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惋惜的摇头,那样淡然的态度直让柳氏心中冒出股股透心寒气。
这丫头,竟然早就知道她娘亲是被老夫人毒死的,亏她这么多年,还能装出一副孝顺老夫人的样子,亏她这么多年,还能笑颜相向的承欢老夫人膝下!
即便是换做是她,面对杀母仇人,怕也做不到像这小丫头这般若无其事的隐忍,这小丫头,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心肠?
虽心底一阵阵的寒气往上冒,可是一想到自个女儿的命就捏在这小丫头的手中,便是再害怕,柳氏也鼓起了勇气继续道,“兰姐儿只知道你母亲是喝了老夫人送来的汤而死,可你知道好端端的,老夫人为什么要毒死自个的儿媳妇吗?”
云若兰一窒,晦暗不明的眼光紧紧盯着柳氏,诚如柳氏所言,她虽知道自个娘亲是被老夫人毒死的,可是老夫人为什么要毒死自个娘亲,她查了这么多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而柳氏却在此时此刻拿这点要挟她,这让她心中矛盾不已!
被她如淬了毒的蛇信子一般的眼光盯着,饶是见多识广的柳氏,也忍不住有些害怕,舔了舔唇,她压低了声音道,“兰姐儿,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咱们进去好好商议。”
她心中那个秘密,一旦被老夫人知道她说给云若兰听,只怕她的下场,也将如三弟妹一般!
云若兰冷然盯了她一眼,便没再多说转身又进了卧房。
柳氏最好别妄想欺骗于她,否则,她一定会让柳氏后悔欺骗她的后果!
看着去而复返的云若兰和自个娘亲一前一后进来,原本绝望的云若瑶不由又升起一线希望,略显犹豫地看了看云若兰又看看柳氏,却不知道自个娘亲究竟说了什么,才打动了云若兰肯转回来。
“二伯母别妄想欺骗我,否则——”云若兰回到椅子边坐下,气闲淡定地看着柳氏道。
柳氏拼命点头,“兰姐儿,伯母以宏哥和复哥儿发誓,绝不骗你,只是这秘密,伯母要看着你七姐姐安然无恙的嫁进梁府了,才能告诉你。”
她可不敢现在就将秘密说出来,若是现在就说出来,谁知道兰姐儿会不会反悔,只要等三天过后,女儿平安嫁进梁府,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她心中这般担心,云若兰自也有她的顾虑,当下便冷哼一声道,“二伯母不相信若兰,若兰又凭什么相信二伯母的话?三天之后七姐姐嫁进梁府,二伯母没了后顾之忧,若兰怎么知道,二伯母会不会食言反口?”
“娘,九妹妹,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秘密?”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云若瑶,一脸纳闷地看着柳氏和云若兰。
虽心中不甚清楚,却也知道自个娘亲心中那个秘密怕是和九妹妹有关,不然也不会打动九妹妹,今天她所看到的九妹妹,完全颠覆了她从前的感观,所以如今的她,也委实不清楚,九妹妹心中对她的仇恨,究竟是为什么!
柳氏顾不得女儿满脸的疑问,抬头迎上云若兰审视的双眸道,“为表诚意,伯母先告诉兰姐儿你一桩事。”
云若兰可有可无的点头,“伯母请说。”
说不说在柳氏自己,信不信也在她自己,这诚意够不够,端看柳氏接下来的话,足不足以打动她!
“当年你进宫陪伴太后娘娘之事,你七姐姐,是不知内情的,是伯母劝你七姐姐,将这进宫陪伴太后娘娘的事让于你。”柳氏苦涩地看了一眼云若瑶,心知女儿向来仁善,若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只怕会埋怨她这个当娘的,可是不管女儿埋不埋怨,她从不后悔当日的决定,若时光倒流,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亦是会像从前一般不会改变!
她的话,让云若兰心中一动,将信将疑的看向云若瑶,却见云若瑶一脸懵懂,她心中便也明白,柳氏的话,大抵是真的,她这个七姐姐,怕是当真不知道内情!
