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迎上王承恩淡然的双眸,涩然而笑,却不回他反问道,“哥哥,你告诉我,当年你连中三元,都道你前程似锦,可你却毅然放弃,是真的因为你无心朝政吗?”
她不信,她一直不信她才华横溢的哥哥,真的无心朝政只爱这山林游乐,若真没有一腔抱负,他又何必苦读诗书饱览全书!若没心系西楚民生,他又何必冒着危险去周游历览!
“在你看来,我是为何而放弃这锦绣前程?”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妹妹,才是整个镇国公府最了解他的人!
没有错过他眼中的赞赏,王韵婷沉吟片刻方道,“哥哥既然问了,那韵婷就斗胆直言,在韵婷看来,哥哥可是担心咱们镇国公府看似鲜花着锦,实着烈火烹油,所以才激流勇退?以消今上之疑?”
皇后出自镇国公府,太子又是皇后所出,哥哥连中三元在外人看来是无比的风光,可是她却深知,外戚太强,必不容于皇室,更何况,在她看来,当今皇上也并不是一个胸襟宽广的明君!
她这番直言,对于女子来说不可谓不大胆,王承恩赏许的点头,缓缓道,“你说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是为什么?”王韵婷忍不住问。
王承恩凝眸看着她,眼中却有三分的迟疑,该不该告诉她呢?
看出他眼中的迟疑和矛盾,王韵婷道,“哥哥,你我兄妹之间,有何不可言?以我如今的身份,哥哥若还不肯将实情告之,可是能狠心看着妹妹沦入万丈深渊?”
她说的绝然,王承恩叹了口气,缓缓道,“当年先帝意属的并不是今上,而是十一皇子晋忠王,陆太傅之所以被今上以叛国罪名夷了三族,便是因为陆太傅是十一皇子之师,陆太傅的叛国罪证,实为人所构陷而成。”
这惊天的秘密宛如睛天霹雳一般,王韵婷忍不住瞠目,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承恩。
陆太傅是被人构陷的,是谁?
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却是不敢相信,半晌才无比艰难地呐呐地道,“哥哥,你是说,祖父他也参与了此事?”
王承恩涩然点头,看着哥哥点头,王韵婷只觉得眼前发黑,一直以来的信仰轰然倒塌。
不可能,怎么可能!
在她心中,祖父虽然看重权势,可那也是为了保住镇国公府为了王家所有的子孙后代,她的祖父,一直风光霁月为世人称颂,可如今,她的亲哥哥,却告诉她,镇国公府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因为构陷了名满天下的陆太傅!
镇国公府的锦绣前程,是建立在陆氏家族几百条人命之上的!
一想到陆氏三族枉死的人,她忍不住心中发寒。
看着她频临崩溃的表情,王承恩悠悠叹气,此时的他,也不知道,将这些真相告知于她,到底是好还是坏!
“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哥哥又怎么能确定此事是真?”好半晌,王韵婷才勉强冷静下来,却还是带着一丝不甘地问。
王承恩沉重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心中一凛,忽尔便想到,哥哥连中三元却不肯入仕,祖父大怒,而哥哥则单独和祖父谈了很久,出来之后,祖父便放任哥哥不管,成不成——哥哥那次便是亲自向祖父求证了此事的真伪?而祖父也承认了,所以才会放任哥哥不管?
愈想愈是发寒,无边的森寒让她整个身子都颤抖着,她不敢相信,她敬重的祖父,会做下那样的事情,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也容不得她逃避!
“姑妈她,也是因为这样才成为皇后?太子表哥,也是因为这样才成为太子?”她的声音似划开了空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尖锐。
王承恩默然,只是那样深深看着她,而眸中,却有着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她其实也知道,她问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答案。
一片沉寂过后,她突兀地起身,竟是不道别就这么怆惶逃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四婢,见她脸色苍白的奔了出来,忙迎了过去,而她却只管埋着头往前走,行了几大步后她又猛然折转身子,再次冲进听竹斋,直直地问,“父亲他知不知道?”
