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全身不由自主秘一僵,心底真切地浮起了恐惧。

朱祁钰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手指停留在那处,不再轻抚,却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突然,他微微托起她的上半身,张嘴狠狠咬在她纤白的肩头上,齿肉深陷,形成一轮带血的月。

肩头的突如其来的疼痛令素衣不由地轻喘一声,被迫睁开眼,望向他凛冽的瞳眸,那里正汇聚着即将迸裂的怒意。

他究竟在懊恼什么?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没兴致去猜,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心绪有些飘忽了起来。

“我要让你记住今晚!”看她那无波无澜的平静模样,朱祁钰心中陡地燃起莫名的怒火。嘴里还残留着她血的味道,他强硬地托起牠的下巴,长指陷入她柔嫩的脸颊:“让你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接着,他含住她软馥的前胸,放肆地用力吸吮,双手也不曾空闲,扣住她的肩,狠狠撕扯着她的衣裙。

她不曾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任他将她的衣裙撕成碎片,散落得满地都是。

“殿下!”

就在此时,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不速之客如没头苍蝇一般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朱祁钰蓦然抬起头,想要出声阻止却已是阑及,只得立即抓过榻上的锦被,覆住素衣的身子。

“殿下!翥儿给您送莲子汤来了!”唐翥儿绕过白玉屏风,正想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冷不丁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僵在原地,手里的托盘“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摔碎了那盛着莲子汤的青瓷小碗,汤水溅得遍地都是。

地上零零落落地散着子的破碎衣物,甚至还有肚兜,再看看榻上,她的殿下正跪坐着,衣衫有些微凌乱,身旁散开的锦被覆盖着一个子,虽然炕清那子的容貌,可粹阵势看来,那子分明就是不着寸缕的躺在榻上。

难道,她的殿下正在——

对于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朱祁钰不悦地皱起眉头:“翥儿,本王不是说过,纵使有天大的事,也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吗?!”虽然他语调徐缓,口吻轻柔,但听在唐翥儿耳中却是全然没了以往斯文和善的感觉。

“翥儿怕那些下人笨拙,亲自给殿下送莲子汤来,翥儿…”唐翥儿想出声辩解,可喉咙却觉得莫名的干涩,只得讷讷地立即噤声,阑及说出口的言辞哽在喉间,变成了的闷闷的余音。

是的,殿下的确这样吩咐过,可她却误以为,那所谓的“任何人”中并不包括她。她以为殿下最近太忙,被那些繁芜的政事累坏了,需要好好休息,可她万万没想到——

原来,这就是殿下的“休息”。

榻上的那名子是谁?

照她的推测来看,这子应该不是郕王府里的侍婢丫鬟。殿下前几天忙于政事,这两日又一直闭门不出,大抵是没有机会接触那些不三不四的青楼妓娘的。既然这子不是郕王府里的人,也不是青楼子,那她究竟是从何而来?有什么背景、身份?有没有可能是朝中哪位员送来巴结奉承殿下的“贺礼”?

对了!前些日子,那假眉假眼的郕王汪氏不是曾说要给殿下纳室吗?!

难不成,这名子就是王爷新纳的室?!

可为什么她对殿下纳之事毫不知情?难道,大家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唐翥儿顿时觉得胸口泛起阵阵酸意,随之涌上来的还有闷闷的疼痛,痛得她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殿下最近是忙糊涂了吗?汪氏送来的人怎么能够轻易去碰?即便不是蛇蝎心肠,也必定是居心叵测!

对!一定是这样!

思及至此,她咬牙切齿地上前几步:“妖!你好大的狗胆!”她死死逼视着榻上的子,恨不得即刻将其挖心剖腹,锉骨扬灰!“快说!到底是谁派你来媚惑殿下的!?”

