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我晚上跟你睡…”齐润把头枕到小姐姐的脑袋上,跟她告状,“阿娘白日打我,那样打我…”
他在空气中狠狠地抽了一下,舞得空气虎虎生风,他小脸上则是满脸的严肃,“阿娘这样,讨厌,不跟她睡。”
谢慧齐在旁听了一点情绪都没有,等国公爷笑着给她盖好被子,赖在他怀里的她听到他的笑声,这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小兔崽子不听话,小小年纪就爱闯祸捣蛋,没把他揍扁都是她下手轻了。
“他今日在家作甚了?”齐君昀甚是好笑地看着怀里他的小姑娘。
孩子们只要在府里,她都是坚持自己每日都要带一会,尤其这个小的自小就比哥哥姐姐们还不同,她不敢掉以轻心,用的心思更多,得空就去逮他,这母子俩一个逃的一个追的,已是国公府现在最大的鸡飞狗跳了。
“他今日提了咱们院里那只最听他话的大黄狗,不知道从哪找了块红布出来当红衣裳给大黄狗穿了,还知道拿绳子绑紧了布,哥哥,你知道吗?他竟然还挑的是红绳子,然后他带着可怜的黄狗把它牵到了马厩,说他齐小爷作主,把它嫁给红炽,由他来主持它们拜天地。”
红炽是齐国公的爱马,一匹尾巴有红毛的烈马。
而大黄狗是他们院里,给他们院子里添了十二条小狗的母狗,跟他亲得很的一只母狗。
就这样,她这小儿子居然逼良二嫁,嫁给一匹马。
谢慧齐逮到这小子后,当下连地方都懒得找,把他放到地上就翻过身来,狠狠揍了他一顿小屁股。
孩子记了她半天的仇呢,现在都不跟她说话。
她也懒得跟他讲话。
这样的儿子,她还不想要。
谁要谁拿去。
实在太难养了!
“哥哥…”齐润在小姐姐的腿上伸舌头,作鬼脸,学着他阿娘的话,还对着床帐翻白眼。
谢慧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翻过身就把脸埋到了丈夫的怀里,“国公爷,你帮我打死他,这孩子我不要了。”
齐君昀也是哭笑不得。
但他也委实拿小儿子没有太多的办法,这两年他太忙于国事了,每次见着小儿子,抱他与他说话都嫌与他亲近的时间不够,怎么舍得斥他?
齐国公这时候也是有点懂为何朝里的有些大人总是拿小儿子没办法了,他这也是有点想管,但管不下手的感觉。
“小儿顽皮,”他无奈地道,“还小。”
公事上他倒英明神武,对大儿子下起手来那叫一个快准狠,但对小儿子这么放任不管,谢慧齐也是因此翻了个白眼,当即转过脸来就道,“你就宠吧,宠吧,你看以后会宠出个什么混蛋出来,现在还只是个乱点鸳鸯谱的小混蛋,等大了,我看他就要横得把我这个打他的娘扔出去了。”
“你不打我,我就不扔你喽。”小混蛋立马转过头来就道。
“你看看…”谢慧齐指着小混蛋欲哭无泪,“还没满两岁呢,话就这么多了,说得还这么圆溜,你还教他背书,讲兵法,大了怎么得了?”
小混蛋立马得意洋洋,拍着自己的胸口自我表扬,“我好聪明的,阿父好喜欢我,大哥好喜欢我,三哥哥最喜欢我,香香也喜欢我,是不是,香香?”
