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都对。”江辙看着她,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事关自己,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情况,不愧是他的女儿啊。
“哪里不对?”秦绾歪了歪头。
“把你放在圣山的人,是我。”江辙道。
“是你?”秦绾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我的祖父,曾经做过十年乐宗的宗主,只是英年早逝,我在他的笔记中知道了思忘崖的地点。”江辙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当初被追杀时,你才刚刚出生,一个婴儿,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地被追杀生涯,所以我让你娘带着你哥哥离开,她是江湖中人,自有亲朋好友投靠,而我只是文弱书生,是个累赘,所以,我打算把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后,进京拖住尹家。”
“你所谓安全的地方就是思忘崖下?”秦绾瞪他。
“我把大圣遗音琴放在你身边,是想让思忘崖上捡到你的人看在那张千古名琴的份上,把你交给琴语,那个女子温柔和婉,乐宗又与世无争,倒也适合女孩子成长,谁知道墨临渊捡到你居然直接就动了收徒的年头?”江辙没好气道。
“还好师父没把我送走,我根本学不好弹琴好嘛。”秦绾庆幸道。
欧阳慧一直被称赞为天才,可若是她在乐宗长大,恐怕就得被一直骂蠢材了!
她听过江辙弹琴,确实弹得非常好,可是…谁说天赋会遗传的?
“能拜墨临渊为师,确实是你的福分,只是…作为父亲,比起女儿绝世无双,也宁愿她一生平淡安康。”江辙摇头道。
秦绾愣了一下,沉默了,随即,她就想起江辙之前的话,惊愕道,“你说,我还有个哥哥?”
“你娘带着你哥哥在灵州终于碰到了来接应她的亲妹妹,也是你的小姨,只可惜,当时她已经受伤太重,只来得及托孤,就撒手人寰了。”江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
“我还有个小姨?”秦绾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滋味,本来是孤儿,可一下子,似乎多出好多亲人啊…
“她叫欧阳鹭,是西秦人。”江辙道。
“欧阳鹭…”秦绾皱眉,好熟悉的名字啊,停顿了一下,她失声道,“鸣剑山庄的少夫人欧阳鹭?”
“嗯。”江辙点点头,显然被她的表情愉悦到了。
“唐少陵?可唐家三代单传…”秦绾脸色扭曲,简直比刚刚江辙自称是她父亲时更凌乱。
“阿鹭的身体有问题,根本无法生育。”江辙解释道,“唐演和她夫妻情深,也做不来纳妾的事,再加上也是为了你哥哥的安全,他们就把你哥哥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养,唐默也知道这件事。”
“可是…他比我大几岁…”秦绾犹豫道。
“对,所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有个妹妹。”江辙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我还没布置好把尹家连根拔起,就一直没告诉他你的身份,只说还没找到你。阿鹭说,当初才两三岁的孩子已经记事,天天缠着她问妹妹去哪儿了,阿鹭没法给一个孩子解释那么复杂的恩怨,就告诉他,妹妹被拐子拐走了。”
“所以就养出了这么个变态?”秦绾木然道。
“他的性格…是有点问题。”江辙也无奈。
秦绾突然想起了唐少陵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江辙有个私生子…你妹的私生子!有这么兴奋告诉别人,他是老爹的私生子的变态吗!也不对,他妹妹不是自己么…
“因为他一直记得最后是我把你抱走的,所以这孩子固执地认为,是我把他妹妹弄丢了。”江辙道。
所以唐少陵一直致力于你倒霉,他开心?秦绾无语,好一会儿才道:“今天他对我的那种态度…是知道了吧?”
