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痕憋屈得想仰天长啸一声,半晌,丢下一句“本公子忙着”,就自顾走人了。
“所以,他是来干什么的?”秦绾道。
“不用管他。”李暄很淡定。
“嗯。”秦绾接过荆蓝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随意问道,“你用了哪本书,居然连无痕公子都考住了?”
“炎阳七转!”陆臻得意洋洋道。
“噗——”秦绾直接喷茶。
“前两天苏神医和沈大哥研究那本书,我刚好经过,就瞟了这么一眼…好吧,其实我就看见了几句。”陆臻道。
李暄啼笑皆非地给萧无痕点蜡。
炎阳七转,这个别说萧无痕了,就算炎阳七转的主人沈醉疏,也未必能把整本书一字一句背诵出来的。
“那女戒呢?你连这种书也不放过?”秦绾也道。
“以前雕羽练字抄的就是女戒,那一段我刚好看见过。”陆臻眨巴着眼睛道。
“我觉得,这一届恩科的学子前景堪忧。”秦绾叹了口气。
“嗯。”李暄也应了一声。
萧无痕被陆臻气到了,必然要找回场子来,恩科就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相信,除掉一半的四书五经,另外那一半的题目一定会让人抓狂的。恩科散场,绝对是哀鸿遍野…
“算了,你去跟爹爹报告吧。”秦绾挥挥手。
“哦。”陆臻抱着砚台去后面书房里找江辙了。
“对了,有件事问你。”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李暄正了正脸色道。
“嗯?”秦绾疑惑地看他。
“礼部和内务府要安排大婚了,你…要从哪里出阁?”李暄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丞相府,还是安国侯府?”
“当然是安国侯府呀,一个形式而已,没有必要惹麻烦。”秦绾道。
“那你爹…”李暄不解。
“爹爹说只要送我出阁就好,在哪里有什么关系。”秦绾一耸肩。
“你说,请江相去安国侯府?”李暄也楞了一下,这要怎么安排?
辞别高堂,他们要拜哪一位?
“那个,高堂的座位,不是两张椅子吗?”秦绾眨巴着眼睛,很无辜地道,“我没娘,却刚好有两个爹啊!”
“…”李暄默然。
不过,转瞬他就释然了,虽然说高堂的椅子上坐了两个男人很奇怪,但有资格做秦绾高堂的女子,大概只有一个姬夫人,可姬夫人和秦建云或者江辙坐在一起成何体统,而秦绾肯定也不会愿意别的女人坐上去的,空着一张椅子也没比坐两个男人好看到哪里去,只要秦绾高兴就好了。
“那就愉快地说定了。”秦绾欢快地道。
梅花节之后,没多久就是新年了。
秦绾请示了秦建云,干脆把江辙、陆臻,以及苏宅的顾宁、沈醉疏和邵小红一起请到了安国侯府,除了苏青崖这个不合群的和不方便见外人的孟寒,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个年夜饭。
在京城,大家都是孤家寡人,未免冷清,而秦建云更愿意和江辙交好,而且深知这些年轻人不出五年必定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如今有这个提前示好的机会,怎么会不乐意?
安国侯府的这个年,倒是比去年过得热闹多了。
李暄不方便在安国侯府过年,只在王府摆了一桌,亲自去把姬木莲也请了过来。
原本姬木莲更想看看秦绾,不过阮飞星住在王府不想动弹,她也过来陪着了。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了,每一次相聚都值得珍惜。
初一一大早,秦绾带着秦珑去禧福苑请安,第一次从老太君手里收到一个大红包,还有一套红宝石赤金头面。没有受宠若惊,只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毕竟是这个身体的祖母,要是老太君能安安分分地不给她找茬,她还是愿意让她的晚年过得舒适些的。
秦珑也得了一个大红包和一套粉晶桃花枝的首饰,小巧可爱,一看就是特地给小女娃打的。老太君并不笨,她很清楚自己和大孙女之间的嫌隙太深,今后能相安无事就不错了,她也只求大孙女能护着侯府就好。不过秦珑还小,在她身上下点功夫还是可以的。
秦珑笑眯眯地谢了,这两个月来老太君对她极好,小孩子都是不记仇的,也淡忘了从前的那些冷漠。
秦绾在旁边看着,并不阻止。
秦珑和她不同,是老太君的亲孙女,祖孙之间若是能处得好,自然是好事,前提是老太君不会想着挑拨秦珑和她的关系。不过就这两个月看来,老太君好像真没这个意思,大约也是死心了。
至于将来,只要她这个摄政王妃不倒,老太君就得一直捧着秦珑,那就算她出嫁,也不担心了。毕竟大长公主要打理一个侯府的琐事,总有看护不到的时候。
秦珠在旁边一脸阴翳,咬牙切齿。
虽然说,老太君给她的东西并没有少,是一套精致的紫晶头面,但在她看来,比起秦绾得到的那套红宝石赤金头面就差得太远了,那可是祖母的嫁妆,曾经祖母说过等她出阁时给她添妆的,可如今却给了秦绾!