说着他爬起来,黑溜溜的双眼鼓着看着他的小姐姐。
小姐姐抱着他的脑袋把头埋在他的头发里噗噗地直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直点头不已。
她可不是也喜欢他。
可她不能乱说。
说了,她小心眼爱记仇的阿娘就不跟她亲了,不跟她亲就算了,还拦着阿父不跟她亲。
她好怕她的。
她不能对他们阿娘说道什么,但小弟弟做的真是极好。
谢慧齐一听女儿的笑声就知道她已经乐开了怀,她这刚抬起来的头又倒了回去,她把国公爷的手拉到胸口放着,痛苦地道,“国公爷,这些孩子我不要了,你要你都带走吧,别把他们放我床上。”
她实在不行了,生一个难对付的孩子就算了,可现在除了次子比较乖外,这一个比一个更像妖怪,就是她这个穿越过来的老妖怪放在他们面前,都毫无杀伤力了。
齐君昀抱着她闷笑了起来,见她烦恼不已,干脆把她的头掩下,让她眼不见为净算了。
他也暂时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小儿子好动,精力太充足了,不让他满府乱跑发泄精力,他的两个祖母跟母亲加一块也都带不住他,还是让他现在多跑跑罢。
“等到过年,我就能在家里呆半个月,到时候由我来带他,你就不用看着他了。”齐君昀见妻子在他怀里痛苦地呻*吟,忍着笑安慰她。
谢慧齐无法,伸出手去,朝小儿子那个地方往床面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齐润朝床顶挤着鬼脸,这时候如若不是小姐姐还拦了他的嘴,他都想告诉他阿娘,他才不怕她呢。
等十一月眼看就要过去,年至腊月,天气就更寒冷了,这月初,凉西又送了趟消息过来,这是今年的最后一趟消息了。
谢家的两个儿郎还是没有消息。
谢慧齐又把休王府与大郎的婚事往后推了一年,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个小姑娘在没郎君相迎的情况下嫁到谢家,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座孤府。
休王府那边也应了。
而和宁郡主也不急。
对她来说,她迟早要嫁的,早一年晚一年,其实也没差别。
如果晚一点,谢家的那位姐姐能心安一些,她多等一年也无妨。
久了,谢家姐姐自是知道她想嫁的心的。
这是忻朝的第三个灾年,这腊月寒冷比去年更要难过,能吃的能用的就那么一些,物资的匮乏让即使是王公贵族之家的人家也得算着过。
齐国公府因着门路大,倒也不乏各种好东西,谢慧齐给宫里太子准备了一份,给国师也准备了一小份,再加上谷府和休王府的,她早些时候吩咐下去搜罗回来的好东西也是分得七七八八,没太多太好的了。
不过还剩下一些,她朝国公爷讨要了一份今年表现好的属臣的名单,打算按着前五打赏给他们。
至于更下面的,就没有了。
她打算今年也不见国公府那些属臣的夫人,所以也是准备在小年的那天就放出话出去,让这些人别来见她了。
不过在放话之前,她也是跟齐国公商量了一下。
“为何?”齐君昀想了想,没想明白,问了她。
“冷冷…”谢慧齐很简单地道,“等太子上了位,有些人的脑袋会比我们还发热,到时候他们这些鸡犬别说升天,自认为对国公府忠心耿耿,胆子壮了,很容易过份。”
之前不是没有属臣家的夫人打太子妃位置的主意。
这些人不冷一下,到时候会出事。
女人们想多了起来太喜欢自作多情了,不冷着她们,她怕她们把她的国公府当成是她们的国公府用。
她得先做个预防。
齐君昀听了也是笑了起来,把人抱到了膝上坐着,淡道,“你倒是想得挺多。”
“嗯。”谢慧齐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不想得多,他和他们的国公府哪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现在的这一点安宁,都是他们维持出来的。
见她神情恹恹,齐君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累了?”
