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悲哀的,并不是得不到,而是,得而复失。
但是在秦绾看来,就算只有三年,她也是愿意有个哥哥的,大不了三年后送他离开,哭一场便是了。尤其她死过一次,更加在乎感情和亲人。
蝶衣并不弱不禁风,得而复失,或许她会伤心,但不会一蹶不振。
然而,秦绾也尊重沈醉疏的想法,既然他不想说,那她就不会拆穿,除非有一天蝶衣自己发现事实。
两人一前一后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气氛沉默得诡异,但所有人都没有离开。
“沈大哥,你真的好了?”邵小红冲过去抱着沈醉疏的一只手臂上看下看。
“不是说了没事嘛,苏神医的医术天下无双。”沈醉疏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谢谢苏神医!”邵小红欢快地笑道。
“关我屁事。”苏青崖低声嘀咕了一句,脸色有点黑。
他的医术天下无双,这点他绝对敢认,但这话从沈醉疏口里说出来就说不出的不对味,明明他那一身诡异的恢复速度和他的医术根本不沾边。
秦绾却微微叹了口气。她是真觉得邵小红是个好姑娘,可是沈醉疏自知命不久矣,连蝶衣这个亲妹妹都不敢认,又怎么肯耽误一个女孩子一生呢。
七绝公子风流成性?果然所有的真相都不是那么美好。
“对了,宁州军有着落了。”秦绾回头对着李暄道,反正这里都是能信任的人,剩下一个邵小红根本就不懂。
“嗯?”李暄一怔,好一会儿才去看沈醉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沈醉疏,能力当然是够的,就算没有带兵的经验,找个经验丰富的副将教一教就可以了,可是,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浪子放弃自由投身军旅。
“回头跟你说,时间有点紧,先把文书办出来。”秦绾道。
“知道了,三天。”李暄点点头。
武举,确实是最适合沈醉疏的路。
“沈大哥要当将军吗?那我给你当副将好了。”邵小红开心道。
“别胡闹。”沈醉疏瞬间脸黑了。
“我才没胡闹,没有我,你要是打南楚却把军队带到北燕去怎么办。”邵小红振振有词,一脸的认真。
“这世上不路痴的人不止你一个!”沈醉疏咬牙切齿。
“别忘了是我千辛万苦送你来京城的,你不能用完就丢。”邵小红噘着嘴愤愤道,“你这个叫过河拆桥、始乱终弃!”
“噗——”秦绾直接喷茶了,“小红,始乱终弃不是这样用的。”
“是吗?”邵小红歪歪头,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说道,“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秦绾无语,姑娘,这意思差好多的好吗?
总之,沈醉疏暂时在苏宅安置下来,反正他在这里住过不少日子,也熟。苏青崖更欢迎,苏神医喜欢疑难杂症,目前沈醉疏的身体就是他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
纯阴之体修炼至阳内功造成走火入魔不出奇,出奇的是,为什么恢复速度会如此惊人?这可不是炎阳七转的特性。
于是,邵小红撒娇耍赖的,终于也在秦绾的支持下住了下来。
因为有沈醉疏在,加上宇文靖被擒,秦绾撤回了大半人手,不过还留了蝶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邵小红也不是个会做饭的。当然,秦绾最希望的还是蝶衣多跟哥哥相处一阵。
离开苏宅,秦绾一边走,一边把沈醉疏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当初暗卫去调查沈醉疏,沈家的事也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一来就补充完整了。
“所以,他只剩下三年寿命?”李暄有些惋惜。
“不知道,希望苏青崖有办法吧。”秦绾叹了口气。
“以纯阴之体去修炼炎阳七转这样至刚至阳的心法,也真是太乱来了,现在他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李暄无语道。
“沈醉疏出身,那之前从未接触过武道,跟本没那常识,能到他懂了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秦绾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李暄对沈醉疏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唐少陵好得多——如果唐少陵不是秦绾的亲哥哥的话。
这世上被称为大侠少侠女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真正担得起这个“侠”字的人却凤毛麟角。仅仅因为沈醉疏护送苏青崖进入青阳疫区一事,李暄也愿意尽力帮他报仇。
何况…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人品卑劣还用说?让这种人继续当一州刺史,受苦的只能是百姓。
“我会叫吏部在这次进京述职的名单里添上江州刺史赵文正的,再派人去当地暗访他为官期间干过的好事。”李暄道。
“嗯,有一就会有二有三,我绝不相信他干过的事只有沈家这么一宗。”秦绾冷哼道。
“就是可惜了那位邵姑娘。”李暄一声叹息。
“那人啊,看似无情,其实很多情。”秦绾笑笑道,“看苏青崖的吧,哪怕不能让他寿终正寝,只要再有二十年,我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娶了小红,认了蝶衣。”
“你太关心他,我吃醋了。”李暄皱了皱眉。
虽然明知他是故意的,秦绾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今天晚饭让厨房做醋溜海蜇,让你吃个够。”
“残忍。”李暄指控。
“王爷的烂桃花可比我的多。”秦绾一把抓住他的手,拖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没多久就看见安绯瑶带着人趾高气昂地经过,看起来是没发现他们。隔了一会儿,秦绾又笑道,“烂桃花多也就罢了,关键是,质量哪有我的好?”
