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给爹爹听听。”
葡萄有些委屈,“见到陈姨要问好。陈姨若问起娘亲来,就说娘亲病了,爹爹送娘亲去宅子养病。日后有陈姨在的时候,不许提娘亲。”
商允心疼摸摸他头,低声嘱咐,“葡萄听话,我们早日接娘亲回来。”葡萄乖巧道声“好”。下得城楼,商允才放下葡萄,牵起他的小手踱步至城门口。父子二人一大一小身影,宛若镌刻。
平西侯的车队陆续抵达,随行丫鬟撩起帘栊,十月里头秋意正浓,陈暖馨伸手,商允上前扶起。
两人相识一笑,陈暖馨多打量了他几眼,便是垂眸抿唇,“永宁侯…”眼神的清冽高傲之中噙着万种娇羞。
“暖馨,唤我商允即可。”商允随和道起,这本称呼便甚是亲近。
陈暖馨樱唇微挑,极其自然唤了声,“商允…”却之不恭。再瞥到他身后的葡萄,挑眉浅笑问起,“商允,这可是洛儿?”
问的可是洛儿,不是小世子,俨然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
葡萄慢吞吞上前,望了商允一眼才又轻声开口,“商洛见过陈姨。”陈暖馨俯身,含笑拍了拍他的小脸,觉得手感不错。朝一侧摆摆手,便有丫鬟送上一个锦盒。
陈暖馨接过,递到葡萄手中,“我给洛儿的见面礼。”
葡萄抬眸望了商允一眼,见爹爹点头,“日后都是一家人,收下吧。”
一句日后都是一家人,陈暖馨甚是满意,回头笑吟吟瞥了他一眼。葡萄才收了下来,却没有稀罕打开看。陈暖馨也根本不介意,草草环顾了四周,又悠悠开口,“怎么没见到卿予姑娘?”
卿予姑娘?
侯府随行之人心中皆是一惊,这位平西侯家的千金小姐怕是根本没有将夫人放在眼里过。
商允敛了情绪,葡萄委屈道,“娘亲病了,爹爹送娘亲去宅子养病了。”
陈暖馨微顿,看向商允时,嘴角笑意更浓。
哪里会那么巧就病了,商允该是怕损了自己平西侯府千金的颜面,才特地将旧人送到宅子上去,避免冲撞自己。
看来这位永宁侯远比想象中更识大体一些。
那倒也好,省得大婚时候才费心思搭理那女子。
临行前,平西侯便细心交待过她,就算永宁侯有夫人,以女儿平西侯府千金的身份地位,也不必屈尊降贵,侯府之内更无需忍气吞声!她嫁去永宁侯府,虽然名为做小,但一个正室的名份,日后想要还不容易?
陈暖馨自幼娇生惯养,喜欢处处被人捧着,又哪里肯轻易吃亏?
临到晋州,就吩咐原地歇息两个时辰。
初来乍到,自然要先给某人一些下马威,点个醒,她堂堂平西侯府的千金嫁来永宁侯府,旁人即便再受永宁侯喜欢,也是要看她脸色的!
“入秋风大,一路舟车劳累,先回府歇息吧。”商允温和开口,陈暖馨才从方才思绪中回过神来。商允缓步上前,揭开自己府上马车的帘栊,陈暖馨她会意一笑。
既是晋州府的人,自然该乘晋州府的车。
遂而伸手,由他扶着上了马车,余下身影阿罗多姿。陈暖馨得意弯了弯嘴角,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永宁侯也不像传闻中那般目无旁人。从前喜欢他夫人,怕是没见过世面,此番定是被她美貌折服。
再想想商允,本就是个温文尔雅,俊逸清秀的男子,便也不是那么介意他还有个夫人,有个儿子。她一直唤洛儿并非亲近的缘故,而是和唤卿予一样。这些,迟早都是她的!

目送陈暖馨一行入城,商允面色渐沉,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傲慢跋扈,蛮横无礼。
待得顾言行至跟前,才沉声开口,“人接来了吗?”
