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做声的绿萼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轻声提醒了一句。“二奶奶,一个月前咱们去了京郊的庄子。顾妈妈一直伺候您左右,根本就没有回京啊。”
直到半个月前,云氏要给顾琼说亲,顾琳才回来。
“对啊,”顾琳也想起了,连声道:“假的,那个顾妈妈定然是假的。好哇,还真有不怕死的呢,竟然用这种手段来算计我。我这就回国公府,求祖父给我做主。”
绿萼却拦住了顾琳,“二奶奶,那个顾妈妈是假的,可、可房契定然是真的。而且,能设下如此圈套的人,必定是非常了解您,而且还能把手伸到您房间里。”
顾琳一怔,慌忙命人取来放契纸的匣子,打开一数,发现果然少了那张东大街香料铺子的房契。
“是谁?到底是谁这般算计我?”顾琳心里一阵慌乱,能接触到这个匣子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她。
还有,就算有人背叛,可匣子的钥匙一直都由顾琳亲自保管,除了她,连徐善仁都不可能打开匣子、拿走里面的东西。
可那张房契,竟然不翼而飞了,顾琳只觉得背脊一凉,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文昌胡同。
齐家东府搬到了新宅,新宅‘恰巧’位于西府东边,所以依然被人称作‘东府’。
外人为了区分齐家两府,称东府为‘东齐’,西府则为‘西齐’。
东府的宅院亦是个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大长公主住在了中轴线的主院,院落的名字沿用国公府的旧称,即‘春晖堂’。
齐令源和宁氏住在春晖堂东侧。
齐勉之和姚希若则住在了西侧的一栋小院里,齐勉之为了讨妻子欢心,特意将小院命名为‘衡兰院’。因为姚希若的‘若’字,便取自‘衡兰芷若’。
前几日的赏花宴上,姚希若被妙真大师当众戳穿了假身份,让她在众贵妇面前丢了个大丑。
姚希若羞恼不已,回家后就‘病’了,一个人躲在衡兰院里‘静养’。
“好个妙真,我敬你是个高人,你却这般待我…”
姚希若绝不是个好性儿的人,虽然不敢明着对上妙真大师,但架不住她‘神器’啊,她的玄医医术不光能救人,还能杀人。
这两日她一直研究‘玄医医书’中的毒蛊篇,颇有些收获,姚希若咬着下唇,心中已经有了报复妙真的办法。
恰在这时,姚希若的贴身丫鬟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凑到姚希若近前,悄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他、他进京了?还想见见我?”姚希若大惊失色,看那封信的眼神充满嫌弃和隐隐的畏惧…
第084章 后续的后续
“…表少爷说他现在住在云来客栈——”丫鬟低低的说着。
她叫碧痕,是姚希若的大丫鬟,从小伺候。
姚希若的许多事,顾则媛都未必知道,碧痕却都清楚,是以她非常明白此时小姐的感受。
“谁管他住在哪里?他就是躺大街上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姚希若险些失控,尖声喊了出来。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深深吸了口气,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张她刻意忘却的面孔,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该死的,这个混蛋怎么跑到京里来了?他不是被她设计去了西洋,据说早已死在了海上了啊。
怎么——
她重回这个世界快一年了,那个人对她而言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出现。
姚希若咬紧下唇,“他还说了什么?”
碧痕垂着头,小声道:“表少爷还说,他、他这几年在外面颇受了些苦头,每每回想起来便、便格外‘惦记’小姐您。”
说到‘惦记’两个字的时候,碧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人吐出这个词儿的时候,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单看他那愤恨的模样,碧痕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小姐在场的话,那人定会一把扑上来将小姐活活掐死!
想到那人野兽般冷厉的双眸,碧痕欲言又止:“小姐,我、我看表少爷似是变了许多,身上竟、竟有股子煞气!”
就好像赵国公府那些刚刚从辽东‘历练’回来的兵士,从骨子里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煞气?
莫非那人在外面经历了生死大劫,手上曾经沾染过性命?
姚希若没有亲自做过生意。更没有出过海,但她却听了不少商队下西洋的故事。
据说,海上贸易,一本万利,却风险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船覆人亡。就算是能顺利返航,人在海上也会吃许多在陆地上想象不到的苦头。
所以。大家都知道下西洋能赚取暴利。可真正跟着船队去的商人并不多。
姚希若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千方百计的哄骗那人出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买通了商船上的船工…
双手忍不住收紧。寸许的指甲刺入柔嫩的掌心,姚希若终于冷静下来:“他住在云来客栈?哪个房间?身边带了几个人?”
