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单纯三皇子倒也罢了,可若是再加上一个肆意妄为的临清先生……
谁知他还没迈出腿去,那头似乎一直没往这边看的临清先生却朗声笑道:“既来了,怎不坐下吃杯水酒再走?”
庞牧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召唤。
随着临清先生一声,在场众人齐刷刷转过头来,而紧接着三皇子一句喜出望外的“定国公”,又叫这些人眼睛里幽幽冒了绿光。
来了,来了,他过来了,他带着死神审美冲过来了!
晏骄惊魂未定的看着调色盘一样的三皇子欢快的跑过来,顺手将象牙股的销金扇子插到后脖领子里。
嗯,这扇子好像很好看,等等,扇子?
她默默地转头看了眼外面寒风呼啸下裹得像熊一样的行人,再低头看看随从手中自己刚脱下来的大氅,决定不说话。
三皇子似乎对庞牧十分倾慕,一开口就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抱怨他为何总不回京,又问他为何不答应当自己的老师云云,庞牧想回答都插不上嘴。
晏骄下意识看向临清先生,意外发现对方竟然也在打量自己,本能的颔首示意。
谁知那人突然就笑了。
他的容貌并不算顶级,但气质实在独特,令人过目难忘,这一笑之下,便如夏日里下的一场薄荷味儿的雨,清新又透彻,半点看不出庞牧口中疯癫的模样。
不过下一刻,这场薄荷雨里便好似淬了毒:临清先生身边那几位娇滴滴的妓/女便用仿佛泡了蜜的声音道:
“哎呀先生笑什么?”
“莫不是又有了好句子?”
“快说来听听。”
临清先生哈哈大笑,非常熟练地捏捏这个的脸,拍拍那个的手,游刃有余到一塌糊涂,竟真的张口就吟了一首风流袅娜的词。
晏骄自问鉴赏能力不高,但单纯听里头“娇红嫩绿,酥手红袖”之类的词汇,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作品。
他才一念完,周围众人便一脸狂热与暧昧的喝起彩来,几个□□眼中也是异彩连连,现场演绎了一番争宠。
“先生好文采!不若这词就与了奴家作曲儿吧。”
“你前儿才得了,偏今儿又来与姐妹们争抢,先生理她作甚,还是给奴家。”
“哎呀,给奴家,给奴家么,奴家嗓子比她们更温柔婉转,最适合奴家唱了。”
这年头的□□想要出类拔萃也不容易,单纯看容貌的永远成不了一流,善解人意之余总要有点出色的才艺才好,而其中唱曲儿便是最流行的。
但好嗓子也要遇到好曲子,所以临清先生这样早有才名,作品又有保障的人便格外受欢迎。
一群莺莺燕燕争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索性抓着临清先生左右摇摆起来。
临清先生放声大笑,十分受用的安抚几句,又微微张开口,一个穿红衣的美貌女子便温柔的投喂一颗蜜饯。待他稍作咀嚼,便又有另一人用精心绣成的帕子替他擦去唇边蜜汁……
晏骄深吸一口气,与几乎同时看过来的庞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渴望:
想走!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过得咋样呀?
说实话,我挺喜欢三皇子和临清先生这一款的,哈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庞牧十分无奈的看向临清先生, 叹道:“你怎么回京了?”
临清先生笑道:“自然是喝你喜酒来的。”
说着, 又看向晏骄, 神色玩味,“不曾想你们竟真破了案子。说起来,你既认了我师兄做义兄,我也算你娘家人,叫声兄长来听听?”
晏骄的视线从他身边一众美人身上扫过,面皮抽了抽,拒绝之情溢于言表, 不答反问,“您在这里公然带三皇子狎妓, 我哥知道吗?”
圣人知道吗?
临清先生面上笑容一滞, 复又扬起, “没想到竟真的出了个女捕头。”
晏骄差点给他气笑了:您不觉得自己转移话题过于生硬了吗?
她面无表情的转头,吩咐小六道:“去通知廖先生,就说他师弟回京了, 长期漂泊在外分外思念,速来相聚!”