“…”李暄哑然。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的。
秦绾身边的男子,苏青崖、孟寒、沈醉疏、顾宁、陆臻…虽说对她都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可也都是极其出色的,哪像他身边想凑过来的女人,真的只能用烂桃花来形容。
“你很得意?”好一会儿,李暄才道。
“没有。”秦绾笑笑,又道,“沈醉疏…算是我以秦绾的身份重生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那个时候,我还带着被背叛的恨意,除了孟寒和蝶衣跟我一起经历过来的人,我固执地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想着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会被伤害。但是,沈醉疏明知是被我利用了,明知打不过,还帮我拖住南宫廉的时候,我犹豫了。所以…我回去救他了。总觉得,要是不抓住点什么,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像李钰那样自私的人。”
李暄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
确实,在襄城和秦绾重逢后,他明显感觉到了她比起在京城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开始以为是京城压抑了她的本性,在外面则是没有收敛,后来知道她是欧阳慧,就明白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契机,解开了一些心结。
原来,她的契机是沈醉疏。
“好了,走吧。”秦绾反手拉了拉他,回到大街上。
安绯瑶自然是走得不见踪影了。
“对了,今天孙老先生跟我说,想邀请你做梅花节棋台的裁判。”李暄转过了话题道。
“哪个孙老先生?”秦绾纳闷。
“去年给你做裁判的那位,是东华的棋坛国手。”李暄解释道。
“这是直接拒绝我参赛的意思?”秦绾不禁笑了,“不过还是算了,裁判要在上面坐三天,太无聊了,今年梅花节我还想四处转转。”
“知道了,所以我已经替你回绝了。”李暄道。
秦绾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江相递了个话,说让陆臻去文台守擂,你觉得呢。”李暄又道。
“陆臻?”秦绾楞了一下。
文台可是最不好守的擂台之一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啊。历年的梅花节,文台的擂主,连守完第一天的都没有,最长的一个,也只在上面呆了三个时辰。
“怎么?”李暄道,“要是你觉得不行…”
“没有,爹爹既然这么说,就让他去吧。”秦绾摇头道。
虽说文台难守,但文台的擂主只要第一天表现好些,却非常涨名声。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各地的考生早早来到京城备考了,梅花节,也是他们看中的方式。
虽说考试要凭真才实学,可到了殿试排名次的时候,大家的水准其实也差不多,谁上谁下,名气就是非常值得参考的东西了。要是有个某州第一才子的名号流传很广,阅卷官自然会多考虑一二的。毕竟,如果名气很大的人排名很低,很容易让百姓觉得有猫腻,既然大家水准都差不多,也没什么不公平的,自然是会把人往前面排。
而偏偏这一点,陆臻很吃亏。
他年纪太小,虽说是大儒董传鸣的关门弟子,可也不能自己逢人就说,所以,梅花节的文台,确实是一个扬名的好地方,不过也很危险就是了。
半途上台,哪怕第一场就马前失足也不要紧,反正谁也不知道陆臻是哪根葱,没脸可以丢。但是擂主不一样,要是表现太差,就成反效果了。可以说,江辙这一招不但风险大,而且是真的对这个小少年极有信心啊。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第十四章 江山为聘,许卿半壁
不管怎么样,梅花节还是顺利开幕了。
因为宇文靖落网,京城的人心也渐渐安定下来,至于宇文雄,因为蛊毒的事被李暄下了禁口令,倒是没人把那个新任留城候放在眼里。
一身便衣的秦绾带着荆蓝和秦姝闲逛着,很有几分感慨。
前几天,自己的“忌日”,丞相府还吃了一顿素斋——没办法,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江辙收秦绾做义女是爱屋及乌,那么亲生女儿的忌日都不表现一下的话,实在说不过去了。
那之前,秦绾本来还以为自己会伤感的,不过,有父亲,有哥哥,有爱人,还有很多朋友和忠心耿耿的属下,一餐饭反而吃得格外开心,若是有外人看见这气氛,恐怕还以为他们是在庆祝哪个仇人死得好呢。
当然,散席时,客人离开还得换一张脸,就算不是悲痛欲绝,至少也不能笑容满面吧?好在像是李暄、苏青崖、孟寒这种人,平时就是个面瘫。
“小姐,那里是棋台啊,小姐不去看看吗?”荆蓝指着前方的亭子道。
“不去,没意思。”秦绾一撇嘴。
去年这时候,她急于洗脱身上疯女的名头,要不然,以她的棋力去对付这些世家子女,简直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今年,她自然不需要再干这么无聊的事。
