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和父亲知道了吗?”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王韵婷忍不住心里的担忧,双眸紧紧盯着红袖问。
红袖点头,“国公已经知道了,不过国公并没有说什么,至于世子爷那边,只命人好生安葬丽姨娘,别的,倒也没说什么,奴婢回来时,听说李伢婆已经上了门,珠儿一家,怕是已经跟着李伢婆走了。”
祖父和父亲,竟是默许了哥哥的行为?
王韵婷松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惊疑不定,父亲倒也罢了,从来就是个眠花问柳不问世事的性子,可是祖父,他为什么会对哥哥这样的行为不予斥责不说,还由着哥哥发卖珠儿一家人?
她一直以为,在哥哥不肯入朝为官,祖父相劝无果放任哥哥寄情于山水,是因为祖父放弃了哥哥,可是如今,今由此事,她才明白过来,祖父既然这般纵容着哥哥,就代表他压根从不曾放弃过哥哥,可是,一个无心入仕之人,祖父为什么要这么看重不肯放弃呢?
虽说哥哥的确优秀,可是偌大的王府,除了哥哥,不凡优秀之辈,哥哥无心入仕,祖父大可以栽培别的子弟,虽不及哥哥,但若是入仕必定不差,可是这些年以来,祖父却不曾栽培过任何一个晚辈,为什么呢?
几个堂兄弟,似乎远没废到不值得祖父栽培的地步,祖父他,为什么不去栽培他们呢?
“姑娘,不好了。”绿意提着裙摆匆忙进来。
王韵婷柳眉一拧,“什么事?”
绿意和红袖皆是她的贴身丫鬟,行事向来沉稳老练,能让她这般惊惶,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姑娘,大少爷他命人去了漱玉轩,将柳姨娘及其身边的奴婢全绑了,直接命人送去了世子爷那边。”绿意喘了一口粗气,才将她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先是处置了丽姨娘,转头又绑了漱玉轩的柳姨娘,王韵婷细细思索之后,心中便有了猜想,丽姨娘是父亲才刚抬进府的姨娘,因为年轻貌美甚是得宠,想必让父亲那一众妾室们看得眼红,柳姨娘只怕就是其中一个,说不定就是她撺掇着丽姨娘去梅园的,丽姨娘是新进府的,不知道梅园是哥哥的禁地,柳姨娘却是知道的,明知道还撺掇着丽姨娘去,可不就是借刀杀人!
哥哥向来心细如丝,在处置丽姨娘之后想必亦是猜到有人要借他杀人,是故这才命人彻查,这一彻查,想必就查到了柳姨娘身上,以哥哥的性子,岂会容忍父亲的这些妾室借他的手去杀人,定是要拿了这柳姨娘杀一儆百,让这阖府上下知道,想要借他的梅园禁地借刀杀人,就得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丽姨娘新进府没有子嗣傍身,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柳姨娘不同,柳姨娘在府上已经十来年了,膝下有一子一女,哥哥若是逼着父亲处置柳姨娘,却是不妥的!
可是这满府里头,能劝得住哥哥行事的人,也只得那一个了!
“走,去小佛堂。”她匆忙向房门口的方向行去。
绿意忙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取出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大氅,匆忙道,“姑娘,外面风大,您穿上这大氅省得受了风寒。”
王韵婷止了脚,由着绿意给她系上大氅,那边红袖也将暖炉备好了,拎着暖手炉子走过来塞进她手中,“姑娘拿上这个,仔细风大。”
王韵婷捧着手炉,匆忙出了浣沙阁,往小佛堂的方向行去。
小佛堂在主院的西边角落里,因着住在里面的人不喜打扰,所以这一路上甚是安静,除去鸟虫鸣叫声再无别的。
“嬷嬷,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母亲。”进了小佛堂手,王韵婷看着守在门口的周嬷嬷道。
周嬷嬷没有多问,只掀了帘子进去,不过片刻就走了出来,“姑娘,夫人说她不见。”
不见?
王韵婷柳眉紧锁,想到这些年来,不管自己怎么哀求,母亲她就是不肯见她,她真是不知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自己和哥哥,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
“母亲,哥哥他出事了,求母亲去拦着哥哥,不让哥哥铸下大错。”她刻意将声音放大,就只隔了这么一道棉帘,她不信里面的人会听不到!
