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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吴臣执子侄礼, 笑道:“臣先父与汉王太后乃是同辈,臣才领父职, 理当前去拜望——直到今日才在咸阳相见,实在失礼。”
吴臣继承了父亲吴芮的王位, 是个黑长胡须的中年人, 看起来温文尔雅。
韩信傲然独坐, 看吕雉与吴臣交谈, 并不主动开口。
而吕雉与吴臣都明白楚王与皇帝关系微妙, 当着陛下的面, 更不会主动去与楚王交好。
胡亥笑道:“既然大家都坐到一起了,正好有桩大事可以定下来。”他招手示意赵高, “叫右相进来。”
一时冯劫入殿,见过三位诸侯王。
胡亥微笑道:“你来说说。”
有关于权力收归中央的各项措施, 胡亥早已在私下与冯劫、李由等推敲过无数遍了, 当下拿出来便是切实可用的细则。
冯劫一欠身,沉稳开口道:“自我朝光复以来,轻徭薄赋, 与民休息;诸位王侯封地,也是各收其税,各掌其兵。然而我朝幅员辽阔,不同资源于不同地域,有众有寡。若是能将帝国资源统一调度,岂不是更加利国利民?”
吕雉与吴臣听得愣住。
冯劫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径说下去,道:“陛下感念民生多艰,黔首常为富户奸商所欺,与臣等反复琢磨,拟定如下新政。”
“一则,乃是地方税收,按年送入咸阳,入库之后,再按照各地所需分拨调度。”
吕雉与吴臣都是心中一沉。
“二则,盐、铁、酒等收归中央专卖,不再容许民间自由买卖。”
冯劫说完,一欠身,笑道:“新政暂时只这两条。”
韩信是早已知晓的,此刻安稳跪坐着,就好似在自己的王宫里一样自在。
吕雉与吴臣却都心跳如雷,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韩信的背影——如果要反对,最是兵多权重的楚王当是第一位。
然而前方的背影始终未有动作。
吴臣舔了舔嘴唇,没敢碰最敏感的第一条,而是笑道:“陛下为了黔首,真是‘一饭三吐哺’,不过…”他蹙眉,仍是笑着,“恕臣愚钝,这盐铁酒三样,改民制官卖——骤然之间,施行全国,是否太过仓促?也许,臣当然只是建议,也许,现在某几个地方试着推行,看下效果,再决定是否推行全国,更为稳妥?”
吕雉赞许得看了吴臣一眼,果然吴芮这个机灵的,生出来的儿子也机灵。
吕雉得到了启发,也微笑道:“请陛下恕罪,臣倒是不太明白这些政策上的事情。不过若是铁不许自有买卖了,那么比如臣故乡——沛县这等没有矿山的地方,民众用铁要怎么办呢?”这是吕雉此前未曾涉足的领域,骤然间能想出这一问,也算难得了。
冯劫抬眼看向皇帝,等待指示。
胡亥笑道:“汉王太后与淮南王都不是外人——你把细则都说说,也好叫他们安心。”
“喏。”冯劫得了允许,才徐徐道来,“以后,这盐的收购、运输、出售都由朝廷来负责;铁器也由朝廷派人去采矿、冶炼、锻造出售。若是私下铸铁煮盐的,一旦被抓到,都会严加惩罚,甚至于处斩。”
他转向吕雉,微笑道:“至于王太后您所担心的问题,陛下早已想到了。若是没有矿山的县城里,也会设置小铁管,从中央统一调拨。您不必担心有地方会出现无铁可用的情况。”
具体细则如何,吕雉与吴臣其实并没有认真在听。
而胡亥要冯劫讲出来,也不是真为了给吕雉等人听细则。
双方交流的是态度。
这样详实的细则一摆出来,吕雉与吴臣立刻意识到,这事儿皇帝已经不知道筹谋了多久——提出来,是势在必得的!
吴臣脑门上沁汗了。
吕雉缓了缓,笑道:“臣一时没听明白——不知道楚王殿下觉得如何?”
