怀里,轻轻地扬起了唇角。
耿嘉城摸了摸她的头发,突然说:“我收购了完信。”
“嗯。”许微言低低地应了一声。那有什么关系?林婉怡到底做过些什么,对现在的她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她在乎的,一直都只是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耿嘉城又说:“近来我有些忙,没法好好陪你。回头等过了这段时间,带你出去玩一趟。你在家没事儿就选选地方,看想去哪儿。”
“知道了。”许微言说,“哪都不去也行,就在家里呆着也挺好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下巴在她头发上微微地蹭了蹭:“也对。”
许微言被他蹭的有些痒,偷偷撩起眼皮来看他。不想正好耿嘉城也在低头看着自己,目光一接触,她顿时又觉得窘,把视线躲躲闪闪不自然地转了开来,又觉得不甘心,负气般地迎了上去。
谁知道耿嘉城也已经把目光移开了。
许微言看着他弧线完美的下颔,微微一咬唇,猛然凑上去吧唧一声,亲了一口。亲完了她又不敢看耿嘉城,突然猛地一把推开了他,说了句“我出去喝水”就落荒而逃。
倒是耿嘉城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刚才被她“偷袭”的地方,重新坐了回去。
一个是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小菜鸟;一个是阅人无数的老油条。这样的两个人遇在一起,其实还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耿嘉城捏着眉心想,看来要教给她的东西,还真的是有点多。
比如头一件就是:把偷亲这个习惯给改一改。
.
许微言天天都缩在家里不出门,呆咪终于忍不住了,在电话里咆哮着说该领毕业证了许大流氓你是不是也回学校一趟!
于是两个人约好回学校拿毕业证。正好呆咪还有东西没带走,顺便回来彻底清理一次。
领毕业证很快,两人还遇上了以前的宏观老师。许微言以前不喜欢宏观经济学,于是经常不去上课,后来被这老师点名批评以后突然奋发了起来,最后考了个九十三分,雷倒了全班同学,顺便也光荣的成就她就了大学四年的最高分记录。
许微言没想到这个老师还记得自己,而且还笑眯眯的跟自己打招呼:“毕业啦?工作找到没有?”
印象中当时对这个老师是很有意见的,可这个时候,那些牢骚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她也笑眯眯地回答:“找到了找到了,谢谢老师啊。”
呆咪笑她人模狗样,笑完了感慨一声:“再也没有逃课睡懒觉的日子咯。”
一句话说的,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好在夏正一的电话及时过来了。呆咪挂了电话以后说:“大师兄说让我快点回寝室收拾东西,他等会儿过来接我。哎呀我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光靠我一个人是没指望的,赶紧走赶紧走,有人义务当苦力呢我们得抓紧机会。”
没想到邵一墨也跟着夏正一一起过来。自从那天在肯德基门口告别之后,许微言已经很久没有邵一墨的消息了。她在游戏里建了个小号,白天要玩就玩小号,一个人独来独往,看看风景打打怪,自然也就没有他的消息;而每天晚上她则蹭在耿嘉城的书房里不肯走,游戏自然顾不上玩。
邵一墨也没有给她打电话,两人仿佛就是断了联系。
前阵子的事情发生的紧锣密鼓,这阵子突然松了空了,再见到邵一墨的时候,许微言居然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他讲话了。
事实上,许微言跟呆咪说起自己和耿嘉城终于在一起的时候,也有通过她间接告诉邵一墨的意思。现在看起来,他似乎也是知道了。
呆咪拖着东西,先跟夏正一走了,临走之前和许微言约好了下午一起去唱歌。最后剩下邵一墨和许微言两个人,相对无言。虽然面对每一份爱并非就要接受,可珍惜总是应该的。许微言纵然再大大咧咧,面对邵一墨的时候,总还是觉得有些亏欠。
倒是邵一墨一笑:“你回家吗?”
许微言摇了摇头:“不回去了,不然下午还得再出来。”
邵一墨点了点头:“嗯。”
许微言问:“你呢?哎我一直都没问,你家也是容埠的对吧?”
谁知道邵一墨摇了摇头:“只有我母亲在这边工作,我父亲不在容埠。”
“哦。”许微言点了点头,“要么……我们去逛一圈校园?”