一片寂静,只听得敲打木鱼的声音。
等了半天还是只听得木鱼声的王韵婷,一颗心就这么一寸寸凉了下来,她木然地转过身子,向外行去,一步一步,不曾回过头。
她走之后,小佛堂里的木鱼声停了下来,静默片刻过后,小佛堂里,传出女子压抑的哽噎声,很久很久,都不曾停!
*
归燕轩里,叶华梅细细看着针线房送过来的衣服,细密的针脚,精致的刺绣镶接得很好,单从外观上看,这件衣裳的确做得极为出色,挑不出半点毛病。
“娘,这件衣好美,是我的吗?”季海棠和季芙蓉相携而进,季芙蓉一眼看到叶华梅手中的衣裳后,双眼陡然一亮,走上前问。
叶华梅将衣裳收好,一边摇头,“这件不是,这是老夫人命做给你们大姐的。”
季芙蓉一听就拧起了眉头,“娘,我就要这件,你把我的那件给她。”
“胡闹,这件是按着你们大姐的尺寸做的,你大姐比你高又比你瘦,如何能穿得上你的那件?”叶华梅一边说一边吩咐林妈妈,“把这件衣裳送去行云阁。”
林妈妈应了声,便端起放置衣裳的托盘走了出去。
季芙蓉扁了扁嘴,她虽是喜欢那件衣裳,可是不合她的尺寸,再美她也穿不了。
季海棠则略带一丝遗憾的看着林妈妈远去的背影,那件衣裳她也很喜欢,她和季望舒身形相差无几,若是给她一定合身,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娘亲就这么的匆忙的让林妈妈把衣裳送去行云阁,她便只得按下这心思。
“棠儿,蓉儿,你们的衣裳也做好了,先试试合不合身。”叶华梅挥了挥手,宝珠和珍珠端着托盘上前。
季海棠和季芙蓉拿起各自的衣裳,由着宝珠和珍珠服侍着穿上后,叶华梅细细看着,确定没有疏漏之后方笑着点头,二人的衣棠较之刚刚那件倒也不差,穿在二人身上,一个淡雅如空谷幽兰,一个娇艳如二月桃花般。
试过之后,二人觉得合身便换了下来,叶华梅看着两个女儿细细地问,“棠儿蓉儿,可有将宫里的规矩记熟了?还有宫里头的礼仪,可都会了?”
“娘,您放心,我和妹妹这几天都有专心跟着嬷嬷学。”季海棠道。
大女儿向来稳重,叶华梅稍稍安心,又拉着两个女儿的手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挥手让二人回去。
姐妹二人出了归燕轩,先送季芙蓉回了院子之后,季海棠带着丫鬟直奔行云阁。
行云阁里,季望舒正细细观觉着一套羊脂玉打造的头面。
今早她醒来一睁开眼,就见枕畔放着一个精致华美的妆匣,打开一看,却是一套头面,想起长孙逊曾经说过的话,她便也明白,这套头面定是长孙逊乘夜送过来的,一想到自己竟然睡得那般实,房中来了人都不曾察觉,季望舒便不由摇头。
这个身子的根基太差了,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前生的功力!
“姑娘,二姑娘来看望您了。”守在门口的紫苏和沉香将季海棠主仆拦住,恭声禀报。
季海棠有些不悦,看了紫苏和沉香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甘草将帘子打起来,“二姑娘请。”
季海棠迈进厢房,一眼就望见呈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套头面,她不由走了过去,两眼盯着各色首饰,不无羡慕地问,“大姐,这是由点妆阁买回来的吗?”
“二姑娘,这套是咱们姑娘由先夫人的嫁妆中拿出来的。”白芍上前一步,很是伶俐地回了她。
一听是陆氏的嫁妆,季海棠便只好收了讨要的心思,眸光转了一圈后,落在床塌上放着的林妈妈送来的新衣裳,双眼一亮就道,“大姐,你这套衣裳可否能让我试试?”