听到自家小姐镇定的声音,碧痕稍稍松了口气,飞快的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表少爷没说。不过奴婢悄悄跟过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他住在了天字三号房。据客栈掌柜的说。表少爷主仆共三个人。”
表少爷是找到文昌胡同来送信的,碧痕接到角门婆子的传话,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便亲自去了角门。亲眼确定了那人的身份,然后又悄悄的跟了出去,直至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她才回来报信。
“干得好,”姚希若满意的点点头。碧痕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丫鬟,既明白她的脾性,还伶俐能干。
碧痕心里得意,脸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声道:“能给小姐分忧是奴婢分内的事,当不得小姐称赞。”
说罢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小姐,表少爷来者不善,他、他若是跑到姑爷跟前胡说八道,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现在小姐在齐家非常有体面,姑爷对小姐更是千依百顺,可那事一旦爆出来…碧痕根本不敢想象此事的后果。
姚希若却异常的冷静,“放心吧,他如果想闹事早就闹开了,根本不会给我写这封信。”
碧痕一点就透:“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表少爷他、他有求于你,或是想趁机勒索?”
她们家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连太医院的贺院正都佩服。
每日里上门递帖子求医的人数不胜数,其中更不乏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
姚希若有神奇医术、私房又丰厚,除了这两点,碧痕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旁人算计。
“谁知道呢,他想怎样,只有见了面才清楚。”
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心道:高渊,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更不会让你坏了我的名声!

阳光正好,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柔柔的夏风中都带着些许花香。
房间里很安静,层层叠叠的帐幔垂下,一张紫檀木雕琢的架子床上,正卧着一个十四五的少女。
只见那女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细棉布,面容苍白,嘴上没有半分血色,原本白净的面容上也有一些划伤。
她双目紧闭,呼吸还算平稳。
但忽然间,她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头也开始左右摇晃着,五官扭曲得厉害,干裂的嘴唇微微动着——
“…姚、姚希若,你个贱人,去、去死吧!”
九公主猛地张开了眼睛,但室内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她下意识的又闭紧了双眸。
好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亮光,她才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器具、装饰既熟悉又陌生,九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却不经意间扯动了额头的伤口。
“嘶~~”
九公主疼得连连吸着冷气,伤口不疼了,脑仁儿却疼得厉害。
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右手根本不能动,一动就疼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
九公主心里又惊又慌,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开口喊人,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两个宫装女子走了进来,她们掀开床上的帐幔。正好对上九公主惊疑的双眸。
两个女子惊喜万分,“公主,公主您醒了?”
公主?
九公主皱眉,再次牵动伤口,而脑袋里也似乎被塞进了许多东西,险些将她的头都给挤爆了。
“哎哟~”九公主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再次昏厥了过去。
昏迷前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
“公主醒了。快请太医!”
“娘娘,公主终于醒了!”
“呀,不好。公主又昏过去了!”
待九公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四周静悄悄的,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映得室内一片柔和的光。
九公主没有贸然的伸手、起身,她的眼中也没了白天时的惊慌和茫然。
“呵呵。贤妃所出的九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呢。”
九公主唇边漾开笑容,稚嫩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复杂。
上辈子的她,最初的时候虽称不上什么圣母,却也从未害过人。却遭人陷害被关入了铁槛庵。
后来她醒悟过来,为了逃出来、为了报仇,她不择手段。纵火、杀人,原以为会死后下地狱。不想竟能重活一世,还有了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
“老天爷果然怕恶人啊…”
将上辈子和今生的所有记忆彻底融合,九公主感慨莫名。
没错,她还是九公主,只是相较于半个月前受伤的九公主,现在的她多了一些记忆。
许是上辈子报仇的手段太过惨烈,她刚刚重生到九公主的时候,脑中的记忆并不完整,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跟姚希若同归于尽了,但并不记得具体的细节。
另外,前世在铁槛庵的每一日每一夜,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有种感觉,很苦!
