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娘伸手去扶了他们,接过身后通秋送来的福袋,一人塞了一个,这三个小儿家教有方,望过母亲后得到她的点头,方才谢过接礼。
“那我们先进去了。”特地打过招呼,常太新一看差不多了,领了妻儿连忙进去,那边已随父亲兄长先进了门的常笠见到太新叔父的一番举动,忙朝其父看去。
这厢再回去已是来不及了,常隆归又是个要脸的倔脾气,让他腆着脸当着众人的面跟侄儿子辈的常伯樊去套近乎,那是绝计做不到的,他看着儿子期盼的脸,暗地咬了咬牙,朝儿子低语了一句:“事后再说。”
大不了他事后与人去赔小心。
等到常伯樊落坐,跟随而来主事族中礼事的族老通公忙起身,就规矩代两人跟常伯樊这个一族之长通报了常太新、常笠的高中之事。
常孝义没来,也没得这家的话,常文公又是族中最为德高望重之人,通公位低一等,不敢越俎代疱,便只代相托的这两家朝族长自报贺家喜。
他唱完贺词,奴仆上酒,等酒将将倒好,不等常太新常笠动作,常伯樊先拿起酒杯敬酒:“得太新叔、笠弟归来,他们高中乃我常家幸喜,常伯樊在此谢陛下恩典,祖宗庇佑…”
常伯樊朝□□地拜过,洒酒毕,又接过一杯,一饮而尽。
等他拿过第三杯与诸人敬酒,众人这才饮酒,觥筹交错之间,常笠突然持酒向苏苑娘而来,双手握酒拱手道:“弟敬嫂子一杯。”
众人诧异,其中尤为常隆归和其长子为最,他们眼珠子突愣瞪起,惊讶万分。
苏苑娘正站于常伯樊身侧看着他们喝酒说话,常笠突然之举也让她一怔,随即,在诸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朝后望去。
通秋也是个傻的,一看她们娘子的眼神,知道娘子是要银袋子,便上前奉出一个福袋,苏苑娘接过,转身双手送给这族中儿郎:“给你。”
诸人更是傻眼,无人出声。
常伯樊则侧首看着苑娘,一时之间也没料出她的意思来。
“你年纪小,莫要多喝酒,往后在外面不得已喝酒的时候太多,喝酒极伤身子,你族兄就是如此,在我这里,你无须敬酒,有这片敬心已妥当万分,来,把福袋收下,回去买书。”苏苑娘说着看了南和一眼,南和机灵地把这即将要走马上任的主薄大人手中的酒赶忙奉下,让他有手接袋子。
常笠未料如此,一时之间有些窘迫,常伯樊这厢却是笑了起来,那笑声愉悦至极,那叫一个痛快,“你嫂子最是见不得我喝酒伤身,怕你们也如此,收下罢,这是她的一片好意。”
他笑得煞是开怀,众人也不知他这是为哪点而笑,但在场中人就他身份最大,众人不得不附和他,是以强笑的、干笑的皆齐齐笑出声来。
堂内这乍然响起笑意,一时之间不可谓不尴尬,但比之前苏苑娘说话之时的鸦雀无声要好上了许多,在笑过之后,又有人上前就着常伯樊的话道:“当家夫人不愧名门之后,贤良淑德无一不齐,这爱护小辈的心思,当真乃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风,乃女子…”
“族兄谬赞,”有前面的话已足够,常伯樊也不贪心,他家苑娘现在还做的不够,以后时间再长点再听下面的话也不迟,他笑容满面上前拱手道谢,打断了他的话:“拙内不才,唯有这仁爱宽厚之品德,便是我也望尘不及呀。”
这厢,嫌恶方才之人太过于谄媚的常姓族人一听他这话,刹那之间皆啼笑皆非。
敢情这位手段果决狠辣的家主好的是这一口。
这天常府开了酒席,门外围观而来的百姓得了常家散发出去的喜糖,门内的常姓族人和不断赶来的族人则是在府里吃了一顿酒方才离去。
苏苑娘则和因此而来的常氏妇们在内院见了面,吃了一顿酒,见了兰芬嫂子等媳妇娘子。
不比男人之间的迂回,妇人们在酒席上问及下次恩科定谁家的事,苏苑娘答了个“不知”,就被几人联手刁难了一翻。
前面刚有人道她“看前面的阵势,还以为你多大的本事”,后面就有年长一些的媳妇掩着嘴畅笑道“原来就这点啊”…
你一言我一句,几人不给苏苑娘说话的份,把挤兑的话说了一个遍,苏苑娘安静听完,抬眼看向她们。
其实她很想问一句,得罪了她有什么好处。他们男人不敢得罪明言说出来的话,由她们当替罪羊羔出来说,她们还当是自己的能耐了?
