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洞里有一块露头岩石,状似犀牛。仰望洞顶,故名‘犀牛望月’。此石亦被古时的僰人称为‘乞子石’,《太平御览》有记载,说是古时僰人常来洞中摸石乞子。传说只要摸到‘乞子石’的妇人,来年便能生个胖娃娃呢…”
段氏侃侃而谈。
顾伽罗闻言笑道,“竟有这样的灵石?待到了乌蒙,我定要前去看一看。对了,段娘子,那边的天气情况如何?我听说南边气候温暖,冬天也不会下雪呢。”
其实,顾伽罗很清楚云南是个什么气候,在后世那四年,她没少看书。
但她现在是个‘从未出过京城’的贵妇人,读过几本书,却到底不如当地人更明白。
段氏道:“云南那边确实气候温暖,不过乌蒙的气候有些特殊,山地多,坝子少,南干北湿,冬天的时候比较冷,跟京城冬末春初的时候差不多。”
顾伽罗点点头,又问:“山地多?那边的山是不是很高?”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乌蒙地区海拔较高,不知道去了后会不会有高原反应。
段氏点头:“那边山地、半山地很多,有的山很高,比如梧桐山,归然耸立,高入云端…”
小间里的热水开了,翠衣小丫鬟轻轻敲了敲隔间的推拉门,“大奶奶,热水好了!”
段氏暂时住了嘴。
顾伽罗‘嗯’了一声。
小丫鬟推开推拉门,拿棉布巾子垫着手,提着水壶走了过来。
热水缓缓注入甜白瓷茶碗里,碧绿的茶叶慢慢伸展开,淡淡的茶香随着袅娜的热气飘散开来。
另一边服侍的小丫鬟端来一个梅花攒盒,盒子里放着半个时辰前做好的几样点心。
现在是四月中旬,时近初夏,随着行程的推进,她们距离南边越来越近,气温也愈发的暖和。
这点心放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有凉透,温温的正好入口。
顾伽罗请段娘子用茶点。
两人相处了半个月,彼此间早已熟悉,段氏没有客套,道了声谢,便捻起了一块玫瑰水晶米糕。
不得不说,顾伽罗待她的态度太和善了,段氏经常忘了对方是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但每每到了用茶点的时候,看到那些精致、美味又讲究的小点心,段氏才会想起,眼前这位笑语盈盈的美丽妇人不是寻常百姓,而是个出身显赫的名门贵女呢。
…啧啧,明明是随夫赴任,却还恁般讲究。
什么精致点心,什么新鲜蔬果,什么肉蛋禽鱼。什么泉水烹茶,一路上,顾大奶奶就很少在外面用饭。
一应吃食,都是自己准备了食材,然后由自家的厨娘去烹制,整个过程中,只借用了驿馆、或是客栈的灶台和柴火。其他的…连锅子、水壶乃至调料什么的都用自家准备的。
段氏算是开了眼界。也饱了口福。
就这,段氏已经觉得够讲究、够奢侈了,偏顾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还偶尔私底下抱怨:“这也太简陋了。真真是委屈了大爷和大奶奶。”
段氏:“…”
吃着美味可口的小点心,喝着用山泉水烹制的上好贡茶,两人继续闲聊。
“那里可有什么稀罕的物什?我听说山地里多禽鸟走兽。”顾伽罗放下茶碗,拿帕子按了按嘴角。
段氏道:“我们那边确实有许多北边难得一见的野物呢。什么猴子、象、孔雀…有些野物只有我们那儿才有呢。”
那种对家乡的自豪之情难以言喻。
顾伽罗饶有兴趣的继续询问。
马车车轮转动,窗外的景致开始有了变化。两人谈话的内容也愈发变得具体,从地貌景致到风俗特产,有了段氏的讲解,顾伽罗对云南的印象立体起来。
另外还有周文渊的娘子偶尔过来说一些家长。三个女人在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傍晚时分,车队在天黑前赶到了驿馆。
齐谨之带着齐金贵、孙大宝两个管事去跟驿馆的差役打交道,顾伽罗等几个女眷则去客房安置。
将驿馆的铺盖放到一边。换上自家用的被褥,婆子们去厨房烧水、准备饭食。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收拾房间。
半个时辰后,齐谨之和顾伽罗用了晚饭,两人说了几句话,齐谨之便去寻周文渊和孟复说话。
顾伽罗一个人在房间里,唤来冯氏、于氏两个管事妈妈问话。
“大奶奶,京里来信了!”