“娘,让九妹妹进宫陪伴太后娘娘不是好事吗?您不是说只要九妹妹进了宫,三婶娘就不敢再对二哥哥和九妹妹暗下毒手了吗?为什么——”云若瑶细细的柳眉皱了起来,满是不解地看着柳氏和云若兰。
明明是好事一桩,可是为什么母亲和九妹妹的表情,却完全不像是一桩好事,倒像是一桩坏到极点的事?
听得云若瑶这般一说,云若兰顿时便了然,自己这个七姐姐果真是不知情的,而且让她矛盾的是,她这个七姐姐,居然是真的抱着疼惜这个九妹的心,才会将进宫陪伴太后娘娘的事情让给了她!
而自己,却一直误会了,一直活在是七姐姐不安好心的将她送进那个吃人的深宫的念想中!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复杂地看着云若瑶,因为她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怀着一定要报复的心态仇恨着云若瑶,可事到如今才发现,她恨错了人,她将真心待她好的人害至如斯地步,而真正害她的人,却又是七姐姐的亲娘,所以她心里,是无比的矛盾和纠结的。
“兰姐儿,伯母承认,当年伯母知道太后娘娘的秉性之后,因为害怕瑶姐儿会受到伤害,所以才骗瑶姐儿,让瑶姐儿把进宫让给了你,可是伯母并不后悔,当时你继母的确不怀好心,想要谋害你兄妹二人,伯母想着,只要你进了宫,有了太后娘娘这个倚仗,三弟妹怎么都得顾忌一二,你进宫既能保得你和泓哥儿的安全,又能全了我一片疼女之心,所以即便你现在知道真相,伯母也并不后悔当年所做的决定。”柳氏叹了口气,又急又快的说道。
到了现在,她也不愿再欺骗下去,也同样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那么的自私,可是她同样不后悔,她或许是害了兰姐儿受了太多的苦,可也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兰姐儿进宫之后,很快就得了太后娘娘的宠爱,而老夫人也因为太后娘娘对兰姐儿的宠爱,才稍加照顾三房这一对兄妹,而三弟妹,也在被老夫人敲打一番后收敛了很多,再没发生泓哥儿三不五时就小病大病连绵不断的事情。
她是自私,可天底下所有为人母亲的,或许都会像她一般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吗?
“娘,你在说什么?为会什么我会受到伤害?还有九妹妹,谁伤害了九妹妹?”云若瑶压着心中的不安,满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柳氏。
她向来聪慧,对于答案,也隐约有了猜想,可是那答案太过骇人听闻,所以她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唯有听到柳氏和云若兰亲口承认了,她方会相信!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若兰,闻言冷笑,“七姐姐向来聪慧,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又何必自欺欺人的再问?二伯母,我想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从来都不相信苗氏会将八妹妹在宫中所受的遭遇告诉柳氏,毕竟,八妹妹不肯回宫了,苗氏势必得寻一个能代替八妹妹进宫的,整个云国公府,三房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嫡女,若知道太后娘娘的手段,谁甘愿将自个的女儿送进宫中,所以苗氏势必不会断了她的后路,不会将太后娘娘的事告之于人,既然并非苗氏所说,柳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到了现在,柳氏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坦言道,“当初你们八妹妹由宫中接回府后,老夫人不是请了大夫为你们八妹妹看诊,那大夫,却和我娘家极为熟悉,那大夫告知于我的,他说你们八妹妹根本不是出了疹子,而是被人生生打的,八丫头进宫是陪伴太后娘娘的,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头,除了太后娘娘,还有谁敢打八丫头?我知道之后,便留了个心眼,所以在老夫人提出让瑶姐儿代替八丫头进宫陪伴太后娘娘时,我便劝了瑶姐儿,瑶姐儿向来心善,听我说能帮你不受三弟妹的欺负,自是应了下来。”
她说的坦坦荡荡,字里行间没有一丝的隐瞒,得到答案的云若瑶,则完全给这消息给震住了,大脑乱成一团,完全不能思想,只能迷迷糊糊地看着柳氏和云若兰。
“七姐姐还有三天就要嫁入梁府,这三天,二伯母还是尽心为七姐姐整理嫁妆,三天之后,希望二伯母不要食言。”默然半晌之后,云若兰起身,淡薄地看着柳氏道。
这便是答应救瑶姐儿一命了?