但问出来,也听不到她想要的话,苏苑娘便在内院三桌的人皆安静,等着她们这桌的动静片刻后,启唇道:“我的本事不在于管当家和族老要定哪家人,在于他们定下后,我能说一句:内宅不良,不举。”
“你什么意思?”有彪悍之妇拍桌而起。
她乃常隆归的堂嫂,常三笠儿常笠进京赴考的银子,有她家的一份,她自认有几分底气,这次前来她跟人照面脸上也不乏得意,一听苏苑娘的话,她不禁怒火中烧,当场发作而起。
她什么意思?苏苑娘眼睛一冷,厉眼看过去,只是她脸像偏幼,还有几分稚气,那妇人已年及五旬,经过世面,岂能被她唬住?此妇正冷笑要鄙视这小当家媳妇的拿腔作势,却见这小妇厉眼往旁边一偏,一个猛妇带着几个婆娘扑过来掐住了她。
“起来,起来,走…”
“你们敢,你们这群贱奴居然敢碰我,我砍了你们的手,快放开我,我侄儿子是官老爷,你们敢碰我,我让他明天就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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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3 章
这妇人大喊大叫,此前跟她站在同一阵营的几个妇人已站了起来, 听到她的喊叫, 有两个犹豫着噤声,没有上前帮忙, 另一个则冲上去朝仆妇头上抓去, 尖叫道:“本家的人没规矩了,本家的奴仆打客人了!”
胡三姐一看她娘领着人被打了,不等苏苑娘发话就已冲了过去,抓着那扑过去的手臂往旁边狠狠一甩,厉色道:“我看你才是没规矩, 在本家冲撞我家娘子,这常府成了你说的算的?”
她嗓门大, 这一厉喝出声, 声音响彻了半个内院花园, 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杀人了, 杀人了,当家的那个夫人杀人喽!”那仆妇被甩到地上, 摔到了半边身子,身上一痛,干脆扑在地上扑打着地面喊叫了起来。
此厢内院三桌酒无一人能安心进食,皆多站了起来看这热闹。
“老祖宗啊,您睁开眼看看啊,这家里娶的是什么媳妇啊…”那妇人打着着地面,凄厉哭喊道。
这阵仗, 苏苑娘前世见过,这世也见过,前面在她面前这般闹的,她让人一家空手而归了,这一次,她也不想如了人的意。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婢子…”先发作的堂嫂子一见有了帮手,挣脱着掐住她的人,也仰起脖子哭道:“呜,没活法了,当侄媳妇的欺负起婶娘来喽,列祖列宗啊,你们要是在灵有天,赶紧下道雷,劈死那…”
这厢,应着她的话,响起了一声“劈啪”的尖锐之声,吓得在场之人皆是心口一跳,那嚎叫的常隆归家的堂嫂吓得眼珠子差些些从眼眶里崩出来。
她瞪着眼珠往发起声响的地方看去,只见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苏苑娘砸了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朝她走了过来。
这堂嫂被吓得喉口一紧,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扯着脖子声厉内荏朝苏苑娘的方向喊道:“你欺负长辈,还有理了不成?”
常家一代不如一代,从这些胡搅蛮缠的妇人身上足可以看出,以前的伯侯之家,早已沦为市井泼民,苏苑娘这世就是懂了常伯樊的不得已,也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了重用的。
也许有可用之人,但一家只要出了一粒老鼠屎,这家的米缸就绝干净不了,还不如一粒米也别要来的好。
苏苑娘步伐未因她的喊叫退却,她一步步往人快步逼近,近到这妇人面前了,这妇人突然大力挣扎了起来,面目狰狞道:“我还怕了你不成,你这个不孝不尊的恶妇,恶妇,呸…”
她朝苏苑娘吐唾沫。
“夫人!”