韩信跪坐着,不曾回头,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低声道:“只要是陛下想推行的政策,臣都不遗余力支持。”
吕雉这下也脑门沁汗了。
韩信顿了顿,又道:“臣这就发急信回封地,叫属官把今年的钱粮运来。”
吕雉&吴臣:艹,我们之中出了个叛徒!
皇帝坐镇咸阳,统管三十余郡的兵马行政,如今又得了楚王韩信毫无保留的支持。
吕雉和吴臣还能说什么?就是他们联合底下的百名列侯,也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百名列侯各有私心,又岂是那么好统一战线的?
吕雉与吴臣都在心中惊疑感叹,这楚王对陛下的忠诚拥戴,简直是绝无仅有了!
胡亥微微一笑,韩信这作戏的功力大涨啊!
他这么惜字如金,显得特别真实。
若是滔滔不绝拥护皇帝的新政,反倒叫人看出是唱双簧来。
胡亥拍案笑道:“好!不愧是朕的兵仙!”
他扫视吕雉与吴臣,笑问道:“二位以为如何?”
虽然皇帝笑着,可是这问话可全然没有玩笑之意。
事已至此,吕雉和吴臣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吕雉想到执掌太子后宫的女儿,心气儿稍微平了点,平静道:“既然是陛下的新政,臣也只有支持的。”
两位大佬都跟着皇帝跑了,吴臣一个刚顶了父亲王位的新人、正是谨言慎行、有样学样的时候,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吴臣左看右看,心里叹了口气,勉强笑道:“臣也听陛下的。”
“好好好!”胡亥大笑,更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下来拽起韩信,道:“走!都跟朕去大朝会!把这好消息告诉百官列侯!传给天下万民!”
他拉着韩信走在前面。
后面吕雉起身之时,身子一晃,险些摔了——好在吴臣扶了她一把。
吕雉感到吴臣的手心和她一样,都满是湿冷的汗水。
自大秦光复以来,先是皇帝寿辰,召集了上下群臣,紧接着就是大朝会,众诸侯王与在咸阳的列侯全部出席。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大场面。
群臣来的路上,都议论纷纷,不知是为了何事。
大朝会地点定在渭水之南的阿旁宫广场上——原定的阿旁宫到底也没有建起来,倒是打下的地基平台成了大聚会的好去处。
太子泩居于高台之上,其下是三大诸侯王:楚王韩信、汉王刘盈、淮南王吴臣;在诸侯王之下,留在咸阳的近百名的列侯列作方阵;列侯之后,则是大大小小的官员。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议论着。
破空凌厉的静鞭声过后,偌大的广场上安静下来。
胡亥缓步走上高台,朗声道:“朕今日召集诸位,是有一桩利国利民的好事要宣布。”他示意底下冯劫出列。
冯劫捧着早就准备好的旨意,布上高台,道:“陛下仁厚,体恤万民…”
冯劫宣读的声音很近又很远。
胡亥独自站在高台最前端,环顾广场四周的十二座巨大的金人——它们经受住了咸阳的大火。
当初趁夜带着赵高来看金人,迎着渭水之畔的夜风,敲打赵高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
然而眨眼已是十二载过去。
胡亥轻轻眨动眼睛,仰望着从天空坠落的雪花。
一片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温热化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去。
大朝会结束了,留给群臣列侯的震撼却还刚刚开始。
是的。
胡亥明白,这只是个开始。
更大的阻力,还在将来的日子里。
“陛下的大事了了。”韩信与胡亥并肩而行,道:“臣似乎可以打道回府了。”
“急什么?”胡亥笑道:“楚地如今又没有战事。朕与你多年未曾相伴,你这次来了,怎么也要多留几日。更何况…”他低声道:“对匈奴用兵一事,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马匹士卒,都是重头收拾。在草原上作战,与咱们以前在中原打仗是不同的——这方面,自然还要靠你指点。”
韩信自得一笑,故意道:“陛下有统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蒙盐在,臣岂非班门弄斧?”