又转了几圈,倒是碰上了柳湘君。
今年柳碧君和唐紫嫣都已经嫁为人妇,自然不会再出席梅花节,倒显得柳湘君一个人有点孤单。
“怎么没找个朋友一起?”秦绾问道。
“悦姐姐说不想来,凌姐姐在家备嫁,还有几个关系好的也是。”柳湘君噘着嘴道,“本来跟芊儿交情还好,不过娘说让我远着她一些。”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做贼似的。
“那就听你娘的。”秦绾微微一笑。
因为秦枫和柳碧君的婚事,柳家已经绑在了摄政王船上了,最近杜太师的闹腾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就算不站队,也不能上去凑热闹了,何况柳长丰和柳夫人一向是聪明人。
“我知道,别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柳湘君一抬下巴,骄傲地道,“我才不会给家里添麻烦呢,谁像那个不省心的。”
“嗯?”秦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到两个少女一前一后走过来,明明看起来都是小姐,却有点像是主仆,前面的女子十七八岁,一身紫衣,打扮华丽,眉宇间满是傲气,一看便知道家世不凡。后面的女孩子十四五岁,粉色罗裙,长相倒也甜美可爱,就是畏畏缩缩的,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前面那个秦绾倒是认识,在猎场上见过,晋国公府嫁不出去的姑娘乔霏霏,后面那个她就没印象了。
“秦姐姐不认识?听说她娘前几天还去向你提亲呢。”柳湘君奇道。
“安家的二小姐?”秦绾的嘴角抽了抽。
虽然看那位如夫人的模样就知道她女儿不是个好的,不过这模样也实在是…
“不是听说安家二小姐骄纵成性吗?怎么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荆蓝好奇道。
“骄纵成性也要看对谁呀。”柳湘君闷笑道,“在乔霏霏面前,一个小小庶女哪里娇纵得起来?”
秦绾一耸肩。
要说乔霏霏,那真是自己作的。
晋国公嫡长女,这出身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了,结果自己搞得自己嫁不出去,还连累下面两个庶妹十六岁了无人问津——长姐没嫁,怎么能先嫁妹妹?何况嫡庶还有别,乔霏霏又不像是从前的秦绾那样是个疯女。然而,从乔霏霏放话后,就再也没人敢去晋国公府提亲了。乔家大小姐要嫁天下第一才子,谁敢去提亲,岂不是自认是天下第一才子?自古文人相轻,谁要敢去担了这个名字,不怕仕途上到处被人穿小鞋么?晋国公还没一手遮天呢。
现在弄成这样,乔霏霏心里未必不后悔,但她也拉不下这个脸毁诺。何况,就算她现在毁诺,也未必能找到满意的人家了,与其随便找个人嫁了,还不如就这样。至于两个妹妹嫁不嫁得出去,两个庶女罢了,她完全不在乎。
“安绯玥和乔霏霏关系很好?”秦绾问道。
“乔大小姐哪有关系好的姑娘?”柳湘君撇嘴道,“还不是安家要扒上晋国公府。”
“听说,太后娘娘和襄平大长公主关系不太好。”荆蓝轻声说了一句。
晋国公府还是驸马府,这些她都没有兴趣,不过是注定要没落的家族罢了。
然而,有些麻烦,并不是你不想找,就不会自己找上门的。
“见过长乐郡主。”乔霏霏笑吟吟地走过来,倒是没有对着安绯玥的那份高傲。
秦绾点点头,表情很冷淡。
乔霏霏的笑容不禁有些僵硬,之前她想交好宁王妃,如今宁王成了摄政王,就更加想交好摄政王妃了。但她出身高贵,若非秦绾有个郡主的封号,光凭安国候嫡女的身份还比不上她,一向高傲惯了的人,偶尔地低头,也是一种上位者的恩赐心理,可秦绾…一次两次都没给过她面子。
“湘君,我师弟在文台上,我要去看看,跟我一起?”秦绾道。
“好啊好啊。”柳湘君立即同意,巴不得离得乔霏霏远远的。
“郡主留步。”乔霏霏赶紧喊道。
“有事?”秦绾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她。
“这位是绯瑶的妹妹绯玥。”乔霏霏一把将安绯玥拉过来,倒是一副好姐妹的亲密模样。
“是吗?我怎么记得大长公主只有怡兰郡主一个女儿。”秦绾淡然道。
“这个…是庶出的妹妹。”乔霏霏只得说道。
“本郡主倒是不知道,乔小姐将陈氏所出的双胞胎当做妹妹?”秦绾嘲讽道。
乔霏霏不禁变了脸色。陈氏是祖母在时给父亲的妾,连母亲也不太好动她,幸好她只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没有儿子,不过她在外一向是自认是晋国公府独女的,秦绾这话可是*裸打脸。
“噗——”柳湘君已经没忍住笑了出来。
“绯玥见过长乐郡主,郡主万福。”安绯玥怯生生地行了个礼,低头不语,泪眼朦胧,一副被欺负了还故作坚强的模样,倒是很能引起男人的怜惜,至少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了。
“嗯。”秦绾还是点点头,就跟刚才乔霏霏见礼时一样的态度,然后抬脚就要走人。
谁说安绯玥骄纵成性的,演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不是很传神嘛?