“嗯,我叫他来保护你,都告诉他了。”江辙道。
“那他应该不会再想弄死你了吧…”秦绾道。
“不,他现在更想弄死我了。”江辙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秦绾奇道。
“因为我没看好你,让他妹妹死了一次。”江辙答道。
“…”秦绾抽了抽嘴角,说不出话来。
好吧,变态你已经没救了。
“剩下的…等明天天亮,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江辙悠然道。
秦绾一抬头,看了看天色。
黎明前的黑暗。
好吧,解密完一大半,还有一小半把渣男处置完了再说,其实真相真心没那么复杂,也有人猜到过。事实上,早就应该猜到,我不可能浪费那么多笔墨在一个反派炮灰身上,所以…丞相大人真心不是渣…╮(╯_╰)╭
好吧,只有唐变态的身份没人想到过,誰叫那家伙太变态了嘛。
其实,江辙是我在文里非常喜欢的角色,看大家骂了他几个月我也忍得快吐血了…我觉得,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他一直在看着慧儿成长,在背后一直支持帮助她,要不然李钰扳倒恭亲王也没这么顺利。他只是和慧儿一样,一不小心没看见,就被原本看起来无害的狗咬了一口罢了。
尹家,六大世家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一部分真相没有解开呢。
ps:于是,王爷要悲剧。绾绾有个妹控的变态哥哥啊…
☆、第九十四章 有仇报仇
猎宫大殿。
李钰死死盯着当先走进来的人,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本王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李暄背负这双手,看着他的表情很冷。
李钰瞪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李暄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了。
既然李暄在这里,那剩下的禁军自然也在,十倍兵力…如果禁军没有内讧,这点时间足够收拾猎宫的形势了。如果没有内讧…想着,他的目光偏移,落在李暄身后那人身上。
“丞相大人果然好手段。”虞清秋缓过一口气来,冷冷地说道。
李钰一愣,再看那人的脸色不禁更古怪了。
虞清秋说,这个全身披着黑色斗篷遮住面容身形的人是…江辙?
别开玩笑了…
然而,他抽了抽嘴角,却觉得自己笑不出来。
正如虞清秋所说,这次的计划如果中途有变,变故必定来自江辙。只是,原本以为,江辙要掠夺兵变的成果,也得等到事成之后。毕竟,李钰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而江辙…总不能自己篡位登基?
“爹爹?”江涟漪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对于江辙的气息,自然是她更为熟悉。
“呵。”江辙抬手解开了斗篷,随手一抛。
斗篷下,并不是丞相官服,而是一袭简简单单的青衫,就仿佛一个随处可见的儒生一般,甚至,不带分毫杀气,与这个满地鲜血和尸体的大殿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爹爹,你赶紧弄死那个贱人!”江涟漪指着秦绾,一脸的嚣张,却显得嘴唇下的血口子更加狰狞可怖。
所有人都像是看白痴一样看她。
这是有多蠢,才看不出来江辙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来帮李钰的?
“啪!”一记扇面直接拍在江涟漪脸上,是秦绾临时改变了主意,实在是…用手直接打也太脏了点。
“我记得我说过,我最讨厌这两个字了。”秦绾微笑道。
“你…”江涟漪捂着鼻子和两行鼻血,泪流满面。
就算秦绾这一扇子没用内力,可阴阳扇本身的重量就够受的了,江涟漪一个弱女子,鼻梁又是人体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这一扇面拍下去,鼻梁骨不断才怪。
至于眼泪…好吧,那是生理现象。
江辙一声嗤笑,却没说什么。
“你想怎么样?”李钰警惕地看着他。
江辙没理他,径直走过大殿,站在一堆尸体中间面不改色,却在看见御座上昏迷的皇帝时皱了皱眉,有些不满:“还活着?”
“啊,陛下不能死。”秦绾道。
“为什么?”江辙看她。虽说皇帝对秦绾是还不错,但那也不过是利用拉拢罢了,可没有几分真心,尤其这个皇帝可是很忌讳宁王掌握实权的,他就不信女儿死过一次还会天真地想要扶持皇帝。
尤其,皇帝本来也没多久的性命了。
“当然不行!”秦绾振振有词道,“死几个皇子还罢了,陛下驾崩,举国一年不得婚嫁,我都多大了,你还要不要我嫁出去了!”
