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话音刚落,就见全公公带着一队内侍和宫女行了进来,季青城忙放下手中的弓箭,亲自迎了过去,“公公前来,本侯有失远迎。”
全公公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口,摆了摆手道,“侯爷不必多礼,咱家是奉皇命而来,还请侯爷去梳洗过后,再带府上家眷前来听旨。”
季青城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裳已被海冬青撕裂,他此时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衣冠不整,衣冠不整接听圣旨,可是会被扣上不尊皇上的,他忙点头,“公公请先去大厅小坐片刻,容本侯前去梳洗一番。”
说完他从袖中拿了一张银票塞进全公公手中,全公公不动声色的接过银票放进袖中后,转过头看着季望舒道,“季大小姐,您也请。”
季望舒自是知道这份圣旨写的是什么,笑着点头应下,冲天上盘旋飞舞的七七招了招手,七七就飞了下来停在她肩膀上,她这才提脚往大厅的方向行去。
看着这一幕,季青城气得直咬牙,当着全公公的面,却也不敢斥责,只挤着笑脸亲自送着全公公进了前院大厅后,又命李大管事去请府中家眷,然后才匆忙离开。
进了大厅坐下之后,全公公有些好奇地看着季望舒肩膀上的七七,回想到靖安侯胳膊上的伤口,全公公有些了然,指着七七问,“季大小姐,这个是您养的?”
季望舒轻轻摇头,“不瞒公公,这只神鹰,乃燕梁国师所送,国师说这乃燕梁神鸟,专司保护燕梁神女一职,所以便将此神鸟送于了小女。”
一听是燕梁国师所送,全公公心中愈发了然,想到皇上都要对燕梁国师以礼相待,故赞道,“好生威猛,不愧是神鸟。”
许是听懂了全公公的赞颂,七七高兴地拍了拍翅膀,嘴里发出温驯的‘咕咕’声,同时小脑袋瓜还很是得意的点了几下,似乎在附和全公公的赞颂。
七七通灵性的动作惹得全公公开怀大笑,指着七七道,“好聪明的神鸟,能得此神鸟护佑,季大小姐果然乃天命神女。”
“多谢公公。”季望舒含笑回他。
片刻过后,季青城和老夫人及府中家眷一同迈了进来,全公公便起了身,由怀中掏出明黄的圣旨展开,“靖安侯府听旨。”
满厅的人全跪了下来,就听全公公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季氏长女,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特封为长安郡主,钦此。”
念完全公公将明黄圣旨卷好,递向季望舒道,“长安郡主,嗑谢圣恩吧。”
季望舒接过圣旨,“长安嗑谢圣恩。”
季青城和老夫人互望一眼,亦跟着道,“微臣(臣妇)嗑谢圣恩。”
全公公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内侍将皇上的赏赐放下,尔后道,“这些是皇上赏赐给长安郡主的,季大人,长安郡主,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就此告辞。”
季望舒朝白芍望过去,白芍会意,拿出一锦囊塞进全公公手中,全公公捏了捏,知道里面放的是银票,遂满意的点头,带着一众宫女内侍离开。
季青城亲自相送,到了大门后,他压低了声音问,“敢问公公,这道旨意因何而起?”
虽心中有些明了皇上可能是因为嫡长女乃燕梁神女,所以才赐封为长安郡主,可他心里,又难免不抱着一丝期冀,或许是因为皇上觉得今日宫中,自家二女受了委屈,所以才赐封长女为郡主来弥补。
全公公笑咪咪地看着他,颇有深意地道,“侯爷,皇上对燕梁国师以礼相待,季大小姐乃燕梁神女,既是神女,自得赏封,侯爷有幸生有此女,可得好好珍惜。”
说完全公公便带着宫女内侍离开,季青城却是百味俱有的转身回大厅。
自家女儿被封郡主,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惜的是这女儿并不尊敬他这个当父亲的,而且以皇上对燕梁国师的看重,只怕这女儿的亲事,将来也由不得他这个当父亲的做主,所以他这心里头,委实也高兴不起来。
前院大厅里,老夫人心中因为季海棠的事而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消了。
之前担心棠丫头的事会让世人对季府指指点点,可如今府上有了一个皇上赐封为郡主的嫡长孙女,多少能让勋贵世家掂量一二,这样一来,棠丫头的事所造成的坏影响也能消除一二,所以这会子,老夫人心里头很是舒畅。
看着季望舒她慈爱地道,“舒丫头,你既然被封为郡主了,这往后一言一行,可更要谨慎小心,切莫失了体统,知道了吗?”