季望舒瞥了一眼放在床塌上的新衣裳,叶氏送过来的,她可没准备穿,当下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喜欢就试吧。”
得了她允许,季海棠便拿起衣裳,由着贴身丫鬟侍候着换上,她身形和季望舒相差无几,穿在身上极为合身,她虽素来喜欢清淡典雅,可这身新衣棠,明丽却又并不奢华,反倒透着一丝淡淡的典雅,让她整个人显得明丽清雅,愈看愈不舍得换下,眼眸一转朝季望舒看过去她道,“大姐,棠儿很是喜欢这件衣棠,不知道大姐可不可以和棠儿互换?”
季望舒勾唇,“我这里还有别的衣棠,倒不用换了,你喜欢就拿去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将衣裳给自己,季海棠一怔,旋即就道,“大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望舒点头,季海棠这才欢喜地道,“棠儿多谢大姐。”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季海棠换回衣裳后便欢天喜地的告辞,季望舒自是没有留她,看着她欢天喜地的离开,唇角就勾了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
那套衣裳,从表面上看,的确做工精美,可是那里衬的布料,却用药水浸过,虽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药水浸过,但想也想得到,不怀好心的叶华梅,定然是想让她在宫宴上出丑,说起来,叶华梅的确谨慎,这衣裳里衬的布料,在浸过药水之后,有股淡淡的药味,为了遮住这股子药味,想必这里衬又熏了花香去遮挡药味,换成别人,怕是就不会发现,只可惜的是,她想要谋算的偏偏是她这个前生在皇宫长大的公主,这些手段,她前生已经了若指掌,是以即便这药水味淡到见不可闻,却依然让她察觉了!
如今季海棠穿着这套被她娘用来精心设计对付她的衣裳欢天喜地的回去了,不知道叶华梅知道后,会不会后悔?</div>
106 一番敲打
刚用过晚膳撤了席,福安堂的绣桔便来了,她进了厢房道,“大姑娘,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请大姑娘往福安堂。”
因着风大,又飘着雪,即便拿着油纸伞,绣桔脚下那双绣着折枝梅的绣花鞋面还是湿了半边,冰冷的雪水打湿了里面的绣袜,让她整个脚宛如泡在冰水里一般寒气透骨,因为太冷,所以绣桔的脸色有些发青,身子还隐隐有些发抖。
季望舒看着脸色发青簌簌发抖的绣桔,眉头皱了下,吩咐白芍,“拿个手炉过来。”
她待身边的丫鬟向来宽厚,白芍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思,手脚麻利的拎了个手炉放好碳火后,将手炉递给绣桔道,“绣桔姐姐,你且暖暖手。”
绣桔的确冷得受不住,倒也没推让顺手接了过来,暖手炉一入手,她方才觉得整个人回过了神,只心中却又对大姑娘多了一丝感激,她虽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寻常也有几分脸面,可做主子的,谁又会像大姑娘这般细心到照顾她一个奴婢呢!
那边白薇已经给季望舒系上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又塞了个手炉给季望舒,主仆一行人便随着绣桔出了行云阁。
手里捧着暖炉的绣桔,边走边道,“大姑娘,适才二姑娘房里的秦妈妈禀报老夫人,说是二姑娘因穿了大姑娘所送的新裳,身上起了红疹子,痒的不行,老夫人听了后,便命奴婢过来相请大姑娘。”
季望舒笑着点头,“多谢。”
虽知简单的多谢二字,却让绣桔心里愈发觉得大姑娘不同于府上别的姑娘们,这可是她头一次由主子姑娘嘴里听到多谢二字。
这般想着,又不由拿眼神打量着白芍和白薇,见她二人身上穿得厚实不说,通身的装扮,也甚为华美,她二人若出了靖安侯府,看着倒和小户人家的姑娘似的,只怕没人会相信她二人亦不过是奴婢身份。
只有主子姑娘大方,服侍的丫鬟才会装扮得跟小户人家的姑娘似的,身为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在这府中也算是有体面的,可是对比大姑娘身边的这些丫鬟,那就完全没得比了。
“老夫人,大姑娘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禀报。
文杏打起帘子,“大姑娘快进来吧。”
季望舒带着白芍白薇进了厢房,老夫人盖着丝棉歪在炕上,紫娟正跪坐在床脚架上替老夫人捶着腿,见她进来,站在炕头的蓝嬷嬷便服侍着老夫人起了身,老夫人坐正了后,就看着季望舒道,“舒丫头,你二妹说你送了一件新衣裳给她,可有此事?”