宫变之后,大约是受了惊,老太君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没一会儿就乏了,靠在榻上就迷迷糊糊了。
秦绾抱着秦珑出去,想了想,又对着秦珠招招手。
“大姐。”秦珠跟着她来到院子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行礼了。
要是从前,她心里不甘愿,早就表现出来了,如今却也学会了隐忍。
“性子倒是稳重了些。”秦绾点点头,却道,“过几日安家会请人上门来提亲,你准备一下吧。”
“上回大姐不是连门都没让人进吗?”秦珠意外道。这也是她最近看秦绾极不顺眼的原因之一,明明说好了会帮她的!
“你一个侯门千金,又不是高嫁,上赶着做什么?没得让人家以为你非他不可,还拿乔起来了。”秦绾一声冷笑。
秦珠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梅花节她也和安谨言在一起,确实感觉到安谨言对她似乎比从前更上心了些。
“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的,只要你不后悔。”秦绾淡淡地道。
“我当然不会后悔!”秦珠立即道。
“说到底,你年纪小,也没对我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毕竟是有一半血缘的,所以我也不会报复你,就这样吧。”秦绾一边走,一边平静地说道,“如你所愿,我送你风光出嫁,至于以后你过得好还是坏,我不会再插手,摄政王妃的名号可以借你震慑安谨言,但是你要记住,你如果压制他过头了,过犹不及,要真惹出什么事来,我是不会真出手帮你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我知道了。”秦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只能震慑,没有实质帮助,可安家不知道这一点,只要掌握好分寸,还是可以利用的。
秦珠一边走,一边看着前面的人,见她低头逗弄着怀里的秦珑,笑得很是温柔,不由得有些恍惚。
母亲一直说,大姐恨不得他们母子四人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但是,事实是,大姐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只要不去招惹她,她连报复都懒。再看看现在的秦枫和秦珑,所以,他们是不是一直都弄错了方法?
“不过,要是你哪一天成了秦家的污点,我也不介意,亲手抹去这个污点。”秦绾又说道。
“我不会的,我也姓秦!”秦珠咬着嘴唇道。
她当然不会害安国侯府,一个没有娘家势力的女人,在夫家怎么抬得起头来,?她还没这么蠢。
“那么,你这段时间就回去备嫁吧,张氏的嫁妆,一半给秦桦,一半给你,我会给你送过来,以后你自己打理。”秦绾道。
“谢谢大姐。”秦珠松了口气。
虽然说,张氏的嫁妆先补全了她贪墨的清河公主的嫁妆,但毕竟那部分原本就是贪墨而来的,真正找不回来要用张氏自己的嫁妆去赔偿的东西并不算多。再除去秦珍出嫁带走的,剩下均分两份,要说少,也不会太少了。
因为普通人家的主母根本不可能在子女成婚时就把自己的嫁妆全分出去,自己还得留着养老的。可张氏显然是不需要钱财的了,于是秦绾做主,将她的嫁妆全分了。她还不至于贪图张氏这点东西,秦大小姐有的是钱。
而讽刺的是,因为秦珍出阁时,张氏还是主母,当然不会把嫁妆全分给儿女,结果倒好,秦珠的嫁妆居然比秦珍还多多了!加上安国侯府公中为出嫁女准备的那一份,大长公主也不会克扣她,想必到时候秦珍的脸色会很好看。
“姐姐嫁人以后,是不是就要搬出去了呀?”秦珑问道。
“是啊。”秦绾笑眯眯地答道,“不过姐姐的新家也很安静,珑儿只要想姐姐了,就过来住几天好不好?”
“好!”秦珑赶紧点头。
秦绾摸摸她的小脑袋,也打算着,过几天就先把秦珑迁到大长公主的院子里去。
开了年她也要备嫁,碧澜轩里乱糟糟的,更顾不上小姑娘,何况,早点让她们母女磨合起来,等她出嫁后,秦珑也能尽快适应。
逗着小姑娘玩了一会儿,秦绾把人交给秋菊,又格外吩咐了年里给秦珑放几天假,不安排功课,转身就去换衣服出门。
摄政王开口了,大年初一开始,罢朝十五日,等过了上元节,十六才正式上朝,让官员们都好好陪陪家人,除非是不能耽误的重要公事,直接送到摄政王府。
虽然满朝上下都想吐槽分明是摄政王想要陪未来王妃,不过却没人敢说出口。
何况,大冬天的,三更起床,五更上朝,呼口气都能结成冰,谁愿意受这个罪?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抱着娇妻美妾睡个懒觉,傻子才不干呢。
于是,朝野上下一致交口称赞。
最可怜的是小皇帝李镶,还有两个小公主。
往年,皇宫里有家宴,还有国宴,自然热闹得很。而今年,国宴被摄政王一笔勾销了,说什么大过年的不陪家人有什么好应酬的,所以就只举办了一个祭天和祭祖的仪式便算是完了。至于家宴…太上皇昏迷不醒,太后愁眉不展,本来身体也不好,肯定没心思吃什么饭。李惜刚毁了婚事,闭门不出,其他皇子…好吧,全死光了,就剩下两个庶出的小公主了。
因为皇子死了那么多,宫里也不好表演歌舞或者放烟花,毕竟死的都是皇帝的亲兄长,还不到百日呢。
于是,大年夜的,十一岁的小皇帝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庶姐和一个九岁的庶妹,三个人孤零零吃了年夜饭,初一一大早还没红包领——太后照顾太上皇,因为大年夜触景伤情哭了一场,病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年的新年,除了宫里的小皇帝,所有人都还算是皆大欢喜的。
☆、第十六章 跟本小姐去找茬
新年之后,朝政平稳,除了依旧不知所踪的宇文雄和赖着不走的夏泽天之外,可以说是事事顺心。
初七的时候,秦绾在摄政王府办了一场宴会,庆祝新的庭院落成,客人只有二十多位,接到帖子的都是京城顶级贵族家的未嫁少女,无数女子为求一贴而不得。毕竟,这可是摄政王府第一次举办宴会!
