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张手帕,不知道他在自己的手里攥了有多久,才鼓起勇气,朝我递过来——等我泪眼朦胧地接过来时,它已经皱巴巴得,简直不能看了。
我拿着那张手帕拭了拭泪,眼角无意中扫到,手帕的右下角,用金色的丝线,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柠”。
我突然就眸中一痛,我转过脸,肿着眼睛看着他。
“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我们以前的事情?”
【226】成亲
我的一句话,我的这个近乎于突兀的要求,十分立竿见影地,就把祁清殇给弄呆住了。
他呆呆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那双眼近乎慌张地转了开去,与此同时,嘴上却是有些慌乱地说,“没,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说话。我看着他。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就朝我转过脸来,他俊脸漾怒,有些气愤地瞪着我,“倒是你,这好好儿的,莫名其妙哭什么?”
这才是他。他沉默了足足一晚上,他无措了足足一晚上,如今,见我终于不哭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凶我。
这才是,我所习惯的,那个他。
我还是没说话。我还是,看着他。
我突然间就想到,以前,我曾经不止一次追问过他,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祁青柠。
那时候,我每次问他,他都会沉默。
长久地、不发一言地、近乎于排斥我这个问题似的、沉默。
等到后来,被我逼问得急了,他摊牌了,他一脸冷漠,一脸坚定地对我说,他喜欢祁青柠,他喜欢她,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时至如今,我方才知道,我曾经那么执拗地追问过他的问题,确实,让他不好回答。
毕竟,他根本就知道,我和那个祁青柠,加起来,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的。
多可笑。就像是我逼问一个人,究竟是喜欢我的右手还是左手一样,我居然,那么咄咄逼人地,为难过他。
我的眼神,我的沉默,统统令祁清殇觉得不安极了。他那双惯常盈满凶狠之色的眸子里,绽过无措,绽过复杂,绽过担忧,最后,变成了一团恼火。
他劈手过来,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手上,尚且缠着锁链,随着他这个凶狠的动作,顿时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他置若未闻,怒视着我,“说,你到底是哭什么?!”
我哭我自己。
哭我笨惨了。
我摇摇头,我看着他,我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砸下来了。我喃喃地,小小声问他,“祁清殇,我,我若是死了…你会难过么?”
他身子一震。
我看着他,我又哭又笑,我轻轻地说,“我,我总是惹你生气,我老是让你恼火,可,可你,你也欺负过我,我…我们扯平,好不好呢?”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开始徐徐地收缩。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我的声音,稍微加大了一些,“我啊…我可能会出点儿事,以后要是没我了,你,你开心点儿,好——”
这一次,我的话还没说完,祁清殇就爆发了,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地朝我瞪了过来,“宋青柠,你胡说什么?本王要你好好活着!”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CoM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他叫我宋青柠,他说,要我好好活着…
我的眼泪,就是在那一霎,突然之间爆发的。我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朝他扑了过去,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祁清殇被我那一扑弄得身子巨震,我却无视他的僵硬,我很努力地,压制着啜泣,尽可能地,将我最后一句,说出口来。
我说,“今生是我欠你的,若有来世,我必定还你!”
话音落,我指缝间携着的三枚银针,齐齐朝他颈后的一个穴位,刺了过去。
他唔了一声,难以置信,更无从反击,原本僵硬不堪的身子,顿时就虚软了下去。
我肿着眼睛看着他,我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了的他,放平了下去。我闭了闭眼,一鼓气,劈手将锁链斩成了两段。
我步出房门之前,垂首望了望他,他即便被我弄昏了,眉宇,依旧是蹙着的。
我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刚走出上阳宫,门口的侍卫,立刻就围上来了。我面色冷漠,“本宫要见陛下。”
见到我父皇,我没有绕圈子,我的脸色很苍白,但我语气很坚定,我说,“我要嫁给萧惜遇。”
我父皇似乎有些惊讶,他玩味地笑,“国师的话,柠儿可是听漏了?”
我没有回答,我执拗地说,“我要嫁给萧惜遇。”
我父皇一怔之后,微笑,“朕还以为,你会同他私奔的。”
我冷嗤一声,“既然我就是祁青柠,那,我自然要名正言顺地嫁给他。”
我父皇拧眉提醒,“你会死在他手里的。”
“这不劳父皇担心。”
他挑一挑眉,“让他做朕女婿,你就不怕,朕会对他不利?”
“他不做父皇的女婿,您就会放过他吗?”