“娘子!”
常家的仆人吓得脑子发蒙,朝苏苑娘围了过来,通秋离的最近,在这妇人吐出口沫的时候就冲了出来,拿头朝这妇人狠狠顶去。
“你,你,你放肆!”通秋力撞了人一头,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泪,她握着双拳朝那妇人低吼:“是你欺负我们家娘子!”
她家娘子被老爷夫人如珠似宝捧在掌心长大,何尝受过这等侮辱,通秋愈想心头愈是委屈,眼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这时抓住她的胡娘子等人已反应过来,胡娘子那是想往这妇人脸上扇巴掌,但一想这巴掌落下去后患无穷,便强忍了下来,她忍着怒火咬着牙朝身边的人道:“弟媳妇,给我用力,把这骑到我们娘子头上作威作福的拖下去!”
“你们…嗷…”这妇人“你们敢”三字未说全,就被胡娘子抓着头发狠狠一拔痛叫出声。
“老实点,哈哈,你想靠闹成事是罢?”胡娘子力气可不小,胡三姐力气之大就是随了她,她死死抓住这妇人的头发,也不管这妇人痛出了眼泪,咬着牙鼻子赤红,一脸凶相朝人凶恶道:“想得美!”
“你这恶妇!”那摔地在上的妇人朝苏苑娘嚎了起来,“你这个一点名声也不顾的恶妇,你别以为你有娘家就能在我们常家骑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常家是讲规矩的人家,你这种要关祠堂要沉塘的女人,我们常家是容不下你这样犯三出的女人的!”
恶意扑面而来,令苏苑娘就似是回到了前世。
前世的她是何等的没心肠,在这样的恶意下,还想着如了她们的意,让她们拿了她所不在意的金银财宝高高兴兴地回去安了她们的心,就当是作了场善事,她忍了又忍,忍到这些人以为她好拿捏,便连谋害她的孩子也是轻易的事。
没有报应,便没有害怕,敬畏更无从谈起。
这世,就由她来做那个报应罢。
苏苑娘从过去中收回眼,眼神从这地上的妇人收回,接着朝被胡娘子和三姐齐齐拿住不能动弹往外拖的那妇人走去。
“停下。”
胡娘子回头,脸色茫然、惊讶,“娘子?”
与她一同押着人的胡三姐也看向了娘子。
她们已停下,苏苑娘走了过去,那常隆归的嫂子以为苏苑娘是怕了她们了,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满脸恶意道:“今儿就是你给我跪下了,我也饶不了你!”
今日这笔帐,可不是能轻易算的清的。
这就是常家啊,苏苑娘在嘴里笑叹了口气,脸上泛起了模糊的笑意。
“你…”
“这位婶娘不知我朝新官上任之间,督官有监察考察新官员动向之责罢?常笠弟弟若是被纠察到家风不当,当不了官,我就当是你的过。”苏苑娘不紧不慢说罢,转身对着地上的人淡道:“这位婶娘功劳也不少,常家好不容易出来几个人,若是被你们糟蹋了,你们到时候就是拿命来换,想必你们也赔不起。”
“你,你…”有人气绝。
“来人!”苏苑娘突然沉声出声,只见她双眉一凌,眼神坚锐,“去前面把这两位刚才所作所为,一一详禀家主,诸族老。”
“是!”三姐最快反应过来,不等人反应,她把位置让给了身边的自家人,余音刚落,她就已跑出了半丈远。
“这!”吃酒的人吃惊至极,面面相觑。
有人推出跟苏苑娘要好的吕兰芬出来说话,吕兰芬被推了又推,不禁没好气,对着她们柳眉倒竖:“之前为难当家媳妇,没见你们吭声,闹大了你们倒是有话要说了?你们怕得罪人,我是长了三头六臂就不怕了?”
