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一只手,直直指着满头粉尘的柳闲歌,没有感情干巴巴道,“他先动手的。”
柳闲歌表情凝滞了一瞬间,脸上垂下三道黑线。
我脸上也唰唰唰,落下三道黑线。
为毛,为毛这情景让我想到了幼儿园的小盆友打架被老师抓住?!
我嘴角抽了抽,低声侧头教诲洛风涯,“这个时侯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不然会被别人说成是恶人先告状。”
果不其然,那边,一直默默看热闹的红衣女王陌优昙,排众而出,开了口,“洛风涯,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洛风涯于是乎很佩服得望了我一眼。
我因为自己料事如神而洋洋得意,又因为风涯单纯如斯忍不住声援咱家的风涯哥哥,“楼主,的确是柳堡主先动手,在场的诸位都看到了…”
在这里我忍不住吐槽一下…
(三某只:你不用特地废话这一句,你时时刻刻都在吐槽你知道么…)
其实呢,每次和陌优昙说话我都感觉很微妙。
因为每次都要以“楼主…”作为开头。
我生怕,某一天楼主她忽然爆出一句,“不回帖者木有小JJ!”
呃,我的思绪不小心又拐去了诡异的方向。言归正传…
陌优昙瞪了我一眼,顿时,我在女王的黑暗御姐系气场震慑下,气焰全无。
“红豆,作为飞花楼的楼主,我奉劝你一句,要嫁给谁,你最好想清楚…若是你嫁给洛风涯,你就成为魔教之人,为天下武林正道所不齿,会成为过街老鼠一般的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相反,若是你嫁给柳闲歌,成为天下堡堡主夫人,不仅我飞花楼会因此而受益,最重要的是…”
“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地位有地位…”我不由自主喃喃接话…
忽然。我感到洛风涯搂住我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不要说爱你一万年。因为一万年太久,我们都成了空气里一粒灰。
爱情是玻璃,在现实面前就变得很脆弱。
原来,这一点,从古至今都很适用。
男主们的悄悄话
终于,由于夜风飒飒,我这个弱不禁风的病弱少女在一群健气大侠中,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冻得瑟瑟发抖、涕泗横流,诸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怜香惜玉的堡主指挥下,转移阵地,移驾天下堡。
天下堡十二重绮楼深处,堡主院落的书房,水晶帘箔绣芙蓉,珠帘半掩。
折腾一夜,众人皆疲乏,各自去休息了。
柳闲歌、洛风涯和我,还有重要问题等待解决。
我们三人,一人一张坐塌,和谐呈等边三角形坐着。
我声情并茂把我从穿越全经过娓娓道来,从混乱穿越撞上一个D罩杯身体伊始叙述,一直讲到咱是怎样被碧华夫人那个黑心婆娘给阴了,讲到我究竟为何变成飞花楼中琴妓一名,最后讲到洛风涯怎样神奇得重新找到了我,然后不远万里陪着我一起来金陵。
讲述的过程中,连我自己都不由自主得被我自己的故事感染了,默默在内心感叹——我这一辈子真TM太传奇了…姐人不在江湖,江湖却到处都是姐的传说…
屋角的香炉中,旖旎的烟气缓缓升起,堆叠,在空气中散发出杳渺而熏人欲醉的幽香。
二位美男听完故事,神色各异。
洛风涯从头到尾都很蛋腚。他眼帘微垂,神色始终如一,那沉静若水的样子,难免让人怀疑这厮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柳闲歌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听得认真,连脸色都很戏剧化得随着剧情的推进而改变——时而白时而红,又白变灰,再变黑。
我讲完之后,发现柳闲歌仍然沉浸在剧情之中,敛着眉目,咬着下唇,表情很纠结。
考虑到古人也许对于鬼神之说比较敬畏,我翻来覆去死去活来大概在世人眼中与妖怪无异。洛风涯和鬼怪打交道二十多年接受能力也较强,加之他神经大条,估计我的故事没给他多大冲击。但是柳哥哥心思细腻,可能就一下子接受不了了,于是我柔声细语安慰之,“闲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有些难以接受…”
柳闲歌眉头微蹙,自言自语,情绪很低落,“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哎。柳哥哥竟然已经纠结得开始“十万个为什么”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闲歌,你别怕,我不是鬼,我真不是鬼…”
柳闲歌不理会我,继续自言自语,“那天,在碧华夫人处我早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武林大会上我也察觉到你有异常,整件事情又如此蹊跷,为什么那么多的漏洞,我却没仔细去想想…”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静若秋水的眼睛忽然望向我,里面全是惋惜,“若是我稍稍加以调查,怎么会让他抢了先机…”柳闲歌轻叹一声,语气和神色那叫一个悲愤。
囧…
原来是争风吃醋…柳哥哥,是从啥时候开始,你也变得抓不住重点了呢…
这时,洛风涯忽然睡醒了一般,幽幽低声说了句,“关心则乱…”
我和柳闲歌同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囧囧有神得盯着他。
我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流,那叫一个感动啊!