柳氏忙不迭的点头,“兰姐儿请放心,二伯母一定不会食言,可是老夫人那里,兰姐儿你——”
“老夫人那里自有我去说,二伯母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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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将云国公府的一些事写完之后,狐狸就会切回女主写女主了,亲们别急哈
137 两种选择
福寿堂,云老夫人眯着双眼,倚靠着大躺椅上歇息,立在她身后一脸精明的胡嬷嬷轻柔地替她拿捏着肩膀,因为力道大小适中,被拿捏得很是舒适的云老夫人就不由得满意的颔首,摇晃着脑袋道,“桂英,这么多年了,你这双手是越来越巧了。”
胡嬷嬷双手不曾停顿,继续拿捏着一边笑道,“老夫人,老奴老了,比不得从前了。”
云老夫人却是摇头,刚想说什么,翠柳打起帘子匆忙迈了进来禀报,“老夫人,二夫人去了汀兰院,九小姐和二夫人一同去了水月轩。”
听得翠柳的禀报,云老夫人眸中精光一闪,她摆了摆手,胡嬷嬷便停了手,束手立在她身后,云老夫人身了起,行至窗前,因着屋中燃着香炉和碳火,所以窗纱是卷起的,细微的寒风吹得老夫人银白的发丝稍稍凌乱,胡嬷嬷忍不住劝道,“老夫人,窗前风重,仔细受了风寒。”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给云老夫人的第一感觉是清爽,在这燃了香火和碳火又封闭的房间呆得久了,突然这么一股子细微的寒气扑面而至,就像她整个混沌的大脑,突然有一只手拨开了重重迷雾,带来一线光亮的感觉,可当光亮过后,云老夫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当下便摇着头离开了窗前。
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就这点子寒气也受不住,哪像当年——
回想起当年,云老夫人有些显老的双眸就升了一丝锐气,果然是因为她老了,所以一个二个的都不肯老老实实分安份份的过活了,哼,岂不闻,姜还是老的辣吗!
“老夫人,可要奴婢去水月轩探听探听?”见老夫人久久不出声,翠柳忍不住请示。
老夫人轻轻摇头,“不用,你去外面守着。”
翠柳应声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回复一片寂静,就在胡嬷嬷以为老夫人已然寐着,拿起一条毛毡子准备为老夫人盖上之际,却听得老夫人悠悠地道,“桂英,你说当年之事,老二家的究竟知不知情?”
胡嬷嬷拿着毛毡子的手就是一窒,旋即若无其事的将毛毡子盖在老夫人身边,一边摇头道,“老夫人,当年的事那般机密,二夫人如何会知晓?你且只管放宽了心。”
云老夫人由着她将毛毡子盖过来,心中却是叹了口气,果然是老了,才会这般畏寒,早几年前,像这般天气,便是屋中不烧地龙,她也不惧,可今年,寒风一起,她这脑仁就嗖嗖地痛,便是地龙碳盆都燃上,也还是觉得冷。
“她若是不知情的,又岂会在这个节骨眼请兰姐儿过去?”老夫人闭着眼,汲取着毛毡子的暖意,却还是觉得有些冷,又道,“拿个暖手炉过来。”
胡嬷嬷忙手脚麻利的将边上放着的金珐琅九桃暖手炉放好碳火,尔后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了,这才将暖手炉塞进毛毡下云老夫人的手中,忙完了这一切才道,“老夫人,这府中,您向来最是疼爱九小姐,九小姐的话也向来管用,二夫人相请九小姐却是合情合理的。”
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云老夫人细细咀嚼了一会,便也不再多说,只心中那点子疑虑,却还是不曾打消。
“老夫人,九小姐来给您请安了。”约莫一支香的时辰,翠柳再次掀开帘子进来禀报。
原来还眯着眼在休息的云老夫人瞬间就睁开双眼,“快叫兰姐儿进来。”