顾伽罗打发了两个管事妈妈,紫薇抱着个信鸽走了进来。
这信鸽是顾家饲养的,专门用以跟辽东大营或是战时的联络,顾伽罗此去西南,与京城相隔数千里,为了通信便利,便特意回娘家求了一只。
顾伽罗接过纸条,展开,飞快的扫过上面的几行字,唇边不禁绽开了笑意。
紫薇见状,隐约猜到了几分,凑到近前,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来到顾伽罗身边伺候快一年了,紫薇因着性情温和、行事稳重渐渐被顾伽罗引为心腹,也不可避免的知道了一些主子的‘秘密’。
顾伽罗也没有瞒着紫薇,“我送给她们的大礼,她们都已经收到了。”
姚希若和她的情人表哥‘异地相逢’,偷偷去茶馆‘私会’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坊间顿时传出‘某姚姓女神医的风流艳事’的不堪流言。
大长公主问询后大怒,立时收了姚希若的管家权,将她圈在院子里思过。
顾琳则被她的心腹干将‘顾妈妈’接连卖了两处产业,都是她陪嫁中最值钱的,加起来的直接损失不少于一万两银子。
顾琳又气又急又心疼,当下就病了。
最让她心塞的是,平白丢了两棵摇钱树,她却连幕后黑手都不知道。
弄得顾琳现在草木皆兵,身边人一个都不敢轻易相信,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而齐勉之呢,勾搭了个清秀小佳人,好容易哄得美人许他亲近了,就在关键时候被人堵在了酒楼里。
据说那位家世清白的小美人并不是未出阁的小姐,而是禁卫军某校尉的未婚妻。
勾搭人家未婚妻,还被苦主当场抓奸成功,啧啧,不到半日的功夫,齐勉之的风流大名就响彻内城。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东齐’上下吐血的是,被戴了绿帽子的那位仁兄死活咬着齐勉之不放,还是大长公主舍出了大把的银钱,又寻人中间说好话,那校尉这才同意‘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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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半夜惊魂
“大奶奶,什么事这么开心?”
齐谨之和周文渊、孟复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见天色不早便回来休息,进门便看到了顾伽罗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禁好奇的问道。
紫薇赶忙行礼:“婢子见过大爷!”
齐谨之摆了摆手,一撩衣摆坐到了炕上。
顾伽罗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紫薇会意,欠身退了出去。
齐谨之没有忽略掉紫薇怀中的信鸽,眸光闪烁了下,“莫不是京中有什么新闻?”
“大爷果然聪明,一猜即中,”
顾伽罗小小的报复了一下仇人,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也乐得跟齐谨之玩笑几句:“您还别说,京里真有几件新闻。”
齐谨之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顾伽罗掰着手指:“第一个,圣人给九公主选定了驸马,已经着礼部和内务府给公主筹办婚事。”
齐谨之对九公主什么的并不好奇,不过看顾伽罗这般有兴致,便顺口问了句:“驸马是哪家俊彦?”