“放肆!”朱祁钰赫然起身,残存的温和在瞬间皆化作犀利的指责:“翥儿,你不仅半擅闯本王的寝房,竟然还大肆喧闹,究竟还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唐翥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满脸毫不掩饰的怒意。

自她四岁被兄长私这府邸中,这十几年来,殿下一直对她疼爱有加,有求必应,别说是责骂,就连重话也不曾说过半句,可今天,他竟然,他竟然这样摆起架子指责她?

“殿下,您竟然为了这个妖责骂翥儿?!”唐翥儿委屈地咬着唇,眼中迅速地汇聚着泪水。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在殿下的眼中,她竟然不及榻上那名狐媚的妖!?

朱祁钰斜睨了她一眼,眼神森冷得令人发悚。“你先出去。”他简短地下令,接着不再瞧她一眼,只是伸手揽住上的子,另一只手则滑入被褥之中,似乎正在轻轻抚摩那子的肌肤。

唐翥儿站在原地,几乎快要因他的言行举动而窘迫得哭出声来。她倔强地用衣袖狠狠擦去不慎掉落的眼泪,站在原地不说话,似乎不肯就此离开。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朱祁钰见她依旧不肯走,不由提高了嗓音:“怎么,连本王说的话你也不听了?!”

唐翥儿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榻上那一动不动的人,又看了一眼面不悦的朱祁钰,终于忍不住蜿蜒而下的泪水,转身急急地冲出了寝房。

朱祁钰也不去在意,只是掀开被褥,以审视的目光静静打量着素衣。

素衣依旧紧闭着双眼,似乎刚才发生的事与她完全无关。她静静地躺着,等待他下一步的举动

朱祁钰以手指轻轻抚触着她肩头上被他咬出的痕迹,目光如炬然言不语,不知道正在思量些什么。

好半晌,他突然出乎意料地伸手解开捆绑住她双手的腰带。

“本王见不得你这曲意承欢却又不甘不愿的模样!你走吧!”他径自从屏风上取下他常穿的宝蓝貂裘披风,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接着,便径自转身,不再看她。“本王若是想要得到你,你便是逃不过,还犯不着要对你用强!”

此刻,素衣脑子一片空白的茫然。她虽然炕见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言语中隐隐听出些端倪。他的话语中似乎是暗含着不屑和鄙夷的意味。她极慢地伸手抓住披风,似乎是出于本能,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那明日…”她艰难地开口,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却最终尴尬地噤声,不知道如何将话说完。

“明日的事本王心中自然有数!”朱祁钰不曾回头,可言辞之间却已经透露了他的漠然和疏离。“你如此急于想得知自己的人计有没有奏效么!?等到明日不就知道了!?”

素衣此刻因他的态度骤变而觉得难堪。她知道,若自己此刻再继续留下,只会是自取起辱,没有任何用处。她思忖了片刻,起身想拾起地上那被他撕碎的散落的衣裙,可最终却没有,只是步履轻盈地推开门,纤纤身影有些踉跄地消失在子的雾气中。

朱祁钰魂魂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之处。“上头的风景不错吧?!”他突然阴沉沉的出声低喊:“你在上头也呆得够久了,该下来了!”

果不其然,不过瞬息,屋顶上便轻盈地翻身跃下一个人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绝魂书生”唐子搴。

“什么风景?”唐子搴装作对朱祁钰那一脸的阴郁视而不见,可心里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心不在焉地抿唇,连眼皮也没有抬:“我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君子,不过,这非礼勿视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其实,在尹素衣还未到来时,他便已经潜伏在寝房的屋顶上了。他并没有料到今的事情会有这么戏剧的转变,他更没有料到,那名子竟然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与举动。

对于他的辩解,朱祁钰只是嗤之以鼻地轻哼了一声,也懒得去深究什么。毕竟,且不说唐字搴没这份心思,即便是有,谅其也绝不敢窥伺他朱祁钰想要的子。

唐子搴扬扬眉毛,地慨叹了一句:“不过,倒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朱祁钰随口应道。

“还以为有活宫可看…”原本以为,今,那冰清玉洁的子定被狂怒的朱祁钰给活活掐死,不,就算不是被掐死,也必然是惨遭蹂躏,贞洁不保。毕竟,朱祁钰的子,他也算有那么几分了解。长久以来,那家伙总把自己的一切情绪都掩饰得极好,若不是自己心仪的子,只怕是碰一下也嫌麻烦吧。而那子竟然时时顶撞他,难道她不知道,朱祁钰的温文尔雅不过是伪装吗?她是有恃无恐,还是故意送死?“她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尹素衣?!”