若不是京城重地, 不好随便鸽人,派鸽子去更快。
小六忍笑点头领命, 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看好戏的迫切心情:他直接就从窗口翻了出去,身姿灵巧的在几层屋檐间辗转腾挪,不过片刻就落了地。
庞牧几人都看向临清,就见他满脸笑容瞬间僵硬。
临清先生面上不动, 心中却已开始飞快计算起廖府与此地的距离,同时施施然起身与一众眼含秋水恋恋不舍的名妓们潇洒话别,“忽想起还有要事,有缘再见。”
众妓齐齐娇笑出声,更有一位明眸皓齿的丰润女子毫不留情的拆台道:“此滴水成冰之际,先生意欲逃往何处?”
话音未落,一众歌姬便摒弃前嫌咯咯笑作一团,一时香风阵阵、锦绣翻飞,整片空间都被她们的嬉笑填满了。
临清先生到底是见识过大场面的,竟半点不脸红,一本正经的道:“读书人离去能叫逃么?葵娘,你莫要毁我名声。”
他一行走一行说,声音一路漫出去,尾音尚且在空气中回荡时,人已匆匆下楼去了。因速度过快,一身道袍中挤满了空气,都在他身后鼓起来一团。
晏骄等人顿时哄笑出声。
庞牧上前取了他落在座位上的皮套袖,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窗边探头叫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且等着吧!”
说完,就将皮套袖扔了下去。
临清先生闻声抬头,张开双臂接了满怀,登时被灌入袖中的冷风激的一哆嗦,飞快的戴好,抄着手一溜烟儿跑走了。
他素来是个潇洒浪子,哪里管三日后洪水滔天?且顾着当下吧。
临清先生一走就相当于断了纽带,客人们不敢贸然攀扯三皇子,又畏惧定国公气势而不敢上前,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庞牧做不来撵人霸占的举动,只好对三皇子道:“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歹是自己好友的儿子,再不争气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堕落如此,日夜与妓子并阿谀奉承之辈为伍。
三皇子见临清先生已走,顿时也没了停留的兴致,况且他向往定国公久已,当即很爽快的道:“我知不远处有一家茶馆,甚是清雅,店主人颇通书画,不若就去那里说话。”
庞牧和晏骄不置可否,心道只要你不去青楼就行。
见他们同意,三皇子刷的一声抖开象牙股扇,风度翩翩的朝四周拱了拱手,然后便踢踢踏踏的下楼去。
庞牧和晏骄落后一步跟着,看着前面色彩缤纷的身影低声咬耳朵,“你说他等会儿出门还会不会扇扇子?”
今天早上晏骄用仅剩的现代神器:温度计测过温度,差不多是零下九度的样子,而且望燕台又以冬半年狂风肆虐出名,格外干冷,寒风吹在脸上便犹如刀割一般。
若果然三皇子敢在外面扇着扇子发/浪,他们绝对敬他是条汉子。
事实证明,三皇子确实不敢,还没出门前他就熟练地将扇子交给随从保管,然后乖乖披了大氅,暂时掩盖住满身骚气。
这条街上高楼林立,人群密集,城外的风刮进来时就不大了。考虑到茶馆据此地也不过几百步远,骑马坐车还不够折腾的,三人干脆步行过去。
“我虽生在京城,但隔三差五就听到定国公又破了什么案子,真是替你高兴啊。”三皇子开心道,“若是我什么时候也能如临清先生一般,四处游走就好了。”
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光头皇子,连个职位都没有,也只好自称我。
类似这种太平日子过久了,单纯想找刺激的,庞牧也见过不少,驾轻就熟道:“都是大家通力合作的功劳,非我一人之功。殿下也莫要将行走江湖想的那么美妙,且不说旁的,到时什么高枕软卧锦衣玉食都顾不上了,没准儿还要风餐露宿……”
对某个领域一无所知的人纵使要想象也必然面对无处下手的窘境,恰如三皇子从未出过京城,哪怕素性荒唐也没断了锦衣玉食,所以饶是庞牧说的再如何惊险艰苦也实在体会不到。
他刚要表示无所谓,却听庞牧说到“……连着百十里荒无人烟,吃喝拉撒都在路上”时,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没有恭桶吗?”