王承恩叹了口气,“父亲知道。”
再一次得到答案的王韵婷,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折转了身子向外走过去。
即便得到答案又能怎样呢?
她能埋怨祖父吗?她能质问祖父为什么这么做吗?
荣华富贵,谁不想要?
祖父也不过是为了整个王家,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她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和质问祖父?
“陆太傅的夫人,是祖父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在她即将迈出听竹斋时,王承恩淡淡地道。
她身子一顿,却没有回首,就那样站在那里,半晌,她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你不应该告诉她的。”淡淡的声音响起,身着墨绿直裰的中年男子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王承恩摇头,“她终究是我嫡亲的妹妹,你既然将当年的真相告之于我,她亦应该知道。”
中年男子哑然,半晌才道,“长孙逊此人,你如何看?”
王承恩皱眉回想宫中发生的事,尔后道,“深不可测,普天之下,能打过他的只怕没几人,他此行前来,似乎是特地为季姑娘而来,所行之事,也皆是为了保护她,他和陆太傅府,难不成有什么交情不成?”
听了他的话,中年男子不由得也皱眉沉思,半晌方摇头道,“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长孙逊已启程回燕梁,燕梁那边传来的消息,燕梁太后和皇上,似乎乘着长孙逊不在,做了很多事情,短时间里,长孙逊应该不至于挥兵伐西楚。”王承恩顿了一顿又道,“虽说短时间里他不会兴兵伐战,可是咱们西楚帝王一味只顾着夺回战北王和平南王手中的兵权,内乱不休,外敌又虎视眈眈,这天下,眼看即将大乱了,先生难道不急?”
中年男子挑眉,漠然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需急之?这西楚的江山握在贺兰宇这鼠目寸光之人的手中,享福的亦不过是他贺兰宇一人罢了,这西楚的子民却是苦不堪言,天下大乱,对西楚子民来说未必不是一桩好事,你不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容我住在这里不是吗?”
王承恩默然不语,将来之事,谁能说清呢?
他自是有那胸怀天下的抱负,只是如今的君王实在不足以让他臣服并为之效命,只顾着皇室尊荣的君王,即便他肝脑涂地的效命,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不说,反倒会搭上他这条小命!
“先生的身份,还是不肯如实相禀吗?”撇开心中的思绪,王承恩问道。
中年男子淡然浅笑,“你我相识多年,我又告知你这么多往事,我是何身份,你难道还猜测不出?”
王承恩皱眉,试探地道,“不瞒先生,对先生的身份,我的确有一揣测,敢问先生,可是陆太傅的亲人?”
能对陆太傅的事知之甚详,且对陆府发生的事了若指掌,他只能认定眼前的男子,定和陆府有着关联,虽说陆府被夷了三族,可是陆太傅名满天下,或许有人暗中救了陆太傅其中一个亲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中年男子点头,“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陆太傅的亲人,王宏明能有你这样一个孙子,倒也是无憾了。”
听他直呼祖父的大名,王承恩心中就是一跳,既是陆太傅的亲人,观他的年龄,怎么都不可能和祖父同辈,怎么会这般直呼祖父的大名?
不过旋即,他又想到毕竟是祖父和别人一同构陷了陆府,这人既是陆府的人,因为愤恨,所以直呼祖父大名倒也说的过去。
“祖父对陆府犯下那样的罪行,先生一定有想过报仇血恨吧?”王承恩问出自打他遇上这中年人,听他说了当年两府之事后,便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中年男子坦然点头,“是有想过,可是你也应当知道,当年陆府之事,罪魁祸首其实是贺兰宇和李太后二人,至于你们镇国公府还有安国公府,说到底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各为其主听主行事罢了,所以我想要手刃的敌人,唯有贺兰宇母子二人及靖安侯季青城。”
他说的直白,王承恩自无怀疑,想了想又道,“先生此次,又能住多久?”
眼前这个陆府之人,几年来在他这里来无影去无踪,最长也不过在他这住了三天而已,而他每来一次,他便受益匪浅,所谓的秉烛夜谈,都嫌时间过得太快!