34初吻
A大的校园在容埠是出了名儿的漂亮。两人从寝室楼下一路挑着小路走,走过纪念园,走过行知楼,走过图书馆门前的喷泉,走过景行楼前的荷花池,最后绕到了图书馆背后。图书馆后原本是一个小广场,后来整体被绿化了一遍,到处都是低矮的灌木,只留了几条路出来。靠左侧是一片木化石林,里头摆了许多木化石,外面挂着牌子标识。
许微言蹲在牌子前看。邵一墨站在她身边,说:“学校后山翻过去之后,就是一个国家地质公园。估计这个是他们赠的吧。”
那些木头都带了淡淡的米黄色,零散的散落在草地上,看起来孤零零的。许微言突然想起来藏在学校博物馆里的那个侏罗纪时期的木化石,紧接着就想到了耿嘉城。
明明早上才跟他见过面,现在才是上午,她居然就又想见到他。
邵一墨正好也蹲下去看牌子,一侧脸就看到了许微言有些走神的脸。她的目光仿佛是停在面前的标识上的,却又好像不是,只是远远地飘忽着,倒像是在想什么。
他很少见到这么安静的许微言,睫毛慢慢地扑闪,唇角微微地抿着,脸上还有一丝甜蜜的笑意。一瞬间,邵一墨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口去问她:“你喜欢的人,是中天的董事长?”
邵一墨的话才出口,就见许微言咬了咬牙,朝自己转过脸来。她目光平静的点了点头,说:“对。我喜欢的人是耿嘉城。”
他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许微言却以为他想偏了,扑哧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不至于为了虚荣去委屈自己。”
她顿了顿,把目光重新转回到草坪中的木化石上:“我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他,那时候他和你现在一样,又高又瘦,可是看起来却很好欺负。偶尔来我家的时候,他会偷偷带巧克力给我,万一没藏好被我妈发现的话,我妈会絮絮叨叨很久。他会悄悄对我扮鬼脸,然后我忍不住笑,就被我评的更厉害。我从十五岁开始和他一起生活,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邵一墨没说话,隔了很久才低低的“哦”了一声。
许微言却扑哧一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把手伸给了邵一墨:“握个手吧哥们儿,江湖高远,我们回头再见。”
他依旧蹲着,抬起头来看许微言。阳光从头顶撒下来,映的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清亮,随意散在肩头的发稍上如同跳跃着精灵,一根根都闪烁着光晕,晃的他睁不开眼。那一瞬间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仿佛是因为阳光晃乱了心神,又仿佛是因为心神不定,所以才看到了错乱的阳光。
从图书馆后的小路穿过去,就是环校河的发源地:正宁湖。这里其实本来是一个小的蓄水塘,后来校园美化的时候人工挖开了一道渠,引水往下,一路穿过了大半个校园。后来便引活水进塘,改名为正宁湖。现在正是荷花开放的时候,小半个湖面上都是平展的荷叶,也有早早就凋谢了的,剩个光秃秃的杆子,可也不觉得颓唐。
正宁湖畔建有长廊,虽然粗陋,远看倒也是红顶绿廊。因为英语角在这附近的缘故,早晚总有许多学生来这里读英语背课文。现在正是中午时分,日头正毒,竟然空无一人。
许微言踩在一块石头上,随手拾了一截树枝去扒拉水,顺便戳荷叶的硬度。她自得其乐的折腾,邵一墨就站在她身后,也不说话,随着她怎么折腾。有几次探的远了,邵一墨就稍微朝前倾一倾身体,以防不测。
突然远远地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地顺着长廊走过来,见到邵一墨和许微言的时候相互吐了吐舌头,刻意地朝另一侧绕了过去。
许微言正在水旁趴着看不到,倒是邵一墨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该为两个女生的礼貌感到高兴还是遗憾。他转头朝许微言看过去,正好她手中的树枝一挑,几点湖水朝斜前方泼出去,在湖面上散了几点涟漪,隔着荷叶的缝隙,还是能看的清楚明晰。
这样两个人在校园里,其实任谁都会以为是一对情侣吧。
可惜偏偏不是。
许微言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对这水多么感兴趣,事实上,她从小就怕水怕的要死,稍微离大点的水塘近些就会觉得头晕。
可是宁愿面对着荷叶挡住的湖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邵一墨。刚才她的确是轻轻松松地朝他伸出了手,他也轻轻松松地回握了,可气氛却怎么样都不像是能够“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那样。
该面对的,就去面对;面对不了的,那就逃。
许微言的乌龟哲学,其实是很少能拿出来用的。可是遇到邵一墨,她却怎么样都无法彪悍起来。
只是从潜意识里觉得,邵一墨那样的人,不应该露出刚才那样恍惚的表情。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不忍心。
像是面对着一块完美的玉诀,不忍心用一条粗俗的绳结去随意的系了别在腰带上,而是想想方设法地用最好的丝绦、最精致的绳结去映衬它,仿佛这样才能显得出玉诀的高洁无暇。
虽然明明也知道,一块真正清润的玉,是不会因为穿在它身上的绳子污垢,而失了哪怕一丁点儿的风度。
.