深冬季节梅花倒是开得好,不过桃林里却是光秃秃一片,可耐不住王府有人,用粉绢扎了无数朵桃花点缀枝头,远远望去,一片繁花灿烂。加上昨晚下了一场雪,到早上还零星飘着雪花。雪里梅花的美景看多了,雪里桃花可是头一遭。
秦绾虽然没有举办过宴会,不过有凌霜华和李悦一大早就来帮忙,白荷学了这么久,也有了几分王府千金的气派,加上客人不多,还算是井井有条。
阮飞星设计的阵势可不是只为了防止外敌入侵的,平日里也是妙用无穷。
姑娘们一走进桃林,就能感觉到迎面吹来的风都带了三分暖意,加上满树绢花,差点就要以为是阳春三月了,本来还奇怪这大冬天的,又是冒着雪,怎么把宴会设置在室外,怕是要冻死人,但难得长乐郡主下的帖子,谁也不舍得不来。然而,真到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穿得实在太多了,很快的,姑娘们就脱去了厚厚的狐裘斗篷,开心地玩起雪来。
“我家也有个暖亭,在里面就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最适合冬天赏雪的,可秦姐姐这里为什么连整座林子里都是暖的?”柳湘君好奇地问道。
“该不会是下面埋了地龙烧着火炭?”李悦踩了踩泥土地,很有种挖开来看看的冲动。
“别闹,要是烧了地龙,这些桃树哪里还活得了。”凌霜华笑了。
“我听说如果附近有温泉地脉,能造成附近的温度比别处高好多。”又有两个姑娘被他们的话题吸引过来,说话的是叶家这一代唯一的姑娘叶灵,也是梅夕影的表妹。
“可这里又不是小燕山别苑,城内…没有温泉吧?”李悦迟疑道。
“而且,如果有地下温泉经过,桃花就应该开了。”柳湘君也点头。
“荷儿,过来!”凌霜华干脆转身喊过了正在招呼客人的白荷。
“怎么啦?”这半天下来,外向的白荷很容易就和凌霜华混熟了。
“你不是一直住在王府吗?说说这院子怎么回事。”凌霜华好奇道。
“这我怎么知道?”白荷一摊手道,“林子是一个老婆婆设计的,我倒是来看过几天,也就是种种树,没别的特别的了。”
“就这样?”姑娘们都是一脸狐疑。
“嗯,大概这院子知道表嫂要住,所以人杰地灵了。”白荷偷笑。
“噗——”众人都被逗笑了,也就放过了这个话题。
毕竟,她们也就是好奇一下,真要追根究底,又不是打算在自己家里也弄一个出来。
“对了,秦姐姐呢?她不是主人吗?怎么不在。”柳湘君左右张望着。
“表嫂说,去接个姑娘。”白荷答道。
“咦,哪家千金要劳动长乐郡主亲自去接?惜妹妹吗?”李悦问道。
“不,好像是说今天早上才到京城,说是…故友之女。”白荷回忆了一下才答道。
“故友…之女?”李悦抽了抽嘴角,半晌才道,“怎么总有种感觉,秦姐姐不是跟我们一个年纪的人呢。”
“得了,一会儿来了就知道了。”凌霜华笑道。
几个姑娘互相看看,都心知肚明。
刚刚到京城,却能被秦绾带来参加今天的聚会,很显然,这姑娘家里不管以前是干什么的,将来必定是朝中新贵,一会儿可要打听清楚了。
“舞阳长公主到了。”桃林口的侍女笑着通报。
“失陪一下。”秦绾不在,作为半个主人的白荷赶紧迎了上去。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京城的贵族圈里,还有些紧张,不过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
“明明是双胞胎,怎么就差这么多。”凌霜华感慨道。
“就是,那一个…简直丢尽了摄政王的脸。”叶灵低声接了一句。
“好了,少说几句吧,那一位,可是摄政王府的禁忌。”凌霜华瞥了她一眼。
“多谢姐姐提醒。”叶灵也知道失言,轻声说道。
李惜是和梅夕影一起来的,叶灵见状,也挨到了表姐身边去。
“惜妹妹来得早。”李悦微笑道。
她们几个是和秦绾交情好,叶灵是因为叶家想要靠上摄政王府,所以来得早了些,不过这种宴会,作为长公主,李惜实在不需要这么早到的。
“在宫里也是闲着,不如早点来逛逛,这园子…真好。”李惜赞叹着,让侍女除掉斗篷。
李悦也不禁叹息,不过就是几个月时间,李惜居然就憔悴成这个样子,让她想起当年自己得知未婚夫战死沙场的那段仿佛天崩地裂的昏暗日子,也更多了几分同病相怜。
“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这园子里怎么能这么温暖呢。”凌霜华走过来。
“这个,我前日里在看书,听说奇门遁甲之内可以自成一个世界。”李惜轻笑道,“我看这片桃林虽然说不上所以然来,不过这些桃树的位置似乎是沿着某种规律排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公主好眼光。”话音一落,背后却传来秦绾的声音。
“秦姐姐回来啦?”柳湘君蹦过去,急道,“所以,这林子真的是那什么奇门遁甲吗?”