顾言点头,继而附上耳语。
商允脸色才舒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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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一月,陆锦然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小娟也道定是双生子,陆姑娘好福气呢。陆锦然欢喜抚上肚子,脸上笑颜如花绽放,甚是好看。卿予便贴上耳朵去听动静,彼时商允就喜欢这般,她也总好奇想听听是何动静。
没法听到自己的肚子,眼下便常常去听锦然的肚子。
陆锦然笑不可抑。
闹得正欢,丫鬟推门而入,“夫人,侯府外有位公子和姑娘求见,公子姓风,姑娘姓伍,说是夫人旧识。”
一人姓风?一人姓伍?
“风渐越!伍晓月!”陆锦然和卿予异口同声,竟是他们二人。定是风老头子和伍伯伯下棋起了争执,婚事吹了,才私奔到陆锦然这里来的。
多年未见,卿予不知表情该是欢喜多一些还是惋惜多一些更合适。迟疑之时,丫鬟已领两人进了偏厅。
“陆锦然,我来投奔你了。”伍晓月性子没有变过,风渐越便也笑问了声好。待得看清她身旁之人,又活像见鬼似的的表情, “洛…洛…洛语青?你还没死!”
诚然这么多年没见,伍晓月开口便是这般丧气的话,卿予没好气,“天不遂人愿,没死成。”
风渐越笑出声来,这定是洛语青无疑了。
伍晓月则是冷哼一声,瞥过头去。和陆锦然相比,她自幼就更讨厌洛语青一些,虽然眼下见到她还活着心中小有激动,不多片刻便被熟悉的厌恶感掩盖。
风家和伍家都在南顺,一时半刻哪里会想到来西秦寻人?两人便在汝阳侯府住下来,陆锦然让人置了些酒菜接风。
即便看不惯卿予,伍晓月却和陆锦然是要好的。叽叽喳喳说起南顺武林的趣事和一路上的见闻,也不生分。
倒是风渐越怕尴尬,不时与卿予说会儿话。
都是幼时的旧识,卿予同风渐越也熟得很,伍晓月却不喜欢。若是见他二人聊得高兴些,就出口打断,卿予无奈也由得她去。
伍晓月比他们几人都小上两三岁,卿予既然清楚她的脾气也不和她计较,伍晓月自己都有些错愕。洛语青,似是变了不少,好像也没有从前那般是是争强好胜,终日呲牙咧嘴。
风渐越也有同感。
卿予自己倒不觉得,只是后来伍晓月就没有先前那般排斥她,也会不时同她说些话。风渐越唇瓣含笑。
算是冰雪初融?
伍晓月问起她近况,四海阁的变故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带过,提及嫁娶,才道夫君是永宁侯。
不想伍晓月和风渐越同时怔住。
卿予一脸不解,陆锦然则是脸色微变,风渐越眉头微拢,“语青,你真是永宁侯夫人?”
卿予木讷点头。
伍晓月则是快语问出,“那永宁侯府上下置办囍事,你在锦然这里做什么?”
永宁侯府置办囍事,字字犹如利器扎进心里,卿予半晌才反应过来。永宁侯府置办囍事她为何不知晓?
卿予再看向陆锦然,宁愿不信,心中还是猜到了十之八/九。陆锦然轻咬下唇,她是答应过商允照看卿予。他有些要事处理,卿予在不合时宜,却不知道是这么一出。
卿予缓缓起身。
“侯爷要是娶平西侯之女,其实大有裨益。待得平西侯百年之后,梧州四十城便可悉数纳入晋州地界之中。”
“平西侯若有心嫁女,光是爱女的嫁妆就可解晋州燃眉之急。”
商允,这些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想起在台州时,他俯身背她,昏黄灯火下拉长的背影在甘甜似蜜中摇曳。除夕夜里环着她和成儿读话本,冬日虽冷,却暖人心扉。亦或是那句,卿予,你可知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那时的晋州不似如今繁盛,他的心也无需容纳梧州四十城。
“卿予,等我忙完这一阵,就亲自去汝阳侯府接你。”
“卿予,乖乖等我。”
她信他,才料想他支开她定然是有自己的缘由,她亦不想让他为难。
所以,商允你有何事需要这般隐瞒我?
还是,你终究失信于我?

腊月初三,晋州上空开始飘起了小雪,记得前次下雪还是四年前的时候,看门小厮有些走神。
“夫人。”恭敬问候一声也未走心,待得二人进了府,才惊诧反应过来。刚才那是夫人?是夫人回来了?!