推她的人没想她这般不好说话,但也知道这孝宽爷家的娘子不是个好惹的,说是好脾气,那也是做给人看的,是以便朝她要好的另一家媳妇看去,期望她劝劝。
另一家媳妇见主意打到她身上,翻了个白眼,抓了把瓜子低头嗑着,当没看见。
她和兰芬都是小媳妇,刁难人就没她们的份,这群为老不尊的也看不上她们,出事了倒是要推她们出面了,傻子才上当。
“你去跟内当家的说一声,就婆娘之间没说对路拌个嘴,没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大,还搞到爷们面前去,像什么话?让他们知道了,还当我们是群碎嘴婆子,轻易让人看低了去。”有个支主意给当家媳妇上脸的婆婆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跟那小媳妇要好的人也不去说话,强硬地推出了她带出来的儿媳妇,让她去跟苏苑娘把这话说了。
她说之时,声音异常小声,她儿媳妇看她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自己都不敢得罪人,却推了她出去,顿时急花了眼,害怕道:“儿媳不敢,娘亲就饶了孩儿罢!”
“快去!”婆子怒了,“在家老说老娘不给你露脸的机会,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却不要,往后别怪我什么都不给你。”
这是拿以后威胁上了,这儿媳妇缩着脖子,战战兢兢朝苏苑娘走去。
“来。”她抖着身子刚走近一点,苏苑娘却突然朝她伸手,吓得她肩膀一缩,往外猛退了两步,抬眼恐惧地朝苏苑娘看去。
“来。”苏苑娘又朝她招手。
眼前的小娘子脸孔洁白如玉,衣饰华美,富贵通身,朝她招来的手带来了丝丝清香,沁人心脾,这儿媳妇看着面前娇嫩可人的富贵娘子,心里的恐惧莫名小了,她小心回头朝婆母看去,却见婆母朝她双目圆瞪怒视,就似恨她恨得不得了似的,这儿媳妇心里一颤,也知指望婆母救她是不可能了。
没了后路,脚反倒能动了,她朝苏苑娘走了过去。
苏苑娘牵了她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人先前坐着迎接客人所坐的八仙桌走去,等过去了,她先行坐下,又朝通秋道:“给这位小娘子的搬个凳子来,放我身边。”
那小娘子实际要比她大,听到被她称作小娘子,脸蓦然一红,小声回道:“我比你大,我夫郎名尾有个丹字,他在家里排行老大,他们都叫我丹大娘子。”
“嗯,好,大娘子。”苏苑娘抬头看她,点头。
通秋已搬来了凳子,放下欲要退下,就见她娘子拉住了她的袖子,把她带到了跟前。
苏苑娘抽出帕子,给通秋擦了擦眼边的泪渍,问她:“头疼吗?”
通秋笑弯了眼,朝娘子摇了摇头。
“等歇了让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不要紧的,娘子,我已经没事了。”通秋连连摇头,心里甜滋滋的。
“是了。”苏苑娘摸了摸小娘子冰凉的手,放开了她。
通秋老实、胆小,这次显然是吓住了,可吓住了还是不忘护着她,这一份从没变过的心,此生她定会记的牢牢。
“你坐。”通秋一走,苏苑娘朝身边的丹大娘子道。
那三桌酒席的人还望着这边,尤其她婆婆正死死地盯着这边,丹大娘子不敢轻举妄动,并且是依苏苑娘之言行事,她强笑道:“多谢当家媳妇,我就不坐了,站着就行。”
“坐罢,我跟你说说话。”
“这…”
“没事,坐罢。”
苏苑娘再三相请,这丹大娘子推拒不过,在看了眼婆母后,小心地坐下了。
“这糖醋排骨挺香的,你吃一块。”不远处,吕兰芬见苏苑娘那边跟人说上话了,一堆人盯着不放,她自行坐下,跟族里要好的娘子碗里夹了块排骨。
那磕瓜子的娘子把手里的瓜子放下,拍拍手,夹起碗中的排骨啃了一口,点头道:“是不错,香,刚才没吃着,没想到这么好味,嫂子,给我倒点酒,这香骨头配米酒吃更香。”
“你这刁嘴,就没你尝不出的味。”吕兰芬笑骂道。
她们吃吃喝喝笑谈了起来,那些站着看热闹的被衬得不好意思,摸着凳子坐了下来。
一个入座,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这时再站着就显碍眼了,片刻之间,这些人皆坐了下来,沉默地拿起了筷子,只是眼睛时不时地往苏苑娘的方向瞥。
这厢,苏苑娘接过明夏端过来的茶,示意丹大娘子接过另一杯,等茶到手,苏苑娘启唇:“你可是过来跟我有话要说的?”
