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掌柜会惊惧,也在情理之中。
顾伽罗叹了口气:“是呀,我们还算幸运,地动的震幅不大。只是苦了那些身处地动中心的人哪。”
听话听音儿,谢掌柜似是明白了顾伽罗的意思,“不瞒顾大奶奶说,我们谢氏商号秉承祖训,致富不忘回馈百姓,单是小的所在的西南分号,每年都要拨出转款建桥修路、赈济灾民。此次地动,谢氏商号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还请顾大奶奶放心。”
顾伽罗赞道:“早就听闻谢氏心存仁义,今日听了掌柜的话,我愈发敬服。谢氏商号,真不愧是大齐第一皇商!”
谢掌柜连声谦辞。
半个时辰后,派去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齐大勇抹了把汗,沉声回禀道:“大爷,大奶奶,前方五里处的一座山被地动所毁,山石滚落到官道上,根本无法通行。”
齐谨之和顾伽罗互视一眼,官道毁了,地动中心不明,他们短期内根本不能动身。
然而,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中午时分,众人刚刚用了午饭,天边便想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哗~哗~~
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
上有暴雨,官道被毁,齐谨之他们被困在了小小的驿馆里!
第004章 奇怪的女人
中午时分,前去县城查看的人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
“好叫齐大人知道,地动的中心不在县城,但县城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房舍倒塌了一半,许多百姓被埋进了废墟里。”
驿馆的主事头上嘀嗒着雨水,他伸手抹了把脸,颤着声音说道。
地动发生的时候,正是大半夜,大家睡得正酣,根本来不及逃跑,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房子已经塌了。
主事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不禁滚下泪来,呜呜,太惨了,好好一个县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废墟,百姓们死伤无数,处处都能听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以及痛彻心扉的哀戚声。
齐谨之默然,巨大的天灾面前,人是那么的渺小,生命又是那么的脆弱。
沉默良久,齐谨之才问道:“那县衙可好?贵县的县尊大人可安好?”
主事用袖子擦去泪水,哽咽着说:“小的正要说起这事。县衙被震塌了一半,万幸的是,县尊和县衙的几位大人都还好。对了,县衙的捕头也来了。”
主事一指身边的一个黑瘦男子,对齐谨之介绍道:“齐大人,这是雷捕头,奉县尊的命令来拜见大人。”
雷捕头冲着齐谨之一抱拳,“卑职见过齐大人。”
齐谨之不是当地的官儿,只是个远赴云南的县令。
按理说,雷捕头根本不用这么恭敬。
其实换做其他人,雷捕头也确实不会这么做。
但齐谨之不同,齐家是西南的土皇帝,在蜀、滇、黔三地颇有盛名。
齐令先曾经的爵位是黔国公,因荡平黔地流寇而得封。
所以。在西南,齐家军的威名远比朝廷的官兵还要有震慑力。
雷捕头是土生土生的蜀地人,世袭的衙门皂隶,对齐家自是非常熟悉。
更不用说这次还指望齐谨之帮忙,雷捕头对齐谨之的态度无比敬畏。
雷捕头快人快语,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县城被地动所毁,官道受阻。县尊已经命差役去府城报信。然县城灾民急需赈济,粮食还好说,药材却是奇缺…”
而想要往县城运送药材等救灾物品。就需要打通被山石掩埋的官道。
这项工程太艰巨了,至少单靠县衙二三十个差役是远远不够的。
本地的知县姓唐,已经在这里做了十来年的父母官。
地动发生后,唐知县赶忙调拨人手去县城各处查看。并组织壮丁抢救受伤的百姓。
只是人手有限,尤其听闻官道被掩埋后。唐知县焦急不已。
忽然间他想起了距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卫所,辖下有三四百的兵丁。
如果能请动卫所的官兵前来救援,县城的损失能减少到最低。
问题是,这年头的大头兵不是天朝子弟兵。没有朝廷的调令,卫所指挥使绝不会让手下的兵去抗震救灾。
正巧这时驿站的驿丞跑来探听消息,还说驿站里住着个去乌撒做知县的齐大人。
唐知县一听‘齐’这个姓氏。心念一动,赶忙将驿丞叫到跟前仔细询问。
姓齐名谨之。母亲是县主,妻子是国公府千金,唐知县立刻猜到了齐谨之的出身——前黔国公、西南大将军的嫡长子齐谨之!