“郡主!”乔霏霏赶紧追上去。
“我认识她了,安绯玥是吗?还有事?”秦绾道。
“…”乔霏霏也被噎住了。
“没有的话,本郡主还有事,不奉陪了。”秦绾道。
“郡主,都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郡主这么挡人姻缘,不太好吧?”乔霏霏脸上的表情很诚恳。
她是想和秦绾交好,但晋国公和摄政王一系的实在是扯不上关系,安家倒算是他们一派的人,可秦珠就算得安国候宠爱,却和秦绾关系很差,安谨言娶她未必有用,反而不如拉拢秦绾身边的人。要是顾宁和安绯玥能成,恐怕比安谨言和秦珠的婚事更好用。何况,安绯玥虽然是庶出,可也是公侯府邸的庶女,比普通人家的嫡女都出身高贵,难道还配不起一个白身的平民吗?
若不是有一个救命之恩在,安家还未必拉得下脸去说这门亲呢。
秦绾这才反应过来乔霏霏的意思,不由得失笑。这位“高贵”的大小姐是出门前脑子被门夹了吧?
连柳湘君看着乔霏霏的眼神也满是惊奇。
这是有多自我感觉良好啊?她娘都跟她说过,秦姐姐身边的人都不能得罪,她的侍女绝不会嫁给奴才,她的侍卫将来必定是新朝的中流砥柱,晋国公府一个要没落的公府,说不定十年后谁比谁强呢。
“郡主的意思呢?”乔霏霏自信满满地微笑。
“本郡主的意思是,乔小姐在给别人做媒前,还是先想想把自己嫁出去吧。”秦绾叹了口气。
“是啊,安二小姐今年才十五,乔小姐…十九还是二十了?”柳湘君欢乐道。
“我才十七!”乔霏霏气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道。
“才十七啊…”柳湘君拽着秦绾的衣袖抱怨道,“我还没到十六呢,我娘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天天看人家,我就这么惹人厌烦嘛?”
“不想就不想吧,姐姐我快二十了,还不是没嫁。”秦绾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乔霏霏就是再蠢也听得出这是在讽刺她。
秦绾的没出嫁和她的没出嫁能是一回事吗?
就算秦绾以前有疯女的名声,就算疯病好了也是京城闺中千金里年纪最大的,可是,她马上就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妃了,就算小皇帝将来的皇后都未必有她尊贵,谁还记得她之前的坏名声?
世人都是踩低逢高的。
“走吧。”秦绾拉着柳湘君就这么扬长而去。
“乔姐姐…”安绯玥小声叫了一声。
“谁是你姐姐?叫乔小姐!”乔霏霏一把甩开她的手,走了另一个方向。
看起来秦绾是无意和晋国公府交好的,那么,她也要另做打算了。
“秦姐姐真厉害!”柳湘君笑得很开心。
一年前的梅花节上,她第一次看见秦绾就觉得喜欢,但是当初她、唐紫嫣和秦绾交好的时候,多少闺秀在背地里笑话她们自降身价和一个疯女为伍?可现在呢?晋国公府的大小姐,还不是上赶着来讨好。所以说,还是她的眼光好嘛!
“你也不差。”秦绾一声轻笑。
乔霏霏气得七窍生烟,其中最起码有柳湘君一半功劳。
虽然说秦绾想去看看陆臻,但也不是那么急切,闲来无事,干脆带着柳湘君一路逛过去。
柳湘君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很自觉地落后一步,跟着荆蓝。要说去年这会儿她还有抱怨,那现在是真的佩服自家小姐的眼光了。
一年前,有谁相信秦家的疯女会成为东华的摄政王妃?
“说起来,这边的人是不是太少了一点?”柳湘君有点疑惑地说道。
“嗯?”秦绾微微一怔。
之前她欣赏的大半是自然风光,满树绽放的各种梅花,但是被柳湘君一提醒,才发现,确实,人少了些。有些台子前,除了比赛的人和裁判,竟然看不见几个围观者。对于热闹的梅花节来说,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这一注意,才发现,大部分的人都是朝同一个方向走的。
“秦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柳湘君兴致勃勃道,“那边一定有什么热闹看!”