我父皇盯着我,许久未语,良久后,他笑,“朕这才知道,朕的这个柠儿,是有一副好口舌的。”
我也笑,我说,“父皇可是答应了?”
他眯眸睨我,“答应,为何不答应?你们郎情妾意,朕岂能棒打鸳鸯?”
“好。”袖子底下,我攥紧手指,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以性命起誓,我死之前,除却伤天害理之事,但凡父皇有任何驱使,我莫不遵从。”
我父皇微笑点头,身子舒展开来,缓缓倚向靠背,“好!柠儿有何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我是有条件。”我袖中银光一闪,数枚银针迅速刺入他的肩头,我缓缓地说,“银针上淬的,是一位神医独家秘制的毒,除他本人之外,谁都解不了。父皇若是想日日拿到解药,就请在我死之前,不要对萧惜遇或祁清殇出手。”
我父皇捂着肩膀,咬牙怒笑,“柠儿威胁父皇?”
我也笑,“儿臣只是希望,看戏的,就守些看戏的本分。”
他眯了眯眼,却缓缓冷静,“你想何时成亲?”
“今夜。”
【227】要成亲了
我说要今夜同萧惜遇成亲,我父皇愣了一愣,然后微笑,“萧惜遇…他可没那么好找的。”
我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将西祁的国都找了这整整一天,竟没有得到丝毫有关于萧惜遇藏身之处的线索。
难怪,他会带着那个国师跑去上阳宫,主动把那些隐情告诉我——他们大约是想着,我知道了那些事情,势必会受不住打击,势必会拼了性命逃出去,势必会不顾一切地,去找萧惜遇商议。
他们肯定是想跟着我,顺藤摸瓜,将我和萧惜遇,一举抓获。
只可惜,我让他们失望了。
我看了一眼我父皇渐渐发黑的肩头,很平静地说,“哦,那我来找。”
我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回头,一副很是孝顺的口吻,淡淡地提醒他道,“父皇中的毒,古怪至极,您不必奢求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能够给您解药。”
他捂着肩膀,面色阴沉地看着我。
我甜甜地笑,“我们说好了的,您不动萧惜遇和祁清殇,我就日日给您续命的解药,他们若是有丝毫好歹,您绝对活不了。”
他眯眼冷笑,眸中怒色绽过,“你是在威胁父皇?”
我也笑。我说,“柠儿贱命一条,左不过与您同归于尽——我是早晚都要死的,所以不怕,您该比谁都知道。”
他眸瞳几乎喷火地盯着我,就那么恶狠狠地看了我良久,终于出声,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齿间磨出一句,“好,好,好。真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见得,情绪是有多么的激烈。我还他淡然一瞥,我实事求是地说,“是父皇您教得好。”
留下我父皇又气又怒,几乎吐血,我转了身,翩翩离开了御书房。
*********
我回到了跫音殿,拿出笔墨,伏案写了一句话。
我命乐乐捧来了信鸽,然后将信夹入布条绑在鸽子腿上,对着信鸽耳语了几句,然后直起身子将它放飞。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我去沐浴了。
我让小晚在我的浴桶内放了好多好多的花瓣,我撩着那些花瓣的时候,心底就在想,真好,真好,我们终于…要成亲了。
从浴桶里起身时,小雨从屏风后面转过来,手里拿着的,是我这半年来穿惯了男儿衣衫。
我的手在抚着湿漉漉的头发,我瞥了她手中的衣衫一眼,淡淡地说,“换一件。”
她愣了愣,“公主可是要睡了?直接换成亵衣吗?”
我擦着头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轻轻地说,“换一件女儿装。”
小雨呆住了。
我偏了偏脸,朝她甜甜地笑,“好姐姐,我要红色的。”
给我换华丽的绯色公主袍服时,小雨和小晚的手,都是在禁不住微微颤抖的。眼看着她俩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而把我的腰都给束得太松了,我失笑地睨了她们一眼,我嗓音软软地嗔道,“姐姐们今晚,是怎么了?不喜欢看我穿女儿装吗?”liangliang-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CoM
小雨和小晚对视一眼,迟疑地说,“公主…公主您是怎么了?您约莫有大半年不曾穿女装了,怎的今夜——”
她欲言又止,没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了。
我没看她,我对镜照了照,看着镜中那个女子光滑的皮肤,看着镜中那个女子美丽的五官,看着镜中那个女子盈满了幸福的眉眼,我喃喃地说,“以前我不肯穿,是因为,他不在…如今他回来了,我自然要穿给他看。”
小雨和小晚,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她俩一见我的神情,一听我的语气,再加上我的措辞,稍微动一动心思,就明白,我话语间的那个“他”字,指的,就是当今陛下今日突然下了旨要捉拿的,萧惜遇。
她俩又是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神情,都是微微一变,然后她们的嘴唇翕动着,像是要对我说什么话。
我知道她们势必是要说些什么的,无论是阻挠,还是惊诧——只是,此时此刻,我心意已决,我不想听任何话。
我随手从妆箧中拿出一根金翠辉煌的簪子,往发间比了一比,转过脸来,笑盈盈地问她们两个,“好看吗?”