没想到我家大老婆如此知书达理如此善解人意。我西施捧心状,骤然感到,未来和谐的婚姻生活不是梦…
只可惜,小老婆柳闲歌却不领情。
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冷冷抬眸注视着对面的男人,“话说回来…拜月教忽然在南疆兴起,不久前重创烟釉山庄,一夜之间剿灭烟釉山庄南部势力,斩杀山庄君老庄主及山庄内一百零三口人,是你所为吧?”
洛风涯冷冰冰抬眸,他虽不是看我,我却仍觉得似有一把利刃瞬间插入心底,冰刺入骨。
杀气,赤000裸裸的杀气啊。
洛风涯承认得毫不犹豫,“是。”
敢作敢当!好,纯爷们!
我暗赞了一句。
只是…虽然说,我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不会为了洛风涯乱杀人而义愤填膺,但其实,我倒是更希望,他能说不是…
柳闲歌冷笑一声,逼视着洛风涯,“你借口在飞花楼陪在红豆身边,却还不是趁此机会重整拜月教,向围剿你的武林正道复仇?何必伪装出一副好人的嘴脸。”
洛风涯沉默了一瞬间,他没反驳,只说了俩字,“反了。”
此言一出,我囧在原地。
“也就是说…因为你要在南边陪我,所以顺手就把南方给扫荡了?…”我嘴角抽啊抽,战战兢兢问道。
柳闲歌闻言,不等洛风涯开口,便咄咄逼人道,“你何必拿红豆来当挡箭牌?红豆她何错之有?为何要为百口性命之死而负责?洛风涯,你罪孽深重,用这种方法把她也拖下水,你不觉的太卑劣了些么?”
若说柳闲歌前半句是在指责,那么后半句,就是威胁加告诫了。
出其不意,向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洛风涯,竟然开口反驳了,一开口就是一长难句,着实震惊了我一下。
“柳闲歌,方才比武,你使了浮云剑法。不久前,烟釉山庄向天下堡求救,你收了烟釉山庄的浮云剑谱,却不一样没有救他们。”
柳闲歌被洛风涯呛了一句,而后别开眼睛,“我只答应烟釉山庄保护他们的少主。”
我有气无力得嘘了口气。
刚才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了,怎么又掐了起来?
反正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一个是杀人不眨眼,一个是敛财不眨眼,柳闲歌是明目张胆的腹黑,洛风涯是深藏不露的腹黑。两只腹黑,两只都是极品的腹黑啊!