这丹大娘子宛如被缝住了嘴一般,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吐不出来一字。
她嚅嚅张嘴,唾沫咽了数口,却一字也未挤出。
内院花园长廊里摆了三桌酒,长辈那座,也就是苏苑娘陪客坐的那一桌离她们现在最近,那婆婆坐的就是这桌,见儿媳妇畏畏缩缩,站没站相,坐没坐姿,连说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嫌这儿媳妇丢死了个人,把家里的脸面都丢光了,气得猛拍了下桌子,朝儿媳妇厉眼望去。
废物东西,谁家的长媳像她那般孬,一点用处都没有!
“没事,你先喝口茶润润嘴。”苏苑娘见人说不出话来,眼睛扫了眼对她这边虎视眈眈的大桌,嘴里口气和婉对丹大娘子道。
这妇人一听,连忙把茶送到了嘴边,一碰唇发现水是温热香甜的,连忙喝了一大口,这一口下去又来了一口,很快茶杯就空了。
“多谢你。”这甜水一喝下去,这娘子虽有些窘迫,心里却是因暖和的甜水好过了不少,再出口来,嘴也不像之前那般难启了。
“不客气,可还要?”
这妇人连连摇头。
“刚才可吃饱了?”
这妇人刚想摇头,却想起不应该这般说话,连忙点头道:“吃饱了。”
“我还没有,你陪我吃一点,说说话。”
苏苑娘朝后看去,明夏见状,忙福身:“奴婢这就去。”
“不,不用…”
“我就不过去了,你就和我在这里吃一点。”
“…是。”丹大娘子勉强笑了笑。
她是来传话的,但面对这样的当家媳妇,她却是一个字都传不出口。
罢了,不说了,回去不过是挨顿打骂少吃几顿饭多受些冷眼罢了,以前也不是没挨过,婆母想收拾她,多的是理由,多一桩少一桩没有什么分别。
“你吃吃这个。”明夏退下,通秋就端来了点心,苏苑娘接过,让丹大娘子也拿。
丹大娘子已下了决心,这下倒是安心了,苏苑娘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拿了一个点心吃了起来。
酒席将将吃了个开头,她碍于礼面还没吃两口,主桌就闹了起来,她肚子空的很,这时候有些吃的,尤其还是香甜可口的,她就不想拒了。
回去挨打骂之前,还不如吃饱了回去还能做个饱死鬼。
她先是吃着,还担心苏苑娘问她话,没想成这小娘子真真是叫她过来喝茶吃点心的,等饭一摆上,她还跟着吃了顿饭,这丹大娘子愈吃愈胆大,吃到末了,连婆母的瞪视也不放在心上了,只管安心吃着她的好饭菜。
苏苑娘倒也不是真叫人过来吃饭的,她大多是做给人看的,她恶得起,也待人和善,睁眼看着的,至少心里有个数,以后也好知道怎么对她。
这饭吃到一半,后院前面突然嘈杂了起来,有了众多的声音。
“娘子,姑爷来了,各家的爷也来了…”远远地,三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苏苑娘站了起来,摘下腰角别着的金凤佩,朝一同慌忙站起的丹大娘子腰角伸去,给她系上。
丹大娘子吓住了。
“回去要是不好交待,就叫你丈夫和你一道出来,我看你是个好心肠,胆子也大,”从吃到一半,挺直腰背对着婆母不管她的威胁了就可以看出,一个以孝为尊的天下,能有这胆子抵抗对她不好的婆母,足以说明她不是会随便任人鱼肉宰割的小媳妇,那种人,怎么救都是救不好的,像丹大娘子这般的,苏苑娘却是愿意伸一把手,她为的也不是图报,只是依旧还奢望着人人都过得像个人了,好人不需要不得已去当坏人才能活着,就不用像她这世一般了,“到时候我让当家的给你们谋个事情做,当家心善,不是不愿意族里人帮忙,只要能堪当用的,他愿意着呢,你回去和你丈夫好好说说。”
也不知一个小小娘子是如何把这些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来着的,丹大娘子听着内心狂喜又鼻酸,她强笑道:“我家大郎他…”