话音未落,就见庞牧和晏骄齐齐投来关爱傻子的眼神。
谁踏马出门还要单独扛着一个马桶?
三皇子被他们看的一缩脖子,一双大眼立刻看向身后侍从,“快记下来,回宫后我要说给母亲听。”
天呐,外面的人竟不用恭桶的吗?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三皇子口中的茶馆,内里并不闻嬉笑之声,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和莺莺燕燕。悠扬的古琴声动人心神,屋子正中一个单腿站立仙鹤口衔灵芝落地大香炉内悠然散发出淡淡香气,将那一片区域都氤氲了,犹如仙境一般。
果然是个极其清雅的所在。
三皇子颇有些怜香惜玉的习惯:进门后先请晏骄坐了,又问过喜好,还特意请人上了适宜女子饮用的润喉饮品和精巧点心,这才去照顾庞牧。
晏骄道了谢,见他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眉宇间隐隐带着稚气,一双大眼睛意外通透,也不知怎的就笑了声。
又露出满身辉煌的三皇子眨眨眼,“晏捕头因何发笑?”
晏骄才要说话,忽听街上突然热闹起来,她才要伸手推窗去看时,庞牧早已替她做好了,“这里看得清楚。”
两个人头挨头看出去时,就见外面人群自动分开退到路边,远处慢慢走来一队衣着艳丽的人,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片放肆奔流的深红、宝蓝和姜黄,晏骄和庞牧沉默片刻,齐齐扭头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瞧出他们眼中揶揄,搔了搔下巴,指着那些人道:“是赫特部的使者团,打头骑马的是陂耶郡王,后头轿子里应该就是陂刹郡主。”
赫特部?那岂不是……晏骄和庞牧再一次将百感交集的视线投到三皇子身上。
怪不得你们有这份姻缘,光是这个穿衣风格和审美上也很有共同话题的样子。
他们本想看个热闹就完,却没料到前面陂耶郡王坐的高看的远,此刻庞牧半张脸才一映入眼帘,陂耶郡王心里就咯噔一下,忙唤了侍卫上前吩咐道:“你去前面打探一番,看是不是定国公在此。”
他此番进京朝拜,本意就是与大禄朝搞好关系,可眼见圣人超出想象的冷淡,他实在心急如焚:被邻部看了笑话事小,若来日真的被打压、算计就坏了。
难得偶遇定国公,两边虽夹杂国仇家恨,但他们之前却曾有过数面之缘,若果然能得他相助,或许能有转机也未可知。
稍后庞牧等人刚一关上窗子,外间随从就进门回禀道:“赫特部陂耶郡王、陂刹郡主想进来给殿下、公爷请安。”
庞牧嗤笑一声,“他们消息倒灵便。”
说着便朝三皇子笑道:“如何?”