我头疼得揉了揉额角,然后望向洛风涯,“我不杀伯人,伯仁却因我而死…让我完全把责任推卸掉,洗脱干净,我也做不到…杀人是不对的,因为我杀人就更不对了。”
然后,我又转头看柳闲歌,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商人,赔本生意你不做,但是既然收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拿了钱不认真办事是不对的…”
双方各打三十大板,之后,我手“啪”得一声,拍在桌案上,“总之,这件事情别吵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打发陌优昙吧…陌楼主不是放话了么,天下人,谁也不能坏了她飞花楼的规矩,我必须在你们两之中找一个人然后嫁了。哎,这问题可难办了…”
我话音还没落,突然发现,洛风涯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盯着我。
那眼神盯得我全身发毛。
下一秒,我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花,人竟然已经被洛风涯拖到了门外!
“我有些话对他说,红豆,你先去睡。”
洛风涯居高临下望着我,一只手摸摸我的头,然后干净利落得转身,“嘭”得一声把门阖上。
我望着离我鼻尖只有0.1CM的门板,慢慢得,瞪大了眼睛。
NANI?!
介,介个是什么情况?!
下一秒我趴在门上死命的挠,“洛风涯!柳闲歌!!你们这是什么什么意思!!你们难道想步小七和沈华胥的后尘吗?!!你们想甩了我私奔吗?!!你们怎么能这样!!”
寂静的月夜,哀家的嚎叫声幽幽回响在整个天下堡上空。
惊起天下堡看门口狗数条,伴着我吼叫的语音对月长啸:“嗷——呜——”
·········
我幽怨,幽怨得坐在房间里生闷气。
韩涵坐在我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我的脸看。裴宝坐在一边,同样盯着我的脸看得两眼发直。
“为毛!为毛他们讲悄悄话不许我听!!”我狠狠捏着袖角,发狠得咬啊咬。
“这是男人间的对话…”韩涵幽幽道,然后,他的目光慢慢往下滑了几寸,落到了我的胸前,“你怎么身体越换,身材越差…”
我心情正步爽呢,小样个欠抽的还往我枪口上撞。
我头上青筋立刻暴起成十字路口型,怒道,“告非的!你应该庆幸我没穿到个肌肉男身上,不然小样我攻了你!”
“泼妇…色00情狂…暴力女…”韩涵小声嘀咕。
我拍案而起,火力十足瞪着他,“你再敢叫一句试试!!”
韩涵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点,然后,在我探照灯一般俩大眼镜的瞪视下,不服气得小声说,“泼泼…小情…阿力…”
“…我咬死你…”
语落,我“嗷”得一声扑过去。
扑到半空被在一边愣了半晌的裴宝一把拎住衣领,“夏子衿,你现在叫凤红豆?”
我四肢离地,顿时嚣张气焰全化为了飞灰。
我在空中晃荡很憔悴,“…是啊…”
“你是飞花楼的琴妓?那么,你…”
我“咕嘟”咽了一口唾沫,胆战心惊望向裴宝那张冷脸。
生怕她问出你是不是处女这样敏感尖锐的问题。
谁料,裴宝机械音问,“你会弹琴吗?”
“呃?…”
“她?就她那样的?字都写不成样,怎么可能会弹琴!”韩涵在一旁仰天大笑三声,讽刺道。
本人玻璃玻璃的自尊心受到了粉碎性的伤害,于是我梗着脖子叫,“谁说我不会!想当年我可是飞花楼中琵琶第一人!”
裴宝愣了愣,忽然一点头,“好。”
好什么?
我和韩涵额头同时垂下三道黑线——现在对裴宝的言行愈发的理解不能了。
刹那间,裴宝忽然化作一缕清风漂移而去,转眼之后,她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怀里还抱了一把圆圆的琵琶。
裴宝一把把琵琶塞进我怀里,言简意赅,“弹。”
我在原地僵了三秒,一把夺过琴,“哼,弹就弹!”
我说着,双手出袖,然后大模大样把袖子卷的老高。
不就是弹琴吗?!当年我还是夏子衿的时候,内力时不时会暴走一下,说不定现在我变成了凤红豆,才艺偶尔也能暴走一下呢!