“…”就算是江辙的辩才无双,也被她问住了。
一片死寂中,唐少陵身形一晃,就往御座上掠去。
“你想干嘛?”秦绾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弄死他!”唐少陵指着皇帝,毫不犹豫、正气凛然、斩钉截铁。
“你敢?信不信我先弄死你!”秦绾怒道。
“绾绾…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乖啊,你跟我回西秦,我保证给你找个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唐少陵一脸哀怨道,“一个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十个八个的,要多少都行哦。”
李暄的脸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弄昏他,弄死也行。”秦绾面无表情地看着苏青崖。
“哦。”苏青崖一抬眼,淡淡地道,“你是自己安静,还是要我动手?”
“你永远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唐少陵顿时蹲到墙角种蘑菇去了,身上几乎要实质化的黑气缭绕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江辙扶额。
女儿也就罢了,除了要强了点,其他都挺好的,可这个儿子怎么就能把性格扭曲成这样?明明…不管是唐默,还是唐演和欧阳鹭夫妇都挺正常的,难道是自我变异…
江湖四公子?那个顾宁倒是称得上“翩翩公子”,不过另一个…江辙觉得,就算这是自己儿子,他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是女子的良配。
李暄看着秦绾很无奈,刚刚被人在脑子里塞进去一大堆“真相”,王爷表示很心塞。
理智上知道那个是自己王妃的哥哥,亲生的。可是感情上还是很想把他揍一顿扔出去怎么办。
秦绾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很委屈的表情。
有个哥哥能被自己奴役,有事能帮自己出头是很好,不过哥哥管得太多好心烦啊…
被妹控的妹妹表示,伤不起。
“丞相大人打算怎么样?”虞清秋冷静地道,“是想扶持宁王登基吗?只怕四方勤王的兵马都不会同意的。”
李暄的血缘毕竟太远了,就算皇子皇弟全部死光了,也绝对轮不到他,京城、甚至边疆的军营里还有几个郡王的子侄在呢,按照东华的继承制度,都比李暄名正言顺。李暄想要登基,东华至少要乱上几年,还不一定收拾得下来,说不定乱到最后,就被其他三国捡了便宜。
“虞先生不要随便给人扣帽子,本王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李暄淡然道。
“是吗?”李钰冷笑。
反正他是不信,会有李氏子孙不想当皇帝的。
李暄也知道他不信,不过,他也没必要非让李钰相信不可,只是走上前,握住了秦绾的手,低声道:“没事吗?”
“嗯,没事。”秦绾笑眯眯地答道。
“你个登徒子!放开绾绾的手啊!”唐少陵立即原地复活蹦了起来。
“闭嘴!”苏青崖烦躁地一把药粉撒过去,世界瞬间安静了。
李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自己前途多难。
就算再变态、再难缠,这个也是大舅子,比秦枫那个大舅子重要多了…
“相爷。”门外闪进来一个黑衣人,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就从李钰的护卫中间穿过,落在江辙身边。
秦绾眼睛一亮,很有兴趣地盯着他。
虽然黑衣蒙面,但就看轻功就知道,这是之前跟她碰面过的那个护卫,使铜钱镖的那个,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原来是女的吗?至于另一个用剑的…她隐晦地扫了一眼江涟漪身后毫无存在感的护卫。刚刚,就是他突然出手杀的李君息吧。
“都解决了?”江辙道。
“尹家一门三百二十八人,诛杀三百二十三人,余者只有羁押在猎宫的尹淑妃、益阳公主和十一皇子,还有…”黑衣女子犹豫了一下,又看看江涟漪,才道,“小姐和…夫人。”
“谁告诉你夫人不用杀?”江辙冷声道。
“这…夫人说,要见相爷。”黑衣女子道。
“你的主人是她还是本相?”江辙冷哼道。
“是相爷。”黑衣女子没话说了,只是,到底是二十三年夫妻啊,难道相爷真的连夫人最后一面都不见?夫人,就和尹家那些人没有半点区别吗?