季望舒淡淡点头,“老夫人请放心,望舒会的。”
虽然她态度淡漠,老夫人却也不以为意,看着厅中众人道,“府中多了一位郡主,这是喜事,传下去,阖府上下,这月月银都翻两倍。”
二房的赵氏虽有些妒忌,可是又觉得反正季望舒不是叶氏生的,且和叶氏多有隔阂,如今季望舒被封了郡主,最不开心的,当属叶氏,叶氏不开心了,她就开心了,所以她便上前道,“幸得有舒丫头,不然咱们府上啊,这往后只怕出门都得避着人。”
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原本心里就不痛快的叶华梅愈发不痛快,冷冷地道,“二弟妹,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氏听了便哼了一声,还想含沙射影说上几句,就见老夫人沉了脸道,“都给我闭嘴,今儿这是喜事,谁再说那些不中听的,别怪老婆子我无情。”
老夫人生了怒,赵氏扁了扁嘴不再多说,叶华梅森凉地看了一眼季望舒,也垂了眸不语。
“都回去,青城,叶氏,你们来福安堂。”老夫人扫了一圈后吩咐。
众人依次退出大厅,老夫人转头吩咐,“紫娟,去叫棠丫头去福安堂。”
到了福安堂后,老夫人接过蓝嬷嬷递过来的热茶啜了一口,抬头看着季青城和叶氏道,“舒丫头既然被封为郡主了,这往后舒丫头那里的膳食,便按着郡主的规制来,咱们府上也不缺那点银子,没的让人笑话,知道了吗?”
季青城自是点头应下,叶华梅虽心有不甘,亦只能默然点头。
“还有棠丫头,虽说不用送去庵堂,可到底是失了名声,这往后,就让她好好呆在清音阁,不要再走动了,咱们府上虽不缺这点银子养着她,但也不能因为她而毁了清名。”老夫人沉吟一会,又道。
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要圈养季海棠。
叶华梅听了心中就是一痛,她的棠儿,这一生难不成就要被锁在清音阁?
“母亲,棠儿她还小,这几年妾身一定好好管教,可是等她及了笄,凭咱们家的权势,能不能替她寻门亲事,嫁远一点不就行了吗?”鼓起勇气,叶华梅哀求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没有马上回绝,只看着季青城道,“青城,你心里,怎么想?”