“你这是笑话朕呢。”胡亥笑道:“朕可是听出来了!走走走,今日解决一桩大事,朕带你去放松放松!”
韩信:…
韩信有点匪夷所思地望了皇帝一眼:…是他想的那种放松么?
胡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当然不是!
胡亥笑道:“咱们去看看墨侯——看她造出指示方向的宝物来没有!”
韩信冷漠脸:…哦。
正是好事成双,胡亥领着韩信,还没踏进墨侯的家门,就接到了宫中传来的喜讯。
——太子的宫人中,三人都于同日诊出有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贝壳、KK、春日三位小天使的地雷!
非常感谢畸形的理性大佬的火箭炮!
晚安,明天见!
第 191 章
胡亥心中愉悦, 然而面上不露,只对传信侍从道:“朕当是什么大事, 也值得你这么着急忙慌报来, 不过是宫人有孕——若是太子妃有孕,才值得当成头等事情来报予朕。”
那侍从讷讷不能言。
胡亥又道:“就说朕知道了, 一切由太子妃主事便是。”
那侍从这才得令回去——他抢了这桩差事, 满心以为会得赏赐, 谁知道却触了霉头。
毕竟皇室血脉凋零,乍然间太子宫人三名同时诊出有孕, 皇帝该是大为欣悦才是。
侍从猜不透皇帝的心思,黯然离去。
然而韩信在旁却是看得明白——皇帝放权给太子妃,却正是为了保这三位宫人平安诞育皇室子女。
韩信翘了翘嘴角,道:“太子殿下倒是龙马精神。”
即便是以他楚王的身份,这般点评帝国皇太子,也是太过放肆的行径。
胡亥并不计较他的态度,淡声笑道:“年轻人嘛——唔,李婧这院子好, 一股清气…”算是揭过了这桩喜事。
李婧这处院落的确好, 地处幽静之所, 依山傍水,院落中一排桑树,四处散落着木材与工具,里面三间红瓦屋舍,在经冬未凋的绿树掩映下, 好似世外桃源。
人走入其中,不知不觉心就静下来了。
好似这院落中的时间是停滞了的,外界的一切浮名虚利都与此间无关。
胡亥故意不使人通传,携着韩信,悄无声息推门而入。
明亮的窗户旁,红衣女子背对门口坐在一座巨大的木架前,正低头雕琢。
听到开门声,她愕然回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臣,见过陛下。”李婧走过来见礼,看向韩信,一愣道:“你也来了?”
楚王殿下入咸阳,是何等大事,凡是关心朝政之人,无不翘首等待着结局。
谁知道李婧竟连事都不知。
胡亥咳笑,故意板起脸来,道:“怎么说话呢?这是楚王殿下——”
韩信无奈笑道:“陛下快别说了。这小姑奶奶从前就这脾性,臣惹不起。”
胡亥忙道:“你正该找个惹不起的来管着你。”
韩信但笑不语。
李婧也不接这话茬,径直向胡亥道:“陛下是来查看‘司南’的?”
胡亥一喜,道:“你做出来了?”