三皇子瞧出他眼中打趣,面上微微泛红,倒也落落大方,“罢了,叫他们进来吧。”
虽然圣人没有明文下旨,但明眼人都猜出此番估计就是他娶那陂刹郡主,以示大禄接受边部归顺的诚意。
晏骄又从窗缝看出去,见那小郡王对下人吩咐了几句什么,后面马车上陆续下来三个年轻高挑的姑娘。
那几人身高体型甚至是举止动作都极度相似,而赫特部女子俱都发型简单,若不细细分辨衣裳首饰时,乍看背影竟难以分辨哪个是陂刹郡主。
通常来说,主子都比较忌讳下人与自己相似,没想到这位外族郡主一点都不在意。
不多时,赫特部兄妹俩相携而来。
为展现诚意,三皇子他们也都起身相迎。
陂耶郡王年纪约摸二十岁出头,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相貌颇佳,而妹妹陂刹郡主反而倒不如他的肌肤细腻柔嫩,而且神色也更加倨傲。
女孩儿发育本就早些,而赫特人天生身量高,她只比三皇子大了一岁,却足足高了将近一个头,场面就有点淡淡的滑稽。
“公爷。”陂耶郡王又朝庞牧深深一礼,瞧着比对三皇子更加敬畏的样子。
“一别数年,郡王长高了,汉话说的也好了。”庞牧大咧咧摆摆手,似笑非笑道。
其实他统共也就见过这小郡王两回,一回是两边谈判,小郡王混在原赫特国主那十多个儿子里头,根本看不真切。
第二回么,就是赫特主动投降,新王主动来送了投降书。
那个时候,陂耶郡王也才十七岁,还是个少年人,一口乱七八糟的汉话听的人牙碜,远不如现在流利和字正腔圆。
这样的对话显然不在正常范围之内,陂耶郡王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马上恭敬道:“谢公爷关心,倒是公爷龙精虎猛一如从前。”
包括赫特在内的几个小国被庞家父子俩追着打了小二十年,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如今眼前这位的名号还能止小儿夜哭。
庞牧跟他说了两句,忽然朝陂刹郡主咧嘴一笑,“郡主这样直勾勾盯着我看,莫不是想请我去赫特部作客?”
陂刹郡主没想到他感应这般敏锐,直接被逮了个正着,背心刷的冒出一层冷汗,脸也更白了,忙低了头。
当年三军元帅庞牧率众在周边几国几进几出,每次都如同杀神降世,所到之处无一例外掀起腥风血雨,直令大禄朝君臣齐声喝彩,敌国老少哭声震天。
他去赫特部,能有什么好事!
陂耶郡王才要出言转圜,就听三皇子邀请道:“天寒地冻,郡王难得入城,不若坐下吃杯热茶歇息一回。中原点心与西北不同,却也别有风味,不知郡主爱吃甜的么?”
他本是好意,不曾想陂刹郡主却丝毫不领情,低垂的眼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怨怒,硬邦邦道:“不必,我与兄长刚在宫中吃多了茶。”
赫特部远道而来,可大禄天子却视而不见,硬生生将他们晾在外头将近一个月才召见,本就是一种无声折辱。而今天入宫,圣人的态度也并不算热情,陂耶郡王等了许久的赐婚旨意依旧没有消息,而陂刹郡主在太后宫外足足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才被告知今日太后和皇后都贵体欠安,不见客。
既然早就知道身体不适,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说明?偏偏要让自己干等,受尽白眼和轻蔑,简直可恶。
她的汉话说的本就不好,语气又冷硬,这话就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三皇子爱胡闹不假,怜香惜玉也是真的,但终究是龙子龙孙,骨子里就带了骄傲,现在被陂刹郡主甩了冷脸,面上客套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毫不客气的端茶送客,“既如此,天色不早,郡王这就走吧。”
陂刹郡主没想到他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本能的抬头望来,眼中满是愕然。
然而三皇子连眼神都懒得分她一个。
陂耶郡王暗道不好,只觉头皮发麻,想说什么却也知眼下只怕不是时候,忙再三行礼,“陛下特许小王一行人住在城南花枝巷,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告辞。”
三皇子已经自顾自坐下了,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丢了个鼻音过去敷衍了事。
庞牧朝他们点点头,也拉着晏骄回原位坐下。
坐下的瞬间,晏骄本能的抬头朝门口望去,恰见那陂刹郡主竟也朝这边看来,两人俱是一怔。
晏骄从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毫无保留的恨意。
待赫特一行离开,她皱了皱眉,对三皇子道:“那郡主过于桀骜不驯、野性外露,殿下日后还需当心。”
三皇子胡乱扇了几下扇子,没了一开始的嬉皮笑脸,淡淡道:“父皇不会允许外族女子占据正妃职位,顶了天就是个侧妃罢了,走了过场,丢到后院胡乱养着也就是了。”
他生在皇家,享受荣华富贵,文不能□□,武不能定国,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忍受不了,哪里还配做父皇的儿子?