季青城略微迟疑了一下方道,“母亲,这事再过个几年也就淡了,到了那时,咱们再到远方寻门合适的亲事也不是不可以,这么一直养着,将来松儿柏儿总要娶妻的,到了那时,家中还——反倒不太好。”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老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这样吧,可有一点,这几年,就让棠丫头呆在清音阁好好修身养性。”
季青城和叶华梅齐齐点头,外面丫鬟的通报声传了进来,“老夫人,二小姐到了。”
老夫人看着季青城道,“青城,你且去忙你的吧。”
季青城知道内院的事老夫人不愿他插太多手,便起了身出去,在门口等着的季海棠看见他走出来,身子就不由一颤,垂了头低低地道,“孩儿见过父亲。”
她胆小害怕的模样让季青城稍稍皱眉,淡淡应了一声大步离开。
看着季青城远去的背影,季海棠用手拭去眼角的泪,转过身子,文杏打起帘子道,“二小姐请进。”
她木然地迈进去,在看到老夫人冷然的眼神后她心中就是一慌,跪倒在地痛哭失声,“祖母,您罚棠儿吧,都是棠儿的错,是棠儿给祖母丢脸了。”
看她失声痛哭,老夫人心里也有一丝难受,这些年来,她极为看重这个孙女,原也对她寄予厚望,可是这一切都毁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棠丫头,你先起来。”
季海棠顺从地起了身,却不敢坐下,也不敢看老夫人,只垂着头无声流泪。
身为勋贵世家的千金,她很清楚,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的下场会是什么,如今的她,只能赌老夫人心里对她还存有一分怜悯,至于什么祖孙之情,她可不敢夺奢望,当年老夫人能将没做什么错事的季望舒给送去庵堂一住六年,就已经说明在老夫人心里,家族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什么血脉亲情,那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棠丫头,今日宫中发生的事,虽非你的错,但到底事已发生,按族中规矩,原该将你送去庵堂渡此余生,可是你母亲她心疼你,祖母怜悯你母亲一片疼女之心,便应了下来,也不送你去庵堂了,从今往后,你就呆在清音阁好生修身养性,万不可辜负你母亲,知道了吗?”老夫人板着脸,肃穆地看着她。
季海棠拢在袖中的手稍稍一抖,又跪倒在地,“棠儿谢祖母。”
“好了,起来吧。”老夫人挥了挥手,转头看着叶华梅道,“都回去吧,往后好好照看棠丫头,我这里,棠丫头不用再来请安了。”
叶华梅点头,牵起季海棠的小手转身退了出去。
进了清音阁后,叶华梅挥退下人,愁肠百结地看着季海棠道,“棠儿,往后,你就好好呆在这清音阁,别惹事。”
季海棠看了一眼四周,木然苦笑,不无苦涩地道,“祖母让棠儿往后都不要给她请安,棠儿知道,在祖母心里,棠儿已是一颗废棋,没了利用的价值,娘也觉得棠儿是颗废棋了是不是?”
叶华梅心中一痛,又怒又怨地看着她道,“事已至此,你再埋怨又有什么用?你是娘亲生的女儿,娘岂会将你当成棋子!娘好不容易才说服老夫人,同意不把你送去庵堂,你若再惹事生非,惹恼了老夫人,老夫人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她提到老夫人,季海棠便回想起在福安堂时,老夫人看着她时的森冷眸光,还有老夫人那漠然绝决的话,她便不由簌簌发抖,拼命摇头道,“娘,我不要去庵堂,我不要去庵堂。”
见她如此害怕,叶华梅忙上前将她抱进怀中,轻轻安抚,“棠儿别怕,娘说了,老夫人不会把你送去庵堂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有了她的安抚,季海棠稍稍安定下来,埋在她怀里哭道,“娘,祖母她不要棠儿了,爹爹也不要棠儿了,棠儿只有娘亲您了,您不能也不要棠儿。”
听着女儿的哭诉,叶华梅心里更为酸楚,柔声安抚着,“棠儿别哭,你是娘的女儿,娘怎么可能不要你。”
“夫人,蓝嬷嬷来了。”柳叶打起帘子禀报。
叶华梅松开手,用丝帕拭去季海棠脸上的泪水,转头吩咐,“让嬷嬷进来。”
柳叶带着蓝嬷嬷迈了进来,叶华梅拧了眉问,“嬷嬷前来,可是有事?”