太好了,县城的百姓有救了!
唐知县喜出望外,命人叫来县衙的捕头,仔细叮嘱了几句,让他跟着驿丞一起来见齐谨之。
“…”齐谨之听了雷捕头的话,沉吟不语。
这事儿说大不大,西南大营是齐家一手组建起来的,西南各卫所的指挥使、千户绝多数都跟齐家有关系。
更有甚者,有不少将军原就是齐家的亲兵出身。
对别人来说,没有朝廷钧令,根本就不可能调动卫所的兵丁。
可对于齐谨之而言,不过是一张条子的事儿。
但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候,齐家交出了西南兵权,圣人才对齐家法外开恩。
如果此时齐谨之随意插手了西南的军务,消息传到京城,定会引起圣人的猜忌,没准儿还会让刚刚有点儿起色的齐家再次跌落深渊。
那就拒绝?
齐谨之又有些不忍心,县城那么多人受灾,耽搁一日,便不知有多少人丧生。
“齐大人,这事确实有些为难,但还请您看在数万无辜百姓的面子上,帮一帮我们吧。”
雷捕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头,额上很快便流出了鲜血。
“雷捕头,你这是做什么?快点儿起来。”
齐谨之慌忙伸手架住雷捕头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扶了起来。
“齐大人,求您了,救救那些可怜的百姓吧。”雷捕头哽咽难言,满眼哀求的看着他。
“不是齐某不想帮忙,实在是,唉,此事事关重大,容齐某考虑一下。”齐谨之避开雷捕头的目光,吩咐了几句,便回到了暂居的小院。
哗~哗~~
大雨继续下着,很快便在院中积起了一个个的小水潭。
顾伽罗坐在窗边,雨幕模糊了四周的景致,她忍不住叹息:地震加暴雨,老天爷这是想做什么,不给百姓们活路吗?
“大爷!”
紫薇见齐谨之一身水汽的进来,赶忙送上一块干净的棉布巾子。
齐谨之拿着棉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抬步走到里间。
顾伽罗忙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齐谨之缓缓将驿丞和雷捕头的话转述了一遍,随后状似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何尝不想帮忙,然而我们齐家,唉~~”
顾伽罗皱了皱眉头,忽的想起了一事,凑到齐谨之耳边。“卫所的官兵不能轻易调动,但土司家的私兵呢?”
如果顾伽罗没有记错的话,本地便有几个彝族的寨子,齐家在西南经营数十年,跟当地的土司、豪强也有亲密往来。
都是靠人情来‘借兵’,跟卫所借兵,可能会违法律法;但跟土司借兵。朝廷就管不着了吧?!
齐谨之眼前一亮。对呀,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顾伽罗又道:“另外,咱们不是也带了一百精兵嘛。左右我们也要打通入滇的官道。”
齐谨之连连点头。顾伽罗的提醒让他打开了思路,他补充道:“还有谢氏商号的人,他们也带了不少镖师。”
几下里凑一凑,应该能凑个五六百人。如此也就够了!