那一霎,我的眼角扫到,镜中那个原本就艳丽无双的女子,简直美得恍若天人了。
而小雨和小晚,也是彻底呆住了。
真好。眼看着她们两个丝毫没有掺假的惊艳表情,我微微地笑。
真好。
我似乎,能配得上我家鱼鱼的。
*********
在我的命令之下,小雨和小晚,乐乐和阿落,将我的跫音殿,打扮得如火如荼,完完全全地符合办喜事的规格了。
小雨和小晚年纪稍大些,知道有些话可能不该问,可乐乐不同,她还小,难免心直口快的。她乐颠颠地跑来问我今晚将寝殿装扮得这么喜庆是为了什么时,我扫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另外三个正在忙碌的姑娘,其实也在竖起耳朵听呢。
我没掩饰,我笑着看着乐乐,我落落大方地说,“装扮得喜庆,自然是为了办喜事了。”
我的一句话,惹得跫音殿内静了一瞬,下一刻,突然之间就炸了锅。
她们四个齐齐朝我涌了过来,情绪激动地问我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双手交叠,坐得端庄,我朝小雨笑了笑,“麻烦小雨姐姐去媚华宫一趟,帮我把母妃请过来吧。”
【228】出嫁
我母妃赶到跫音殿的时候,情绪激动得很,她尚未彻底落座,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娥眉紧蹙,红唇翕动地说,“母妃不过是身子不适,昏睡了一日,怎的一觉醒来,先是听说你被国主扣了起来,这,这就又要成亲了?!”
我被我父皇扣起来的事情,我母妃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父皇又不傻,他抓了我,一来是为了惩罚我私自给萧惜遇琴音一事,二来,怕就是为了拿我,引/诱萧惜遇自投罗网的。
他的算盘,打得精明着,自然不会让我母妃将它破坏了。
事情繁琐,更何况,还牵扯到我那被诅咒了的命运的——那个神神叨叨的国师说,这世间,知道我这些事情的,不过是三个人,而那三个人里面,是不包括我母妃的。
我连想都不用多想,我自然不能告诉她。
眼见她美目中是掩不住的担忧和关切之色,我因为听到了那件事情而空空荡荡了许久的心,禁不住就变得暖暖的。我抬起了手,扯住了她的,拉着她在我身旁落座的同时,我朝她软软地笑着。
我近乎撒娇一般地说,“母妃快看看,柠儿今夜,漂亮吗?”
我母妃怔了怔,下一秒,眼眶禁不住就有些泛红了,她抬起纤细的素手抚上我的脸,有些哽咽地说,“漂亮,漂亮。我柳如眉的女儿,是全天下最最漂亮的了…”
她这一番话,她眉眼间根本就掩饰不住的真挚神色,尤其是她那句“我柳如眉的女儿”…统统让我觉得,触动极了。
头上顶着繁缛的妆饰,我无法扑入她的怀里,于是我紧了紧她的手掌。我的脸上在强撑着笑,可是我的心底,却是默默地想着,是的,是的,我,是你女儿的。
我母妃虽然激动,却没忘了正经的事情,她看了看我浑身上下的凤冠霞帔,依旧是掩不住怔怔地说,“难得柠儿肯穿上女儿装,母妃本该高兴的,可…可你怎的这么突然的,就要成亲了?”
这件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我想了想,决定只把最最重要的两点,告诉她。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看着她端庄清丽的脸庞,我嗓音坚定地说,“母妃不必管究竟是怎么了,您只用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萧惜遇;而我要嫁给他这件事情,是我父皇,恩准了的。”
我的话,让我母妃再次怔了怔,她势必是想不通,为什么我父皇白日里,还疾言厉色地命人将我囚禁了起来,等到了这大晚上,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对我赐婚了。
她不明白,很正常的。不明白的,并不只是她。
眼看着殿中除我之外的那其余五个女人,全都以一副惊疑不定的担忧神情看着我,我笑了一下。
我看着她们,由衷地说,“想要嫁给萧惜遇,是我自愿的。想要你们来见证我们的婚礼,更是我自愿的。”
“你们是我在这个皇宫里,唯一觉得重要的几个人了。”
“我要嫁给萧惜遇,这,是我求之不得,唯恐这一世,会做不到的事情的。”
“所以,拜托你们,不要多问。”
“只祝福我们,就好了。”
我的话说完之后,我眼前那五个女人,全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她们的眉眼间,有惊诧,有不解,有担忧,有关切…
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张一张嘴,强迫我回答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转了转脸,我看向漆黑一片的殿内口,我轻笑着说,“来了怎么不进来?站那里,不冷么?”