蓝嬷嬷看了看柳叶,叶华梅明白过来,挥手道,“柳叶,你先退出去。”
柳叶退开之后,蓝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为大姑娘检查身体。”
叶华梅凄苦地点头,忍着心中的耻辱压低了声音道,“有劳嬷嬷。”
蓝嬷嬷轻轻摇头,走向季海棠指着屏风后道,“二小姐,您请。”
季海棠身子一窒,一想到自己竟要被个奴才检查,屈辱的感觉浮上心头,她愤怒的摇头,“我不要,我没有受伤,娘,您让嬷嬷回去,我没受伤,我不要检查。”
蓝嬷嬷皱起眉,看着叶华梅道,“夫人,您还是劝劝二小姐,检查一下而已,总好过送去庵堂。”
老夫人可是吩咐得很清楚,不管二小姐愿不愿意,一定要检查清楚,若是二小姐不愿检查,那就绑了直接送去庵堂的。
一听送去庵堂,季海棠就闭了嘴,愤恨地看着蓝嬷嬷。
叶华梅心中亦是愤恨不已,可是一想到老夫人的手段,她便无奈地看着季海棠,柔声劝道,“棠儿,你别怕,让嬷嬷帮你检查一下,听娘的话。”
季海棠沉默地转身,木然地走到屏风后面,蓝嬷嬷也跟着走了过去,让她躺在塌上,服侍着她褪下外裙和中裤后,她便仔细地看着,而季海棠,则咬着牙泪流满面,直到蓝嬷嬷道,“二小姐,可以了。”
她才木然地起身,木然地穿上中裤和外裙,然后木然地伏在塌上失声痛哭。
“嬷嬷,怎样?”听着女儿的悲鸣,叶华梅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无奈,只能期冀地看着蓝嬷嬷。
蓝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尚算庆幸,二小姐清白还在。”
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没让破身,叶华梅总算有些安慰,虽然清名不在了,可是只要身子没让破,等将来在远方寻门亲事嫁过去,只要对方不知道京城的事,也就好办了。
“多谢嬷嬷。”提着的心放了些许,叶华梅道。
蓝嬷嬷摇头,“夫人,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
叶华梅点头,送走了蓝嬷嬷后,她便行至屏风后,柔声安抚,“棠儿,事已至此,你哭也没用,往后,你好好修养身体,不要去招惹老夫人就是。”
季海棠起了身,红着眼点头,叶华梅又安抚了几句后便起身道,“棠儿,娘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出了厢房后,她将清音阁一众下人叫到一起,沉声吩咐,“往后好好照顾二小姐,若二小姐有什么,唯你们是问。”
下人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忙点头应下,叶华梅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
由清音阁回归燕轩的路上经过行云阁时,叶华梅忍不住停了脚,愤恨地看着行云阁。
同去宫宴,她的女儿却平白受辱,毁了一生的清名,而季望舒却被皇上封为长安郡主,何其不公!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的女儿,为何被赏赐的却是季望舒这小蹄子?为什么不是蓉儿被封为郡主?
愤恨使得她不知不觉地走进行云阁,守门的婆子不敢阻拦,早就飞去禀报。
听完沉香的禀报,季望舒放下手中的书卷,淡然迎了出去,叶华梅看着脸色淡然的季望舒,想到自己那哭得断人心肠的女儿,拢在袖中的手不由紧紧握成拳头,狠狠盯着季望舒道,“舒丫头被封为郡主,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恭喜一声。”
她脸色委实有些狰狞,季望舒自也知道她这声恭喜言不由心,淡淡道,“多谢,夫人可还有事?”
她的淡然刺激得叶华梅心中愈发愤恨,淬满了恨意的双眸直直盯着季望舒,“舒丫头莫要开心得太早,想当年陆太傅府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可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满门抄斩,前车之鉴,舒丫头可要谨记于心才是。”
不过是个郡主之位罢了,当年陆太傅位极人臣,最后不也落了个满门抄斩,陆锦绣才色双绝,最后不也败于她手!
季望舒一个黄毛丫头,如今暂且让她得意几天,等到将来,她一定要将今日棠儿所受的屈辱,千百倍的还诸这个小蹄子!
“多谢夫人提醒,望舒亦同样好心提醒夫人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夫人可得早日做好准备。”面对叶华梅的故意挑畔,季望舒神然淡然地回道。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叶华梅的心莫名有些发虚,仔细瞅着季望舒,心中却在盘算着,当年的往事,难不成这小蹄子知道了不成?
不可能!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当年这小蹄子都还在襁褓里,怎么可能知道那些秘密!