季望舒点头,“那件新衣裳是大夫人命人送过来的,二妹去行云阁时见着了,试了一下很是喜欢,二妹说要用她的新裳和我换,我想着我的新裳够多了,便直接给了二妹,倒没要她的那件新裳。”
老夫人眼眸沉了沉,仔细看着季望舒,见这孙女面色坦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又道,“你二妹穿着你送的那件新裳回去之后,没多久身上就起了红疹子,这事,你怎么看?”
衣是叶华梅命人送过去的,季望舒事先又并不知道季海棠会问她讨要那件衣裳,所以老夫人不认为在衣裳上动手脚的人是季望舒,反倒,老夫人心里清楚着,在衣裳上动手脚的人,十之*是叶华梅,只不过,叶氏是想害季望舒明儿在太后娘娘办的宫宴上出丑,却没想到反倒害了她自己的女儿。
虽然心中清楚这些,可老夫人却还是想看看季望舒会怎么应对这件事。
“可有请了大夫替二妹诊过?”季望舒淡然看着老夫人问。
老夫人点头,季望舒就将头转向自打她进来后,便垂着头的秦妈妈道,“秦妈妈,大夫可有说过是因为衣裳的原因,二妹才起的红疹子吗?若是,那衣裳可有交给大夫查验?”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秦妈妈不得不抬起头,“大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分明那衣裳就是大姑娘您做了手脚,害得二姑娘如今浑身都是疹子,大姑妨如今这般假惺惺的问,可是想要推脱责任?”
“放肆,老夫人都还没定我们姑娘的罪,你一个奴婢,居然也敢做起主来定我们姑娘的罪!”秦妈妈话音一落,白薇便上前斥责。
秦妈妈脸色一白,忙不迭的起身跪在炕边,“老夫人,老奴是因为心疼二姑娘只出了一趟行云阁穿了件大姑娘送的衣裳,回来就变成那般模样,老奴委实心疼二姑娘,一时愤怒之下才口不择言,还请老夫人饶了老奴。”
“妈妈先不用忙着求饶,如今当务之即是查清事情的真相,我适才问妈妈的问题,还请妈妈如实说来。”季望舒淡然地盯着秦妈妈,秦妈妈的心思很是明显,不过是想借着季海棠的名号,想让老夫人认定是她害的季海棠,可是,自己又岂能随她的意呢!
秦妈妈没想到大姑娘竟是抓着问题不放,老夫人亦朝她望过来道,“舒丫头的问题,你如实回答。”
老夫人的语气透着股威严,秦妈妈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回大姑娘,大夫说了,的确是因为新衣裳的原因二姑娘才会起了红疹子,那衣裳,也交给大夫查验过了。”
“既然大夫查验过了,可有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二妹穿了会起红疹子?”季望舒又紧紧追问。
秦妈妈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大夫说,是因为有人在衣料上抹了能让人身上起红疹子的药粉所致,这衣裳可是大姑娘您送给二姑娘的,不是大姑娘您又能是谁?”
季望舒勾辰莞尔一笑,掉头转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这身衣裳是大夫人命人送来的,本是望舒明日进宫要穿的,望舒事先并不知道二妹会来行云阁,更不知道二妹她会喜欢上这衣裳,难不成望舒会未卜先知二妹要和望舒讨要这件衣裳,所以提前在衣裳上动手脚不成?还有就是,这件衣裳,大夫人命人送过来后,我就命人放在床上,直到二妹进来之时,望舒不曾碰过那新裳分毫,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尽管传唤李妈妈前来询问望舒所言是真是假。”
李妈妈是蓝嬷嬷的孙媳女,季望舒能将她扯出来为证,可想而知她所言俱是实话。
老夫人虽早就知道不是她在衣裳上动的手脚,可如今见她有条不紊一点一点将真相抽丝剥茧的说出来不说,且又暗指真凶是大夫人,老夫人心里头,又不免觉得这个孙女虽小,可这遇事不焦不燥的性子,着实不愧对靖安侯府嫡长姑娘的身份,可惜了,若不是她那个生母的娘家出了那样的事,这嫡长孙女的前程可大着呢!