“没那么夸张,不过是利用风水和地形,将暖气往这边聚集罢了。”秦绾轻描淡写地道。
这些姑娘们都不懂其中有什么差别,当然也不知道这是多少先人智慧的结晶,感叹了几句,就被她身边的人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袭水蓝色的纱质罗裙,竟然也不怕冷——这桃林外面可没有里面的待遇。相貌甜美可爱,却眼生得很,好奇地打量着她们,明显是第一次来京城的。
“顾星霜。”秦绾笑道。
众人怔了怔,顿时恍然大悟。
京中姓顾的人家,能和长乐郡主扯上关系的,确实只有一位。
“霜儿刚刚到京城,你们可不许欺负人。”秦绾笑眯眯地拉着顾星霜的手,给她介绍一群姑娘。
顾月白有意把半月山庄的根基迁到京城,这些日子,顾宁已经物色好了宅院,正在修葺整理,原本顾月白是打算过了恩科、京城清静些再来的,可耐不住顾星霜想哥哥了,大年初一就自己一个人跑了,顾月白无奈,只能给儿子传信。
秦绾知道了倒是不在意,刚好要举办宴会,就顺手将顾星霜也带来了,挺好一个能融入京城闺秀圈子的机会嘛。
等大家熟悉了些,秦绾借口去看看别的客人,就把顾星霜丢给了白荷。
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杜芊儿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眉宇间透着忧愁。
虽然说,杜太师和摄政王几乎已经要到了撕破脸的程度了,可杜家毕竟还是高门,这种宴会,秦绾也不好做得太偏颇了,所以,请帖杜芊儿还是能拿到的。
只不过,一年前也算是众星捧月的女孩子,现在却被人避如蛇蝎。
和她关系好的手帕交,秦珍自顾不暇,尹无双惨死,李悦自从秦珍大婚之后就疏远了她们,反而和秦绾、凌霜华几个走得近了,如今几乎形同陌路。本来还谈得来的柳湘君,最近也明显是绕着她走的,就连家世更低的那些姑娘,也不愿意和她亲密了。
秦绾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
杜芊儿只是个纯真的小姑娘,只可惜,杜家注定是敌人了,不想被摄政王惦记上的家族自然要交代家里的女儿,什么样的人家可以交往,什么样的人家要远远避开。就算小女儿家之间的交情,何尝不是反映出朝堂的形势呢。
正想着,忽然间,脚下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拱了拱她。
秦绾一低头,只见从猎场带回来的白虎和雪狼正蹲着,一边一个叼着她的裙摆不住地扯。
年前实在是太忙,她将两只小东西送回摄政王府后就放养在了桃林里,几个月下来已经长大了一圈,站起来都能到她膝盖了。
顺便说一句,另一只秦珑要的“小猫”,她倒是送了过去,却被大惊失色的大长公主坚定地送到了小燕山别院去喂养了。
“啊呀,好可爱!”一群姑娘尖叫着围了上来。
“这就是猎场上的那两只吗?”连李惜也多了几分笑容。
“是啊,公主喜欢的话,可以抱抱,它们很乖,不咬人。”秦绾道。
本来女孩子看见毛茸茸的小动物,下意识就围了过来,不过,听到秦绾这句“不咬人”,才恍然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这是老虎和狼吧?”梅夕影迟疑道。
“啊!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动物!”没见过两只小家伙小小一团模样的叶灵闻言,一声尖叫,赶紧躲到了梅夕影身后。
“不,是猫和狗。”秦绾很淡定。
狼和狗,好吧,是不太容易分辨,不过老虎和猫…这体型差太多了好么?再看看它巨大的脚掌,和猫咪那小小的爪印能一样吗!不能因为你身份高,就指虎为猫吧!
“不信你问它。”秦绾俯身抱起足有十几斤重了的白虎,捏捏它的耳朵,问道:“说,你是老虎还是猫?”
“它怎么能回答?”李惜哭笑不得。
白虎甩了甩脑袋。抖抖耳朵,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叫了一声:“喵~”
“…”所有人的石化了。
“看吧,是猫。”秦绾道。
“噗——”李惜笑了起来,伸出了双手,“我可以抱抱吗?”
“有些重。”秦绾提醒了一句,才把白虎放进她怀里。
李惜确实是不太抱得动它,摸了两把就给了凌霜华,一边好奇地问道:“养这么久了,应该有名字了吧?”