许微言慢慢拍打着水面,冷不丁一抹黑色从身旁窜了出来,唰地一下撞在了她的脚畔。石头旁的泥又湿又滑,那抹黑色明显是立脚不稳,朝湖中滑下去。
是一只黑色的猫。
许微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捞,谁知道她的力道猛了,朝前一晃,石头一倾,整个人就朝水中栽了进去。
近岸处的水并不算很深,可是淤泥积了好几年,也并不浅。许微言是脸朝水扑了进去,心里一害怕,于是忍不住乱瞪乱扑腾,加上不会憋气换气,顿时就呛了两口水,整个身体彻底的往下沉去。
其实邵一墨离她也就一步远。看到她落水的时候,他正要伸手去揪她的胳膊,迎面却扑来了一团黑色,就要甩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双手一抄护住了猫,朝身侧一扔,再要去拉许微言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顿时心里一凉,又不知道许微言会不会游泳,跟着就跳了下去。
跳进湖里,邵一墨反倒不害怕了。许微言并没有沉太远,他探手勾了她的腰,胳膊上使了劲儿把她一把搂在怀中,把她的脸也抬出水面外,三下两下上了岸。他反应非常迅速,等上到岸边,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一条腿支起,让许微言面朝下趴在了自己腿上。
谁知道也许是姿势不太对,许微言竟然一点儿也不咳。邵一墨拍了两下她的背才觉得不对劲儿,又换了个姿势,让她仰面朝着自己。只见许微言面色如纸,额间有一小片干枯的荷叶,衬在漆黑却又的发间显得毫无生机,他突然就心慌了起来。
邵一墨拍她的脸:“许微言!许微言!”
他其实没有救人的经验,只大概知道呛了水的人,是要把胸腔里的水吐出来才算安全。他拍许微言的脸,之见她好像是要咳嗽,可也只是身体颤了颤,并不见真的咳出来。
邵一墨心里一急,又见许微言的嘴唇紧闭,情急之下也顾不了太多,把她平放在了地上。他蹲在她身侧,一手捏了她的鼻孔,一手轻轻捏在她的脸颊旁,深深吸了一口气,贴在了她的唇边。
反复两三次之后,邵一墨又拍了拍她的脸,伸手从她背后稍微一垫,就见她猛地朝左侧一倾,咳嗽起来。
他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再看向怀里的许微言的时候才觉得后怕,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虽然依旧替她拍着背,脸色和声音却冷了下来:“不会游泳还站那么近,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许微言只管咳嗽,脑子里想的还是正宁湖下盘旋的绿色荷茎,忍不住想到一些绿色的藤蔓缠绕盘旋,丝丝缠绕着自己朝水底拖去……多年不曾来缠绕过她的噩梦再一次突然光临,她一阵恶心,一手捂着嘴,眼里就蓄了泪。
邵一墨以为她也是后怕,又见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帮她拍着后背。
哭了一会儿,许微言才转头朝他笑了笑,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她这个时候真的是惨到了极点,浑身淋的湿透,还有一些残败的荷叶沾在衣服上,跟他一样。
两人面无表情的对视了半天,邵一墨终于反应过来,说:“这样没法出去了,还是找个人过来接我们吧。”
许微言点了点头:“我的包呢?”