那一丝惋惜亦不过一闪而逝,在老夫人看来,季望舒毕竟姓季,又生就这样一副沉稳的性子,何愁不好联姻!
“不用了,祖母相信你这丫头,你且先回去吧,剩下事祖母会处理的。”老夫人挥了挥手。
季望舒倒也没多言,告退而出,她走之后,老夫人便盯着秦妈妈斥道,“说吧,这事,是不是老大家的唆使你来告舒丫头的?”
秦妈妈唬得身子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想了想咬着牙摇头,“老夫人,老奴的确是心疼二姑娘,这才——”
‘咣’一声响,却是老夫人抄起了炕头的白釉黑彩缠枝莲纹如意形枕,朝秦妈妈砸了过去,直砸得秦妈妈痛得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却是不敢呼痛。
“听听,这刁奴到了现在,还要欺我这老骨头是不是老糊涂了,舒丫头的话,说的那么直白了,这刁奴还不肯如实招来,莫不是你以为你是叶府过来的,我这老太婆就治不了不成?”老夫人砸了如意枕,心头的火气还是不曾消,只拿了手指着秦妈妈怒斥。
秦妈妈一听老夫人说得这般重,只吓得魂飞魄散,忙‘砰砰’地嗑头求饶,“老夫人,老奴知道错了,求老夫人饶命,老奴招,老奴全招。”
她是叶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又得了叶氏的恩赐嫁给了叶氏铺面管事为正头妻子,叶氏生下季海棠后,她便去照顾二姑娘,成了二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可是无论在叶氏面前多有体面,这府上最终掌家大权,还是捏在老夫人的手里头,老夫人若要她死,还不等于是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秦妈妈只骇得不住嗑头,正要将大夫人唆使她的事一五一十交待出来,就听得一阵脚步声,随手门口的棉帘被人掀起,一股子冷风灌了进来。
“母亲,秦妈妈这是犯了什么错?竟惹得您这般生气?”刚走进来,就听得秦妈妈要将她招出来,叶氏顾不得还没通报老夫人,便自行掀了帘子闯了进来。
老夫人抬眼冷冷看着她,心里原本就因为叶华梅在给季望舒做的衣裳上动手脚而起的火苗子,这时越发的旺了,这个叶氏,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居然不经通报就这样闯进来!
因为心里实在生气,所以老夫人就淡淡看着叶氏冷冷道,“她还能犯什么错?不过是受人唆使来我这老婆子跟前,给舒丫头找点不自在罢了,老大家的,你来的正好,舒丫头那衣让人抹了会让人身上起红疹子的药,衣是你命人送给舒丫头,老大家的,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点情面都没给叶氏留,当着这满屋子奴才的面,就差没直接指着叶氏的鼻子,说她这个继母为母不慈暗中加害继女。
被老夫人这么一问,叶华梅气得直想啐一口过去,可想归想,老夫人是她婆母,她若敢啐老夫人,只怕明儿这上京地的勋贵世家的唾沫子就能淹了她。
忍着心中的气,叶华梅扯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看向老夫人,“母亲,竟还有这等子事?倒是儿媳一时疏忽了,母亲,这衣针线房那边才刚做出来,我就命人送去大姑娘那,倒没想到会有人居心叵测的害大姑娘,儿媳这就去彻查,看究竟是谁吃了那熊胆,敢谋害主子。”
她说得动听之极,老夫人也懒怠揭穿她,到底是几个嫡孙的生母,真将她加害继女的事给爆了出去,丢脸的也不过是靖安侯府,影响的也是几个嫡孙女嫡孙女的前程,老夫人虽愈来愈不喜欢叶氏,可对几个嫡孙女嫡孙子,可还是疼到骨子里头的,自是不会为了一个她不怎么喜欢的嫡长孙女毁了喜欢的嫡孙子的前程。
“行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能不清楚?老大家的,我只劝你一句,舒丫头再不好,那也姓季是咱们季府的嫡出长姑娘,她若是在宫宴上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丢脸的只她一个人?我告诉你,你最好祈求明天的宫宴上,舒丫头不会出半点岔子,否则你这三品诰命的朝服,就等着还给太后娘娘吧。”老夫人冷冷说完便闭了眼,不想再看叶氏那张看了就让她生气的脸。
叶华梅嘴角抽了抽,老夫人敲打她的话,她如何能听不出,不过就因为前段日子太后娘娘派了教习嬷嬷训斥她,老夫人的意思很直白,明儿宫宴上,季望舒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管是不是她叶华梅做的,这笔账,都会算在她叶华梅的头上。
“母亲放心,明儿大姑娘定会安然无恙的。”咬牙切齿的说完,叶华梅就瞪着秦妈妈道,“母亲,这老奴既然惹了母亲您不高兴,那儿媳就带下去好生管教。”
老夫人没吭声,叶华梅直接当她应了,冲着秦妈妈斥道,“还不谢过老夫人恩典滚出去。”
------题外话------
过年实在是忙,等忙完了,狐狸会恢复万更的,亲们见谅</div>
107 不留情面
翌日醒来,就见床头放着一套新裳以及一件大氅,因为有了之前的头面,所以见着这套新裳,她也没太过惊讶,只唤了甘草和茯苓进来。
二人进来看到放在床塌上的新裳,虽是有些讶然,却也没多问,先服侍着她梳洗完毕后,甘草手脚麻利的上前拿起衣裳道,“姑娘,您是要穿这套吗?”