应该是永恩伯府的少爷吧,刘家式微,族中子弟不上进,想要保住爵位和富贵,‘尚主’是最佳选择。
顾伽罗道:“新驸马不是权爵子弟,而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姓曲名晋。说起这个曲晋,父亲对他颇有些好感,觉得他虽出身寒门,却极有才能,当初还想把琼妹妹许配给他呢。”
顾伽罗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没有半分惋惜的神情。
那日顾伽罗和顾琳说起曲晋的时候,她便不看好这人。
如今听闻了九公主和曲晋的‘故事’后,顾伽罗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曲晋绝非他表现得那般光明磊落、纯良直率。
是,曲晋为了救九公主。顾不得男女大防,只得亲自抱着重伤的九公主跑下山。
可问题是,他根本就没必要一直抱着九公主回到京里啊。
顾伽罗就不信了,从静月庵到京城,这一路上就没有半个行人或是农家。
如果曲晋真是个坦荡君子,他绝不会做出这等有损女儿家闺誉的事情。
顾伽罗猜测,曲晋定是看九公主服饰华美。觉得她出身不俗。想趁机‘表现’。
“哦?这么说来,这个曲晋还真是个人物呢。”
齐谨之听了顾伽罗的讲述与分析,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顾伽罗撇撇嘴,对曲晋这样的‘心机男’毫无好感,唯一庆幸的是,曲晋做了九驸马。顾琼便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想到顾琼,顾伽罗又喜上眉梢。“还有一桩喜事,琼妹妹的婚事定下来了。”
齐谨之好奇的问道:“是哪家?我记得岳父想给三姨妹选个上进的士子,不知——”
顾伽罗摆手,“不是今科的进士。是妙真大师给相看的。说起来大爷您也认识,是英国公府二房的九少爷,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杨睿?杨小九?”
别说。齐谨之还真认得。
英国公府是四大国公府,世代武将。和齐家等都是世交。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年纪又相仿,所以齐谨之和杨睿等也有些来往。
只是英国公府的二房和承爵的大房不同,早早的由武转文,杨睿的父亲便是科举入仕,到了杨睿这一辈儿上都刻苦读书。
杨睿上头的两个亲哥哥都先后考取了功名,如今一个在翰林院做个小官,另一个外放地方做知县。
杨睿今年十七岁,考中举人后便入了国子监,少年学识扎实、家教也好,是个很理想的婚配对象。
齐谨之点点头,“他确实不错,琼妹妹嫁给他,倒也不算委屈了。”
一个是国公府的庶出小姐,一个是国公府旁支的嫡出少爷,绝对的门当户对啊。
顾伽罗听齐谨之这么说,愈发放心了。
“说起妙真大师,咱们这次多亏了她老人家呢。”齐谨之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
齐谨之夫妇离京前,圣人忽然宣召齐令先入宫商讨西南军务,言语间还流露出对齐令先的看重。
这让‘西齐’阖府上下振奋不已,当时大家只顾着高兴了,并没有多想。
清河县主还以为是皇后帮的忙,事后借着进宫请安的机会,含蓄的跟皇后道谢。
皇后讶然,“不是冯玉郎?”
得,皇后这边还以为是顾伽罗的舅舅发力呢。
清河县主纳罕,因为她知道,儿媳妇根本没去冯家求情。
冯家已经帮了齐家太多,齐令先的事又牵扯朝政,顾伽罗从未想过让舅舅出头。
不是皇后,也不是冯家,那又是谁在暗中帮忙?
还是皇后无意间的一句话,点醒了清河县主:“…那日妙真忽然进宫了,跟圣人谈了许久,唉,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哪——”
妙真?
不会吧,清河县主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猜测。
可除了妙真,天底下又有谁能左右皇帝的想法?哦,当然,皇太后除外!