邵一墨朝正宁湖一努嘴:“里边喂鱼了,或者是当了来年的化肥,养荷花去了。”他边说边朝自己的衣兜里摸去,手突然一滞,朝许微言无奈的咧了咧嘴:“我的手机,也掉进去了。”
实在是没有比他们俩现在这个样子更惨的了。好在邵一墨的钱是在裤兜里,裤兜带了铜扣,虽然湿透了,好歹还能用。他站了起来,理了理的衣服,眉头一皱:“我去打个电话叫人来接吧。”
“等等!”许微言咬了咬牙,抬头朝邵一墨微微一笑,“你帮我去打个电话找个人过来,行吗?”
35疑惑
等人来解救的过程实在是比较难熬。虽然是夏天,可毕竟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又冷又难受,很是不舒服。许微言穿的又薄,上衣几乎都贴身了,整个身型几乎就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邵一墨眼皮子地下。
这么不文雅的小流氓,还是许微言头一次伪装。她靠着长廊一侧坐下,腿蜷了起来,胳膊环抱了腿,把下巴支在了膝盖上。邵一墨打完电话后回来就坐在了她的对面,也是地,眉头紧皱,手里拎着两条毛巾,把其中一条搭在了许微言脖子上,另一条自己用来擦头发和身上。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什么都不说。
许微言原本的视线一直在湖面上,突然开了口:“我小的时候,也曾失足掉进过河里一次。”
“哦?”邵一墨的目光淡淡地在她身上一扫,“那你怎么还没学会游泳?”
“怕水。”许微言嗤得一笑,目光却悠远,“那时候我才是五六岁,还是跟我妈回外婆家。外婆家在黄河边儿上,我跟着隔壁人家的哥哥姐姐去玩,玩的开心了就越走越深,突然人就被水给吞了。”
邵一墨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疑惑,却并没有问出来,只是低低的“哦”了一声。
许微言也就没有再说。
因为那样的感觉,刚才她又亲身体验过一次。恐惧感依旧绵然不息,甚至当她看清楚是邵一墨把自己拖上岸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即使当年年幼,可该记住的,她一丁点儿都不曾忘记。
隔壁家的哥哥当年十九岁,风华正茂,正是高中毕业,拿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谁见了都要夸一声好。当时他见了许微言被水卷走,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也是拦腰抱住了她,把她朝上托了起来。
水其实并不算深——对年幼的许微言来说也许是深了些,可是对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孩子来说,只要略微会游泳的,都不成问题。
谁知道,“不是问题”居然出了问题。
36惊变 part1
耿嘉城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许微言的情绪。最后还是许微言发现了,偏过头朝他一笑:“好好开车,我没事儿。”
耿嘉城笑了笑:“怕你着凉。”
“我好着呢。”许微言揉了揉鼻子,“就是形象惨了点儿。”
他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脸,眼睛却依旧看着前方:“比这惨的我也见过。衣裳披好。”
许微言边拽衣服边歪头看他,却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仿佛还有丁点的潮红。她心里明白耿嘉城是觉得这样习惯性的亲昵有些不自然,可心里总归还是觉得甜,顿了顿才说:“知道了。”
这样的别扭时光,总是要过去的。
到家之后,许微言边下车边回头看车椅,朝耿嘉城吐舌头:“车椅弄脏了。”
耿嘉城拉着她就进门,头都不回地说:“没事儿,赶紧上去换衣服洗澡。”
他只是顺势拉起了她的手,大概自己都没察觉,只是顾着朝门里头走。倒是许微言一低头,恰好就看到了自己和耿嘉城交握的双手,忍不住也反手握住了他。
虽然不曾是年少时代曾经幻想过的十指交扣,可总归还是有这样的一个人,能够握着她的手,给她温暖,给她贴心,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过来,轻轻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其实这就已经足够。
洗过澡之后出来,许微言给呆咪打了个电话,然后让呆咪帮忙问候邵一墨。呆咪很不屑:“你自己怎么不去问候问候?”
许微言忍不住想抽打呆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姑娘,一分钟前我才告诉你,我的手机掉在了正宁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