朱祁钰眯着眼,睨了下唐子搴,冷哼一声,玩味的语气实则暗藏危险,令整间寝房的气氛突然冷凝起来。“没错。”

“你的喜好还真是——”唐子搴眼眸深邃得炕见底:“还真是与众不同呀。”表情与平日虽然相同,可话里却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本王可没兴致听你发表感慨!”朱祁钰面无表情看着唐子搴:“跟着她,直到她安全回到邝府。”

呵,这家伙把他当成是什么?

侍卫?杂役?

为什么要让他跟着她,直到她安全回到邝府?

难道是怕她为此自寻短见?

“王爷,您怎没自己亲自去?”唐子搴似笑非笑地将朱祁钰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

“你去是不去?”朱祁钰用最轻最轻的声音询问着,尽管满脸笑意,却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这表情看在唐子搴眼里,丝毫不亚于恼怒在嘴角扬起的狰狞。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唐子搴点点头,淡然应了一声。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不是捋虎须的时机,还是姑且先屈服吧!他往外走了几步,刚跨出门,随即又折了回来,满脸认真的表情:“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

朱祁钰似乎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有些疑惑地蹙眉:“什么?”

“方才要不是翥儿突然闯进来,你——”他抬起眼,淡淡地问:“你会不会真的提枪上马,一逞?!”

“唐子搴!”

话一出口,唐子搴便施展轻功,飞身跃上屋顶,毫不理会身后那咬牙切齿的低吼。

朱祁钰有些疲倦地拍拍额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那方素白的肚兜,便立即俯身将它拾起。他将肚兜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指关节泛白,那攒紧的浓眉也不曾稍稍舒缓。站了许久,他终于颓然坐在椅子上,满脸无奈的苦笑。

尹素衣呀尹素衣,她可知道他为什没愿意欣然接受那天子之位?

尽管身在帝王之家,可他身上却掩藏着难以侵蚀的野。

他从不眷恋这浮华名利,更不在意皇权富贵。如若不是生在这帝王之家,他想必会若风湛雨一般,做任意翱翔天际的海冬青吧。可他与风湛雨不同,风湛雨所拥有自由的是他毕生可望而不可及的。若一旦真的登基为帝,他恐怕连最后的一点自由也无法再拥有,那九重宫阙就势必会变成一只硕大的鸟笼,一寸一寸慢慢将他的野磨蚀殆尽。身居高位,寒不胜寒,这人人羡的天子之位并没有想象的那般风光,不过是将野生的猛禽蜕变为驯养的雏鹰罢了。

她,可明白他的苦衷?

如果明白,可曾有过分毫在意?

应富有吧。

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是的,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莲眼·帝释天下篇 梦影青踪
素衣踉踉跄跄地自来路潜出郕王府,尽管身上裹着朱祁钰的披风,可心底却是袭上一阵又一阵无法抑制的寒意。

风在耳边怒吼,可她却仿似什么也听不到,只是木然地望前走。

这件披风上还带着朱祁钰的气息,不,不止是披风,她的每一寸肌肤上也都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他的亲吻,他的抚摸,他的挑逗,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在她的脑海里翻腾着。她甚至还记得她当时因恐惧而颤抖的感觉,不住头皮发麻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就像师父教训的那样,她自下山以后就变得放浪形骸,已经把儿家的矜持都给抛诸脑后了?