径直往东苑走去,由得下雪,苑中的人倒也少。葡萄的屋内,烧着炭暖便也不冷,小小的个头趴在书案上写字,饶是认真。两个多月未见,卿予心中微暖,眼中隐隐浮上一丝氤氲,“葡萄。”
“娘亲!”葡萄扑到她怀中哇得哭出声来,“娘亲,你去哪里了,是不要葡萄了吗?呜…”卿予心疼至极,抱起他在怀中亲了亲,“哪里会,娘亲日日想念葡萄。”
葡萄就揽着她脖子不放,“那为何葡萄生日娘亲都不回来?”
卿予语塞,眼眶倏然湿润,葡萄三岁了…
“爹爹说只要葡萄听话就接娘亲回来,葡萄都听话了。葡萄明明不喜欢陈姨,还是同她说话,爹爹说了不在陈姨面前提娘亲,葡萄就没有提过,葡萄好想娘亲…呜…”
卿予心如针扎,抱紧怀中的葡萄遍遍安慰,“娘亲回来了,不丢下葡萄了,乖。”哄了好些时候,葡萄哭累了才在怀中睡着。睡梦中却又在笑,似是许久未曾这般安稳睡过。
卿予抚过他的眉梢,心便揪在一处。
让小娟照看葡萄,就起身往书房去,大凡这个时候他应该出了议事厅,在书房看些折子。
卿予步子些许发轻,葡萄口中的陈姨,便是平西侯的千金陈暖馨。
行至书房门口,正欲推门而入,房内却有笑声传来,卿予手中一僵,愣愣收回。银铃般的笑声,又甚是娇媚,“商允,你今日这首题诗的韵致便大不如昨日那首。”
商允,唤得甚是亲络。
“哦?”熟念的声音,竟似是难得的兴致,“暖馨何出此言?”
卿予心中隐隐作痛,她不识字,商允也从不同她说这些。却依稀忘了,商允自小便是喜欢这些诗词文墨的。两人的声音清浅传入耳畔,她是听不懂,却甚是刺耳。
末了,闻得有人问起,“所以昨日那首,寥寥几字便将相思之意描绘的淋漓尽致,可是思念你夫人了,写给她的?”
声音有些酸,又好似撒娇。
片刻缄默,才听到商允的声音,“她不识字,不是写给她的。”
“不识字?”陈暖馨甚是诧异,又轻笑出声,“那岂不是少了许多闺房之乐?倒是个没有雅兴的人!你如何忍得?”
“我和她不说这些。”商允应得简单,更没有半分语气。
卿予手心攥紧,羽睫倾覆下,眼帘沾染的氤氲在脸颊丝丝泅开。不过半晌,又闻得他开口,“提这些做什么?”
陈暖馨就笑,“那便不提她了。”
卿予垂眸,再睁眼时,望向雪地里朦胧不清。

五日之后便是婚期,商允踱步回房,在床榻上端坐良久。余光瞥到书案一角,平素里她喜欢的那把伞不知去了何处。
以为是自己看错,又起身到了书案旁,却是空无一物。
她回来过了!
心中似是清明划过,推开房门便往葡萄屋中跑去,屋内炭暖烧得正好,却是空无一人。不好预感涌上心头,顿生的惶恐和慌乱,稍显手足无措。追出屋去,恰好遇到汀兰,“葡萄呢!”
汀兰悻悻开口,“夫人…不是夫人抱世子回屋了吗?”
商允心中似乱石炸开,卿予!!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进度了,当天更新了。
这章比较长,表示伦家的歉意。。。
第六十六章 威逼
第六十六章威逼
立即命人关闭城门,将周围关卡全部设防,盘查拦截所有过往行人,搜索夫人和世子的下落。
晋州府城守何梁素拱手领命,只是听闻夫人申时左右离府,眼下已至酉时四刻。夫人如果存心要走,恐怕此刻已然不在府城之中。思及此处,不免迟疑抬头望向侯爷。侯爷捏紧手中的藕荷色的香囊,脸色隐忍暗沉到极致。
他都能想到的,侯爷怕是也该想到了。
商允果然沉声开口,“再命人连夜快马出城,沿路追查所有与晋州府相通的州城道路。”
“若是见到夫人和世子,便替我转告夫人,我心里从来只有她一人,近日之事我一定亲自与她交待,请她务必回府…我,很挂念她…”末了,声音夹杂着些许嘶哑,又似外人面前难以启齿。
“是!”何梁素响亮应声,心中却是没底。
夫人是因侯爷要再娶一事闹脾气,才带世子出走的,又岂会轻易听他人一句话便乖乖回府?若是夫人不肯回来,难不成还同夫人动手?