“嗯。”秦绾点头,叫道,“旺财。”
“喵!”白虎竖起耳朵,立即应了一声。
许久,李悦一指乖乖蹲在地上的雪狼,不抱希望地问道:“那它呢?”
“来福。”秦绾淡定道。
“汪!”雪狼叫了一声。
“哈哈哈…”柳湘君笑得捂着肚子蹲下去,半天直不起身。
“旺财?来福?”众人都不禁啼笑皆非。
这可是白虎和雪狼啊,多珍贵的品种,何况是摄政王和长乐郡主的宠物,至少也要取个不比他们的坐骑白云和赤焰差的名字吧?要优雅大方高贵有气势才行!最不济,就看那一身雪白的毛皮,叫小白、白雪、雪儿也成啊!
旺财和来福是什么鬼!
“这不是挺吉利的嘛。”秦绾显然很满意。
“好吧,比起名字,其实我更好奇它们为什么是喵喵汪汪叫的。”凌霜华道。
“那可是本小姐养的宠物!”秦绾道。
“这有关系吗?”凌霜华纳闷。难不成,是因为秦绾喜欢养与众不同的动物?
“本小姐会七种语言,作为本小姐的宠物,两种总该会吧。”秦绾一抬下巴。
园子里寂静了一下,随即又笑得前仰后合。
李惜身为公主,又是唯一的嫡出,从小被教养得礼仪极好,在任何状况下都不应该失态,可这回也实在有点忍不住,又强行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得毫无形象,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想笑就笑吧,又不会有人笑话,你看她笑得多难看。”秦绾一指蹲在地上抱着雪狼的脖子玩的柳湘君。
李惜怔了怔,看着她有些茫然。
“人生就这样,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一年前的秦绾,又是个什么处境呢。”秦绾笑笑,把两只宠物留给她们玩就离开了。
虽然答应了会帮帮李惜,不过这种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本人想开了才好的。
“小姐。”荆蓝走过来。
“王爷还在宫里?”秦绾问道。
“王爷说,今天府里有那么多姑娘在,他还是不回来了。”荆蓝笑道。
“小姐放心,不会怠慢了客人的。”荆蓝道。
就算是杜芊儿那样立场敌对的,但王府的侍女也是温柔有礼的,绝不会让客人感到不被重视。
“郡主,怡兰郡主到了。”一个侍女过来禀告,脸色有些为难。
秦绾一挑眉,她可没给安绯瑶下帖子!
虽然说,安绯瑶在京城的贵女中,身份之高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架不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李暄,所以秦绾不下帖子给她,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不想请自己的情敌而已,可以理解!
“她来干什么?”荆蓝嘀咕道。
“郡主,要请进来吗?”通报的侍女问道。
虽然是不速之客,但毕竟怡兰郡主身份高贵,这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让进吧?
“请进来做什么?”秦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今天本郡主设的是私宴,没有帖子的,一个都不招待,告诉怡兰郡主,若是有事,请改天再来拜访,还有别忘了先下拜帖,不然本郡主未必有空见她。”
“是。”既然秦绾有了决定,那侍女就不会反驳,摄政王府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从前各路人马安插的探子名单早在李少游手中了,猎宫之变后,顿时以雷霆手段铲除得一干二净。
何况,现在的摄政王府,连皇帝都得罪不起,还怕得罪一个不受宠的大长公主?
“好歹也是个郡主,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的,这样都不死心。”荆蓝嘀咕道。
“不用管她。”秦绾根本就不需理会这个小插曲,转身又带上了笑容。
那一边,几个姑娘已经满脸羡慕地拉着顾星霜左看右看了。哪个女子不爱美,可再爱美,她们也不敢下雪天穿成这模样出来啊。
“我家人人都这么穿呀。”顾星霜眨巴着眼睛,回答得很天真,“秦姐姐穿得比我还少呢。”
众女无言,秦绾是内力深厚不怕冷,难道这个小姑娘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吗?哦对了,她是顾公子的妹妹,听说,顾公子在那个什么高手榜上排名十一呢。
最郁闷的就是凌霜华了,明明她也是从小练武的,可怎么就没觉得武功能让人冬暖夏凉呢?
“因为我练的是内功,姐姐家里是当将军的,练的是外功呀。”顾星霜答道,“要不然,我回去问问哥哥能不能教你?”
“我这个年纪了再学,还来得及吗?”凌霜华惊讶道。
“太大成就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多练练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顾星霜道。
“哦。”凌霜华闻言,不觉得有些失望。
“嗯…”顾星霜想了想,又道,“练个一两年,冬天穿纱裙没有问题!”
“我要学!”凌霜华立即道。
“我也要,霜儿妹妹不可以厚此薄彼啊。”一群姑娘顿时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好啊。”顾星霜歪了歪头,答应下来。
于是,凭借一颗爱美之心,顾星霜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圈子里。
当然,她本身性格好,爽朗大方,后面的靠山又是长乐郡主,只要不蠢,都会愿意和她交好的,而能得到秦绾的帖子的姑娘,哪里会有蠢的。
年纪大点的人古板守旧,死抱着身份不放,顾夫人不太容易进入那些贵夫人的圈子,可顾家还是需要能交际的女性的,少女们的世界简单些,顾星霜就做得挺好。
不过…趁着大家玩累了去亭子里吃点心的时候,秦绾拉着顾星霜轻声道:“你教人家武功,不需要问你爹吗?”