她当然不是同情尹氏,事实上,身为江辙的护卫,对尹氏和尹家的厌恶只会更多,她这不是…怕相爷也有话要对夫人说嘛,比如说,“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之类的。一般来说,胜利者,尤其是卧薪尝胆隐忍多年的胜利者,不是都喜欢来这么一出的嘛?
“不用你做多余的事。”江辙没好气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护卫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他并没有兴趣对尹氏多说什么。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究其原因,尹氏难道自己不清楚吗?为了她一句喜欢,毁了他一辈子的人生,害死他的妻子,害得他的儿女天各一方。还需要他来告诉她做错了什么?他已经忍了二十三年,如今再跟那个女人多说一句话都嫌累赘!
只不过,尹氏没料到,江辙能这么隐忍二十多年,甚至被京城传为情圣。她更没有料到,江辙的狠辣,一旦动手,就是将整个尹家连根拔起。三百二十八人,尹家明面上可没有那么多人,江辙不只是灭门那么简单,而是…连尹家传承千年的根基都灭了。
六大世家,再无尹家。
哪怕尹飞鸿还活着,也无法再复兴尹家。
“是,相爷,属下知错了。”黑衣女子低了头,决定回去就直接处理掉尹氏。
“爹爹…你…骗人的…你…灭了舅舅家?还要杀了娘亲?”江涟漪终于回过神来,顾不得自己一脸血,惊恐地道。
“那又怎么样?”江辙平静地道。
“岳父大人,不管怎么样,涟漪总是你的亲生女儿,流着你的血脉,上一辈的恩怨,你不至于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吧?”李钰故作镇定道。
“本相确实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江辙似笑非笑地点头同意。
李钰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松。
江辙和尹氏的那段公案,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在他看来,就算江辙恨极了尹家和尹氏,但江涟漪总是自己的女儿,这些年江辙有多宠爱这个女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爹爹…”江涟漪喏喏地叫了一声,竟然不敢像往常一样对父亲撒娇卖痴。
同时,她的心里也很惊恐。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全族,可是…在听到父亲说,不会杀她这个女儿时,无法自控的,她却感到了一丝欣喜。可是…这不对啊,爹爹杀了娘亲,她怎么还能感到欣喜呢?
秦绾拉了拉李暄,拉了两张椅子过来坐下,很有兴趣地看戏。
今天的戏,她从来都不是主角,只要乖乖地在一边扮演布景就好了。
李暄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纵容。
“我把皇子们都弄死了,你会不会生气?”秦绾跟他咬耳朵。
“不是还有两个吗?”李暄不在意道。
他说的是十皇子和十一皇子,至于还被圈禁在皇庄的李铭,他绝不相信江辙布置得如此缜密,会漏掉李铭不管。
“只怕只剩一个。”秦绾苦着脸道,“十一皇子和益阳公主身上流着尹家的血。”
对于这两个无辜的公主和皇子,秦绾其实说不上有多同情,就像尹家被灭的三百多口人,也不见得个个都该死,可是…他们无辜,难道她被杀害的娘就不无故?她爹痛苦隐忍了二十三年的怨气,她哥哥有家归不得有父不能认的无奈,还有她无缘无故就被当了二十三年的孤儿,难道就不无辜了?
爹爹想要报仇,她也想要出气,所以,对于和尹家扯上关系的人,她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一个也行,小心点养就是了。”李暄不怎么在意。
十皇子李镶也十一岁了,已经过了容易夭折的年纪,只要小心点看护着不出什么意外,当个皇帝也足够了。
“嗯。”秦绾用力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说,今天发生的事她事先都不知情,但是毕竟血洗猎宫和京城图谋兵变的那个是她亲爹,要是李暄因此对她有了芥蒂就不好了。
“别想太多。”李暄摸摸她的头发安慰。
他这一生也是亲缘寡淡,六岁起在皇宫中战战兢兢地长大,除了对皇帝还有一丝感情,其他人与他并无关系。
“知道了。”秦绾笑得很开心。
苏青崖叹了口气,又同情地看了昏睡在尸体堆里的唐少陵一眼。虽然他还没搞清楚这是抽的什么疯,不过…想要拆散那一对显然是不可能的。
“岳父大人,皇叔祖无意于帝位,孤可以封他为摄政王,这并无冲突,孤登基之后,涟漪就是皇后,将来的太子是您的外孙,有什么不好?”李钰一脸诚恳道。
毕竟,皇子都死得差不多了,听江辙的口气,十一弟也是不能留的,难道江辙费那么大功夫,就是要辅佐那个生母只是个低贱宫女的十弟吗?还是说…九弟?