“大师为什么对齐家这么好?”清河县主和齐令先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原因如何,妙真对‘西齐’的恩情,齐家人必须记在心上。
顾伽罗点了下头:“是啊,大师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我、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此次出京,顾伽罗没有去静月庵辞别。妙真大师却命人给她送了件礼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什,而是顾伽罗乘坐的那辆马车。
没错,那辆外表普通、内里舒适的马车是妙真大师出游时的座驾,也正是因为这设计巧妙、极具实用性的马车,顾伽罗这一路上才没有受太多的颠簸之苦。
齐谨之无声的叹了口气。
顾伽罗又说了几件京城的新闻,当然她并没有提及齐勉之两口子的‘丑事’。
夫妻两个闲话几句,然后便分头就寝了。
次日清晨。天光乍现,齐家的下人便起来了。
收拾铺盖、整理马车、准备吃食…十几个丫鬟婆子来来往往的穿梭着。
顾伽罗和齐谨之梳洗完毕,一起去大厅用饭。
周文渊一家、孟复一家已经赶了来,分男女在大厅里坐好。
顾伽罗跟两位娘子相互问了好,便招呼大家一起用饭。
紫薇领着几个小丫鬟捧着食盒进来,餐点很是丰盛,粳米粥、蔬菜汤、馄饨、面条。各色精致的面点、糕点。还有新鲜的青菜、鱼肉。
众人早已习惯了齐家厨娘的精湛手艺,周娘子、段氏等也没了最初的惊讶,纷纷拿起筷子。安静的进食。
用罢早饭,丫鬟们又端来了几碟子水果。
顾伽罗讶然,不是说水果什么的昨儿就吃完了,管事还说今天上路后。在沿途遇到农家或是集市的时候,再采买一些。
紫薇笑着解释道:“今个儿天还没亮。谢掌柜便命人快马送来几筐蔬果。”
谢掌柜是谢氏商号西南分号的掌柜,这次齐氏小夫妻远赴西南,多亏了谢掌柜的帮衬。
顾伽罗能在路途上享受各种新鲜蔬果美食,也全托了谢掌柜的福。
这也是妙真大师带给她的福利。
顾伽罗出发前。曾将京中的店铺托付给了妙真的管事,而那些管事很尽责,接到命令后的第二天便去那几家店铺转了转。
没用半天的功夫。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紧接着,谢氏商号派了管事来求见顾伽罗。表示听闻府上大爷要去西南做官,正好他们的商队近期也要去一趟滇、蜀等地,想跟齐谨之的人马结伴同行。
谢氏商号的商队四处行走,在外面的经验丰富,且随行的有大批武艺高强的护卫,能跟他们一起上路,绝对是多了一层保护。
顾伽罗和齐谨之商量了一番,便同意了谢家的提议。
不管怎么说,能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随后顾伽罗发现,跟谢氏商队的人一起赶路,多得可不仅仅是一个帮手,而是更多的便利。
比如,谢氏商队准备的随行物品很是丰富,什么食材、药材、炭火、甚至是冰块等等,应有尽有。
谢氏商队每天都有专门的人马去周遭收购当地的特产、食材,新鲜且品质上乘。
…可以说,因为有了谢氏商队,原本辛苦的路途变得很是舒适,顾伽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委屈。
顾伽罗点了下头:“又让他费心了。”
紫薇笑道:“奴婢代您谢过谢掌柜了,谢掌柜说都是自家人,无需客气。”
谢氏商号能在大齐屹立数十年不倒,富可敌国却无人敢觊觎,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伽罗没说话,只在心里记了下来。
一行人用饭的当儿,外头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驿馆的差役殷勤的将齐谨之等人送了出去。
“娘了个乖乖,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哪,真真有气派!”
差役们目送一辆辆的马车离去,忍不住砸了咂嘴儿。
…
齐谨之等继续赶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四月末的时候,他们进入了四川境内。
这日天有些阴沉,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际,还不到傍晚,天就黑了下来。
顾伽罗掀开车窗帘子,一股夹杂着土腥的闷热气息涌了进来,不远处一群群的蜻蜓飞过。
不知为何,顾伽罗心中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队抵达驿馆,下人们照例去收拾房舍。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又累又乏,吃了饭、洗漱完毕便倒头睡下。
顾伽罗睡着炕上,齐谨之则睡着外间的榻上,丫鬟们被打发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没过多久,四周都静了下来。
顾伽罗睡得恍惚间,忽然觉得身下一阵摇晃,接着便是啪啪啪几声脆响。
“不、不好了,地动了!”