又或者一切真如朱祁钰所说的那样,他要让她记住今晚的一切,一生一世也无法忘却,而她就真的将一切都烙印在记忆中了,再也不能抹去了吗?

他并不曾真的占有她的处子之身,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如此污秽不堪?当时,不是那么有信心地笃定自己可以承受舍身取义之苦吗?可为什么,她此时却发现,自己并没婴想中那般坚强呢?当年那个为了研习命理占卜之术而甘愿毁容破相的尹素衣还在吗?同样是面对抉择,为什么她如今却无法再做到真正的义无返顾?

是呵,朱祁钰说得很对,她毕竟只是尹素衣,不是观世音。

当年,她不顾师父反对,执意毁容破相以铭志,央求师父教她研习命理占卜之术。虽然最终师父感动于她的执着,决定教她,不过,师父也曾经无数次劝慰她荡荡无碍,告戒她以琴为嗜,甚至为她取佛号“澄心”,就是希望她明心静神,养德修身,自年少的执拗中超脱。

但最终,一切仍是徒劳。

若问她对年少时的抉择是否有悔恨之意,她其实也说不清。为了天下,她已被卷入这个是是非非的命运旋涡中,容不得有半点推脱与逃避。这不是游戏,被牵连在内的绝不仅仅是身边的人。如果她真的不曾插手,会有多少人的命数随着国破家亡而天翻地覆?会有多少条无辜人命在兵荒马乱中被践踏?届时,天下大乱。血雨腥风,徒增杀孽——这难道是她所乐见的吗?如果,她当年没有执念要做一个救天下的术士,那或许今日她也不会陷入这自己一手造成的桎梏中。如果,她能够对一切都冷眼旁观,那么,她也用不着如此委屈自己,也不会对不起七哥。如果朱祁钰今晚不曾放过她,真的污了她的身子,那从今往后,她又该要如何面对待她情深义重的七哥…

如果,如果,太多如果!

不过只是希望凭一己之力使天下生灵免遭涂炭,可为什么如此困难?

她从不是个喜欢寄情于假设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经被罪孽所玷污了。如同下一局早已被宿命拟订的棋,分明是四面楚歌再无转机的局势,却在一计险棋之后“柳暗明又一村”,彻底扭转了成败输赢。而她,就是这一切的始作蛹者。虽然只不过是改变了一个人的命盘,但这个人却影响着天下无数人的命盘。这下,很可能该死的死不了,六道轮回便因此乱了套。世事原本早有定数,身为术士,师父和姑姑,甚至殷心都告戒过她该有所觉悟,不仅不可泄露天机,插手世事轮回,更不可擅自篡改紫薇帝王星的命盘,破坏天体运行之道。

可她,执拗地选择置若罔闻。

如今,尚不曾推衍出明日的变数,她却已自知是罪大恶极了。若是要由她承担一切的责任与后果的话,那么,她确信,她的下场必定是不得善终,轻则死后堕入阿鼻地狱,重则永不超生,世世受轮回之苦。

这就是所谓的作茧自缚么?

素衣紧紧抓着披风,心中绕过百转千回的滋味。

而朱祁钰呢?

身为紫薇帝王星的他倘若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知道这一切皆是源于她从中作祟,必然会恨她至极吧。

他是应该怪她的。

如若不是她窥知了蟠龙珏上的箴言,私自篡改了他的命盘,那么,今日的朱祁钰依旧是独善其身的郕王,不会陷入这繁芜纷乱朝堂之争。她还记得,在他寝房的墙上挂着一幅字迹清朗的颜体行草,上书宋人朱敦孺之词。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款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醉洛阳。

此词狷狂不羁,从中便可窥见他那傲视尘寰的不屑之态。身为皇族子弟,竟将如此露骨的词作置于自己的寝房中,分明就是孤高倨傲地宣告,他朱祁钰从来就没有把这大明天下置于眼中!