知道他想法的中年男子由怀中掏出一本书递过去,“这是当年太傅亲自撰写的,你留着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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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保证能有二更,但狐狸会尽量,十点以前若是还没二晚,大家就别等了
118 拎下马车
寒风伴着大雪呼啸了一晚,至清晨才消停,整个靖安侯府,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显得极为宁静。
甘草带着英嬷嬷迈了进来,季望舒放下手中的匣子,吩咐道,“给嬷嬷看座。”
陆妈妈搬了小杌子过去,英嬷嬷只坐了一半,整个身子挺得笔直,颇显拘谨地垂首不语,心中却在猜测着大小姐唤她过来,所为何事。
“嬷嬷对贤贵妃,了解多少?”季望舒看了一眼被她扔在妆台上的匣子一眼,尔后转头看着一脸拘谨的英嬷嬷问。
英嬷嬷慢慢抬起头,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小姐,为何会问起贤贵妃娘娘?”
季望舒道,“当日宫中,偶有机原得见贤贵妃,见了之后有些好奇,似乎贤贵妃在宫中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英嬷嬷偏着头想了一会才道,“不瞒大小姐,老奴对贤贵妃娘娘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皇上对贤贵妃甚是宠爱,太后娘娘却甚是厌恶贤贵妃娘娘,曾经有一次,皇上歇在贤贵妃的宫殿里,可不知怎的伤了脖子,太后娘娘知道以后大怒,本要赐死贤贵妃娘娘,可皇上却一意坚持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不肯下旨赐罪贤贵妃娘娘,也就从那一次以后,太后娘娘便将贤贵妃给圈在了临华宫,但在皇上的坚持之下,临华宫一应用度,还是依着贵妃的制度。”
虽不过寥寥几句,却道出了那幕后的血雨腥风,身为一国君王,无原无故岂能伤到脖颈,要知道,脖颈这个位置,却是最易夺人性命的部位,贤贵妃能伤了建元帝的脖颈,想必是想了杀心,而建元帝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不惜保护贤贵妃,可见在建元帝的心中,贤贵妃的份量有多重。
一个对自己儿子动了杀心的女人,太后娘娘自是厌憎万分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奈何建元帝喜欢,太后虽贵为太后,可到底皇上才是一国之主,她无奈之下,只得退让一步,将贤贵妃给圈养在临华宫。
难怪那临华宫,虽然是只在皇后娘娘之下的贵妃的宫殿,却那般的清冷!
季望舒在心中暗暗思忖,继而又道,“嬷嬷,贤贵妃出自哪府?”
英嬷嬷道,“贤贵妃娘娘姓徐,乃已经致仕的翰林大学士徐大人的嫡女。”
已经致仕的徐大人?
季望舒于脑海搜了一圈,没有印象,便又问道,“嬷嬷,这位徐大人,因何致仕?”
她一问,英嬷嬷就一脸迟疑地望着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徐大人致仕的真情,见她一脸矛盾挣扎的表情,季望舒又道,“嬷嬷这般迟疑不决,可是因为徐大人致仕的原因和陆府有关?”
英嬷嬷心中一松,她都还没说,大小姐就根据她的反应推断出正确的答案,这样聪明的姑娘,可以遇见她将来的锦绣前程!
“大小姐猜的很对,当年徐大人和陆太傅二人关系甚笃,在皇上判定陆太傅叛国罪名之后,徐大人力排众议要求重审,皇上当庭驳回,徐大人心灰意冷之下辞官而去,皇上原本不准,贤贵妃为父求情,皇上这才恩准徐大人辞官归故。”没了顾忌,英嬷嬷说得很是流畅。
虽是文人,却甚有骨风!
季望舒心中赞了一声,想到那个被圈在临华宫的美丽优雅的女子,不由得叹息一声。
贤贵妃既然敢伤建元帝,想必是因为什么事让她愤怒到不惜舍命,会是什么事呢?