季望舒点头,甘草和茯苓二人便服侍着她穿衣。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布料,穿着不似冬日里的布料厚重反倒极为轻巧,虽然轻巧可穿在身上却又远比冬日里那些布料要暖和,淡紫兰花刺绣镶领粉红对襟褙子,月白底子三色樱花纹样宝蓝镶边缎面对襟褙子,月白底胭脂红竹叶梅花长裙,海棠色的束腰,愈发衬得整个人清丽无双。
“姑娘,头面可是用这套?”甘草指着妆台上放着的羊脂玉雕红梅花样的头面问。
季望舒自是点头,甘草和茯苓二人便伶俐的将一应首饰装扮上去,待穿戴完毕,甘草就不由得赞叹,“姑娘这身,真正再合适不过。”
茯苓亦是笑着点头,将桌上的铜镜往季望舒面前一放道,“姑娘,您看可还有什么疏漏的?”
对于自己的装扮,季望舒却是不太在意的,且这套衣裳和头面都是长孙逊送过来的,她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对着铜镜看了一眼,便自是满意的点头。
简单用过早膳,大夫人房里的珊瑚便来了,瞧着清丽无双的大姑娘,珊瑚的眼就闪了闪,却是笑道,“大姑娘,夫人命奴婢来问大姑娘,可是用过早膳了?倘若用过了,姑娘可去前院大厅,夫人正等着大姑娘您。”
季望舒便点头,由着甘草给她系上搁在床上的银狐皮大氅,又抱着茯苓塞过来的青花缠枝暖手炉子,主仆一行人出了行云阁,往前院大厅的方向行去。
进了前院大厅,眸光微微一转,在看到季海棠时眸光不由一凝,不是说出了红疹子?可瞧着却是好端端的,至少这脸上和脖颈间是看不出有什么红疹子的,想来是用了什么药消了吧!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季海棠扭过头望了过来,在看清她一身装扮后,季海棠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妒忌,又想到自己因为穿了原本属于她的那套衣裳,才起了满的红疹子,心里头不免又恨了起来,看着季望舒的眼神也就暗了下来。
面对季海棠阴暗浮沉的眼光,季望舒却只是淡淡而过,莲步轻移上前道,“让大夫人久等了。”
叶华梅自打她进来,脸色就一直板着,木然地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该进宫了。”
马车早就停在侯府大门前,叶华梅带着季芙蓉上了第一辆马车,季海棠和季望舒二人则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进了马车之后,季望舒便闭了眼休息,她态度从容淡定,季海棠却是按捺不住了,冷冷道,“看到我安好无事还能进宫,大姐姐是不是很失望?”
季望舒睁开双眼,淡然望着她道,“二妹妹想多了,二妹妹进不进宫,对我来说并无区别。”
她从不将这些内宅纷争放在眼里,她志在这广袤的天下,而非靖安侯府内院那一亩三分地,所以不管是整个靖安侯府亦或是季海棠,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一个没有意义的人,进不进宫和她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