陆氏身边的老人,早就死的死发卖的发卖,不可能会有人活着回到上京告诉这小蹄子!
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安抚着自己,勉强镇定的同时,又觉得这小蹄子的话不像是空穴来风,叶华梅便探究地打量着季望舒,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后,她昂然挺胸道,“舒丫头莫不真以为自个是什么巫神之女?真以为说这些装神弄鬼的话,便能吓到人了不成?”
她虚张声势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恐慌,季望舒淡淡一笑,反问道,“夫人是不信鬼神了?还是夫人以为,这些年夫人过得顺风顺水,所以便以为这世上并无冤鬼善神?”
叶华梅心中一紧,忽尔觉得有些寒气袭了过来,转念又想到多年前的往事,若真有鬼神,陆氏不早该从地府爬出来找她索命吗!
这般一想,她便又踏实了不少,抬头道,“菩萨自会保护良善之人,本夫人过得顺风顺水,那也是菩萨保佑。”
“哦,是吗?二妹妹之事,在夫人看来,也是菩萨保佑吗?”季望舒挑眉,唇畔有一缕似有若无的讥笑。
一听她提到棠儿,叶华梅脸上的得意瞬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沉,她恶狠狠瞪着季望舒,这小蹄子,她怎么敢!她怎么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看来不是了,那么夫人,望舒再好心提醒夫人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季望舒悠悠地,眸光深邃地迎上叶华梅宛如恶鬼般的双瞳,嗤笑一声后,将嘴附向叶华梅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以望舒看来,似乎,到了恶有恶报的时机了呢。”
那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可是在叶华梅听来,却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附在她的耳畔,低低的诉说着勾魂曲一般让她无比的害怕和畏惧!
她的脸,因为季望舒最后一句低低的轻喃声而吓得苍白,而季望舒深邃的双眸,在她看来就如同地府里的冥火一般,让她眼前呈现阴森地府的画面,似有牛头马面手中持着勾魂索,向她一步一步迈过来!
报应吗?
因为她做下的那些恶行,所以上天要报应到她的女儿身上了吗?
不会的,真要有什么报应,也应该是报应在她叶华梅身上,菩萨是不会惩罚无辜之人的!
她忽尔转身,不敢再看季望舒黝黑如地狱冥火的双瞳,转了身有如身后有恶鬼在追着她一般快速而逃。
看着她怆惶而去的身影,季望舒失声而笑。
居然,就这么几句,就将叶氏吓得落荒而逃,这般不惊吓的人,可真正无趣之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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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不用再吃喜酒了,有时间安心更文了,谢谢亲们
117 陆府后人
一连两道圣旨,一道是赐婚镇国公府嫡出姑娘王韵婷为太子妃,另一道是赐封靖安侯府嫡出长姑娘季望舒为长安郡主,前者早在上京勋贵世家的意料之中,所以赐婚圣旨一下,众人倒也没觉得奇怪,而后者,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同时,却又显得很是理所当然。
意外是因为,在陆太傅府被今上满门抄斩之后陆氏也撒手归西,靖安侯匆忙迎娶帝师叶府嫡女为续弦,陆氏所生的长女则被送去庵堂一住六年,谁都以为季府长女这一生,不过是在继母叶氏手中讨活,孰能料到剧情会这般反转,燕梁国师认定了季望舒乃巫神之女,以燕梁国为五国之首,而燕梁国师又权倾燕梁的地位,皇上为着两国和盟,赐封季望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镇国公府,一派喜气盎然,可是这一切落入王韵婷的眼里,却无端成了一种鲜明的讽刺。
垂着头,木然听着老国公的教导,脑子里却浮现着鼓面上舞姿奇异却又让人心生敬畏的少女,是那般的鲜活光亮,不像她,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婷儿,虽然皇上已经赐了婚,可离大婚还有五个月,这几个月你断不能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这门亲事来之不易,想必有很多人想要破坏这门亲事,反正离大婚还有五个月,这五个月,你就不要出去了,就在家里好好绣你的嫁裳,知道了吗?”老国公掳着胡须,细细叮嘱。
是让她闭门不出,圈在家里等着大婚那一天吗?