“这么多人,你想去挤?”秦绾皱眉。
“呃…”柳湘君果然迟疑了。
“想去的话,在外围瞧瞧就是了,梅花节上还能出什么大事了?”秦绾道。
“秦姐姐不去吗?”柳湘君道。
“我去山腰的行宫休息一会儿。”秦绾笑道。
“那好吧,我自己去了。”柳湘君知道那是专给皇族休息的行宫,促狭地笑笑,带着侍女跑了。
“自己小心点。”秦绾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柳湘君远远地答道。
秦绾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这才重新举步。
“小姐真的不去?”荆蓝笑道。
“要有什么事,暗卫自然会报过来的,我现在过去,要么跟人挤,要么大动干戈叫人让出一条路来,都不合适。”秦绾淡然道。
“小姐说的是。”荆蓝想了想,也点点头。
“姝儿,跟龚岚学得怎么样了?”秦绾又道。
“还好。”秦姝很老实地道,“龚公子教得很仔细,大半都记下了。”
“那就好。”秦绾很满意地点点头,“回头我拿个铺子给你练练手。”
“这么快?”秦姝惊讶道。
“光是学理论有什么用?自己练练,记忆也深刻,若是没有把握的,就去请教龚岚。”秦绾理所当然道。
“是。”秦姝应了一声,忽然觉得累成狗的龚公子有点可怜。
秦绾摸了摸下巴微笑,如果龚岚松口投靠她,她当然是个体恤下属的上司,不过,既然是用一块玄铁买来的三年,当然是能压榨多少就压榨多少!
一路进了行宫,除了伺候的宫女和侍卫,就没见到其他人。
梅花节是未婚男女参加的盛典,会来这里的皇族本来就少,经过江辙和李钰的双重清洗后,就更少了。
这行宫,秦绾倒是来过的。
那是欧阳慧认识李钰的第一年梅花节,李钰带她来的。甚至特地嘱咐过她,这里有一处园子是宁亲王专属的,就算他极少来,别人也不能随意涉足。尤其,那个时候的李钰还只是不受宠的英郡王。
虽然时隔多年,但行宫也没怎么大修过,秦绾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地方。一推门,果然,这个时候那人也在批奏折。
“王爷。”荆蓝和秦姝行了礼就出去,关上了门。
“逛累了?”李暄放下笔,抬起头来。
“还好吧,其实一大半我都有看没懂。”秦绾一耸肩,很坦然地说道。
梅花节毕竟是给那些少年男女们玩乐的庆典,笔试的项目虽然多,但基本上都是琴棋书画风花雪月的各种才艺,总不会比试国家大事的,唯一有点看头的演舞台,只可惜在秦绾看来,那些少年们功夫太差,根本不能入眼。
“陆臻的表现不错,听说到现在还在台上。”李暄说道。
“应该的。”秦绾笑笑。江辙既然让陆臻去守擂台,这还不到第一天中午呢,现在就下来,虽说不算很难看,但也并不怎么出彩,肯定是不到江辙的预期的。
“江相倒是很上心。”李暄道。
“他们那样的人都是这般的,当初董老也是一片爱才之心。”秦绾在他对面坐下来,随意地道,“人人想拜个好师父,可师父也都想收个好徒弟的,像陆臻那样的徒弟,有的是人抢着要,端看他自己想走哪条路罢了。”
“也是。”李暄一笑,也不管这个问题,顺手推了一叠奏折给她,“你要是不想逛了,就帮帮我。”
“还有这么多?”秦绾一声哀叹。
“比前些日子已经少了。”李暄又批完一本奏折,放在一边。
“有吗?”秦绾一挑眉。
奏折的高度,完全看不到减少!
“没几天就过年了,过完年就没那么多事了。”李暄道。
“说起来,夏泽天是打算在这里过年了?”秦绾很无语,现在京城还没走的使节团就两个,安息国是因为王子和公主都还在奉天府大牢里关着,另一个就是西秦了。
“管他呢。”李暄无所谓。别说有暗卫日夜盯着,还有个同样不准备回家过年的唐少陵热衷于找夏泽天的麻烦,在那种情况下,夏泽天就算在东华赖上三年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摄政王殿下真是心大。”秦绾笑着打开了一本折子,仔细看过,就拿起笔来写批注。
两人对面对坐着,各自做着事,偶尔交换几句意见,也温馨和谐。
秦绾并不觉得难得的庆典,李暄就该陪着她去山下游玩,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并非不懂浪漫情调,只是,他的浪漫情调和普通人表现得不一样。当然,秦绾也是如此,所以,他们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而不是山下那群烦恼着怎么应付功课,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的少年少女。
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荆蓝进来添了两次茶水,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又出去守在了门外。
李暄放下一本奏折,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落在对面,看了看正奋笔疾书的秦绾,又顺着她的手停在折子上,随即一挑眉,诧异道,“你模仿我的笔迹做什么?”
他让秦绾帮忙批奏折,就没准备把她当幕僚用,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折子是秦绾写的又怎么样?
“爹爹说,模仿别人的笔迹是文人的基本功。”秦绾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又挥挥手,“平时没空,反正也是写字,我随便练练。”
“…”李暄很无语,可以想象拿回这些折子的大臣的心情。
要是摆明了是秦绾批的,他们也就敢怒不敢言,要是秦绾真的模仿得天衣无缝,那更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这般明明白白留着模仿的笔迹,偏又完全看得出来,就好像是踩着人家说:我就是骗你,我就是喜欢骗你,有本事你咬我啊!