“只有流水诀是顾家的不传之秘。”顾星霜笑眯眯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反正她们又不是要练出多大成就,强身健体而已,我随便找本江湖上流传的内功心法给她们就行了。”
“噗嗤。”秦绾也忍不住笑出来。
这个小丫头的脑子,可比她哥哥活多了,打理顾家的女眷交际肯定是没问题。
“何况,练武又枯燥又无聊,还不能立竿见影看到进步,我看来,除了凌姐姐,其他人都是三天热度。”顾星霜又狡黠地一笑。
秦绾忍不住又笑了。
顾星霜虽然年纪小,可她从小就在江湖上跑,连混乱中的古县都敢去,京城的这些大家闺秀真要把她当小女孩看,肯定是要吃亏的。
总之,这场宴会办得还算是皆大欢喜,最初的目的,李惜在旺财和来福的陪伴下,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再深层的,秦绾自问自己不是知心姐姐,无能无力。
而顾星霜也交到了好几个手帕交,隔了几天,果然往几位姑娘府上送了一本名为《玉女诀》的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不过,有几个人能坚持练下去,她就管不着了。
因为顾府还在修葺中,顾星霜也暂住在了摄政王府,和白荷一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暗卫来通知,江州刺史赵文正进京了。
“这么快?”秦绾正和萧无痕一起,在王府书房帮着李暄一起看奏折,闻言脱口而出。
一般来说,就算让官员进京述职,也没让人连个年都不好好过的,大部分官员都差不多要一月下旬才会到,像赵文正那样,上元节前就到了的,他一个文弱书生,江州地处北方,一路过来冬天还冰雪路滑的,八成是一开年就出发了,有这么着急吗?
“今年空缺的职位比较多,江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八成是想早些来,好活动活动吧。”李暄不在意地道。
“呵呵。”秦绾冷笑。
“你打算怎么办?”李暄说着,直接丢给她一封密报。
去江州调查的暗卫回来得也没比赵文正早两天,不过查到的东西确实有点精彩。
秦绾一边看一边皱眉。
随便一个刺史就干过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光是勾结马贼和江湖强人做的灭门血案就不止沈家一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种狗官,杀了算了!”边上被抓来当苦工的萧无痕随口说了一句。
“他做的那些事,有些只是推论,不过有些是有证据的,光凭那些就够判他一个斩立决。”报告的莫问说道。
秦绾沉默了一下,没有马上说话。
“你说了也不算,还是去问问沈醉疏吧。”李暄抬头道,“看他是非要亲手报仇,还是按照国法处置。”
“我知道了。”秦绾合上没看完的一本奏折放在一边,然后将那一叠还没批阅的全部移到萧无痕面前,笑眯眯地说道,“那么,这些就都有劳啦。”
萧无痕愣了好一会儿,再看看在喝茶的李暄,暴躁道:“大小姐你心疼你男人,也不需要这么虐待我吧?”
“谁叫你不是我男人。”秦绾一耸肩,完全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起身走人。
“你…”萧无痕还想说什么,猛地就感到一阵寒气从边上飘过来。一扭头,果然看见李暄幽幽地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诡异,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道,“误会,绝对是误会,为摄政王殿下效力,萧某绝对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是吗?”李暄道。
“当然!”萧无痕连连点头。
“那么,这些也拜托了。”李暄直接把自己这里的奏折也推了一半过去,总算还有良心地留下了一半。
萧无痕顿时风中凌乱了。
而秦绾带着荆蓝和执剑出门,直奔苏宅,刚好是沈醉疏治疗结束的时候。
“怎么了,风风火火的。”苏青崖还在收拾银针。
“走!”秦绾对着沈醉疏一努嘴。
“干嘛?”沈醉疏莫名。
“跟本小姐去找茬。”秦绾一挑眉。
沈醉疏一愣,但很快就变了脸色,沉声道:“赵文正进京了?”
“去,为什么不去!”沈醉疏一勾唇角,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第十七章 从精神上玩死你
赵文正今年四十七,做到一州刺史的位置,对于一个家世不够硬的寒门官员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只是江州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最初考上进士外放,做的就是江州辖下的一个小县令,算来他也在这个地方呆了快二十年了。
原本,他京里没人活动,每次有好的缺总是轮不到他,到了这个年纪,他也死心了,就想着哪怕无法高升,至少换个繁华些的州郡吧。可谁料,年底考评的时候,他竟然收到了吏部让他进京述职的调令!
这可是个天大的机遇啊!