晏骄微微挑眉。
这三皇子,却也不像外界传言那样荒唐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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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时住所安顿下之后,陂耶郡王抬手就给了妹妹一个耳刮子,“你是在将我部置于火上!谁给你的胆子!”
陂刹郡主挨了一巴掌,张嘴吐出一口血水,冷笑道:“难道兄长还要继续忍受他们的欺凌吗?汉人有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随便找个理由就要我们割地赔款,日后更坏的日子怕是没有头了。”
陂耶郡王皱眉,“至少族人还活着。”
况且公里公道的说,原本就是赫特几国眼红大禄朝幅员辽阔物产丰富,起了掠夺之心,只不过反而被人打死了罢了。
“这样就是活着?你曾贵为王侯,怎能忍受如此屈辱!”陂刹郡主突然激动起来,失控的大喊,“大不了与他们开战,鱼死网破!”
“你说的容易,开战开战,你可知我部已经不起战火?”陂耶郡王厉声喝道,“若是硬扛,只能落得被灭族的下场。”
“死就死了,也好过这样屈辱的活着。”陂刹郡主冷笑道。
小郡王怒极反笑,“你真是疯了。”
他叫来侍卫,“将郡主院子牢牢看住,除夕宫宴之前不许她外出一步!”
“你就是死,也要在嫁给大禄皇子之后死。”陂耶郡王死死盯着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字一顿道。
说罢,他拂袖而去。
“父亲和兄长他们战死,其实你很高兴吧?”他刚跨出门槛,却听后面的陂刹郡主讥笑道,“兄长们那般骄傲,那般骁勇善战,便是下面几个弟弟也比你有血性,若是他们还在,你下辈子都做不得领袖!”
她咬牙切齿道:“那汉人杀我兄父,灭我族人,你却对他曲意逢迎,这般的认贼作父,还有廉耻吗?”
陂耶郡王闻言停住脚步,突然呵呵笑了几声,转过身来,“我若说是,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陂刹郡主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面前两扇精美的雕花木门被牢牢关闭,整个人都被压抑的喘不上起来。
良久,她撕心裂肺的叫了几声,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是一直到10月15号,包括晋江在内几个网站都开始进行评论大清理和重新审核活动,这段期间内的评论之后作者和评论者本人能看见,大家不要惊慌啊,有话直说就好,我还是可以看见嗒~大环境如此,敏感时期,所有网文界都是杯弓蛇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摸摸!会好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婚在即, 这段日子晏骄就住在廖府, 等转过年来正式成亲了才好跟庞牧住在一起。
如此一来,饶是京城人多口杂规矩多,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因着陂刹郡主的事, 三皇子的兴致明显低落不少,见天色不早, 两人顺势与他告辞,对方也没强行挽留,只道来日宫宴再聚。
庞牧照例先送晏骄回廖府,琢磨着看能不能再蹭一顿饭, 尽可能多些相处时间。
结果才一进到正院, 就隐约听见廖无言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训斥声:
“……你当真好大的脸面,好生的荒唐!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竟带着三皇子狎妓!更吟诵什么淫/词浪/曲, 临泉啊临泉, 不要以为你不入朝为官就可肆无忌惮……”
“你如此行事, 可对得起师父的栽培?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只怕要气得当场暴毙!”
一直听外头“临清先生”“临清先生”的叫,他们都几乎要忘了对方大名临泉了。
临泉小声辩解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弱小可怜但气人, “我去南边看过师父他老人家了, 病早好利索了, 只是不肯回来……一顿饭能吃一整碗红烧肉,我都抢不过他哎呀!”
廖无言猛地拔高声音,“还敢顶嘴, 敢编排师父他老人家!”
现在进门必然要遭受池鱼之灾,两人对视一眼,都犹豫要不要等他骂完再进去。
然而廖家的下人早在一开始就通报了,还不等他们掉头跑时,廖无言尤带着怒气的声音便自里面传出,“没做亏心事,你们躲什么!”