不过连英嬷嬷都不知道,想必当日临华宫的宫女内侍们,都被皇上给杀了,所以当日事情的真相,估计就只有皇上和贤贵妃二人心中清楚。
“小姐,镇国公府的王小姐递了贴子邀请您前往镇国公府。”茯苓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由袖中掏出一张贴子递过来。
季望舒接过贴子,贴子很是精致,淡蓝色上压着细细的花纹,周边镶了金粉,中间用梅花小篆的字体成了一个王字,显然而见,这贴子是王韵婷亲手所绘。
将手中的贴子细细看了一遍,季望舒委实想不出王韵婷为何要邀请她过府一聚的理由。
当日在点妆阁偶遇王韵婷,却也说不上有什么恩怨,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以王韵婷的身份,犯不着和她计较什么,这张请贴,委实让人猜不出是何用意!
“小姐,这贴子可真好看。”被赐名为银翘的环儿拎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两眼灼灼生光地盯着贴子周边镶着的金粉。
瞧着这丫头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金粉,只差没冒出那能值多少银子的神情,季望舒忍不住愉悦一笑,“镇国公府王三姑娘的贴子,能不好看吗?”
镇国公府的王三姑娘?
银翘放下手中的茶壶,想了想,恍然道,“小姐说的可是被皇上赐婚为太子妃的王三姑娘?”
季望舒轻轻点头,银翘忙道,“小姐,这贴子您可得好好收着,将来指不定还能卖一笔不小的银子。”
卖银子?用这贴子?
季望舒颇有些无语地的看了看手中的贴子,尔后无语地看着眼前两眼直冒金少紧紧盯着她手中贴子的小丫头,有些郁郁地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苛待这丫头了?竟让她有了拿贴子卖银子的想法?
站在她身后的白薇忍着笑问,“银翘,不过一张贴子罢了,能值几个银子?小姐她可不差这点银子。”
银翘不以为意地摇头,很是理直气壮地道,“白薇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王三姑娘如今可是太子妃,可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贴子,怎么着也得值个上百两银子。”
她一边说一边双眼还紧紧盯着季望舒手中的贴子,一脸唯恐自家小姐会把贴子扔掉的小心冀冀之情,季望舒却是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这个小丫头,这小丫头,居然能想这么远!
未来的皇后娘娘,亏这小丫头居然还有这般高瞻远瞩的目光,自己从前竟是没发现!
白薇和白芍二人听了忍不住相视一笑。
不过是个王三姑娘手绘的贴子罢了,若让银翘这小丫头知道,自家姑娘不但可以拿到伽蓝寺主持星云大师的墨宝,更能让星云主持对自家姑娘唯命是从后,这小丫头指不定就会让身为七星阁阁主的星云主持签份卖身契给自家姑娘!
“这贴子,等回头由镇国公府回来,就交给银翘好好保管。”看着银翘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贴子,季望舒嘴角一抽,转头吩咐。
白薇忍着笑点头,“是,小姐是即刻启程去镇国公府吗?”
季望舒点头,白芍忙道,“奴婢这就去备车。”
茯苓则仔细看了看后道,“小姐可要换套头面?这样会不会太过简单了些?”
小姐头上只插了根羊脂玉的簪子,镇国公府那样的府邸,小姐这般简陋装扮而去,谁知道王府的姑娘们会不会暗中嗤笑自家姑娘。
季望舒却淡淡摇头,前生她就不喜在头上插一大堆贵重头饰,虽能让别人赏收悦目,可受累的是自个的脖颈,前生她是连皇冠都恨不能不戴,今生,她可不想自己还受那些世俗礼教所限。
见她摇头,茯苓也深知自家姑娘说一不二的性子,便不再相劝,转了身从箱笼里挑出一件织锦镶狐狸毛的大氅道,“小姐,外面风大,您系上这个。”
这一次季望舒没摇头,由着茯苓给她系上大氅,那边甘草也将暖手炉准备好了递给她,她接过手炉捧在手心,吩咐道,“陆妈妈,甘草茯苓,你们三人好好守着行云阁,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沉香和紫苏二人去做。”
陆妈妈和甘草以及茯苓点头应下,“小姐放心。”
季望舒转头看向英嬷嬷道,“嬷嬷可愿随我前往镇国公府?”