第003章 被困
大地摇晃,房屋也跟着颤抖,驿馆年久失修,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的摔落在地上。
屋子里的桌子剧烈的晃动,桌面上的茶碗、茶壶乃至烛台全都滑落到了地上,叮叮当当的摔成了碎片。
齐谨之倏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下来,顺手抄起了放在枕边的宝剑。
脚下的土地还在轻轻晃动,震幅不大,但足以让他清楚此刻发生了什么。
齐谨之顾不得穿鞋,赤足跑进里间,大声喊道:“伽罗,你没事吧?”
顾伽罗也被惊醒,她随手披了件外袍,灵巧的跳下床,穿上鞋,正欲跑出去查看。
听到齐谨之的声音,赶忙道:“大爷,我没事。你呢?”
房内没有烛光,外头也阴着天,四下里一片漆黑,齐谨之凭借着敏锐的六识,快步摸到床前,急声道:“我也没事。应该是地动了,咱们赶紧到外头去。”
这破驿馆老旧不堪,房梁还不定是什么年月的陈腐烂木头,万一一个撑不住,大家就会被埋在里面。
齐谨之心里着急,伸手捉住了顾伽罗的胳膊,“快走,这里不安全。”
“嗯,大爷您也要小心。”
顾伽罗不敢耽搁,跟着齐谨之,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跑去。
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顾伽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齐谨之见状,直接将宝剑丢到一旁,弯腰抄起顾伽罗,直接将她抱在怀里,快步往屋外跑去。
驿馆里的人全都醒了。
“地动了。快跑啊!”
“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来人呀,救命呀~~”
尖叫声、惊呼声、救命声交织成了一片。
还是齐家带来的护卫镇定,经过最初的惊慌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寻到火把点燃,一百号人分作两队。一队去查看马车、行李。另一队则扑向大爷、大奶奶住着的小院。
“大爷,大奶奶,你们没事吧?”
孙大宝等管事披着外衣。慌忙跑了过来,迎头碰到齐谨之夫妇。
齐谨之道:“地动了,大家赶紧到空旷的地方去,这里不安全。对了,周先生和孟主簿呢?”
护卫队长齐大勇领着四五十个护卫赶到。听了这话,忙道:“大爷放心,属下已经命人去找两位先生了。”
齐谨之满意的点点头,抱着顾伽罗继续往外走。
小院的空间太小。待在这里依然很危险。
驿馆的小管事也举着火把跑了来,抖着声音喊道:“几位贵人,地动了。还请去前头院子避险!”
随后看到齐谨之等人虽然形容略狼狈,却没有受伤。管事那颗悬着心的总算放了下来。
齐谨之只是个赴任的七品知县,但他的母亲是县主,妻子是国公府千金,这样尊贵的人儿,倘或在驿馆出了事,他们这些小小的差役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周文渊、孟复两家人也在护卫的簇拥下,慌忙跑到了前面的大院里。
“大奶奶,您、您怎么了?”
紫薇等丫鬟惊慌失措的跑来,见顾伽罗被齐谨之抱着,还以为她受了什么伤,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哭腔。
“我没事,你们都还好吧。”
顾伽罗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一红,用力拍了下齐谨之的胳膊,低声道:“大爷,您放我下来吧。”
“哦哦,”齐谨之也有些,小心的将她放了下来。
顾伽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正巧看到齐谨之光着的双脚,“大爷,你的鞋?”
脚一落地,顾伽罗就想弯腰查看。驿馆条件简陋,院中不免有一些碎石、枯枝,齐谨之赤足走来,脚上可能受了伤呢。
齐谨之赶忙拉住顾伽罗的胳膊,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顾伽罗满眼担心,心底更生出丝丝的心疼。
为了转移顾伽罗的注意力,齐谨之扭头问道:“大家都在这里了吗?可有人受伤?”