但究竟苦到了什么程度,自己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却不甚清楚。
半个月前,九公主带着宫女和侍卫去静月庵,行至山间惊了马,她的头狠狠的撞在了车厢上,受了重伤。
再次睁开眼睛,受伤的大脑中却奇异的补全了丢失的记忆。
九公主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能活得明白些自然是好的,可那些记忆实在太痛苦了,每一次回忆对她都是折磨。
“算了,前世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受了罪,可也报了仇,”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自己劝慰自己:“老天垂怜,我有了新的人生。这辈子,我定要好好活着。”
比她们任何人过得都要好。
至于什么姚希若,什么‘顾伽罗’,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今生与她再无瓜葛。
只可惜,事事不遂人愿,就在九公主准备开启全新人生的时候,一个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便砸到了她的面前。
“你说什么?”
吃了药,休养了两天,九公主总算有精神跟近身服侍的宫女闲聊了。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父皇要给我选驸马?”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才十四岁啊,还没及笄呢,别说在现代了,就是在大齐,成亲也稍显早了些啊。
现在在床前服侍的宫女,不是春杏也不是春桃,而是刘贤妃新选来的,名叫知夏。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寻常,却很稳重。
仿佛没有看到九公主惊讶的模样,知夏用平缓的语气回道:“回公主的话,不是圣人要给您选驸马,而是您在昏迷前,拉着贤妃娘娘的手,求娘娘成全您和曲公子。”
“啥?”
九公主傻眼了,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曲公子好吧。怎么会主动‘求成全’?
等等,九公主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敲了敲脑袋,是了,她想起来了,那天在山壁下,她也没有彻底昏死过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倚在了宽厚温暖的怀抱里,耳边还有稳稳的心跳声,让她莫名的有种安全感。
耳边还一直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说话,“别怕,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快了、快了,咱们快要走到官道上了…这位小姐,你再坚持一会儿,这里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总有路过的行人或是马车。到时候你就能得救了…”
“某姓曲名晋,是今年赶考的举子,今儿个和几个同乡一起去郊外踏青,恰巧遇到了小姐。足见老天爷也不忍心让你出事,所以啊,你一定会没事的…”
“哦,对了。小姐的两位侍女伤势虽重。却没有性命大碍,某能力有限,只能先送小姐去医治…”
絮絮叨叨的。却不让人心烦。
那时候,九公主原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可就是因为那个声音的鼓励,让她坚持了下来。将‘曲晋’这个名字深深的记在了自己心上。
但、但是,也没必要嫁给他吧!
九公主无声的哀嚎。好想抽自己一顿:这都被办得什么事儿啊,重伤昏迷不醒,好容易回到宫里睁了一回眼,居然拉着亲娘要求‘赐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九公主多么的‘恨嫁’哪。
蠢。真蠢!
可最让九公主无语的是,办下这等蠢事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自己,至少是曾经的自己!
“那个。父皇还没有正式赐婚吧?”
九公主犹豫良久,才呐呐的问了一句。
知夏一板一眼的回道:“圣人说,一切等公主您的身体康复了再说。”
那就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九公主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不可能,”
刘贤妃这个做亲娘的却亲自打破了九公主的幻想,若不是女儿还病着,她真想将这不省心的小东西拖下来暴打一顿。
“人家把你送回京,原本想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结果你死死抓着人家的衣襟不放,”
刘贤妃坐在榻前,毫无感情色的讲述了一下九公主的‘丰功伟绩’,“进了宫,你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真真是熊孩子,刘贤妃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丢人,女儿受了重伤,她险些惊掉了魂儿,踉跄的赶了来,女儿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便含含糊糊的求她做主,想要嫁给救命恩人。
那个场景…刘贤妃真恨不得自己也昏过去。
还是曲晋识趣、懂分寸,推说公主受了重伤,头脑不甚清楚,说出的话当不得真。
“他果真这么说?”听了母亲的复述,九公主又羞又恼,最后却归于镇定。
刘贤妃颔首,叹道:“说来,这个曲晋除了家世差一些,其它的倒也不坏。圣人听闻了此事,特意宣他去问了话,回来对我说,此子可用。”
九公主沉默了。
刘贤妃见她这般,反而收起了训斥的心思,伸手抚了抚她脸颊上的伤口,“原本我还想让你嫁到刘家,既能提携一下永恩伯府,你也能过得舒坦一些。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曲晋可是一路抱着九公主进了京城、入了皇宫啊,大齐的风气再开放,萧家的公主再彪悍,也不能公然违了礼数啊。
所以,曲晋这个驸马,九公主是想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九公主的心情,那叫一个苦逼啊,有什么能比收拾烂摊子更让人心塞的?