一手按弦,另一只爪子五指大开。
而后,十指大开大阖,轮转如飞…
琴身发出杳渺的哀鸣。
是真正的悲鸣,撕心裂肺一般。
“唔…我要走火入魔了…”韩涵一只手掐着脖子,呻吟了一声倒在地上。
我囧。我说你要堵也该堵耳朵吧。
裴宝淡定无比得两只食指塞进了耳朵里。
我自己也忍不住捂耳朵,喘了口气,勉强笑道,“怎、怎么样,我功力如何?”
裴宝慢慢放下手,两眼无神盯着我,缓缓开口,“别人弹琴要钱…你弹琴要命…”
婚前准备进行时
第二日清早…只见天下堡内一片怨魂飘散,凄惨萧条。
天下堡全员由于昨晚被魔音侵脑,所以人人失眠了整宿,至今早还觉得脑中隐隐有恐怖的琴声作响。从殿主到院子里扫地的大叔,各个都顶着俩大黑眼圈游魂状在各处漂浮。
谣言玄玄乎乎开始传扬——
“听说,昨日跟着堡主回来的那位姑娘,是西域圣手魔音的弟子…”
“哎?不是说是飞花楼的一名琴妓吗?”
“卧底,那是邪 教卧底啊!”
“那可如何是好?!据说堡主要娶那位姑娘啊…那咱们以后岂不是性命堪忧?!”
而谣言中的圣手魔音女主角,此刻正舒舒服服躺在柔软的天鹅绒被衾里面,暖暖的太阳晒着PP,呼哈呼哈,挂着哈喇子睡大头觉。
…
一片浓重的迷雾中,我穿着雪白的婚纱,赤脚奔跑在茂密的原野中…
这,到底预示着什么呢?
我急切得寻找着,望穿秋水得寻找着,我寻找着,找得发狂却找不到!…
啊!我不行了!
木有茅房!方圆百里都是树林子没有茅房啊!
这个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太水了!
算了,反正也米人,干脆就地解决,就当为自然循环做贡献…
于是,咱偷偷摸摸我躲到一棵树后,撩起裙子,蹲下…
“…”
下一秒,我猛然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头上犹自挂着一排冷汗…
好、好险!刚才好险呐!!
这么大的人了,差点尿床?!!
正在我惊魂未定之时,忽听一声——“醒了?”
低低一声男音,带着撩人的磁性,听在耳朵里挠的人心痒。
“柳、柳闲歌?”我一怔,转头看向床纱帘之外,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姿,正慵懒倚靠在书桌旁。
我暗自更加庆幸了一点…幸亏幸亏我及时从那个该死的梦里醒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难保柳哥哥他认清了我的龌龊面目不肯娶我了!!
“呵呵…”我笑得特别猥 琐,披上件丝质的牡丹睡衣就从床帐里拱了出去,“柳哥哥你一大早的就跑进人家闺房里,找人家嘛事啊~~”
柳闲歌眉梢微微挑了挑,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妄图看出些倪端,最后无功而返。
(妖某人:废话…谁能想到,你一个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差点X床,你简直就是人类的耻辱…)
“我本来是想带你一起去用早膳,但是看你睡得太熟,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了,没有叫醒你。”柳闲歌眼角笑得弯弯的,他走到我面前,帮我把凌乱的衣袋系好,然后轻轻用手指替我把乱蓬蓬的头发理顺。
我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不知为何,忽然发觉柳闲歌像极了一只温柔的大狐狸…与他相比,那洛风涯就更像是一匹离群索居的孤傲的狼…
“哦…那个,洛风涯呢?你们昨夜聊得怎么样?”
柳闲歌琉璃一般的眸子,忽然转向了一下,“洛风涯,昨夜走了。”
“嗯?!”我大惊!咱大老婆被气跑了?!