“还是大爷想得周到,”顾伽罗习惯性的赞了丈夫一句。旋即道:“事不迟疑,大爷赶紧去张罗吧,咱们家和谢家的护卫还好说,土司那边。必须由您亲自出面。”
齐谨之好歹也在西南做了好几年的少将军,这点子人脉还是有的。
右手成拳用力砸在左手掌心,齐谨之一扫方才的颓丧。精神抖擞的出了小院。
齐谨之留给顾伽罗二十来个护卫,其它的全都带了出去。
谢掌柜也已经命人骑快马去京中送信。他则按照谢氏商号的‘赈灾流程’一步步的安排事情。
县城那边,唐知县收到雷捕头送回来的口信儿,欣喜不已,干劲十足的投入到抢救伤员、赈济百姓的工作中。
大雨倾盆中,几方人们都忙碌起来。
齐谨之亲自带了几个护卫去了一趟最近的彝族山寨,不知跟那儿的头人说了什么,随后带着近百名青壮男子下了山。
卫所那边也得到了消息,私底下命人跟齐谨之联系。
为了避嫌,齐谨之不能跟他们借兵,却悄悄借了一些火药,官道上堵着大片的山石,单靠人力太耗费时间了。
齐谨之干脆埋了火药,直接将大块的山石炸碎,然后再快速清理。
齐谨之他们忙得脚不沾地,顾伽罗也没有闲着,每日里命人去四处收购吃食和驱寒的药材,然后让厨娘带领丫鬟们给那些护卫、壮丁们做饭、熬煮姜汤。
幸而大雨下了两天便停歇了。
见到久违的阳光,众人愈发有了信心,干得也愈发起劲儿。
如此过了七八天,县城周遭的几条道路总算都清理了出来,而负责查探消息的人也终于找到了‘震中’——距离县城三百余里远的一个小山坳。
山坳里零星有一百来户人家,却都被埋进了废墟里,无一人生还!
唐知县抹了把眼泪,命人将山坳围了起来,把尸体清理出来集体掩埋,然后在废墟四周撒上了石灰。
“此次鄙县骤逢大难,多亏齐大人贤伉俪仗义相助,某不胜感激,”
唐知县来到了驿馆,恭敬的向齐谨之和顾伽罗行礼致谢。
齐谨之赶忙上前扶起了唐知县,连说‘应当的’。
两人坐下寒暄了几句,县城那边的赈济工作还没有结束,唐知县不能久待,再三表示了谢意,便告辞离去。
齐谨之亲自把人送到门外。
唐知县忽的想起了什么,临走前又转身对齐谨之低声道:“传闻石门关附近有悍匪出没,还请大人务必小心!”
石门关是由蜀入滇的必经之路,那里山川险峻,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齐谨之一惊,赶忙道谢。
唐知县摆摆手,带着几个差役骑马离去。

官道的一端,十几个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女骑马而来。
打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她头上、脖子和腕子上戴着极具民族特色的银饰,行动间,那些银饰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齐谨之一行人缓缓从另一侧走来,正好与那十几人擦身而过。
顾伽罗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她掀起车窗帘子,循着感觉找去,却对上一双含恨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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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偶遇
“…看他们的装扮,应该是彝族人。”
段氏凑在窗边,看了眼路旁的十几个人,低声对顾伽罗说道。
“彝族?”顾伽罗对这些少数民族没有太多的研究,她只在后世呆了四年,虽看了许多书,却还没有达到万事通的地步。
所以,西南夷族在她印象中都差不多,服饰什么的更瞧不出区别来。
段氏见顾伽罗满眼疑惑,并不意外,细细跟她解释。
她就以打头女子的服饰来给顾伽罗‘科普’,什么银饰肩披,什么银饰扣饰,什么银饰腰围,逐一分说了一番。
顾伽罗听得饶有兴致,女人嘛,天生对衣服首饰感兴趣。
有了后世的生活经验和知识,她虽不至于像彼时的许多贵妇那般,一提起西南夷族就会觉得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但还是没想到这些夷族也会有如此讲究的衣饰。
瞧那彝族女子身上穿戴的首饰,做工很是精巧,单论技艺,并不比中原的匠人差。
而且吧,那些首饰做得很有意思,同样是项圈百家锁,汉家的百家锁下一般最多只有三个流苏,但那女子佩戴的百家锁却足足有五个流苏,且每一条流苏下面又垂了两三个流苏,并以精巧的小玩意儿点缀。
那么多银质的小物件儿凑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很是喜庆。
“…想不到夷族的衣饰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顾伽罗缓缓点头,目光却始终在那女子身上打转。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妙龄少女似乎对自己这一行人有敌意。
段氏笑着说道:“顾大奶奶有所不知,彝族也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民族…”不要总觉得人家是化外之民。
“喂。你们可曾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被顾伽罗和段氏讨论的年轻女子一指齐谨之的某个护卫,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他个子不高不矮,长得不胖不瘦,面皮儿白净,一身的书卷气,一看便是很有学问的样子!”