我母妃和四婢女惊愕转身,这才发现,就在我跫音殿的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那个男子,有着绝美的容颜,颀长的身影之上,披着淡淡的月华。
没错。我一直,都在等他。
*********
萧惜遇在殿内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朝我缓步而来,我坐着没动,我笑微微地,看着他。
他走近了,走近了,又走近了。四婢女自发自觉地,就让开了一条道来。
他终于走到我面前时,许是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的那副神情触动了,就连我的母妃,她都忍不住松开了我的手,往旁边让了一下。liangliang-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CoM
萧惜遇没客气,也没谦让,他没看我母妃,也没看任何人,他在我的面前站定,低着眼睫。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眸子,一直都一霎不霎地,盯着我。
我也看着他。我微微仰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我们就那么煽情兮兮地,对视了有多久。我知道的是,是萧惜遇,动了动那薄薄的秀唇,先说了话。
他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他嗓音沙哑。
我的睫毛,禁不住,颤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那一霎,我多想哭出声来。我多想扑进他的怀里,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可是,我不能。我死命地提醒自己,要微笑,要微笑,你不要哭,那样不漂亮。
我颤了颤嘴唇,说出话来,我嗓音有些哽咽地,笑了一下。我说,“没让你送聘礼,没让你求亲,我是不是…太便宜你了啊?”
萧惜遇也笑,他漂亮的眉眼,越看就越是绝艳了。
他眸瞳如火,紧紧地凝视着我的,他缓缓地说,“你想要什么?对我说。”
那一刻,听到这八个字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的这个男人,他有全天下最最漂亮的眉眼,他有全天下最最复杂的性格,他时而会很冷漠,时而会超粘人,可是,他是非常不擅长说情话的。
我清楚至极地记得,在魏国的随州城内,他曾经把我弄哭了。那一夜,我几乎哭了一整夜,而他,明明手足无措得几乎要疯掉了,却死活都,说不出半句哄人开心的话。
时至今时今日,同样如此,眼看我都凤冠霞帔妆饰好了,眼看我主动给他送了一封“来娶我”的信了,可是他,依旧不会说那些辞藻华丽的情话的。
他只说了八个字,你想要什么,对我说。
这话明明朴实无华到近乎庸俗了,却莫名其妙地,莫名其妙地…就让我觉得,它,动听极了。
我无视殿内还是有其他人的,我无视殿内是有我的母妃的,我终于从榻子上支起了身子,我盈盈起身,手臂抬起,抱住了萧惜遇的脖子。
我将脸,凑近他的颈窝里,我小猫儿似的,轻轻蹭了蹭,低低地说,“我什么都不要的。”
我偏了偏脸,踮起脚尖,用颤抖不息的唇瓣,吻上了他的脸颊。我轻轻地说,“我只要你,就够了。”
*********
我不知道,大家究竟是太高兴了,还是太震动了,除了我和萧惜遇之外,殿内所有的人,在一片死寂之后,突然间,齐齐地别开脸,哽咽了起来。
我看了看小雨小晚乐乐和阿落,我看了看我母妃,我的手掌微微滑下,稳稳当当地握住了萧惜遇的,我笑着说,“母妃请上座吧。”
母妃被小雨小晚簇拥着,坐到了上座。我和萧惜遇一起,缓步走过去,我们齐齐跪下。
我仰着脸,对我母妃微笑着说,“天地再大,也比不过母妃生我养我,更大的。所以,我第一拜,不拜天地,拜母妃您。”
我的话音刚刚落定,萧惜遇像是有感应一般,捏了捏我的手指,他带着我,一起将头磕下。
一礼既成,接下来,就是拜天地,和夫妻对拜了。
拜天地时,我在心底默默地想着,我其实,多不想拜你啊…
这世上,有那么多做了坏事,却逍遥法外的坏人,你对我,是多么的苛刻啊…
不过,这个时候,我的眼角扫到了,和我手拉着手的,是我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男人,我突然之间就觉得,哦,我其实,也值了的。
我和萧惜遇拜了天地,拜了母妃,又对着那四个悉心照料我的婢女,齐齐鞠了一躬,末了,在她们善意催促的目光注视之下,萧惜遇牵着我的手,往我的内殿,走去了。
走向内殿的时候,我心底想着,我的婚礼很仓促,我的婚礼很简约,甚至,连礼制都不符合的,可是,我毕竟,终于,嫁给了他。
【229】洞房花烛夜(上)
洞房花烛夜。
萧惜遇一直,一直,都静静地,看着我。
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眼看着他出了神一般地盯着我看,眼看着他恨不得把我镌刻进他的瞳孔里面去似的,我故意撅了撅嘴巴,故作蛮横地,想要缓解一下这气氛。
我鼓起了一张脸,看着他,有些气哼哼地说,“做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吗?”