昔日荆楚三千岁神龟,死后被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锦缎,供奉于庙堂之上留骨而贵,可谁又知此神物宁愿在泥水中潜曳尾而生呢?若朱祁钰是向往自由的神龟,那么,自己与那愚蠢的楚王又有何分别呢?一切均为造物弄人!这个心不在其位的男人,竟然是挽救大明社稷的紫薇帝王星,这想必已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吧。

如今,她是各知不可而为之,还是明知不可而安之若命?

她长年研读佛经,受的是大爱之教,可她的大爱却仍是带着私心,明着说是为了天下安定,为了百姓安宁,可私下里,她只是不希望再看到七哥眼中有那么凄楚的愤懑与惋惜。师父若是知道了,恐怕会痛心她的心有旁骛吧?她其实,是个如此不受教的子。只是,为了她这微不足道的私心便牺牲了朱祁钰一生自由,她又何其忍心?

一切皆是迫不得已。如果朱祁钰真的能够登基即位,扶大权于将倾,她宁愿以自己所积之福泽与所修之功德祷祝他一生无忧,尽力补偿对他的亏欠。

孽因,一切皆是孽因。

他不是说过么?他若真的登基为帝,那也是被她逼的,日后也定要拉她垫背陪葬。

她逼他?!

有么?

或许是有的吧。她和他的牵扯,这一生,只怕是注定纠缠不清了。

她以为,她的生命中只有七哥这一个男子,却从没有料到,朱祁钰会出现得如此突然。不过无妨,她的心中只有七哥。她的身子可以为了天下向他妥协,可她的心,由始至终,都只有七哥。

绝不会再有别人。

虽然是为了救渡众生,却已经堕入执念,如今,即便已经无路可退,她也绝不放弃。生亦一执念,死亦一执念,皆毒如蛇虫,这乃是皈依修行的业障,若是无法消除,便不能超脱,自是落了下乘。反观自身,又岂止落了下乘?

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怀愁虑。枉她号为“澄心客”,可却始终只能在虚无缥缈的业障中挣扎!

是的,她是尹素衣,不是观世音。

她没那神通广大,有的,不过也就是执念罢了。

自小,她就从姑姑那里得知了一个道理:既然自己酿下了苦果,那么,也就由自己一口一口吞下去,再苦再难,也绝不发出半点怨言!

素衣蓦然抬起头,因雾而若隐若现的远星看起来竟是那般幽冷而凄楚,透着孤绝。不知为何,她甚至已经能预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了——

必然是孤军奋战,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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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迫在眉睫,京师所有的名医均被户部召集了起来。

诸位医者通力合作,开方子的,挑选研磨药材的,熬煮汤剂的,一心要在大战之赶前制出止血解毒的药丸汤剂数种,以确保受伤的兵士都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将伤亡减至最低。防守之责任既然已经全权地交给了兵部,那么,做好善后措施便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职责。

时时本着“医者父母心”之念的殷心自然也不会例外。

受于廷益所托,殷心已经数晚不眠不休地留在户部新建的药场上,与其他医者一起各司其职。当然,于廷益此举也是有其顾虑的。京师之中毕竟还混迹着瓦剌的细作,谁也料不准这医者中会不会也混杂着居心叵测之徒。虽然药场有重兵把守,但药丸汤剂这些东西然是人人都可辨得出真伪的,这些救治伤者命的东西,若是被人图谋不轨地做了手脚,那后果可实在是不堪设想。殷心不仅仅司医者之职,更是每每亲自试药。

如今,药场一撬作皆正常,可今晚子时,邝府大公子邝仪突然差人传来话,说其父邝埜的遗体很快就会被运送回京师,请殷心前往商讨丧礼的事宜。殷心一听说,什么也顾不上,即刻扔下手中的药材,立马往邝府赶。

如今正值宵,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殷心迫不及待地想早些赶回邝府,便抄捷径省时。可巧的是,刚要穿过狭窄的胡同,竟然发现素衣的踪影。殷心心中大喜,刚想出声唤她,却见素衣今晚似乎与平素不同,向来白衣示人的她竟然破天荒裹了件男子的貂裘披风,发丝散乱,神恍惚,连脚步也似乎颇有些不稳。