云州天灾*,京城废太子谋逆,这一年东华的官员空缺了太多,就算恩科选出来一批,也得先放到底层去历练一番才能使用,总不能一开始就把个白身提到三四品大员的位置上去的。
所以,赵文正琢磨着,这次上京述职还是大有可为的,若是活动得妥当,说不定可以在京城谋个位置,可不比那穷乡僻壤的江州强?何况,他这个年纪,恐怕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成了,还能更进一步,不成,也就只能等告老还乡。
于是,他咬咬牙,还是决定拼一把,将为官二十年攒下的家当变卖了不少,全部换成银票金票揣在身上,孤注一掷地上了京城。至于家中哭诉的娇妻美妾,他只是眼睛一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是能在京城落脚,或者换个繁华的州郡,多少钱财赚不回来?
当然,所有上京述职的官员中,他是到得最早的那个,整个驿馆里也就住了他一个人。
这回,赵文正也从江州带了些真正的土特产来,足足一大车,毕竟官员都是要脸的,直接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上门去送礼,哪个蠢材敢收下?
因为还在年里,拜年可不正是个好借口?这也是他一天都等不及,大年初一就赶着出发的一大原因。
到京城两天,他已经拜访过好几家府邸了。
首先当然是吏部尚书东方牧,不过东方牧只收了他的土特产,夹在其中的银票第二天就派人坚决还回来了,他也不好再送过去。
赵文正心活,当然知道现在的京城是谁做主,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依靠摄政王一系的,像是杜太师那种人家,是肯定不能去拜访的。只是,他最希望打好关系的人家,安国候很委婉地回复说,带着妻子去含光寺祈福了,请他改日再来,而江相的管家就直接给了“不见”两个硬邦邦的字,就把人晾在了门外。
给路人看了回热闹,赵文正是鼻子都气歪了,差点就没一脚踢上去。
就算你是丞相,我只是个刺史,可上门是客,就算不见,也没这般不客气的吧?
不过,总算他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物,硬是忍了一口气,悻悻地回了驿馆。
摄政王府门槛太高,不过,说不得也要去拜访试试。
东方牧可是透了个口风给他,原本上京述职的名单是没有他的,是摄政王亲口吩咐了才加上他的名字的。
所以,这是摄政王特别看重他,想要重用他的信号?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美滋滋的,心跳得也很快。
“赵大人!”就在他反锁着房门数银票的时候,门外的驿馆侍从急促地喊道,“赵大人,快出来,长乐郡主来了!”
伴随着的是“呯呯呯”的敲门声。
“来了!”赵文正慌忙抓起桌上的银票往怀里塞,一边道,“请郡主到客厅稍坐,本官马上就来!”
“呯!”一声,门栓断了,大门洞开,冬日的寒风顿时倒灌进来。
本来屋里点着火盆,暖洋洋的,赵文正只穿了一身单衣,这一下顿时连着“阿嚏阿嚏”打了好几个喷嚏,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不必了,本郡主自己进来了。”秦绾不在意道。
“不是让你请郡主在外面稍坐吗?”赵文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裹着厚厚的外袍,一边对着那侍从怒斥。
侍从翻了个白眼,无声地嗤笑。
您老还真是会把自己当根葱了呢,长乐郡主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要见你一个小小三品地方官难道还要下个帖子在外面等不成?没让你滚到驿馆门口来迎接就是恩赐了。何况,长乐郡主明显一副上门找茬的架势,他还先敲门提醒了一下,就算是对得起这两天赵文正给他的银子了。
“行了,你出去吧,这里的事不用管了。”执剑挥挥手。
“是。”侍从行了个礼,赶紧退了下去,顺手连院门都关了。
这驿馆里住的客人只有赵文正一个,下人因为过年的关系,也只有五六个人,他还是去提醒一下大伙儿吧,不管里头传出什么响动都当做没听见比较好。
“郡主身份高贵,但毕竟是女子,这般强闯驿馆和官员寝室,似乎有所不妥。”赵文正披上外衣,止住了哆嗦,声音也变得强硬起来。
不过,所有人都听得很无语。
上一个嫌弃长乐郡主是个女子不该插手朝政的御史现在在哪儿呢?
本朝确实没有杀言官的先例,不过,把人发配幽州,北燕扣关的时候被劫走几个百姓这点小事,哪年不发生个几件?东华子民应该同仇敌忾,驱逐北燕!