如果顾伽罗知道九公主此时的心情,定会掐腰大笑,“这才是天道好循环哪,你丫也知道被逼收拾烂摊子的痛苦了吧?!”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齐勉之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他出身豪门,祖母曾是大长公主,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也能横着走。
去年齐家落罪,他才渐渐收敛了脾气。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齐家没了爵位,但风波总算过去了,家里诸事也都安定下来,他骨子里的纨绔习气又开始冒头。
尤其是最近,齐勉之入了五军都督府,有了官身,也就有了应酬。
五军都督府里勋贵子弟扎堆儿,其中便有齐勉之旧日的好友,每日里借着‘应酬’的名义,几个人便会凑到一起吃喝玩乐。
过去他们就是纨绔,想出去鬼混,家里还会各种管制。
现在他们有了正经的差事,一块儿出去吃个酒、逛个青楼,变成了正常的‘交际’,家里反倒不会过问。
非但不过问,大长公主为了让孙儿尽快跟同僚打成一片、在衙门站稳脚跟。反而难得大方的提供‘资金’,鼓励齐勉之多跟同僚们一起沟通。
如此,齐勉之玩得竟是比过去还要肆无忌惮。
“咦?二爷,我那儿有个妞儿,小家子出来的姑娘,家道败落了,跑到京城来投亲…”
酒楼的二楼雅间。狗友甲凑到齐勉之的耳边。贼兮兮的说道:“那小模样长得,啧啧,水灵。条儿也顺!”
捅了捅齐勉之的胳膊,狗友甲挤了挤眼:“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
齐勉之端着酒盅,跐溜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眸光却闪烁了下。
齐勉之风流,却不下流。他好色,偏又有些怪癖。
他不喜欢跟青楼妓女发生不和谐的关系,却喜欢逗弄家世清白、相貌姣好的小户女、或是落魄千金。
当初他跟姚希若就是这么认识的。
如果不是齐家败落,如果不是姚希若有医术傍身。齐勉之根本不会娶她过门。
别看当初他跟姚希若黏黏糊糊的,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可一旦关系到婚姻大事。齐勉之绝不会轻易松口。
“…呵呵,我就知道二爷喜欢这口。”
狗友甲也端起了酒盅,“啧,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我帮你牵个线。”
齐勉之还是不答话,只看着狗友甲。
狗友甲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呢,也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喜欢收藏个古物,前两日看上了东大街翠玉坊的一块前朝羊脂白玉佩,嘿嘿,二爷,您看?”
翠玉坊是大长公主的产业,齐勉之算是半个主子。
其实,如果狗友甲不提任何要求,齐勉之可能还以为是个圈套,不敢答应下来。
这会儿听他狮子大开口,他反倒放了心。
估算了玉佩的价格,齐勉之觉得这交易还算划算,便冲着狗友甲举了下酒盅:成交!
这日黄昏,齐勉之从衙门出来,照例跟小厮说了句:“回去告诉二奶奶,我今儿有应酬就不回去吃饭了。”
小厮会意,笑嘻嘻的应了,“二爷放心,小的定会‘如实’跟二奶奶回禀。”
齐勉之伸手抽了小厮的脑袋一下,骂了句:“狗才,去吧!”
小厮嬉皮笑脸的去了。
齐勉之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直接去了西大街的一处幽静的酒楼。
二楼雅间里,一个身着翠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正含羞带怯的坐在窗户边儿,偷眼看着楼下。
齐勉之高坐马上,抬眼看到了窗边的倩影,唇边不禁扯出了一抹轻浮的笑容。
他故意亲了亲手指,然后指向窗前的女子。
那女子娇嗔一声,直接关上窗子,扭身坐到了一旁。
“哈哈!”
齐勉之大笑出声,下了马,将缰绳丢给迎来的小二,交代了两句,一撩衣摆,大步踏上了楼梯。
“四爷,您真是坏透了!”
女子欲迎还拒的依偎在齐勉之的怀里,春葱嫩手戳了下他的胸膛,娇滴滴的说道。
“我坏?我那儿坏了?嗯?”
齐勉之伸嘴要亲女子的粉面,女子故意躲开,齐勉之偏又追上。
一边追,一边嘴里说着挑逗的话语。
含着酒味儿的热气吹到女子的脸上,熏得那女子的脸蛋儿愈发红了。
“哼,四爷就是喜欢逗人家。”
女子佯作用力的推着齐勉之的脸,瘪嘴儿,委屈的说着:“奴把什么都给四爷了,十爷却不肯真心待奴,您说,您还不够坏吗?”