那女子正好指着的是护卫队长齐大勇。
齐大勇是齐谨之的亲兵,曾经跟他在西南大营呆了两年。对西南各民族的情况也略有了解。
齐大勇打眼一看便知道这女子出身不俗。家中少说是个头领,也就没有计较她的失礼,回了句:“不曾。”
那女子皱眉。仔细看了看齐谨之这一行人,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准备去哪里?”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马车车厢上分明挂着齐家的徽标,齐这个姓氏。她是无比的憎恨。
今番出门,她是为了找人。可如果碰到了仇人,她不介意顺手报个仇。
齐大勇上过战场,对杀气有种天生的直觉,他感觉到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忍不住心生警觉,不动声色的回道:“我们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前往乌蒙赴任。”
“乌蒙?”
那女子一脸怪异。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齐大勇,“那边都——算了。你们汉人向来狡诈,或许能应付得了呢。”
乌蒙都快要被梁王占据了,大齐朝廷的人居然还敢去赴任?
啧啧,去了就是送死的命啊。
对于注定要死的人,那女子没了关注的心思,一挥手,领着十几个手下策马离去。
“哎,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齐大勇伸出尔康手,无语望着官道上的一溜黄土,暗骂一句:没规矩,真真是个蛮女!
马车车队继续前行,齐大勇坐在马上想了想,最后还是驱马来到齐谨之的马车旁,低声道:“大爷,小的有事回禀。”
齐谨之正在跟孟复谈论云南的事务,听了这话,顿了顿,抬手掀起车窗帘子:“何事?”
齐大勇小声将那女子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那蛮女提到乌蒙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小的怀疑,是不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方才有人问路,齐谨之也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齐大勇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哦?她还说什么了?”
齐大勇挠了挠头:“哦,她最后还小声的说了句‘送死’什么的。”
送死?
齐谨之蹙眉。这是第二次有人‘提醒’他小心了。
“好,我知道了,”齐谨之摆摆手,将齐大勇打发下去。
然后转头看向孟复,沉声道:“孟主簿怎么看?”
孟复摸着唇上的两撇胡须,思忖良久,方道:“大人曾在西南练过兵,应该知道前朝梁逆的事情。”
齐谨之点点头。
齐高祖起兵推翻前朝暴政,前朝梁王统治西南各部,后来被大齐赶到了云南一带。
齐高祖不是不想彻底荡平梁逆,只是那时辽东战场吃紧,相较于北方草原上的几个大敌,西南梁王那点子兵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等齐高祖平定的辽东、西北等心腹大敌后,他老人家也上了岁数,然后是针对开国功勋的大清洗,将许多能征善战的老将杀了个干净,再然后高祖爷也病逝了。
新皇登基,最初几年不改政令,待一切安定下来,又发生了太子、蜀王夺嫡大战,朝廷党争得厉害,一时也顾不上西南的那点子小动乱。
京城风云变幻,朝政时有变乱,给了梁逆苟活的机会,几十年下来,老梁王死了,小梁王继承了父业。
小梁王在西南长大,自幼便习惯了山林生活,且他比老梁王性情残暴,也更有野心,总想着恢复祖业。即便不能占据整个大齐,好歹也要将西南这一片土地圈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所以,最近几年,小梁王勾结当地土司,挑起夷族和汉族的矛盾,偷袭西南大营。各种小动作很是频繁。
去年西南会发生小范围的叛乱,导火索固然是齐勤之射杀了威宁宣抚使的嫡子,而其中却不乏小梁王的蛊惑、煽动!