“本郡主带了一位赵大人的故人来,原本还以为赵大人会欣喜若狂的,看起来,本郡主倒是有点儿多事了?”秦绾却笑得满脸春风般温柔,丝毫不见刚才破门而入的咄咄逼人。
“故人?”赵文正一愣,目光在执剑和荆蓝脸上掠过,最后落在沈醉疏脸上,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看起来,赵伯伯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啊。”沈醉疏抱着玄铁箫,脸上的笑容很嘲讽。
“这位贤侄是…”赵文正很有些狐疑。
叫他赵伯伯的,应该是世交之子,别说这年轻人还真有点眼熟,可他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赵伯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沈醉疏一拱手,自报家门,“小侄沈醉疏…沈文台之子。”
“你、你、你是沈家的…”赵文正先是不解,直到听到“沈文台”这个名字才如惊雷一般跳起来,指着他,面露骇然之色。
当初沈家灭门,可沈家大公子不在,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然而,十六年前的沈醉疏是个唇红齿白的文弱书生,可眼前的这个,疏狂洒脱,气势迫人,也换了一身武人的装扮,差别实在有点大,怪不得赵文正没认出来。
何况,沈家是他做过的第一件惨案,那个时候,他还没练出后来的铁血心肠,多少次午夜梦回被索命的沈家冤魂吓醒,下意识的,他就回避和沈家相关的一切。要不然,这些年沈醉疏在江湖人声名赫赫,又没有改名换姓,他不至于真的没听过。
“赵伯伯,一别十六年,物是人非啊。”沈醉疏似笑非笑地道。
“贤侄十几年没有消息,如今看来,倒是过得不错。”赵文正勉强笑了笑,虽然心里打鼓,但为官多年,面上功夫还是能做好的。
当初沈家的那件事,一开始他是真的没想过,别说他和沈文台交情不错,为官时也多得他帮忙,就算说利益,沈家有钱,但也不是很有钱,他犯得着吗?那什么绝世秘籍的,就算送给他也没有用处的。他也是被沙天棘给威胁的,他也是受害者啊,顶多…也就是个知情不报罢了。
可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性命着想的,他只是不想死罢了,有错吗?
想着,他反而渐渐的理直气壮起来,心里也踏实了。
“怎么,赵大人不请故人进去坐坐吗?”秦绾笑道。
“郡主一个姑娘家,进下官的房间是否不妥?”赵文正皱眉道。
他是那种正统的文人,天生就有看不起女子的习性,何况秦绾的赫赫威名,目前还只局限于京城和云州一带,从江州来的赵文正自然是不知道的,而这两天他去拜访的官员府邸,顶多也就听说了这位长乐郡主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但是,别说是“未来”的摄政王妃,就算是现任的,也就是个后院的女子,乖乖相夫教子就是了,出来抛头露面就不对了,也不知道摄政王怎么会挑选了这样一个毫无礼仪教养的王妃,难道是为了拉拢安国侯府吗?
“赵大人说的是。”秦绾挥手制止了愤怒的执剑,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赵大人去院子里叙话吧。”
说完,转头就干脆地走了。
执剑顿时转怒为喜,笑眯眯地走上前:“赵大人,请吧。”
“我…”赵文正只吐出一个字,就被执剑抓着手臂往外走,想挣扎,但全身一麻,竟然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了出去。
今天算是新年最冷的一天,积雪未化,寒风凌冽,院子里四通八达的,更加寒冷。
赵文正匆忙间厚外袍还没系好,而执剑很“不小心”地一个失误,让外袍掉在了屋里。
“等等…阿嚏!阿嚏!”赵文正刚一张口,被灌了一口冷风,又连连打喷嚏。
“郡、郡主…请容下官…添、添衣…”赵文正哆哆嗦嗦地说道。
“赵大人很冷吗?”荆蓝好奇地问道。
“冷、好冷!”赵文正一身单衣站在风口里,只觉得遍体生寒,整个人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
“是吗?”执剑撇嘴道,“这里就属你穿得最多,不愧是文人,弱不禁风的,女孩子都不如。”
“本官哪里不如女子!”赵文正头脑一热,连话都说得利索了。
“荆蓝穿得比你少不说,就连我家小姐名门千金,都不像赵大人那般…体弱畏寒!”执剑嘲笑道。
赵文正气得横眉竖眼的,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还真…吐不出来!
因为正如执剑所说,眼前的四个人,哪个都比他穿的少…
疯子!一群疯子!
“赵大人在室外怕冷,我们就去那里说话吧。”秦绾随手一指。
赵文正顺着她指的目光看过去,差点晕倒。
好吧,那里至少有个亭子,不算是完全的“室外”了,可是驿馆的花园能有个亭子就不错了,又不是大户人家专门修建来赏雪的暖亭,那个地方后面有池塘,下面还用假山石垫高了,正是整个驿馆最大的风口!
那里面的风…比这边更大吧?
不过,由不得他抗议,执剑伸手一拽,他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远远看起来,倒是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请坐。”秦绾坐下来,笑着指指对面。
沈醉疏很自觉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荆蓝站在秦绾身后,而执剑在在赵文正身后,有意无意地堵住了他转身逃跑的后路。
“不不,下官…站着就好,站着就好。”赵文正搓着手道。
当然,要是平时,秦绾让他做,他绝不会客气,一个郡主而已,又不是担不起。不过今天…他瞟了一眼那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凳,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坐在那上面,和坐在冰块上有什么区别吗?还不如站着呢!
“怎么,本郡主让你坐,是看得起你,还拿乔了不成?”秦绾脸色一沉。
“不敢。”赵文正低头,但还是没动。
“小姐说,让你坐。”执剑不耐烦了,伸手放在他肩膀上一按。
内力轻吐,赵文正忍不住腿脚一弯,“呯”的一下就坐了下去,然后那一瞬间,他的脸色都扭曲了…
执剑楞了一下,讪笑着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沈醉疏也不禁抽了抽嘴角,一头黑线。
他坐在侧面,看得清楚,赵文正被压着坐下的角度实在不太好,两腿之间的那部分不小心“碰”了那么一下下,同样是男人,看着就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