夫人的身手近年来或多或少有所耳闻,若是要将夫人强行带回,怕是要以多欺少冒犯。以夫人平素的性情,恐有伤及。
是以何梁素面露难色,继而踟蹰道,“侯爷,如若夫人不肯随我等回…”
商允又岂会不知?
“如若夫人不肯回来,切勿伤着她和世子。让人跟上夫人行踪,再将消息送回晋州府,我亲自去寻她。”
何梁素心中才似沉石落地,匆匆退了出去。
五日之后就是永宁侯府的大喜日子,晋州人人皆知,而以侯爷今日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眼中只有夫人离开之事,好似分毫未将囍事放在心中。
若是这几日果真有夫人和世子的消息送回,难道侯爷要为了寻夫人,将婚事搁置脑后?
嫁娶的是平西侯府的千金,囍事置办怕是比夫人当日更盛,前来恭贺的权贵更不会在少数,届时晋州要如何向平西侯府交待?!
心存疑惑之际,出府正好与入府的顾言照面,两人均有要事要办,都只随意问候了一声。
待得出府,何梁素才蓦然驻足,方才跟在顾言身边的那人瞧来甚是面善,应是多年前在何处见过,又一时记不起来。面貌与侯爷两分挂像,小了三四岁模样,倒是体格不似侯爷单薄,眉宇间的英气也就更多了几许。
侧身上马,行了不远又兀得勒紧缰绳。
愣愣朝侯府回头,先前脸上的疑惑之色尽数变为震惊!
他没认错,刚才那人就是二公子!
侯爷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侯爷名商允,取义于惇德允元,二公子便唤作商元。十年前,连同当时的侯府夫人被一同送到庄子上静养便再未果回过晋州府。
侯爷会在这个时候将二公子接回府中,若是为了观礼未免太隆重了些,若要观礼,夫人大婚当日便接了。
难道是?
何梁素大骇,心中有了诸多猜忌却不敢声张半分!
侯爷竟是一早便决定了要和平西侯撕破脸吗?
遂又想起月前张延竟因不瞒武通的专横,大闹练兵场。侯爷为了维护武将军,盛怒之下削了他官职,下放至宜州驻守。一时还曾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想来,宜州东部便是毗邻梧州。
张延竟素来是侯爷的亲信,岂会轻易因着二人的不和将其贬黜下放?
眼下看来,怕是连二人之前的不和都是假的。
张延竟根本就是侯爷有意安排去宜州的,用意已然明显,矛头直指梧州平西侯。
何梁素倒吸一口凉气,虽不明白侯爷如此行事出于何种考量,但其中深浅必定与夫人息息相关。侯爷向来宠爱夫人,侯府上下有目共睹,眼下自己的要事便是寻到夫人和世子下落。
依照今日所见情景,侯爷是惧怕夫人一去不返。若是夫人寻不回来,何梁素不敢想象侯爷会如何?夹紧马肚,挥鞭而下,只管加快往城门处赶去。

顾言将人领入书房,商允彼时脸色并不好看。
初回永宁侯府,商元的拘谨尚未消除,眼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谨慎就更多了几分。缓缓摘下斗笠,恭敬行了跪拜大礼,“兄长。”彬彬有礼,却不卑不吭。
商允稍许意外,上次见他还是十岁的顽童,如今也这般大了。再细致打量,商元长身玉立,眉宇间英气逼人,更像父亲当年几分。一时间,心中涌起回忆诸多。
商元等了半晌没听商允有任何动静,也不敢贸然抬头,心中隐约起了忐忑。想起当年娘亲是如何对待商允的,商允是否还记仇?