不过,他只是停顿了一下,把秦绾那堆奏折里抽了几本到自己这边,就什么都不说了。
“怎么?”秦绾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要是不能给她看的东西,刚刚就不会拿给她了,李暄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几位年纪大了,要是发作什么病,大过年的也挺不好。”李暄道。
“哦。”秦绾还是有点茫然,这意思是她批折子会气到人?那这几本刚才干嘛夹带进来?不过,既然李暄没有解释得意思,她也不去追究这点小事。
李暄汗颜,气一气是没关系,气病了朝堂上还少点人唱反调,但气过头把人气死了…大过年的真的不吉利的。
于是,三天梅花节庆典,李暄在行宫办公了三天。
秦绾大部分时间都在分担工作,觉得无聊了也会出去逛逛,或者拉着李暄一起去走走,放松一下精神,也让眼睛休息一会儿。至少,秦绾觉得这样的日子挺惬意的。
“可是小姐,你和王爷还没成亲呢,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没了激情怎么好。”荆蓝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秦绾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捧着一个红红的苹果在啃,闻言笑道:“怎么才叫有激情?”
“这个…”荆蓝开始苦思冥想。
“怎么说也要同生共死,轰轰烈烈,爱得感天动地吧?”秦姝眼巴巴地说道。
“噗——”秦绾直接笑喷了。
“要星星不给月亮?”秦姝又道。
“我要星星干嘛?能吃还是能吃!”秦绾继续笑。
“小姐觉得好笑吗?可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呀。”秦姝不解道。
“你看什么书了?”秦绾笑道,“那些风月话本子都是骗人的,以后别看了。”
“为什么?”秦姝追问道,“我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呀,共患难过,才知道珍惜嘛。”
“为什么…”秦绾抽了抽嘴角,用最简单的话说道,“因为你家小姐强大得足够把一切敌人灭成渣渣,可以轻松赢的事,为什么要患难,要生离死别,要轰轰烈烈?小姐我是欠虐吗?”
“呃…”秦姝无语了。
“记住,那些所谓同生共死轰轰烈烈的痴男怨女,就两个字:太弱!”秦绾语重心长道,“所以,你们以后找男人一定不能找个每次都把自己弄得惨兮兮要你跟他共患难的,明白吗?”
“明白了。”秦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其实…别以为一起经历过危难生死的感情就无坚不摧了,这世上,多得是人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一个能为你死的人,并不一定就不会为了利益背叛你,只要那利益能够比他的生命更重。”秦绾又道。
“可是,有什么利益能比生命还重要呢?死了还能得到什么利益。”秦姝问道。
“你不懂。”秦绾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秦姝的年纪虽然不是特别小,但自幼不接触外人,除了学习就是练武,在某种程度上比邵小红还要单纯。
比生命还大的利益,家人,爱情,名声,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慕容九…何尝不是如此。
这个女人的背叛能让她在京城的势力被李钰几乎一扫而空,只因为那是她非常信任的人,曾经,阿九为她挡过一剑,差点就没救回来,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可就是这样能为她付出生命的人,在爱上了李钰之后,为了爱情,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她。
“但是,小姐和王爷也太淡然了吧?”荆蓝道,“你们竟然在这里批了三天奏折啊!至少,出去约个会?每次不是小姐一个人去,就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批奏折,不比约会浪漫吗?”秦绾疑惑道。
“这有可比性吗?”荆蓝郁闷。
“是没有可比性。”秦绾忍不住拍拍她的头安抚,又轻声道,“那是奏折,御笔朱批的权势。”
“那又怎么了?”荆蓝不解。她知道王爷很信任小姐,但是信任和浪漫没有关系吧。
“江山为聘,许卿半壁。”秦绾轻笑。
荆蓝一愣,顿时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钟声。
“啊,梅花节结束了,不知道今年谁能夺得魁首呢。”秦绾起身道。
“反正肯定不会超过小姐去年的胜场的。”荆蓝笑道。
去年秦绾留下的记录,可以说是历届梅花节上胜场最多的一次了。
“不一定。”秦绾的神色有些古怪。
“我们也过去吧。”李暄从后面走出来。
“嗯。”秦绾咽下了口边的话,和他携手下山。
和一年前同样的地方,今年主持的自然不可能是已经升任礼部尚书的柳长丰了——张尚书是得了个虚职彻底养老去了,今年主持庆典的人,是秦枫。
“来得正是时候。”秦绾笑道。
他们也没走得太近,就在人群外围静静地观看。
“今年的第一名…”秦枫看了一眼属下送上来的结果,不由得住了口,没往下说。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奇怪,人群里一阵议论纷纷,但更多的人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颓废样。
“咳咳,今年的第一名,文台擂主,陆臻。”秦枫一句话还没说完,底下就炸锅了。
文台居然被人守擂三天成功,这简直比去年秦大小姐守完棋台更让人不可思议!