“卑职推测,梁逆有可能出兵袭扰了乌蒙县城。”
孟复联系云南的近况、以及方才那古怪女人的话,略带担忧的说道。
“…”齐谨之没说什么,但他的表情已经认可了孟复的猜测。
当初离京的时候,齐令先就和齐谨之说过。西南早晚会有一战。而他心里也早就做好了跟梁逆作战的准备。
可乍闻此事,齐谨之还是有些意外以及隐隐的担心。
此次他可不是孤身一人前往,他的妻子也在队列之中啊。
齐谨之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孟复很明白齐谨之的心情,其实他更苦逼,他的父母亲长如今还在京里‘做客’哪。
为了父母,为了自己的前程。孟复深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据卑职所知,梁逆所辖部众并不多,直属兵士不超过三千人。唯一可虑的是当地土司和豪绅。”
俗话说铁打的土司、流水的皇朝,中原朝代更迭。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西南的那些土司们却是祖传父、父传子,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改变。
齐谨之想要在云南建功立业。就不得不跟土司们打交道。
但这些人…孟复不禁摇了摇头,真心不好对付啊。
“我虽在西南呆过几年。可主要是在西南大营,对云南的情况并不了解,”
齐谨之实事求是,也不怕自曝其短,虚心求教道,“乌蒙各部都有哪些土司?有几家豪绅?还请孟主簿详细说与我听。”
孟复当然不会隐瞒,拿出一张纸,列出了几个名字,逐一给齐谨之讲解。
接下来的行程很是顺利。
出了四川,进入云南,路过石门关的时候,齐谨之特意命齐大勇等护卫多加小心。
早早的派出人去前方探路,尤其是路过山隘的时候,更是无比谨慎。
不过,他们并没有遇到唐知县所说的‘悍匪’,一行人顺顺利利的进入了云南境内。
这日上午,马车车队经过一处僻静的山林,转过山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隐隐的喊杀声。
头前开路的护卫赶忙勒住缰绳,其中一人拨转马头,飞快的跑到后面回禀齐谨之。
“派两个伶俐的人过去看看,”
齐谨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是以听闻前方有争斗,也并不惊讶,淡定的吩咐道。
齐大勇答应一声,亲自选了两个机灵的人去探路,自己则带领众弟兄,提高警惕的护卫着车队。
“咦,前方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顾伽罗跟周娘子、段氏两人坐在一起吃茶聊天,忽然发现马车停了下来,不禁担心的问道。
外头的护卫听到声音,赶忙回道:“好叫大奶奶知道,前头似是有些纷争,大爷已经命人去查看了。大奶奶还请安心。”
顾伽罗点点头,他们带了这么多护卫,只要不是大批的敌军偷袭,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然而就在顾伽罗放下心来准备继续跟两位女眷吃茶的时候,一个凄厉的喊声由远及近,“救命啊,救命!”
齐谨之起身出了车厢,不等人来搀扶,自己一个纵身跳下马车,“怎么回事?”
齐家这多么护卫,怎么会让一个陌生人一路喊着救命冲过来?
齐大勇策马跑到前头,直接拦住那浑身是血的男子,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一抹脸上的血,哭喊道:“某、某是乌蒙的驿丞,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送往府城,不想半途遇到了流寇截杀…”
第006章 袭杀
齐谨之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才怀疑乌蒙有变,眼前就出现一个送信的驿丞,莫非乌蒙那边真的出了事?