谢慧齐摇了摇头,不想说什么。
她已经厌倦了听到弟弟们没有消息的消息了。
但是,消息一直都是这个消息,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也不想拿这些个没希望的事情拖着他跟她一道不快。
这种事,她自己自我消化就好了。
“累了就睡一会。”齐君昀把他放在一边的披风拿了过来,盖到了她身上。
谢慧齐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齐君昀看着她无悲无喜的睡脸,想着即使是怀着小儿不能下床的那段时日,她也没有这么忧愁,心里也是不好过了起来。
他有很长时间,再也没见到她即便是睡梦中,也带着笑意的睡容了。
再想想那时候她生动鲜活,每日就如鲜花一样绽放的容颜,齐君昀便低下头,把脸埋在了她的怀里,无声地长叹了口气。
快快好起来吧,他的小姑娘。
腊月中旬,京城的百姓就开始采办年货来了。
京城的一些店铺还在开着,齐国公府的铺子也是关了例如银楼和布庄这样的大铺面,但小铺面还是保留了下来,吃的穿的都有卖,价格比以前是要贵上了一些,但比起别家的,又要便宜那么一些,且东西种类也多,所以生意一直都是好的。
等谢慧齐听到那两个将军中的家人买不到东西,把卖米粮的那家店铺砸了,被顺天府的人抓了后,她就点了点头。
现在顺天府跟九门提督的人都在等着抓这两家的人,齐昱跟主母报的时候,见她神色淡淡,也就没再说更多的了。
府里出嫁的娘子们这时候也是上门送东西来了,谢慧齐也没有心思应对她们,叫人收了她们的东西,再到里面加点东西回送她们就是,至于人她是一个都不见的。
她都冷着,倒也不是完全是因为疲于见人,而是为着接下来太子即将要登基的事情。
外面只知老皇帝卧病不起,但谢慧齐却知道老皇帝没多长时间活了,她舅父眼看也是不行了,按她舅父的性子,他不等到皇帝咽气,他是咽不下那口气的。
腊月朝廷也欲要准备休沐了,朝事繁忙,但齐君昀也还是每天都会回来,即便是身有要事,第二天也还是会早些回来。
太子当政,齐国公能回家的次数也就多了,不像过去那样,被皇帝关到宫里两三天不着家是常事。
谢慧齐虽然觉得他来回跑也辛苦,但这样也好,孩子们都非他不可,他天天不在家,她为了哄他们都要花很大的心力。
过小年那天,齐国公也不需要去上朝了,谢慧齐给他穿上了她今年为他绣的新袍子,崭新的青蓝色常服穿在齐国公的身上,让齐国公英俊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是英俊非凡,但脸上没什么笑意。
谢慧齐看着他都有些发愣。
她从来不知道,当他在她的面前时,他是这样的面无表情。
“现在就穿新衣裳?”齐君昀一早起来就穿了新衣裳,也是有些纳闷,再低头看到妻子发愣的脸,他也忍不住随着她的神情皱起了眉。
“怎么了?”他小声地问她。
谢慧齐看他敛起了眉头,神情忧虑不已,不由也是怔了怔,松开了放在他腰上的手,往妆镜走去。
等她看清楚了镜中自己的样子,她回头朝走到身后的丈夫轻轻地问,“哥哥,我是不是不高兴很久了?”
所以,连带他的脸上都没了笑?
齐君昀也是怔了一下,尔后他从她身后抱紧了她,把吻落在了她的耳边,久久他苦笑了一声,“宝贝儿啊。”
“你也不高兴罢?”谢慧齐不由地轻叹了口气。
她好像有点太不关心他了,精力跟精神都不像新婚时那般放在他身上了。
想想,也真是难为他了。
仔细想想,他现在回来的次数多,守在她身边的时日也多,只是他比以往要安静些,而就是他在她身边,她往往也是把眼睛放在了孩子和婆母她们身上。
居然过了这么久,从大郎他们失踪到现在一年多了,她才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
她心中沉重,他何尝开心得起来?
他要担着一个家,还要当着这个天下的丞相,能与他朝夕相对,心里有话能跟人说的也只有她这个枕边人了。
她太忽视他了。
他毕竟是要与她过一辈子的人,她都不关爱他,又有何人来爱他?
“也未,”见她抬起来看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清静,齐君昀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眼睛,淡淡道,“我守着你。”
想来也无所谓了,她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他都守着她罢。
谢慧齐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眼睛酸涩。
她何其不幸,一生之间尽半数都是坎坷,但她又何其的幸运,得到的,都是这个世上最好的。
谢慧齐拉了齐君昀去青阳院,一进青阳院,一屋子的老少就往身上穿了新衣裳的齐国公身上瞄。
齐二婶瞄了半晌,第一个开了口,“今个儿小年就穿新裳啊?”