李婧叹了口气,指着木架上的方盘给他看,道:“实在做不出。您说那司南是用磁石磨成勺状,置于方盘上,转动停下后就能指示方向。”她举起那枚像勺子的磁石,道:“只磨这玩意,就花了好大功夫——结果做出来之后,完全没用,并不能指示方向。它停下的时候,什么方向都指…这次指着北面,下次就能是东面,毫无规律…”
胡亥略微有点失望。
不过发明的道路本来就是曲折的,他也没想能像里那样,说要什么就能造出什么来。
想到草原作战,方向是个大难题,胡亥心中仍有股紧迫感。
饶是如此,胡亥还是温和道:“朕也只是异想天开…”他安慰李婧道:“你能做出这磁勺来,也很厉害了…”
李婧并不在意皇帝的安慰,又道:“不过臣想,您想要造所谓的司南,根本是为了有一物件能指示方向。只要能指示方向,倒未必一定要是磁石做的勺子…”她两步走到东墙巨大的遮布前。
红色遮布底下,显然是有什么木制的机械。
李婧掀开了遮步,平静道:“臣做了这玩意儿——它也能指南,就是比陛下想要的司南大了太多。”
红遮步滑落,一辆木制双轮独辕车出现在胡亥与韩信眼前。
车上立一木人,正伸臂指南。
李婧凝视着它,目光专注而又肃穆。
“这是…”胡亥快步上前,俯身细看,却见此车除了两个沿地面滚动的车轮外,比普通的双轮车,更多了大小不同的若干个木制齿轮。
“这是指南车,传说中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作大雾,黄帝就造了指南车来为士卒指路。”李婧平静道:“不过当时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臣自幼就知道这则故事,也曾猜想过指南车该是什么样子。如今陛下的想法,勾起了臣幼时梦想,摸索着做起来,失败了几次,竟然给臣做出来了。”
韩信也走上前来,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这指南车,问道:“这车要如何用呢?”
李婧推动指南车,演示着慢慢道:“车轮转动的时候,会带动它上面的附立足子轮。该附轮转动的时候,又会带动与其啮合的小平轮,小平轮再带动中心的大平轮——而指南木人的立轴就装在大平轮中心。”
韩信点头,他是行兵打仗之人,对于此物的作用之大最清楚,一个问题紧跟着又一个问题,道:“你说的这是直行之时,若是车转弯了呢?”
出去打仗,可不会只走直路。
李婧微微一笑,通过竹绳操纵着车左右小轮上的滑轮,推动指南车缓缓转了个小弯,道:“再加上底下的铁坠子,控制大平轮的转动,便能保证木人指向不变。比如此刻,车向右转弯,那么其前辕向右,后辕必向左。此时只要将绕过滑轮的后辕端绳索提起,经过齿轮运转,便能使木人指向不变。”
她推着指南车恰好停在窗下。
盛大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更衬得她眉间红痣如雪,而肌肤如雪,还似少女模样——光阴似乎对她格外优容。
因是解说着自己心爱的指南车,李婧不知不觉已是带了笑意。
她笑起来,还是十四五岁时的模样,天真而又疏离。
韩信一时看得愣住,他目光挪回指南车上,垂眸思量。
而胡亥还在埋头研究这指南车——万万没想到,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朝,竟然有位女子造出了指南车。
这简直可以说是历史上第一部摹控机械了。
李婧当真是帝国的宝物啊!
李婧自己却还不满意,又道:“不过这车目前还有缺陷,若是转大弯,就会迷失方向。臣这阵子正在想如何解决这缺陷…”她有些痴迷地望着刚才被中断的工作。
胡亥与韩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她原本坐着的位置,前方也是类似这指南车的木制构造。
胡亥叹道:“真是精巧,叫朕大开眼界。”
李婧提起制作工艺,凝视着未完工的作品,喃喃道:“若是将车分为上下两层…”她一瞬间沉入了工匠世界中,拿起了刻刀,上前雕琢组装,竟然全然忘记了帝王在侧。
胡亥与韩信静默地看了片刻,不知为何,竟都没有出声打扰。
半响后,胡亥以目示意,与韩信悄悄又退了出来。
走出几步远,还能听到红瓦屋舍里“咄咄”的凿刻之声。
出了院门,韩信忽然道:“墨侯还未有婚约?”
胡亥立时便知道韩信打的什么主意,笑道:“这谁知道呢——她跟蒙盐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韩信又道:“女儿家韶华短暂,蒙盐怎得拖延这么久?”他似乎是玩笑道:“蒙大将军不着急,臣可就下手抢了。”
这抢的不是女人,而是能臣。
李婧能做出指南车,自然也能做出更多战场上的利器——端看她是否往这上面下功夫。
而她又是位女子。
在这时代,还有什么比婚姻更能拿住一个女子呢?