他负身而立,背在身后的右手轻轻捻动着,熟悉齐谨之的人便会知道,他此时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正在努力思索对策。
不过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沉声说道:“我乃朝廷任命的乌撒县令,尔有何十万火急的消息?”
驿丞先是一愣,呆呆的看着齐谨之,“乌撒县令?”
乌撒县城已经好久都没有朝廷派遣的父母官了,如今执掌政务的是个当地豪绅出身的举人,知府通报吏部后,给了那举人一个县丞的职位,命他全权代理乌撒事物。
而近些年来,随着小梁王的步步扩张,乌撒县已经渐渐脱离了朝廷的管辖。
如今朝廷竟然派了个白面书生来做县令…驿丞搓了搓牙花子,暗道:这倒霉书生是得罪了贵人吧,若不然,怎么会被派来‘送死’?
“嗯~~”齐谨之从鼻子发出一记冷哼,尾音拖得长长的。
驿丞猛地回过神儿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惊喜’的喊道:“小的见过县尊大人。”
齐谨之摆摆手,“乌蒙到底有何紧急消息?还有,你这一身的血污又是怎么回事?”
“好、好叫县尊知道,梁王,哦不,是梁逆带领一万精兵突袭乌蒙,乌蒙六地中竟有一半被他占据,”
县丞偷眼看了齐谨之一眼,嗫嚅道:“乌、乌撒也惨遭兵祸。小的奉府君的命令,特意前往水西大营求援。不想途中竟遭遇了歹人,小的不敌,这、这才受了些伤——”
水西大营,也就是齐家创立的西南大营,因营盘建在贵州鸭池河以西,又被当地人称为水西大营。
果然!
齐谨之的心一沉,手握得紧紧的。声音却依然冷静。“竟有此事?你既然去救援,可有公文?”
空口白牙的,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自打入了四川。齐谨之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唯恐一个不慎便会有什么意外。
这驿丞,出现得太‘巧’了!
齐谨之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在西南大营历练,绝不是天真少年。
‘巧’?
哼。世间就没有真正的巧合。
齐家在西南经营数十年,固然结交了许多土司、豪强。可也得罪了不少人。
远的不说,单是水西的那位威宁宣抚使,就跟齐家有杀子血仇。
去年西南叛乱,西南大营毁了一半。齐令先戴罪立功亲赴战场平定了战乱。
朝廷为了安抚西南各族各部,对威宁宣抚使这个始作俑者并没有严惩,只夺了他宣抚使的职务。改由他的弟弟担任。
西南暂时安定下来,但齐家和水西安家却结下了深仇。
虽然整件事是齐勤之一个人弄出来的。可在外人眼中,齐勤之也好、齐谨之也罢,都是齐家人,安家的人也直接将整个齐家当成了死敌!
齐谨之毫不怀疑,只要他前往乌撒赴任的消息传开,安家那边必有行动。
他们或许不敢明火执仗的派人劫杀,但冒充个山匪、流寇什么来袭击,也不是不可能的。
“公文?”驿丞愣怔了下,旋即连连点头:“有、有,自是有公文。只是,公文并不在小的身上,而是由小的的同伴保管。”
提到‘同伴’,驿丞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跳起身子,急声道:“糟了、糟了,我、我竟把他们忘了。”
驿丞苦着脸,冲着齐谨之频频拱手,“县尊大人,小的的同伴还在不远处的密林中,那些歹人心狠手辣,哎呀,县尊大人,小的求您出手救救小的的同伴吧。”
齐谨之皱眉,放眼望去,果然在山坡拐角的另一侧有一片密林。
耳朵微微动了动,唔,那喊杀声似乎也是从密林方向传来。
就在这时,前去探路的两个护卫策马赶了回来,来不及行礼,直接坐在马上回禀:“大爷,前方有十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正在围攻三四个身着皂衣的差役。”
“哎呀,他们就是小的的同伴,都是县衙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