一看这别出心裁的剪裁和布料颜色,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了。
谢慧齐正给国公爷拿吃的,桌子上摆的是地药堂给婆婆和二婶随时都可以吃的养生的材料,红枣,桂圆,芝麻,干果等物晒干了磨成粉,要吃的时候就取一点,拿水冲泡了喝,而且味道也好,一天喝个两三杯也是行的,谢慧齐给婆婆她们泡惯了,手法自是准,给国公爷配的时候少拿了糖味太足的粉末,香醇的干果粉多放了点,清清香香的一杯下去,心情都能舒畅些。
她这快手快脚地泡好,嘴里还没答齐二婶的话,就见那本在祖母脚边的地毯上拿着小剑对着小凹槽木桩练剑术,发泄力气的齐家小公子就过来了,他踮起脚尖伸出小手够啊够的,就打算夺他阿父的食。
谢慧齐当没看见他,赶紧把碗递给了国公爷,还跟他叮嘱,“你自己吃,别给小没良心的。”
说罢回头朝二婶笑道,“小年一身,大年还有一身呢。”
大衣的那身更好瞧,衣襟衣袖袍底的边都是用的暗红色的丝线绣的,那线料的染剂还是下边染坊的人琢磨了好几年才配出了她喜欢的出来。
“还挺有心思的。”齐二婶笑着点了头。
她倒没有什么意思,就是随嘴一问。
过年的新衣裳,侄媳妇也是给她们备了一身的,现在已经送到她们手里了,她的那身样子她也很是欢喜。
“是够有心思的,两身。”只得了一身的齐小国公爷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自从齐璞从国子监回来,谢慧齐就恨不得他出去天天会友,哪怕有人找上门来要跟小国公爷讨论些什么家国天下的狂霸话题,她也会因见不到人就乐得笑得睁不开眼。
可惜,现在是小年,今日不会有什么人上门,大兔崽子也不可能出门去,真是太可惜了。
谢慧齐也是当没听见他的话,大儿子快十岁了,非常非常的了不得了,挤兑起人来,尤其挤兑起她这个当娘的来,他说天下第二,没人敢说天下第一。
齐小国公爷的眼睛随着他娘转,见他娘不看他也就罢了,转身的时候还刻意避过了他这边的椅子,他不由翘了嘴角。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不敢答他的话了,干脆当没看见他。
这娘真是当得极好!
“国公爷,你赶紧喝。”谢慧齐一大早就要面对大兔崽子跟小兔崽子,一想整天都要面对这两个上辈子她欠了他们的儿子,这满心都是闹心的感觉,只有在看到丈夫的时候才觉得这个国公府里还是有男人是她看得顺眼的。
嗯,还有一个次子。
谢慧齐看着嘴角翘得老高的丈夫闷头喝着糊糊,转头就往那眼睛闪亮闪亮看着她的次子,不由朝他招手,“儿。”
齐望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来就朝她跑来,“阿娘!”
“怎么一大早就看书了?”
谢慧齐问次子的话刚问完,那厢小魔王就拿着木剑在他祖母面前乱发脾气,“你把那个人扔出去,扔出去,我不要她了。”
齐容氏无奈地看着小孙子。
“你扔,你扔…”小魔王讨食不成,眼睛都气得红了,牵着祖母的手就往父母的方向那边拉。
谢慧齐冷眼看着那要把她扔出去的孩子,把次子拉入了怀里抱着。
“弟弟…”齐望看小弟弟又蛮横了起来,不由操心地叹了口气。
唉,小弟弟就是这个脾气,阿娘一不如他的意了,他就要把阿娘扔出去。
“二祖母,您吃。”齐奚这时候剥了一瓣桔子,塞到了身边二祖母的口里,见二祖母含笑吃了,她又剥了一瓣放到了嘴里,眼睛因桔子的甜味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弟弟啊,真出息,还叫阿娘为那个人,就是今天是过小年,想来“那个人”也不会让他这个人好过了。
她可不管他们的事,她只管在一旁瞧热闹就是。
“祖母,你扔嘛。”小魔王见拉不到祖母,都快哭起来了。
那个坏阿娘,太坏了,他才不要她呢。
“那是你娘,扔不得。”齐容氏无奈地抱过他,放到了腿上。
“我就要扔!”小魔王气性太大,说着就把手中的小木剑大力地扔到了地上,“我偏要扔,我不要这样的坏蛋。”
“你说怎么办罢?”谢慧齐偏头往装死的齐国公望去,一脸的大义凛然,“国公爷,你说是扔我还是扔他?”