众人听了这话,左右环顾,最后确定:“我们都没事。”
齐谨之和顾伽罗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四周的震动已经停了下来,除了一些破旧的瓦片,驿馆的房舍没有受到损伤。
但大家还不敢回房,唯恐地震没有结束。
齐谨之命人取来柴火,直接在院中升起了一个个的火堆。
顾伽罗则让人去马车里取来一些毡毯、褥垫,众人分散开来,围着火堆,坐在院子里足足待了一宿。
次日清晨,天色亮了些,但依然没有阳光,大片大片的云层盘踞着整个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伽罗和齐谨之原本各自坐在毡毯上,但不知不觉间,两人便靠在了一起。
待醒来的时候,顾伽罗发现,她整个人都依偎在了齐谨之的怀里,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顾伽罗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伽罗,你醒了?”
顾伽罗稍稍动了下,齐谨之便醒了,他还带着几分睡意,含糊的问道。
“嗯,天亮了。”
顾伽罗故意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佯作正常的说道:“大爷,这一夜都没有再地动,要么是地动的震幅很小,要么就是震中不在这里。”
“震中?”齐谨之愣了下,“你的意思是说地震的中心不在这里?”
顾伽罗点了下头,脸上满是担忧。
不是震中,那就只是余震,余震都这么强烈了,那么震中地区将会是怎样的惨烈?
后世科技发达,面对地震灾难的时候,都还那么的艰难,更不用说信息不通、交通不便的大齐了。
齐谨之也皱紧了眉头,他扶顾伽罗起来。唤来齐大勇,“吃过早饭后,你带几个人去四周看看,昨夜发生了地动,也不知道附近的山地有没有受影响。”
倘或山石滑落,阻了官道,他们这些人也不必走了。
齐谨之又叫来驿馆的主事。“咱们这里发生了地动。不知县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你赶紧命人去县衙一趟。”
如果震中是本地县城,那么…齐谨之不敢想象。县城此刻还有多少人存活。
如此一来,向外传递消息的任务便落到他头上了。
主事也正担心着,他家就在县城里,就算齐谨之不说。他也要回去看一看。
但驿馆里只有几个差役,无事还好。真若遇到了大事,根本就不顶用。
“齐大人,小的们人手有些不太够,也没有马匹。您看,能不能——”主事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齐谨之挑眉。“这样吧,我借给你二十个人一起去县衙。”有事帮忙。无事也可去采购些东西。
主事大喜,道谢不跌。
不多时,众人用了早饭,顾伽罗又简单梳洗了下。
外头情况不明,齐谨之没有急着赶路,一行人便暂时在驿馆里安顿下来。
顾伽罗闲着无事,命人取来笔墨,回忆着在前世学到的知识,将地震发生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一条条的记录下来。
通报消息、药品、粮食以及防疫。
“药和粮食是首要的,”
大齐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待地震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等京里对灾情的处理做出批示,传达到地方,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等着官府赈灾,黄花菜都凉了。
顾伽罗思忖良久,搁下笔,命人唤来谢掌柜。
昨夜一场地动,谢掌柜也受了惊吓,一晚上没有合眼,眼中布满了血丝。
不过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挂着标志性的微笑,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顾大奶奶。”
“谢掌柜无须多礼,”
顾伽罗抬手让他起身,然后一指窗下的椅子,“谢掌柜请坐!”
谢掌柜笑着谢了座,斜签着身子坐下。
顾伽罗道:“昨夜之事,不知谢掌柜有何感想?”
谢掌柜一时摸不准顾伽罗的想法,讪笑道:“昨儿小的真是吓坏了。呵呵,小的在西南待了几十年,也曾经亲身经历过地动,可、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瓦片簌簌而下,房屋摇晃,仿佛下一刻人就会被埋在其中…
地震这样的天灾,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是怎样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