时隔多年,晋州有了今日的繁盛,眼前的恐怕也不是从前那个任由自己欺负的软弱兄长。
等了良久,才闻得他开口,“经年之事,你我兄弟不该如此疏远。”商元微滞,听话里似乎还是那个好说话的商允?起身抬眸,又见他湛眸一紧,隐隐压迫感袭上心头,才知晓他话中有话。
商允便也开门见山,“可想在庄子里了此一生?”
“不愿!”他应得毫无间隙,斩钉截铁。
娘亲恨商允,几次三番欲置商允于死地,结果连同自己终日困在庄子中不见天日。娘亲生前诅咒痛骂过商允多次,辞世前却拉着自己的手幡然悔悟,是娘亲对不起你,若是不与商允争,你今日还是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又何须落得如此光景!
商元其实并不恨商允。
商允拾起案上的书信替于他,“父亲在世之时,亲笔留有与平西侯府的婚约,加盖过晋州府官印。”
商元拆信,书信并非是婚约原本,而是手抄并以叙述,又有平西侯府的官印,想来不假。商元看过,却不知晓他何意,只迟疑看他。
商允接过书信,在烛台上付之一炬,“晋州府已有一个永宁侯,平西侯膝下却无子嗣。若我替你谋划,待得平西侯百年之后助你继承侯位,也算替父亲为你寻一安身之处,日后晋州梧州便是一家,你可愿意?”语气很轻,却不容置喙。
“全凭兄长做主!”商元压抑不住心中狂喜,胸口剧烈起伏。能离开暗无天日的庄子已是毕生的幸事,能继承侯位更是不敢企及的奢望,有名无实又能如何?!
俯身便跪,“商元定唯兄长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商允缓缓上前扶起他,“我信你不会与我二心。”商元心中刚才一舒,便又听他淡然开口,“我今日如何将你接出来的,他日也有办法将你送回去。”
商元脸上的笑容便是僵住。
未及思量,商允已吩咐顾言领他下去,商元遂才反应过来,过去十年他已然斗不过商允。唯有依附这个兄长,才能在晋州留有立足之地,“商元今日所言,若有半句虚假定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目送商元离开,他面上并无多少喜色,脑海之中清楚记得商元小时候如何顽劣跋扈。
暗处小打他从来忍气吞声,嘴角和身上便有淤青,卿予看了就问何故,他也不说只是沉默摇头。
夸张的时候,还将他头按到水中,他挣扎不开连连呛水,生不如死。卿予来的时候,他是在哭鼻子。卿予气急败坏,狠狠瞪了商元一眼,商元却笑,你又帮那个软柿子。
先前呛得水还在喉间,咳嗽不停。
卿予却扶了他,指着商元鼻子一字一句冷冷言道,“他不是软柿子。”声音不似方才尖锐,却是少见的怒意,眼神更是染了一层恨意。商元不禁寒意,吓得不敢说话就楞在一处,看她扶了商允离开。
他不是软柿子,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他怔怔看她。
她从来都是这般维护他。
彼时他心中的暖意,难以言喻。好似四月里开得最盛的一株茶花,花瓣里满满皆是欢喜。她替他嘴角上药,指尖的亲切触感,有些疼却带着柔意。于是嘴里喊疼,眼中也是泛起氤氲,卿予微楞,“我轻点儿,有没有好些?”
他就抱着她不放,脸上破涕为笑,“卿予,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他如今为何不敢维护她?!
与平西侯多番交涉未果,对方却遣使拿着父亲的一纸婚书抬出仁义孝道咄咄逼人。那他唯有拿平西侯府做引子,好好杀鸡儆猴,一并消了旁人的念头。
他永宁侯府的家事,容不得旁人染之。
他亦容不得她多受一丝委屈,双手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卿予,你为何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带走葡萄,徒留下我一人。
你如何狠得下心!
一连几日,何梁素处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商允心中渐生恐惧,恍然想起她过去玩笑般说起,行走江湖这种事,若是有心要躲避,旁人又哪里寻得到蛛丝马迹?
即便她不信他,竟也不肯留下一丝消息,赌自己会弃婚去寻她?!