不仅如此,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名男在一路暗暗跟踪,而一向谨慎的素衣竟似乎完全没有觉察。

殷心不动声地跟在那男子后头。

那男子穿着蓝绣儒衫,身手似乎不错,隐约从身量样貌判断,应该不是风湛雨,也不是弑血盟的人。风吹过,殷心敏感地嗅到他的身上似乎有着药材的味道。可那药味然同一般,绝不是救死扶伤的灵丹,而是阎罗鬼差的催命符!

由此看来,这男子十有是不怀好意之徒!

眼见惦邝府越来越近,殷心暗暗提气追上去,想趁那男子还未对素衣有所不利之时先发制人,以银针攻他背部的灵台穴,将之擒住。说时迟,那是快,银针不过一闪,那男子后背如同长了眼一般,身形一闪,微微侧了侧身子,仅以两指便接下了殷心的银针。他借着晦暗的光线瞥了一眼那银针,脸上微露讶异之。

在这空档,殷心也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这个男人。当看到他指间缠绕的那条斑斓小蛇,殷心的警觉不由自主提到了最高点。那条小蛇分明是剧毒的“五彩瑶池”!普天之下,敢将如此毒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定然是出装毒王”门下。而此人面相斯文,英俊儒雅,除了“绝魂书生”唐子搴,不必再作他人想了!

她们师几个素来与毒王没有过节,也无交情,这唐子搴为何要跟踪素衣?难道,他是瓦剌人的细作?!

“半无人,要劳烦唐少侠一路上尽心尽力护送我师,尹殷心先在此谢过。”殷心面平静,镇定地开口,看似客气的措辞背后隐含着讥讽与警告。

“客气!客气!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唐子搴收起讶异之。刚才接下那“紫金涅磐针”时,他就知道这子不是个简单的角儿。真没想到,毒王费尽心思想一窥“妙手医”尹殷心的真面目,数年无法得偿所愿。而他竟有如此运气,于这般情况之下与这奇子打上照面。该说是狭路相逢,还是拥相会?“既然遇到了殷心姑娘,那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语毕,他双手抱拳,假假地作了个揖,而后,自她身旁目不斜视地走过,脸上带着深沉的笑意。

殷心原本以为他会有所举动,心里时时提防他会出手袭击,直到确定他真的离开了,她才快步追上素衣。

“素衣,你这是怎么了?”殷心皱着眉头,轻轻拍向素衣的肩:“方才被不轨之徒跟踪了那么久竟然毫无觉察?”对于素衣的疏忽,她颇有几分狐疑。以素衣的修为,要躲过唐子搴绝非难事。手还不曾挨上素衣的肩膀,她便回转头来了。这一转头不打紧,可殷心却给震得心惊胆战!

素衣向阑曾离身的面苫见了,苍白无血的面容衬着恍惚无神的双眼,实在是一反常态!

“殷心…”她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句完整的话,身子就忽地一软,晕厥了过去。

“哎,你这是——”殷心急忙扶住她瘫软的身子,还不曾回过神来,却惊觉素衣披风下的身子不仅衣衫破损,全身上下更是炽烫如火。

素衣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殷心顾不上心底的疑问,立即将她带回了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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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邝府,尽管服用了汤药,可素衣还是没有立即苏醒。大约是最近太劳累,又受了风寒,她竟然发起烧来,不时呓语着一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直到翌日巳时之后,她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素衣一醒过来,顾不得口干舌燥,嗓音嘶哑,连药也没喝一口就急切地询问殊颜:“四儿,可有消息?”

殊颜根本不知道她所指的消息是什么,登时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找头模

“你先别急!”倒是殷心细致些,立即把刚煎好的汤药递给她,轻言软语地安抚着:“不管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你都得先把药喝了。”身租么虚弱,却还挂心着那些杂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