“安静一下!”礼部的官员不得不维持现场秩序。
好一会儿,秦枫才能接下去说道:“胜场…一千四百六十一。”
底下静默了一会儿,好半晌,一下子爆发开来,一个魁梧的青年怒道:“没有搞错吧?梅花节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字,这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秦绾也不禁愣了好一会儿。
她今年出门前就知道陆臻已经成功守完两天,对于他能守完第三天也不是很意外,但是…一千四百六十一?正如那青年所说,参加梅花节的所有人都没有这个数字。何况,就算有,三天比完一千四百六十一场,每场耗时多少?文台的比试可不像演舞台输赢分明,只要你武功高到一定程度,比如让南宫廉来,三天赢两千场都没有问题。可文试的输赢要靠裁判,除非是差距太过明显,要不然,裁判讨论都要好久,碰上双方水准差不多的,几个裁判意见不统一,那就耗时更久了。
何况,陆臻虽然有才,可决不至于碾压所有学子能让裁判看一眼就判他赢的程度。
所以,究竟是怎么样的比试法,才能比够这些场次?即便是不计输赢,光是这个场次本身就够惊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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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新年
没一会儿工夫,台下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几乎都要吵起来的地步,秦枫几次说话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安静!都安静!”维持秩序的禁军大声呼喝着,好久才让现场安静下来。
秦枫宣布了第二第三名,第二就是之前的表示反对的魁梧青年,是太尉府的孙少爷迟恭义,演武台的第一,胜场三百八十一,虽然没有破掉秦绾去年的记录,但也能排进前三,要是正常情况下,拿下魁首也是很平常的事。毕竟,演武台算是难得的分出胜负快、输赢很少需要裁判介入的项目了,去年的凌子霄若不是因为碰到了秦绾,也是可以拿下这个第一的。
第三名也是个熟人,晋国公府的大小姐乔霏霏,琴台第一。
乔霏霏虽然把自己的名声给作死了,但并不妨碍她确实才貌双全,若非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也不敢放话要嫁天下第一才子。
等三人都上了台,看起来脸嫩的陆臻倒像是最小的那一个,迟恭义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秦枫道:“这次梅花节真的没有作弊吗?”
“梅花节的比试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举行的,要是有猫腻,你觉得他们会不出面?”秦枫笑着指指台下。
迟恭义哑口无言,他是弄不明白,明明这么诡异的结果,为什么那些文人才女没有意见,反而在他抗议的时候还要跟他吵?他们不服气吗?
“陆公子高才,小女子佩服至极。”乔霏霏却微笑道。
她自负有才,文台,自然也是上去过的,很清楚这个少年是怎么赢下来的,就因为知道,才更佩服。
用这样的方法赢了一个两个人,那是投机取巧,可赢了所有人,那简直比正统的比试方式更加让人震撼!所以,她这一声“佩服至极”是真心实意的。
迟恭义只能悻悻地闭了嘴,屈居第二,不过也下了决心,过后一定要去查查怎么回事,就看反对的人多是参与演武台的武者就知道,这事肯定传播很广。
秦枫见状,便开始发奖品。
今年的奖品是秦绾挑的,原本是在皇宫的库房里随便拿了三样,一直到知道陆臻要去守擂,这才临时换上了一件。
青龙墨池——一块非常有名的古砚台,里面的墨汁多久都不会干涸,对于文人来说是一件至宝,在考试中尤其好用!春闱的天气冷,墨汁很容易就干了,反复磨又浪费时间,显然这是秦绾特地为陆臻准备的东西,陆臻也不客气,直接就拿走了。
秦绾觉得,欺负小少年欺负得多了,偶尔也得安抚一下,一记大棒后的甜枣会特别甜嘛。
剩下两样都是值钱的宝物,也没什么好挑的,迟恭义随手拿了一样,最后一件则是乔霏霏拿了。
陆臻把玩了一会儿那方雕成盘龙围绕水潭形状的黑色古砚,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是什么材质,随手收了起来,笑眯眯地去领那一千两黄金的奖励。
秦枫的神色很有些复杂,他是知道这个少年是妹妹带来的人,不过也太妖孽了吧?
“谢谢大哥。”陆臻倒是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才下去。
“怎么,这是你家的?”另一个礼部的官员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三天的梅花节,陆臻这个名字可以说是瞬间响彻全京城,然而,京城并没有姓陆的出名人家,这少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竟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倒是有不少人都当他是从外地来备考的学子。
不过,一个学子,叫秦枫不是应该叫一声“秦大人”吗?叫大哥是什么鬼!
“我妹妹的师弟。”秦枫木然道。
“你哪个妹妹?”那官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还有哪个?”秦枫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失礼失礼。”那官员一头汗。
当然是长乐郡主,还能有哪个呢。
其实也不用秦枫解释,因为陆臻一下台,就直接到秦绾面前献宝去了:“姐,你看你看,这砚台真好看!”
“是我挑的,我还不知道么?”秦绾没好气地拍了他的后脑一巴掌,没好气道,“你那个场次是怎么比出来的?”
“啊,姐姐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陆臻睁大了眼睛几乎蹦起来,“我在台上站了三天,你竟然没来看我一眼!”