晏骄和庞牧齐齐龇牙,呦,听听,明显被气的不轻啊。
稍后两人一进门,就对上正满脸尴尬缩在一旁喝茶的卫蓝。
见他们进来,卫蓝明显松了口气,起身相迎的神色犹如见了分担火力的过命战友一般,热情到令人发毛。
“大人,晏姑娘,别来无恙。”
时隔许久,他却还是习惯这么叫。
晏骄和庞牧见了他也很是高兴,都顾不上廖无言的黑脸,直接上前拉着他寒暄起来。
“好像瘦了些,但更精神了,人也锐利了。”
果然官场是个锻炼人的所在,哪怕卫蓝现在只是翰林院修撰,却也零距离目睹甚至是经历了政治的复杂和可怕,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几乎改头换面。
庞牧问道:“任泽也来了,你们可曾见过?”
“自然是见过的,”不等卫蓝回答,被晾在一边的廖无言就凉飕飕道,“这两日天天出去见面,若不是我今儿叫着,还不肯来呢!”
卫蓝笑容越发尴尬,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又很明智的咽了回去。
罢了,左右师父说的都有理。
晏骄跟着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卫蓝,“那任泽呢?”
卫蓝同样压低声音,啼笑皆非道:“我们今儿都被先生骂了一顿,他被撵回国公府抄书,估计今晚没的睡了。”
庞牧啧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对廖无言道:“你这就是迁怒了,老大的人了,吃学生的醋作甚么!”
话音未落,包括临泉在内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满脸写着:
你完了。
庞牧一愣,坏了。
就见廖无言双眼微眯,冷笑一声,扬起的袖子猛地朝门外荡开一道波浪,“送客!”
庞牧这一被撵不要紧,直到宫宴当日就再也没捞着见媳妇儿一面。
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大多习惯在腊月二十九摆家宴,好腾出空来赴大年三十的宫宴。
客观来讲,于情于理晏骄都是不够赴宫宴的资格的:
如今她还没跟庞牧拜堂,就算不得国公夫人;若论官阶,又恰好卡在五品的界限以外。
就在庞牧准备入宫求恩典时,圣人倒是主动了一把:特许有伯爵头衔的廖无言带义妹一同前往。
廖无言一接到旨意就乐了,圣人摆明了是故意使坏呢。
宫宴座次根据官爵高低成排,按各自家庭分列,庞牧贵为国公,几乎是贴着御案坐的。而廖无言只是伯爵,少说得往后延两排,到时候别说亲热说话了,一片人头攒动中想看见对方都难。
显然庞牧也看透圣人的小心眼儿,所以两家在宫门口碰上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格外幽怨。
陛下咋回事儿?之前还催着成亲,眼见临门一脚了,你这瞎掺和啥!
晏骄和董夫人并两个孩子在马车里坐着,庞牧蹭过来时,廖蘅就捂着嘴咯咯笑道:“小姑姑,小姑父来了。”
晏骄失笑,顺着她扒开的一条缝挑起窗帘,“她姑父来了?”
众人俱都嬉笑出声,庞牧自己也撑不住乐了,顺手往廖蘅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下,“鬼灵精。”
他才要说话,却听宫门口处一阵喧哗,众人俱都翘首看时,就见邵离渊带着几个人骑马奔来。
邵离渊乃刑部尚书,主管天下大案,等闲小事无需劳他大驾。眼下正值大年三十儿,偏弄出这般大阵仗,气氛突然就凝重了许多。
他也是有岁数的人了,但大约常在外头奔走又注意保养的缘故,体格非常好,此刻一把好马术显露无疑。老爷子神色冷峻,闪电一般从车队前掠过,结果不多时竟又打马调转回来。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晏骄从车窗探出来的脑袋,微微有些欣喜的模样,“倒是巧了,你也来。”
此刻庞牧也顾不上会被骂了,主动上前行了个晚辈礼,问道:“不知大人唤她前去所谓何事?”
邵离渊微微蹙眉,难得没骂他,“刑部办案,闲人勿问,你们只管入宫赴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