她就不信了,她治不了这小坏蛋!
这小的,简直就是他小时候的小舅舅和大哥加起来的加强版,现在治不住他,长大了他就得翻了天去了!
典型的纨绔子弟大备胎!
“你还敢说!”小魔王一听这话,不得了了,尖着嗓子哭着道,“你这个坏阿娘,扔你,就扔你,阿父,你快快把她扔出去!她连吃的都不给我,哇…”
小魔王说到吃的,伤心欲绝,仰头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整个暖厅就只能听到他的哭声了。
谢慧齐被气得笑了起来,盯着齐君昀就不放。
齐君昀无奈至极,他实在是不想操心这些母子之间的事情,但没办法,身边妻子还虎视眈眈呢,只好站了起来,去抱儿子,带着他出了门,面壁思过去。
门外站了一会,小公子冷得直打哆嗦,在他父亲怀里道,“阿父,冷,为何不进屋啊?”
“进不了。”
“为何进不了?”
“你阿娘在罚咱们面壁思过。”
“她敢!”
“嗯,她敢。”
小公子被堵住了,拉着他的衣襟就凶狠地嚷嚷,“你为何听她的!”
“咱们都得听她的。”
“不听!”
“那就罚站。”
“阿父…”小公子没招了,可怜兮兮地抱着他阿父的脖子,哀求道,“你让她听你的嘛,你扔扔她,回头再捡她回来就是。”
“扔不了,你没见她把我们都扔出来了?”齐国公不为所动,淡淡道。
“阿父!”小公子把小脑袋挤到他的脖子里,撒娇,哀求。
齐国公抱着他还是没动,这时候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小公子直往他父亲怀里躲,再次伤心欲绝。
坏阿娘真可恶,连好厉害,特别厉害的阿父都打不败她。
齐国公府的长公子这时候拿着把瓜子倚在暖厅的门口嗑着,看着那在寒风中的一大一小,吐着瓜子皮噗噗地笑着。
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拿她有办法的。
还是他强了点,他尽管拿她也没什么办法,但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像小的这个,硬是死扛,扛到末了,受罚的全是他。
至于求他们父亲帮着他们,还是免了。
这两夫妻,那一条心齐得,简直了。
谢慧齐这小年过得也实在是不太好,大儿子老冷不丁地拿眼睛斜她,直到她把他的另一身小年穿的衣裳扔到了他手里,这小子才给了她一个笑脸。
谢慧齐本来在早晨的时候为着讨丈夫开心,所以把给儿女们和婆婆二婶准备的小年新衣裳都没送过去。
因大年的新衣裳要紧,她早就准备好了,但小年的只是锦上添花,是她自己的那点心意,所以放在了后面做,手脚也就慢了点,直到昨天才做好,打算一早吃的时候再给大家发,但早上她改了主意,想让丈夫一个人独乐,就只让他一个人穿衣裳了。
但大儿那调侃的眼神简直能逼死人,她不得已,只好把人叫到青阳院,把他的那身扔给了他。
“兔崽子。”见大儿子拿着衣裳摸个不停,谢慧齐揪着他的耳朵死捏了一把,语气很是恶狠狠。
齐璞不怕疼,随便她捏,因着高兴,嘴边的笑意还不减,“早拿出来嘛。”
早拿出来就不嫌她偏心眼了嘛。
“就一身衣裳,你就为难我?”谢慧齐被他气得笑了起来。
“岂止…”哪是什么新衣裳的事,齐国公府的小国公爷懒懒地道,“你说说你,阿父回来了,你问东问西,嘘寒问暖,我回来了,我看你就像跟被雷劈了似的,想不明白我怎么就回来碍你的眼了,是吧?”