秦绾无言,想了想,还是很诚实地道:“忘了。”
“…”陆臻泪奔,又狠狠地瞪了李暄一眼。
肯定是因为这个讨厌的家伙的存在,姐姐才会忘记他还一忘三天的!
李暄摸了摸鼻子,很无辜地看秦绾。
“回去了,别在这里耍宝,丢人!”秦绾当先往山下走去。
“我都是第一了,哪里丢人了?还有,你们的裁判水准太差了,行不行啊!”陆臻一边说,一边追了上去。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散去了。
摄政王和长乐郡主的热闹,看看就算了,至于嘴巴,还是默默闭紧吧!
不过,陆臻是绝对出名了,比起已经到了京城的几个某州才子甩出几条街,因为,这些人全是陆臻的手下败将,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输得无可争议的那一种。
只是,陆臻现在一点儿也不开心,他表演了三天,可秦绾却完全不知道他的努力,没有比这更悲伤的事了!
回到丞相府,还有一个客人早就等在那里了。
“啊。”陆臻叫了一声。
“怎么,认识了?”秦绾纳闷道。
“他不是文台的裁判吗?”陆臻茫然道。
“你这么闲,跑去做裁判?”李暄坐下来,笑得很嘲讽。
“谁闲了?本公子忙得很!”萧无痕咬牙切齿道,“为了你们家这个小祖宗,郑老派人来抓我去当裁判的。”
“郑老可是西山书院讲师,他评判不了,要找你?”李暄奇道。那位可是当年萧无痕的座师,也是难得一直对他惋惜遗憾的。
“你跟人比什么了?”秦绾转头道。
因为文台的这个“文”字包罗太多,其他擂台也可以有很多种比试法,一般来说,擂台上的比试方法是双方商量着来的,要是商量不妥,那就由上场的胜者说了算,就像是去年的秦绾,如果她要摆残局,那上台挑战的人也必须应战。陆臻是擂主,守完了三天,那么,所有的比试都是由他制定方法的。
“很简单的,就比背书呀。”陆臻笑眯眯地道,“我背一句,让人接下句,然后他出上句,我接下句,接完了再说出书名和出处。谁接不下去就下台,多简单明了!”
“背书…”李暄和秦绾对望了一眼,很有些无语。
听起来真的很简单,可是世上有多少本书?一两个人,他找到了对方没看过的书不出奇,但一百人,一千人,那就是奇迹了!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说我作弊,看了几本偏门的杂书投机取巧。”陆臻很不满地道,“东华的才子们真输不起,所以我让他们重来,换他们先出题呗。”
秦绾闻言,终于明白那个一千多的场次是怎么来的了,如果一个人上来不止一次,那当然是可能的。
“那为什么要你来当裁判?”李暄皱眉看着萧无痕。
“因为这小子出的书太偏了,裁判都不知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瞎编!”萧无痕抱怨道,“我一个人做了两天半的裁判,累死我了!我裁判,一边有人抄录,要是还不服气的,回去自己找书去。”
“我还在上面站了三天跟人比试呢,我还没喊累。”陆臻怒视他,“还有,你们的才女是不是太不厚道,居然让我背女戒!”
“…”萧无痕沉默了一会儿,也爆发了,“连女戒都背得出来,你才不正常好不好!”
“看书多是我的错吗!”陆臻瞪回去。
秦绾无奈地把执剑叫过来,好半晌才弄清了怎么回事,不由得哭笑不得。
陆臻的方法,其实就是科举的贴经了,他看书杂,普通的学子和世家子弟自然是比不过他的,与其说是陆臻在和那些才子佳人比试,不如说,他后面两天都是在和萧无痕斗法。不过,那个让陆臻背女戒的乔霏霏她算是记住了。
不管陆臻会不会背,当众让一个男子背女戒就是极为羞辱人的行为,就好像是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青楼女子比魅力,青楼女子说,我们比床上功夫。无论输赢,对千金小姐来说,都是侮辱。
谁都想赢,但不能踩着别人的自尊往上爬,要不然,她相信陆臻看过无数本香艳刺激的话本子,保准没有一个女子敢上来。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暄皱眉道。
之前他只觉得陆臻聪慧,但这些书…并不是聪慧就能做到的。他比萧无痕小了十几岁,难道是从识字起就在背书吗?
“他对文字类的东西过目不忘。”秦绾苦笑道,“就是因为天生的,所以他学什么都快,我们读书,是先理解了意思,再慢慢记忆,可他是先囫囵印进脑子里,然后慢慢消化的,我妈只有读书的时间才在学习,可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行消化脑子里的东西。何况,只是背书而已,就算他还没理解的,背出来却不成问题。只要是市面上能找到的书,都是考不倒他的,任何种类的书。”
李暄也无言了。那些学子没说错,他就是作弊!
“就是我赢了!最后那一场明明就是你借口时间到了就逃之夭夭了!”陆臻怒道。
“本来就是时间到了。”萧无痕没好气道。
“那你告诉我下一句是什么?不知道了吧?”陆臻一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