可不是,两人都卿卿我我的这般黏糊了,齐勉之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别说许她进门了,就是给她买个宅院安置起来,齐勉之都不肯啊。
齐勉之闻言,笑道:“放心吧,只要你好好伺候四爷,四爷绝不会亏待了你。”
齐勉之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只是亲个小嘴儿,拉个小手,对他而言还不够。
女子当然明白齐勉之的意思,她犹豫了好久,不再闪躲,任由齐勉之将手探入了她的衣襟。
齐勉之畅快的笑了,“这才乖嘛!”
说着,他的手往下挪,另一只手也移向了女子的腰带。
女子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双手捂住了脸,掩耳盗铃的任由齐勉之上下动手。
齐勉之愈发得意,站起身,腾出一手将桌上的碗盘扫到地上,然后把女子抱到桌上。
飞快的抽开衣带,齐勉之正欲提枪上阵,就在这时,门忽的被人踹开。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被人踹了进来,十几个壮硕的汉子涌了进来,直接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好你个齐小四,连我的女人也敢偷?!”
第001章 在路上
“…乌撒隶属于乌蒙府,乌蒙位于滇、黔、蜀三地的交汇处,南临曲靖,西以蜀地凉山为邻,北临宜宾…自古便有‘锁钥南滇,咽喉西蜀’的说法,”
官道上,十几辆马车缓缓南行,两侧则是高坐马上的护卫。
一队马车中,一辆不打眼的马车里,两个妇人正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一旁还有两个丫鬟随侍左右。
这马车外面看着普通,内里却另有乾坤。
四面车厢壁上包了一层沉香色绣如意、宝瓶等吉祥暗纹的锦缎,缎子里填了厚厚的棉花。
车厢里很是宽敞,被一扇推拉门隔成了大小两间,靠近车辕的那一间略大,左右两侧靠着车厢壁的地方是长条座位,位子上铺着厚厚的坐垫,还放置了几个柔软舒适的靠枕。
座位中间放着一个小桌,桌子是可以折叠的,桌面上嵌着磁石,桌上摆放的瓷器则是特殊定制的,任马车再颠簸,瓷器放在桌面上也不会随意晃动。
靠近车厢尾部的那间则较小,仅能容纳一人在里面坐着。
小间里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紫铜水壶以及小巧的砂锅等炊具,角落里还堆放着一筐上好的银霜炭。
身着翠色衫裙的小丫鬟,头上梳着双丫髻,手里拿着把小巧的团扇,正专注的看着炉子上烧着的水壶。
隔壁大间里,柔和的女声继续说着:“乌蒙虽地处偏远,但景色怡人,有几处地方颇值得一观。比如‘犀牛望月’,这还是西汉时…”
云南在彼时的中原人眼中,那绝对是贫瘠、落后的荒蛮之地。
然而在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心目中。却是山川秀美的家园。
说话的是孟复的妻子段氏,她和孟复一样,都是祖辈时阖家迁入了云南,在云南出生、长大,心中早已把这片土地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谈起云南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山川景色的时候,言语间不自觉的便流露出一种莫名的骄傲与亲昵。
“龙泉水清澈透明、解渴祛痰,一口喝下去。如饮甘霖、浑身泰然…”
段氏在曲靖出生。对隔壁的乌蒙很是熟悉,且她嫁给孟复后,跟着夫君读了几天的书。见识也比寻常民妇强许多。
齐谨之一行人离开京城后,顾伽罗便时常邀请段氏到自己的马车里闲聊,听她说一些滇地(主要是乌撒)的故事。
段氏原本还担心顾伽罗出身高贵,会瞧不起她们这些荒蛮之地来的土包子。跟顾伽罗聊了几次,才发现。这位顾大奶奶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举止优雅、言谈得体,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高贵、优美,却没有半分倨傲、漠然。
直到此时段氏才明白,原来所谓的‘高贵’并不是高高抬起下巴、更不是目中无人的睥睨。而是一种融入骨子里的高雅淡然。
这、才是真正的世家贵女啊。
而她曾经见过的什么豪商太太、县丞奶奶,不过是东施效颦的暴发户罢了。
顾伽罗态度可亲,段氏也就放下了担心。详细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