英嬷嬷虽不是靖安侯府下人,但早就有心追随靖安侯府这位大小姐,当下焉有不答应的,含笑点头,“能蒙大小姐厚爱,老奴荣幸之至。”
一行人出了行云阁到了前院大厅,不过坐了片刻功夫,得到消息的李大管事便亲自过来,揖礼道,“郡主可是要出府前往镇国公府?”
季望舒点头,李大管事又道,“马车已经备好,郡主请。”
季望舒起了身,带着白薇和英嬷嬷到了门口,原本紧闭的院门已然敞开,她提起裙裾正想迈出去,却听得后面传来声音,“大小姐请等等。”
她转过身子望过去,却见老夫人身边的蓝嬷嬷气喘嘘嘘地走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季芙蓉和服侍的妈妈和贴身丫鬟。
“大小姐,老夫人知道您要去镇国公府,便命老奴带着五小姐过来,老夫人说了,让五小姐随您一起去镇国公府,姐妹二人也好有个伴。”蓝嬷嬷喘了一大口粗气后才禀明原因。
季望舒淡然点头,转头吩咐李大管事,“既然五妹妹也要去,还劳烦李管事再备一辆马车。”
李大管事自是点头应下,匆忙离开,片刻之后,便又有一辆马车由后巷驶了过来,季望舒提着裙裾走向前面的马车,季芙蓉却伸手一指道,“我要坐这辆?”
季望舒停了脚,似笑非笑地看着蓝嬷嬷,蓝嬷嬷被她的目光看得头皮有些发麻,忙扯了扯季芙蓉的袖子,低声劝道,“五小姐,那是郡主的马车,您还是坐后面那辆。”
“不,我就要坐这辆。”季芙蓉跺了跺脚,小脸上满是不肯她坐这辆马车她就不去的表情。
季望舒莞尔一笑,蓝嬷嬷却觉得大小姐不笑还好,这笑起来,更让人心惊胆战,忙又低声劝道,“五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别闹了,再闹下去,可就误了时辰了,您还是赶快上马车吧。”
季芙蓉哼了一声,却不回她,挺着腰杆昂着小脑袋径直行到第一辆马车边,娇声呵斥守在马车边的小厮,“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蹲下来服侍本小姐上马车。”
小厮不敢说话,忙弯着腰跪在地上,季芙蓉就踩着小厮的背上了马车,尔后回头冲着季望舒得意晒笑,一脸我就要坐这辆马车,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蓝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五小姐,也当真是个不消停的主,今日王三姑娘邀请的可只是大小姐,这还是老夫人为着五小姐好,才命她来传话,可这五小姐却不识趣到要鸠占鹊巢,大小姐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这么折腾下去,今儿说不定就去不了镇国公府了!
正担忧着,就听季望舒淡声道,“白芍,动手。”
然后就见站在马车边的丫头足尖一点跃上了马车,尔后就见这丫头拎着五小姐的衣领,将五小姐拎下了马车。
再然后,季望舒就带着英嬷嬷白薇上了马车坐好,白芍这才松开拎着季芙蓉的手,一跃也上了马车,白芍进了马车之后,季望舒淡声道,“去镇国公府。”
车夫不敢迟疑,手中僵线一挥,马车驶动起来,蓝嬷嬷这才回过神,赶紧地上前道,“五小姐,您还是快点上车吧,回头让老夫人知道,又得生气。”
季芙蓉如梦初醒,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转了身子蹭蹭地走向马车,身后跟着的妈妈和丫鬟也才如释重负的跟着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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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卡文卡得厉害,写了删,删了再写,总是不满意,对不起各位亲了
119 蕉园诗社
听着簇拥在身边的各府小姐们的恭喜,端着一张永远端庄贤雅仪容的王韵婷好不容易一一打完招呼,寻了个理由撇开众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歇息,然而她才刚坐下,绿意就匆忙寻了过来,“小姐,靖安侯府的季大小姐和季五小姐来了。”
她唰一下起了身,身上原本的倦怠瞬息消失殆尽,再没有一丝疲惫不堪,从前她虽也觉得这样的宴会太过无聊,却从没像今天这般感觉疲于应付,也从没有像今日一般,对这样的宴会厌倦到了极致,她只是抱着一丝期冀给季望舒送了请贴,却没指望季望舒会应邀而来,当听到季望舒应邀而至之后,她方才觉得今日这一场宴会总算不那么乏善可陈了!