腊月初九宜嫁娶,永宁侯府大办囍事,晋州与梧州联姻,西秦国中权贵悉数到场,场面热闹非凡。
喜堂之上,商允来迟却未着喜袍,待得迎上新人入了喜堂,平西侯眼色剧变。“永宁侯!!”
鲁阳侯亦是一惊,定远侯却缓步上前不动声色将其拦在身后,“你我都是宾客,前来观礼,此时何须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我得了磨蹭症,磨了一下午才磨出一章。
奉旨打扑克!
剩余一章,可能要凌晨了,大家明天看,对不起,,,
第六十七章 消息
第六十七章消息
暖春三月,慈州江上烟波袅袅。浮光下的青山绿水,肆意幽静。甲板的喧嚣隐在重峦叠嶂中,波澜不惊。
朔城码头,葡萄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仰望时便激动得手舞足蹈,上船之后更是兴奋得拉着卿予四处转悠。“娘亲,娘亲,你来这里看看…”葡萄好奇,卿予就陪着他到处逛逛。
这里是船头,平素可以在甲板上可以看风景,葡萄听得认真,她也觉得亲切无比。
随爹爹回四海阁之前,卿予幼时就一直住在南顺慈州。
南顺慈州临水而兴,是著名的渔民之乡,又以丝绸刺绣盛名,和地处苍月北部的西秦国大有不同。
她也许久没有回来看过。
此次从西秦出发,一路经由苍月南下,在朔城搭乘三天水路即可抵达南顺慈州。
“苏叔叔!”葡萄回头望见他得空,便乖巧要抱,苏复也不推脱。自西秦起苏复就陪同他们母子一道,和葡萄已然熟络。入水苏家是南顺武林五大世家之一,苏复时常在长风、苍月、南顺和西秦四国游历。
途径苍月时每到一处,便给葡萄说起当地的风俗传统和见闻,天马行空。葡萄很喜欢听他讲故事,便也很喜欢苏复。
卿予没落下教葡萄练功和用伞,苏复也会同葡萄过招,逐一教他如何拆招,葡萄学得很快。苏复性子偏冷,葡萄却和他处得愉快。
卿予打趣,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相处。
苏复寒眸瞥过,冷冷道,葡萄比你小时候聪明多了。
卿予哭笑不得,左右这句全当赞扬的话听,难得苏复肯耐心教葡萄,她感激都来不及。
南顺武林五大世家底蕴向来深厚,即便当年的四海阁贵为西秦武林泰山北斗,与其相比都略显捉襟见肘。江湖之大,却公认南为顺武林为首,五大世家在其中的地位便是举足轻重。
临到江上景色微变,先前的重峦叠嶂悉数隐去,江中便浮现出随处可见的浅滩。浅滩不大,每处只生长四五棵树,稀稀落落分布在江上,算是独树一帜的风景。
“这里倒是和入水相像。”卿予不禁感叹。
苏复眼中一亮,“你还记得?”
卿予便笑,“入水苏家的景色同武学底蕴一样闻名,从前去玩的时候就听苏伯伯说过,当然印象深刻。”
苏复难得笑意,“既然到了慈州,顺道抽空去一趟入水吧。我爹还常提起你,说当年那个嘴甜的丫头都成亲了。”
“苏伯伯知晓我是丫头?”卿予睨他一眼,“我去入水的时候分明是扮成小子去的。”
苏复眼中笑意尽敛,“是,洛语青,你女扮男装,骗得我多狼狈!”
“过去这么久的事还记仇着?苏大侠?”卿予调侃。
“洛语青,我自会记你一辈子。”苏复拂袖离开,卿予不知何处又触怒了他,反正他素来是个怪人。
商船上三日,便属小娟最遭罪。本是西秦人不习水性,晕船晕得昏天暗地,恶心想吐,服了药就勉强趴在舱内房间动弹不得。好容易下了船,整个人都还觉头昏脑涨。
寻了客栈安置小娟,又和苏复一道带了葡萄去看她旧时居住的苑子。
慈州的房屋建筑与西秦大有不同,葡萄本就觉得新鲜得很,又听闻是娘亲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就更为好奇。“娘亲小时候喜欢在这里踢毽子。”苑中有一个大槐树,槐树附近的空地是个踢毽子的好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