胡亥也玩笑道:“当初老丞相还想把墨侯送入朕后宫呢。”
——就算要抢,那也是朕先下手啊。
韩信笑道:“陛下可是亲口允诺过,要给臣择一位名门淑女。”
胡亥打个哈哈,笑道:“朕自己个儿还是个光棍呢——这话你也能信?”
韩信想到皇帝的实际情况,一时也哑然失笑。
关于李婧的“小玩笑”也就暂时搁置了。
然而对于李婧的婚事,胡亥却是上了心。
平心而论,李婧不管是嫁给蒙盐,还是嫁给韩信,对于作为皇帝的胡亥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婧乃是李斯的孙女,父亲李由执掌内政,叔父李甲参与军政外交。
李氏一门,本就是显耀重臣。
而蒙盐和韩信都是带兵实权派。
不管是哪一种结合,都会对帝权造成威胁。
最符合皇帝利益的做法,当然是把李婧接入后宫,李氏一门也很乐意。
然后让李婧做个无子宠妃。
然而…
胡亥想到李婧望着指南车微笑沉溺的模样,长出一口气,竟有些不忍心。
这份不忍心,并非对李婧这个人去的。
而是这肮脏的权力场上,仅存的一点纯粹,好比夏夜闪烁的萤火,本也活不了几日,又何必提前毁灭它呢?
罢了,反正李婧的婚嫁还都八字没有一撇。
只要李婧一日没有要结亲之意,就由她逍遥自在一日好了。
幽静院落的红瓦屋舍里,锉刀卷着木屑,“簌簌”声中,李婧的目光越来越亮。
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在李婧手中,绕着木人,又逐渐出现了两只龟、四只鹤和四个童子。
车分上下两层,十三个相互啮合的齿轮连动着木人与龟鹤童子。
“成了!”系好最后一根绳索,李婧疲惫起身,一动才觉出整个脊背的骨头都僵硬了,浑身肌肉酸痛。
然而她却毫不在意,欣喜叫道:“这下转大弯也不变了!”
她的喜悦是那样盛大纯粹。
却不知道,她能有这一隅安宁欣然,是因为皇帝陛下无声却坚实的保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是琪琪、观无住、春和、黑咖啡四位小天使的地雷!群抱!
非常感谢大佬吉吉的手榴弹!
晚安,周末见。
第 192 章
当初在黔中郡流亡之时,胡亥与韩信、蒙盐、夏临渊等人几乎是同吃同住, 每天见面的情谊自然不同寻常, 彼时就算有误会很快也能解开。
等到北上光复, 如夏临渊这等文官还能时不时召回咸阳, 而蒙盐和韩信作为将领,则是长期在外。
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久不见面,只能通过奏折上干巴巴的只言片语传递消息, 难免会有疏远猜疑。
攘外必先安内。
胡亥要对匈奴用兵,就不想再激惹韩信,当然要安抚稳定住楚地。
这次韩信奉召入咸阳, 胡亥自然不会放过这增强君臣互信的机会,坚持留韩信在咸阳宫中,一同出入,偶尔谈兴起来,也会抵足而眠。
如此数日, 初时韩信还有些不自在——其实胡亥也并不是那么舒服,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倒是有些找回了流亡时同袍般的感觉。
是夜,殿内没有外人,胡亥举灯照着北境舆图,与韩信彼此参详意见。
胡亥也不隐瞒,道:“那冒顿单于有个儿子,是之前的阏氏所生, 名叫稽鬻,时年十余岁,据说颇得冒顿喜爱。”
韩信道:“就相当于咱们的太子殿下?”
胡亥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朕也不会护着自家孩子,根据刘萤传回来的消息,这稽鬻可比太子勇猛有为多了,已经赢得左贤王的支持。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冒顿的单于之位,就会落在此子身上。”
韩信忽然道:“照着匈奴的规矩,若是冒顿死了,刘萤得再嫁给继任者?就是这稽鬻?”