因为季望舒的到来,后院专用来宴客的大厅顿时静了下来,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大厅门口的方向,门口,季望舒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履,缓缓行进大厅,她的举止是那样的优雅,让诸位小姐们有一种世家女就应该像她这般如此的想法,至于季望舒身侧的季芙蓉,则被诸位小姐们给无视了。
“长安郡主,这边请。”王韵婷亲自迎了过来,这让厅中诸女们看着季望舒的眼神愈发的灼热。
能让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王韵婷亲自相迎,季望舒当属第一人!
王韵婷以礼相待,季望舒回以浅浅一笑,“能得王三小姐相邀,长安亦不胜荣幸。”
王韵婷淡然浅笑,这样的话,如果是这厅中别的女子说出来,她不会质疑真假也不会有所波动,可是由季望舒嘴里说出来,虽然明知不过是出于礼节而回,可她心里,却依然有着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衍生出来的喜跃。
就像——得到一个优秀之人肯定的喜跃。
两女相视浅笑,由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默契,王韵婷上前,在诸女们讶然的眼光中,很是熟络的伸出手,挽住季望舒的手,就如同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一般走向厅正中摆放着的紫檀书案。
王韵婷虽长季望舒几岁,可是季望舒的个子显然高于同龄人,即便和王韵婷走在一起,倒也就矮了王韵婷小半个头,二人的步履同样的优雅从容,行走间裙裾纹风不动,端的是羡煞一众女子。
“今日请诸位姐妹们过来,实则有一事要和姐妹们商议。”行至书案边,王韵婷这才松开挽着季望舒的手,眸光淡然地望着围在书案边的诸女。
“韵婷,你可是因为无暇兼顾蕉园诗社,所以才请了大家一同过来商议?”右相府的嫡长女李晓洁坦言直问。
季望舒抬眼看了过去,见这姑娘着了一身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下着水红撒花百褶裙,同色束腰将其腰肢勾勒得盈盈不堪一握,因为衣着鲜亮,愈发衬得她的肌肤欺霜赛雪,柳眉若漆,杏眼灵动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既显得娇艳妩媚,却又有着世家女的清贵高雅,在场诸女,除去王韵婷可以与之一较高低,再无旁人能与之争辉。
诸女们虽觉李晓洁过于坦直,却也心短肚明她所言不差,圣旨已下,王韵婷即将入主东宫为太子妃,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这五个月,王韵婷想必要安心绣嫁裳,焉还有心力兼顾蕉园诗社。
王韵婷坦然点头,“李妹妹所言极是,我的确是因为无暇兼顾诗社,才请大家一同商议,可巧今日诗社的人除去叶妹妹都在此,就请大家推选一位新的园主来接任蕉园诗社。”
虽答案早在诸女们的预料之中,可真让诸女们推选一位新的园主,诸女们却又都有些茫然,蕉园诗社本就是同王韵婷一手组建,琴棋诗画无一不精方有资格进这诗社,从起社至今,进了蕉园诗社的亦不过八人而已,她们八人都有才女之名,这园长一职,在她们看来,唯有王韵婷才能胜任,换另一个人,必会有人不服,所以如今这新园长的人选,她们却是从没想过的。
“王姐姐,我等都不曾设想过这个问题,不如由王姐姐推荐一位?”翰林院戚学士府的嫡女戚沅朗然开声。
她性子通透过人,早在王韵婷说出今日宴请大家的用意,又联想到王韵婷将一个不是蕉园诗社的季大小姐邀请过来,她心便隐约有个猜测,王韵婷怕是想将这蕉园诗社交付于季望舒,所以才会将季望舒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