“昨夜,我和洛教主…”
“等等,”我一只手按在他唇上,犀利得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叫他洛风涯吧…叫洛教主我差点不知道是谁…”
“我只是不想显得和他很亲密。”
“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呵呵…”我皮笑肉不笑得拍拍柳闲歌的肩膀,大言不惭。
“…”柳闲歌嘴角不着痕迹得抽了一下,随即继续刚才的话题,“洛风涯已经同意让我娶你,我和他已经立下了书面协定。他说拜月教中出了些事,所以昨夜就走了。今日一早,我已经向天下昭告,十日之后,我柳闲歌将在天下堡迎娶飞花楼的凤红豆。”
劈里啪啦。
我只觉得头顶一阵电闪雷鸣,雷电交加。
一个天雷接着一个天雷,狠狠得,不偏不倚劈在我的天灵盖上,劈得我里焦外焦,焦了个彻底。
我憔悴得踉跄了一步,忽而感觉,一觉睡醒,咋滴我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捏…
我的反应已然在柳闲歌意料之中,他很贴心得搂住我的腰,让精神一片恍惚的我靠在他的怀里。
“子衿,子衿?红豆,红豆?”柳闲歌拍拍我的脸颊,呼唤我魂兮归来。
我抬头,用林妹妹那灰常怨妇的目光瞅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们就擅自决定了?”
柳闲歌微微弯下腰来,直视着我的眼睛。
他那眸子,通透而清澈,琉璃琥珀一般折射着光彩,亮的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BI”,我华丽丽得被柳哥哥的电眼,秒杀了。
“红豆,你不是一向最怕麻烦?这么麻烦的事,当然由我来代劳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异议的,对么?”
我失魂落魄,双眼迷离状,被灌了迷魂汤一般鬼使神差得点了点头。
柳闲歌轻轻搂住我的腰,把我拉进怀里。
半晌,柳哥哥忽然问,“红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憔悴得望着他,嘴唇动了动。
“…我想去嘘嘘…”
“…”
········
天下堡堡主柳闲歌,十日之后,迎娶飞花楼艺妓凤红豆,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一时间,江湖舆论波涛汹涌,江湖大乱。
昨日还是痴情佳公子,专情得令多少多情侠客而唏嘘,令无数闺阁少女为其暗暗心疼垂泪的柳闲歌,一夜之间居然性情大变,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还是另有隐情?
各种传言各种猜测百家争鸣,街头巷尾之中,传言风云迭起。
十日之间,各大门派,各怀鬼胎,打点行装马不停蹄,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汇集天下堡。
一时之间,原本一片祥和宁静的荆州城,一时间鸡飞狗跳。富可敌国的天下堡堡主的婚礼,如此盛事,多少年才能赶得上一趟啊!于是乎,这方圆千里,不论是武林中人还是江湖之外的人,无论是乡绅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是赶车趋马,拖家带口,前来围观。
这几日,柳闲歌为了应酬客人而忙得恨不得长出来三头六臂,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韩涵和裴宝也是整日都忙得上蹿下跳。
相比于皆忙得精疲力尽的众人,唯独我这个主角,无事儿一身轻,一个人清闲得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最多就是去挑一挑新房用什么器具布置,礼服用何种花色的布匹,凤冠用哪种样式。
我所住的庭院名为“荼縻”,源自我N多年前的初春赏花时所留的一首诗——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此园是我走后,柳闲歌特地替我修的。与大气的天下堡其他殿阁不同,此园更多了几分旖旎与清幽,很有日式建筑的味道。
厢房后的走廊,是高出地面三尺而建。廊下是太湖石围着的清浅池塘,塘内遍值睡莲。盘根错节莲叶之间,游弋着一大群青蓝与红黄的漂亮锦鲤。
此时正值夏末,庭院中的各种珍奇的植物都茂盛得过分,一片片青翠的、娇嫩的绿,映着池塘反射的粼粼波光,随着风从林叶间穿梭,而发出“哗哗——”的声响。知了在树梢上一阵阵,不知疲倦一般的叫啊叫。走廊的燕角上,挂着一串青铜风铃,风一过,就发出浑厚而空灵的声响…
我在这院子里头,过起了神仙般的宅女生活。
侍女替我在庭院的长廊上铺了一片坐塌,房间与长廊相隔的门,被我命人改成了木质的日式推拉式,再立起一扇鎏金镂空屏风在西面,遮住夕照的光线。每天我一起床就爬过去,躺在走廊的凉阴下面,抱着志怪小说,看那些狐仙鬼女,修仙成佛的故事。
这日子太TM惬意了。
我觉得我都快看破红尘,得道成佛了。
日子如流水般稀里哗啦的过。
这一日,我正惬意无比边吃荔枝,边趴着看书。
忽然,听到院墙那边一阵异动。
于是我警觉得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却只见得白影一闪…
囧TZ。想到刚才看的墙头脸的故事,我不禁背后一阵恶寒。
咳咳,青天白日的,我要淡定我要淡定。
我扭回头,目光重新聚焦到书上…却发现,一双雪靴正在面前!