“这的确是草原上的规矩。”胡亥倒没有用此时中原的人伦规则去批判,只是淡声道:“在那之前,我们要把刘萤迎回来。”
韩信点头,思索着道:“对匈奴用兵,其实兵器、士卒等的短缺还在其次,挤一挤总是有的。然而有一桩却是棘手——中原本就无良马,十年战乱后,更是连普通的马都很少了,就连着咸阳城中的达官贵人出行,都多是用牛车。”
胡亥道:“朕正要说到这问题——你可知道从前先帝曾经封爵的大商人,其中就有以养马贸易起家的人…”
韩信想了想,道:“听说有位巨贾乌氏,养牛牧马发家,陛下所说,可是这位?”
胡亥笑道:“正是乌氏倮,这人也该六十多岁了。他的确是养牛牧马发家的,不过你可知道他如何发家?若只是养牛牧马,发不了他那么大的财。他是把牛马换成中原的丝绸宝物等,献给戎王,得到数十倍的牛马赏赐,再转卖入中原——如此一来,他的身家累次倍增,富可敌国。”
韩信也来了兴趣,道:“这经商的法门,也着实厉害。”
胡亥道:“可不是么。朕想着,把这些大商人再召集起来,就如先帝时一样,允许他们进宫朝拜——到时候朕一一见见,与他们详谈…”
这个详谈,肯定包括了用兵出资一事。
君臣二人谈到月影西沉,才沉沉睡去。
次日,胡亥去章台殿理事,韩信在院中习武过后,回来却见一名高品阶的陌生宫人正等候在殿外。
见了韩信,那宫人上前,恭敬行礼道:“见过楚王殿下,奴是太子妃身边的宫人,奉太子妃之命,来送礼物给殿下尚未出世的孩子。”
韩信略感意外,顿了顿,道:“太子妃有礼了。”
那宫人谨慎欠身,命跟随的小侍从捧了礼物上来,道:“这是太子妃亲手做的长命百岁小儿喜兜。”
原来鲁元虽然做了太子妃,又诞育了女儿嫣儿,却也不过还未满二十岁。而她从前在母亲照拂下的生活,虽然不甚富贵去,却也并不复杂。
是以当太子在她孕中,接连临幸多名宫人之时,鲁元并没有想到后果。
好在鲁元虽然没有想到,吕雉送到她身边的姑姑却是懂的。
正是在姑姑提醒下,鲁元才召了太医,给太子殿中的宫人统一请了平安脉——一次性检测出三位有孕来。
这三人之中,一位宫人是连自己还没意识到,一位是虽然意识到了却还没拿定主意是否上报、如何上报,至于最后一位,却是太子的爱宠二丫。
三人有孕的结果一出来,姑姑道:“此事先告诉王太后,不宜张扬。”
鲁元仁厚温和,却并不傻。
鲁元道:“既已确诊,告之我母亲的同时,岂有不告诉陛下与太子殿下的道理?”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即便不告诉,难道陛下就不知道了么?”
于是这才分三处通知消息。
皇帝处平静的回复,让鲁元焦灼不安的内心安宁了些。
吕雉第一时间入宫来看女儿,安抚道:“不过是几个连姓甚名谁都无人知晓的宫人,你且放宽心。如今你只要调养好身体,诞育下子女便是。”
鲁元见了母亲,纵然自己心中又酸又涩,却还要反过来安慰母亲,把陛下的回复又转告了母亲,道:“您放心跟阿盈去封地就是——这咸阳城中,有陛下坐镇,定然不会亏待女儿的。”
吕雉犹豫了一瞬,然而赴封地一事实在不能再拖了,她做了抉择,柔声道:“你放心,我陪你弟弟过去,等万事稳定了,十月半载便回来陪你。”
鲁元笑道:“母亲还是把我当小孩呢——真不用担心。”把吕雉哄走了。
而太子殿下却是入夜,才踏着月光回来,一进殿就笑道:“孤听说今儿有桩大喜事儿?”
鲁元一惊,忙让乳母把刚睡下的嫣儿抱走,也不问太子泩为何晚归,而是这才对太子泩道:“我已经让人赏赐了这三名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