云若兰迈着世家女惯有的优雅步履行了进来,端端正正给老夫人见完了礼,云老夫人便一手握住她小巧的手道,“你这丫头,祖母不是和你说过,这些晨昏定省的,都免了,你这丫头就是不听。”
云若兰乖巧地就着小杌子坐下,一脸孺慕地望着云老夫人道,“祖母,孙女今儿前来,却是有一事要和祖母商议。”
云老夫人双眸一闪,却是笑道,“你这丫头,有什么只管和祖母说。”
“祖母,刚刚二伯母去了汀兰院,说是七姐姐要见孙女一面,终究是姐妹一场,所以孙女便随二伯母去了水月轩见七姐姐,哪知——”她咬着唇,一脸想说不敢说的表情很是为难地看着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就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一脸慈爱地道,“祖母知道,你这丫头心地最是善良,不要顾忌什么,你七姐姐和你说了什么,你只管告诉祖母就是。”
得了云老夫人的宽抚,云若兰小脸上的为难就消退了些许,咬着唇道,“不瞒祖母,七姐姐她和孙女说,她知道那汤是——”她抬起眼略显畏缩地看了一眼云老夫人,蹙紧了眉头继续道,“七姐姐说,她知道那汤是祖母您命人熬的,她也知道那汤里有什么,但她不会喝,七姐姐让孙女转告祖母您,她和国师大人是合作关系,您确定一定要她喝下那碗汤吗?”
她又急又快的说完,许是因为牵扯到老夫人,所以紧张得两只手扭在一起很不自在的模样,云老夫人淡定地听完,尔后拍拍她的手,“兰姐儿,不用害怕,你七姐姐她,就说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云若兰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轻轻摇头,“祖母,七姐姐就说了这些。”
云老夫人点点头,冷哼一声道,“果然是翅膀硬了,竟是学会威胁起长辈了。”
让云老夫人气恼的并不是云若瑶拿这个来威胁她,气恼的是自个无法分辨出云若瑶所言的真假,因为无从分辨真假,所以她不得不受自个孙女的钳制。
这对强势了一辈子,掌控了一辈子生杀大权的云老夫人而言,无异于是往她脸上扇了囫囵一巴掌,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归不甘心,向来以大局为重的云老夫人,同时也很明白,即便她再不甘心,可如今的云国公府,也惹不起那个权倾朝野的长孙逊!
七丫头的话不管真假,她如今都只能当真信之。
原本以为手中的提线木偶,突然有了自主的意识并跳起来狠狠反击了她一巴掌,这种滋味,可并不好受,可再不好受,云老夫人也只能生生忍下,眸中精光一闪,云老夫人慈详地看着云若兰问,“兰姐儿,你七姐姐的话,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云若兰一怔,旋即回道,“祖母,孙女无从分辨七姐姐之言的真假,所以——”
“估有当你七姐姐说的是真话,你会怎样想?”云老夫人摆了摆手,又眸紧紧盯着她。
云若兰蹙眉,一脸忧思忡忡地迎上云老夫人锐利的双眸道,“祖母,若七姐姐所言是真,那这桩亲事,则必不能出什么变故。”
“哦,为什么?”云老夫人哦了一声后,又挑眉看向云若兰,看似漫不经心,而云若兰心中却是明白,老夫人心里,这是对她和柳氏起了疑心,她若不能打消老夫人心中的疑虑,只怕那碗汤,就轮不到七姐姐喝,而该由她和柳氏喝了!
想到这里,云若兰握着的手就是一紧,然而面上却是不曾有一丝的动容,继续道,“祖母您想,若七姐姐所言是真,七姐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以国师大人的性子,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能羞辱咱们云国公府的机会,所以,即便七姐姐真出了什么意外,对梁府而言,不外乎两种选择。”
这话,却是引起了云老夫人的兴趣,当下便略显盎然地问,“哪两种选择?”