他握着我的手,眼睛依旧盯着我的脸,好听的声音,喃喃的,“说好什么?”
我哼,“说好你若是再不好起来,就别怪我娶了你啊!”
他怔了一下。
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我的那封突如其来的信,我明显反常的举措,我一切从简、甚至恨不得把所有该有不该有的过程都省略掉的仪式,我们这只有五个观礼嘉宾的低调婚礼——这一切的一切,势必,都会让萧惜遇,心生狐疑的。
我不怕他想到别的什么,我只怕,他想到,是我出什么问题了。
于是,我很努力地,很努力地,要自圆其说。
于是,我抱着他的脖子,演技特别好地,作出了一副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我凑在他的耳畔,气鼓鼓地说,“你看我,你看我,你还敢看我?!你,你说话都不算话的!”
他的身子,绷了一下。
我不敢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我几乎是不带打草稿地,迅速地,继续往下说。
我说,“你都把瘟疫给解决了,你都把冰蛊给解开了,你,你为什么,就是迟迟不来我家求亲呢?”
他动了动,他似乎是想要说话,可我不敢给他开口的契机,我扳住他的肩膀,我不管不顾地,只顾往下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怕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怕你如今娶了我,会委屈了我。可,可我…我根本就不介意的!”
“我是公主啊,你娶了我,你就是驸马。我们会出宫住,我们会开牙建府,我们的日常用度,都会由宫里支出,你担心什么呢?”
“我是公主啊,我,我很抢手的啊。你以为,我说过一句喜欢你,就这一生这一世,都铁了心,只肯嫁给你一个人吗?”
“我是公主啊,我有好多很烦心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处理的。萧惜遇,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吗?那,你就该快一些娶了我,帮我把所有这些事情,都挪到自己肩膀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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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这么多,我几乎不留任何间隙地,说了这么多,我就是害怕,萧惜遇会想多。
我把我为什么急着嫁给他的理由,说了,我把我只是讨厌处理一国公主应该处理的那些烦心的事情,所以才要嫁给他,也说了,我甚至说,“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草率、这么悄无声息地,举行婚礼吗?是因为啊,我父皇觉得,他自己还要在后宫那边耕耘着,没空顾我们,所以让我们一切从简,等到日后有合适的时机了,再一一给我们补回来的。”
我甚至连我父皇、连其他的所有人为什么没有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理由,都给捏造出来了。
万幸,萧惜遇,一向很是细腻,很是聪明的萧惜遇,他这一次,终于没有再继续困惑了。
我把他哄好了,我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稍稍的,放下来了一些。
我放开了他,朝桌案走了过去,我端起燃着红烛的桌案之上那两杯酒,缓缓地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到了萧惜遇的手里。
我看着他,眉眼柔软地笑,“该交杯了。”
喝了那杯交杯酒,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今晚的萧惜遇,格外的清好,他一直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我们手臂挽着手臂,互相饮掉对方手中酒盏内的酒水时,他看着我。
我们微红着脸,缓缓倒在软软的锦榻之上深情凝望时,他看着我。
我们的身子开始迅速烧灼起来,药效在彼此体内滋生时,他还是看着我。
鉴于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我故意把自己喝的那杯酒里,放了更多的药。所以,我比萧惜遇,要更早地觉得情/欲泛滥。
我觉得簪饰碍事,我劈手就将它们扯了下,我觉得衣衫碍事,我劈手就将它们震碎了。我几乎是有些急不可耐地,扑在了萧惜遇的身上,我脸颊殷红如血,呼吸粗重至极,我一边吻着他的脸,一边低低地说,“小鱼鱼,我,我给你生个儿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