王韵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抬起头直直迎上老国公的双眼道,“祖父,韵婷当不当太子妃对您或者对整个王府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
老国公一愣,眯了眯眼,肃穆地看向王韵婷,这个孙女打小就聪明懂事,从不让长辈们操心,可是今天这话,委实不像是孙女素日里的行事所为,她——这是不乐意这桩亲事?
“婷丫头,你既然这般问了,想必心中也很清楚,这桩亲事,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荣辱,更是关系到整个镇国公府,还有你皇后姑妈以及你太子表哥,这些,难道还不重要吗?”老国公收了脸上的笑意,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坚定。
面对老国公肃穆的眼光,王韵婷只觉得心头的倦怠愈发的让她透不过气来,艰难的喘了一口大气,她又略带一丝期冀地看着老国公道,“祖父,韵婷即便不做太子妃,皇后依然是韵婷的姑妈,太子依然是韵婷的表哥,难道这样,还不足以保证咱们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吗?这些年姑妈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祖父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提到皇后,老国公老眼里并没有像她期冀的一样伤悲,反倒满满的皆是荣耀,这样的眼光让她的心一寸寸凉了下来,她果然还是奢望了!
“婷丫头,或许当初你姑妈是受了不少委屈不少苦,可是如今,她是咱们西楚最为尊贵的女人,就这一点,她所受的委屈所受的苦,亦是值得的,收起那些不应该有的心思,好好想想大婚之后,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今天这样的话,祖父不希望再听到,知道了吗?”看着王韵婷,老国公语重心长地劝导。
这个孙女,这么多年都是按着长辈们的心意行事,好不容易皇上也同意赐婚了,这孩子怎的反倒多了这些心思?
老国公心中暗暗猜测着,一个念头一闪即逝,老国公忍不住皱起了眉,不会是这丫头,对别的男人起了什么心思吧?
想到这里,老国公严厉的眸光就转身王韵婷身后的四婢,看来,得好好审问这几个奴婢才行!
没有忽视老国公眸光的王韵婷心中叹了口气,她清楚,此时她若不消除祖父心中的疑问,她身边这四婢就得被祖父责问。
“祖父不用担心,韵婷只是因为害怕大婚之后,不能像皇后姑妈一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才会这般莽撞,祖父的话韵婷会谨记在心。”将心中的委屈和不甘悉数压下,她双眸坦荡地迎上老国公审视的眸光。
老国公满意地点头,挥了挥手,“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是。”王韵婷恭声应下,转身带着四婢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之后,老国公转头盯着两个儿子道,“这门亲事一定得谨慎小心,切不能让人钻了什么空子,知道了吗?”
镇国公王兴广和二老爷王兴然忙不迭的点头,“父亲放心。”
“孙氏,婷丫头那边,你派一个细心的过去照看,若婷丫头那边有什么异常,你及时回报。”老国公看着大儿媳沉声吩咐。
镇国公夫人孙氏心中一惊,旋即明白,刚刚女儿的话,终是让老国公心里生了疑心,所以放心不下,虽然有些不相信女儿会有什么异样举动,她还是顺从的点头,“父亲放心,儿媳会安排好的。”
出了主院后,王韵婷并没急着回浣纱阁,径直去了听竹斋。
进了听竹斋后,悠悠的琴声传了出来,她脚步稍顿命四婢留在外面,尔后一人疾步行了进去,见她进来,王承恩抚着琴弦的手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她行至琴案边道,“哥哥,这琴,可否借我一用?”
王承恩轻轻点头,起了身让位给她。
她坐下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快速抚向琴弦,激昂的琴音瞬息响起,王承恩默默地坐在一边,随着琴音由激昂转为悲鸣,他浓郁的眉毛也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专心抚琴的王韵婷。
一曲毕,王韵婷松了手,默然不语。
“你后悔了?”王承恩淡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