“第一种选择,无非是梁六公子捧着七姐的牌位拜堂,如此一来,咱们国公府终归还是和皇商梁府成了姻亲。”云若兰润了润唇,眼角瞄到云老夫人略显沉重的面色,似在心中考量着,梁府六公子捧着云若瑶牌位拜堂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般。
她心中却是稍稍安定,只要能让老夫人相信就好,老夫人信了她所说的话,才不会怀疑柳氏以什么筹码来换取她替云若瑶来说好话。
“九小姐,国师大人即便再位高权重,又怎能逼人做出捧着牌位成亲这等逆天之事?”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胡嬷嬷,忍不住插嘴。
面对胡嬷嬷的质疑,云若兰却是轻轻摇头,“嬷嬷,咱们这位国师大人,这一年半以来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骇人听闻?您且仔细想想。”
胡嬷嬷一窒,脑子里回想了一圈,诚如九小姐所言,这一年多以来,国师大人所做的桩桩事情,没有哪一件不是骇人听闻的,她可从没见国师大人心慈手软过,更别说这么一桩逼人拿着牌位拜堂成亲的小事了!
被打断了的云老夫人也没有任何的不悦,只盯着云若兰继续问,“兰姐儿,那第二种选择是什么?”
“至于第二种选择,七姐姐不是咱们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没了七姐姐,还有孙女和十妹妹以及十一妹妹,只要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只要其中一个顶替七姐姐嫁进梁府,对咱们国公府都是一种侮辱,而要让咱们接替七姐姐的身份下嫁梁府,对国师大人而言,更非难事。”云若兰愁眉苦脸的看着老夫人。
而云老夫人则恍然而悟,就说九丫头为什么要帮七丫头求情,原来是关系到她自己的利益了!
若是死了一个七丫头,国师盛怒之下,命九丫头十丫头十一丫头其中的一个代替七丫头下嫁梁府,这种可能性的确有,十丫头已经订了亲,十一丫头还未及笄,唯有九丫头最合适不过了,也难怪九丫头会这般急着来她这里为七丫头求情!
这袭话成功消去云老夫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微微颔首道,“兰姐儿想的周全,若你七姐姐所言是真,以国师大人跋扈的性子,想必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的。”
“祖母,七姐姐的话真假难以判定,却是如何是好?”云若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云老夫人。
知道这个孙女担心她不改变主意,一意要一碗汤药送七丫头归西,而她就很有可能代替她七姐姐下嫁梁府,所以云老夫人便宽抚地拍拍她的手,“兰姐儿,你七姐姐的话不管真假,咱们如今估且也只能当真听之信之,你七姐姐已然这样了,祖母可不能再折一个孙女进去。”
这算是变相的同意不会一碗汤药夺云若瑶的命了,目的达到,云若兰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然而等云老夫人看过去时,却见这个孙女两眼皆是孺慕之情地看着她,“祖母,七姐姐和孙女,此生有幸才能生为您的孙女。”
被自个嫡孙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云老夫人焉有不喜的,当下便轻轻拍拍云若兰的后背道,“傻孩子,你是祖母的嫡孙女,祖母不疼你还能疼谁?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歇息,你七姐姐那边,你不用再管了。”
云若兰温顺地点头,起身福了礼后退出去。
她退出之后,云老夫人脸上的慈爱便收了起来,一想到那个往日里看起来懦弱胆小的七孙女,竟然也能抓住她的要害,用国师大人来威胁她这个当祖母的,云老夫人心底的火气就腾腾地往上冒。
这若传了出去,她这个云老夫人云国公府老封君的脸,还要不要的?
愈想愈气,云老夫人就不由得烦燥地将手中的暖手炉给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咣’的一声,听得声响,守在门口的翠桉和翠槐忙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瞧着地上摔扁了一角的暖手炉以及溅得一地都是的碳火,二人忙伏下身子细细收拾。
那边胡嬷嬷早就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您消消火。”
云老夫人接过茶盏,将茶盏中的温热一饮而尽之后,方才觉得胸间没那么气闷了。
瞧着地上已然收拾干净,胡嬷嬷使了个眼神,翠桉和翠槐二人便又蹑手蹑脚的退出去,胡嬷嬷变下身子,伸出双手为老夫人揉捏着太阳穴,一边劝道,“老夫人,七小姐纵然嫁入梁府,那也还是您的孙女,不也得听你的话吗?您要拿捏她,不相当于拿捏一只蚂蚁?您且容她蹦跶几天,等您气消了,再出手亦不迟。”
云老夫人听得双眼一亮,是啊,自己一时气急攻心,却是糊涂了,就算七丫头嫁进梁府又如何?自己是她的祖母,总归方便行事的!