谢慧齐哭笑不得,还有点心虚,“哪有。”
“哼。”齐璞懒得跟她辩,他齐大公子现在心情好,暂且饶她一次。
谢慧齐被他逗得是真笑了起来,揉了揉他被她捏红的耳朵,笑着道,“你是老大,换谁家都是要带着弟弟妹妹的,怎么到了你这,我帮你带着你的弟弟妹妹,你还要给我添堵?”
齐璞被她的浑话气得笑了起来,“这下可好,被你说得好像跟我欠你似的?”
“你这嘴…”谢慧齐也是笑个不停,他们儿子这份辩力比谁都厉害,从小就能举一反三,但也着实是太厉害了,所以才小小年纪,就治得住她了。
他阿父都没这个本事。
“唉,儿,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谢慧齐没忍住抱住了他,笑意中也有些忧虑了起来,“你聪明得阿娘总是胆颤心惊的。”
她抱着他的手有点紧,齐璞隐约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娘可能觉得许是舅舅们他们太聪明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打眼了,应对的磨难和承受的东西相应的也要更多些,她怕他也步舅舅们的后尘罢?
“娘,没事的,你看阿父不也是打小就聪明吗?”
谢慧齐听到这个,更是笑得苦涩,松开他忍不住又捏了把他的耳朵,“傻孩子,你都不知道你阿父当年小时候有多难。”
他阿父当年容易?
不容易啊。
读书比谁都苦,鸡还没打鸣就得起,身上因练武失误练出来的旧伤痕,二十多年了到如今都没褪色,可见当初伤得有多重。
更不要说,他担起国公府后面对的种种问题,有哪一桩是轻松的?
即便是现在,妒恨他的难道就少了?
不过是因为他站得太高,那些人没本事够得着他罢了。
哪天他要是落势了,这些人肯定都会扑上来踩他一脚的。
“娘,你就别担心了,你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你都不知道你现在都不爱笑了…”齐璞没她想得那么多,只直接说他想说的。
“哪有。”
“唉。”面对她的不承认,长公子也只叹着气摇了下头,不想再管她,拿着他的新衣裳就走了。
连长子都道出她的不妥了,谢慧齐也是不敢任自己糊里糊涂地过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除了两个弟弟就孑然一身了。
现在一家的老少在身,老的老,小的小,谁身上的心思都不能少花,她也不想现在糊里糊涂地过,以后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日子用不用心也是感觉得出来的,尽管做的事差不多,但因为多了份注意力,这重视感也就出来了,至少对齐君昀来说,他就有点感觉得到妻子放在他身上的眼睛就多了些了。
齐君昀从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儿女情长,但妻子是他生命的一部份,她对他的重视是他过日子的一部份,知道有人随时挂心你,把眼睛放在你的身上,这感受跟没有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尤其,在他心里全都是她的情况下,她的回应给予他的是无比的安宁,他也不用再去焦躁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真放在心底的这种事。
国公府的这个年过得比前几年要好多了,以至于齐君昀初五进了宫,太子看着眉眼舒展,气宇轩昂的表哥,那是看了一眼又眼,看完之后顿了顿便道,“等会出宫,表哥把嘟嘟也带上罢,让他去国公府住几天。”
让儿子也去国公府过几天人过的日子,没必要陪着他守在这冷冰冰的宫里。
齐君昀轻应了一声。
“国师如何了?”他今日进宫来,也是给太子和国师拜年的。
太子他能见到,只是国师那边,怕是不能见到了。
刚才他进秋意阁就找不到人,只能把妻子让他捎来的食盒放在了堂中。
“一直没见到他,大年三十那晚我叫他来东宫用膳,也是没过来。”太子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