卧槽啊。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见鬼了?!
我的目光顺着那双靴子一点点向上,滑过那刺绣精良的云锦衣袍,滑过修长的腿部线条,滑过腰间缀着的八宝丝绦蟠龙玉坠,最后,看到了来者那张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的脸…
“啧…”我不由自主摇头感叹了一声。
隔了那么久,看到这家伙,还是只觉得——斯人之良质兮,冰清玉润。斯人之华服兮,灼灼纹章。
我看着白翦瞳的脸,不知为何,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怀念感。
我赶紧反省:为毛我要怀念他,我又没有自虐癖…
白翦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细长的凤眸明显得透出鄙夷之色,仿佛在说——没相貌没身材,庸脂俗粉,竟然敢跟我争?!
白翦瞳那鄙视的眼神一闪而逝,他退了一步,笑得谦和而温润如玉,“您就是凤红豆姑娘了吧?”
我望着他,不慌不忙从白玉盘子里捻出一颗荔枝来,“啪”得拨开,塞进嘴里,鼓起一边的腮帮,含糊不清道,“嗯…是啊。”
白翦瞳天生气质纯净若水,造成一种他很单纯很善良的假象,再加上他又把这种假象善加利用,于是在一般人眼里,白翦瞳简直就如圣母一般,时时刻刻播撒着爱与救赎。
他现在就顶着圣母的面孔对我微笑,我已然对他这招免疫,他那副表情反而让我联想到了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想从乌鸦嘴里骗肉的狐狸。
白翦瞳柔声道,“我私闯内宅,叨扰了姑娘,实在是抱歉。不过,姑娘您都不觉得惊诧么?”
我又塞了一颗荔枝再嘴里,无辜得望着他。
我心想,私闯民宅较之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龌龊勾当,实在是太无关痛痒了吧?
“唔,没事你不用道歉,你现在走我就当你没来过。”
白翦瞳忽然觉得他竟然被面前这威胁性为负数,攻击力为零的女子,那双通透的眸子盯得发毛。总觉得这人,简直一眼就能将他看透似得,自己想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白翦瞳定了定神,无视掉我委婉的逐客令,“姑娘难道都不好奇我是谁,为何而来?”
我吐出嘴里一颗荔枝胡,慢条斯理道,“反正…你不是来勾引我的…”
白翦瞳听到“勾引”两字时,嘴角肌肉猛地绷紧了一下,笑容有点扭曲,“姑娘七窍玲珑,貌美如花,怎知我不是觊觎你美貌的登徒子呢?”
我倒抽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得盯着他。
白翦瞳此次前来,为何?
不过就是因为上次输给个泼妇,这回又输给个妓 女,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忍不住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令柳闲歌神魂颠倒。
白翦瞳细长的眸子俯视着眼前那个一脸讶然且年龄尚幼的女子,他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刚才还觉得这女子大概有什么特异之处,这样看来,也不过是个见到美男就犯花痴的庸俗女人罢了。柳闲歌,大概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吧,或者说,柳闲歌本来就审美观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