是个不顶用的,不会因她被婆母打骂就会带她出来的,为个媳妇连亲娘都不要,他受不了那些个指指点点。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家主和她那般不畏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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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自己丈夫是什么样的, 丹大娘子再是明白不过, 可心中也期翼着这次有所不同,毕竟这是家主家的活计, 她寄希望在这上面,不想回绝了这个机会,她止了话, 抽了下鼻子, 吸了口气,道:“谢你了, 当家媳妇,我回去跟他说说。”
“好, ”苏苑娘替她捋了捋凤佩, “给你的, 好好收着。”
莫要让人夺了去, 自己的东西要自己守好。
苏苑娘说罢,朝丹大娘子点了下头,就朝常伯樊来的方向走去。
“夫人。”远远地,常伯樊看到她,加快了步子。
苏苑娘走了十来步, 他就到了跟前, 常伯樊扫了眼被她的人架在椅子上守着的两个妇人,回首与她道:“之前的事我知道了。”
他虚扶了她一把,把她扶到身后一拦,就朝一同前来的族人拱手朗声道:“家里人都在, 这两位婶娘家的叔伯请出来进一步说话。”
常隆归的堂兄站了出来,朝那时不要给他在外面找个大麻烦的婆娘瞪了一眼,回头与常伯樊脸色铁青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带她回去打死这婆娘,行了吧?”
“大哥。”常隆归忙出来。
看到自家兄弟,这叔伯脸色方才好一点,想着家里到底是出了个人物了,自己侄子跟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区别,往后兄弟相互提携着,日子总要比以前强,他便强忍了下丢了人的气,与兄弟道:“这事是你嫂子不对,给你家三笠子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
这叔伯也不管兄弟的客气话,已大步朝自己家婆娘走过去,当在着诸人的面,他一巴掌就打在了婆娘的脸上,咬着牙骂道:“让你横,把家里带累死了,你就高兴了!”
有几家的当家婆娘是获了家里当家的意过来打探的,这婶娘却不是,她是被人捧了几句,自认是官老爷的婶娘,比别人要高几分,得意死了经人撺掇才出的这个头,这下被当家的一巴掌打下来,她委屈得要死,捂着脸哭叫了起来:“是彰嫂让我替她做的,她说我是三笠儿的大婶娘,那小媳妇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可能不敬我三分,我这才…呜呜,当家的,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是冤枉的!”
这婶娘大声喊冤,丝毫没有了此前横冲直撞的蛮霸,还喊起了冤,她这话一出,那彰嫂家的男人当场脸就拉了下来,脸上阴云密布,而此厢这叔伯一看婆娘替家里找了麻烦,这一嗓子吼得,又替家里竖了个敌,刹那间气极攻心,想也不想挥拳往婆娘头上砸去,怒骂道:“说几句你就出头了,你没长脑子啊,饭都没吃了,我打死你和算了。”
他一顿拳打脚踢,还是常隆归跑上去抱住了他,劝道:“大哥,大哥,算了算了,你别生气了…”
“你给我松开,归子,今天我不打死她,不把她打服了,往后她还是会给家里招仇!”这堂兄狂怒道。
“大哥,你别气了,看在嫂子替你生儿育女操持家里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家里侄儿子没娶,侄女儿没嫁,不能没娘啊,你就饶了大嫂这一次罢。”常隆归哀求道。
这堂兄不把婆娘当回事,却是听兄弟的话,虽对丢了他人的婆娘厌憎得要死,但兄弟说的话也有道理,他强咽下那口气,手指发挥指着婆娘道:“你…”
他婆娘把脸埋在袖子里,正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