可是开心了不过片刻功夫,老夫人的脸又沉了下来,摇着头道,“桂英,你不懂,即便往后能出手收拾七丫头,咱们国公府亦和梁府有了牵扯,这于名声上,多少有损。”
胡嬷嬷知道老夫人向来将国公府的名声看得最重,所以听得老夫人这般一说,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劝抚的词,想了半天才道,“老夫人,这事总归是会过去的,等过个几年,便会过去了的。”
这样空洞的安抚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对云老夫人而言,却也聊胜于无,也跟着点头附和,“罢了,也只能这样了。”
到底上了年纪,发作一番后,云老夫人就觉得整个身子疲乏得不行,眼皮也觉得沉重得很,便眯了眼休息,刚阖上眼,云老夫人便听到耳畔传来婴孩的哭声,她不由循着哭泣声望过去,却见一刚生的婴儿躺在一草丛里哇哇哭个不停,她原想不搭理的,可是又觉得那婴孩哭得甚是可怜,许是人老了,就有了善念,她不知不觉地走至婴孩身边,蹲下身子刚想将地上的婴儿抱起来,可一入手,却发现原本哇哇哭泣的婴儿不知去向,而她怀里抱着的,却是一条丑陋不堪张着獠牙血嘴的蟒蛇,而那蟒蛇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朝她吞下来!
“啊!”
云老夫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大叫出声。
“老夫人,您醒醒,您快醒醒。”
耳畔传来胡嬷嬷焦灼的声音,云老夫人睁开茫然的双眼,见她睁了眼,胡嬷嬷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老夫人汗湿了的额头,忙拿起汗巾替老夫人拭去冷汗,又给老夫人斟了杯热茶,老夫人啜了口热茶方才回了神,原来刚刚,她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可是那噩梦,也太吓人了些!
云老夫人拧着眉,将刚刚所做的噩梦一一呈述给胡嬷嬷听,完了道,“桂英,我总觉得,这梦一定是上天给我的预示,一定是上天想要提醒我什么。”
听完云老夫人的梦,胡嬷嬷也觉得瘆得慌,适才老夫人才刚闭上眼不过须臾,她就听见老夫人受惊大叫,这梦,也做得太快了些!
想了想,胡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这蟒蛇都是代表胎梦,七小姐她不是——会不会?”
她说得含含糊糊,云老夫人却是一个激凌,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七丫头早就失身给梁六,这如今肚子里头,谁知道是不是有了?
上天让她做这么一个梦,会不会就是在提醒着她七丫头肚子里头已经有了?
一想到梦中哇哇哭泣的婴儿变成一条张着獠牙要将她吞进肚腹的蟒蛇,云老夫人的眼眸就暗了暗,挥手召了胡嬷嬷过来,压低了声音开始吩咐。
138 陪房丫头
云若兰离开之后,柳氏和云若瑶便心惊胆战的等候着来自福寿堂的消息,这种自己母女二人的生死全掌控在云若兰和老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委实不太好受,可又别无它法。
亲人不似亲人,倒似那久居上位者掌控着天下生杀大权,这偌大的云国公府,就是一个缩小版本的弱肉强食的燕梁朝堂,云老夫人和云若兰站于那食物链的顶端,俯视着一如她母女二人这般的蝼蚁,何其悲凉,何其凉薄!
好在这种惶恐不安的煎熬并没有过得太久,福寿堂的翠柏一脸无波的唤走了平妈妈和王妈妈二人,临行前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柳氏,意味深重地道,“二夫人,老夫人让奴婢原话转告于您,亏得九小姐是个慈仁宽厚念着手足之情的,您要感激的是九小姐。”
这话自然是云老夫人命翠柏说的,否则她也不敢当着平妈妈和王妈妈两人的面这般说给柳氏听,可是柳氏却听得心惊胆战,她能在这杀机重重的国公府占得一席之地,稳当当生下一女二子,自也有她的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