想着,他又隐晦地看了李钧一眼。
“原本…本相是真的想推你上帝位的。”江辙终于正眼去看了李钰,眼神也带着几分复杂。
这个男人,曾经差一点就当了他的女婿的。
“啊?”李钰一怔,没明白他的话。
难道…江辙是怪他废了江涟漪的太子妃之位?可江涟漪还好好的,他登基之后可以立她为后,当不当太子妃还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两年前,你扳倒恭亲王的事真如此顺利?”江辙一声哂笑。
“二哥?”李钰惊讶道。
当初,恭亲王的势力庞大,被称为隐形太子,他有过打算想和李锴结盟,可却被欧阳慧阻止了,然而,欧阳慧确实厉害,硬生生凭着绝对的劣势,一点点翻盘,除了对阴山老魔一战受了重伤回来,其他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连他都不可思议,那么强大的二哥,真的就被他打败了。
“太子殿下知道本相在背后帮你扫了多少尾吗?”江辙的语气带着些恨意。
“可是…”李钰哑然。明明,那个时候江辙极力反对他接近江涟漪,又怎么会帮他,还默默当无名英雄不让他知道呢?他想娶江涟漪,不就是为了得到江辙的助力吗?如果江辙一开始就站在他这边,他何必苦苦追求江涟漪,还为此放弃了欧阳慧。
“知道么,本相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欧阳氏,只有一个女儿,拙荆起名为,慧。”江辙冷冷地说道。
“哐啷!”却是御座边上的苏青崖猛地站起来,太过惊讶之下,连椅子都踢翻了。
秦绾抬头,对他苦笑着点点头,表示这个真的是她亲爹来着。
“慧儿?”李钰仿佛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金星直冒。
一时间,他想哭,又想大笑一场。
明明是为了权势舍弃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明明可以江山与爱人兼得的,结果,因为自己的贪念,全部失去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欧阳慧死了!她死了!”江涟漪尖叫。
爹爹说她唯一的女儿是欧阳慧?那她算什么?她才是胜利者,是她从欧阳慧手里抢到了李钰!而欧阳慧…已经死了!
“那你怎么还不去死?”江辙慢慢地走上前,看着李钰,缓缓地说道。
他前进一步,李钰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明明,李钰也算是个二流高手了,可他现在却觉得,自己竟然被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我…”李钰嘴唇一颤,想辩解那不是本意,又想说,其实我是真的爱她,可是,对上那双满是凌厉和伤痛的眼神,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丞相是要杀了三哥,给欧阳慧报仇?”李钧忽的一声嗤笑道,“这种事,让侍卫来比较好吧?丞相大人自己…提得动刀么?”
“九弟!”李钰愤怒地瞪他。
李钧这段时间的性情实在是太古怪了,这种时候还给他拖后腿,他自己都不要命了吗!算计死欧阳慧,难道江辙会不算他那一份?
“不需要,慧儿的仇,她一向喜欢自己报。”江辙答道。
“自己…报?”别人还没怎么,李钰却觉得从头凉到脚,寒气直冒。
他可是…见到过欧阳慧闹鬼的啊,江辙该不会看上去还正常,实际上已经疯了吧!
“噗——”秦绾却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吧,就算从未相处过,可是…她爹其实还是很了解她的嘛。
江涟漪要杀人的目光瞪过来。
“可是,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置?”秦绾指着江涟漪道。她可还记得江辙说过,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的,除非江涟漪是尹氏和别人生的,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吧?尹氏那么爱江辙,而十六年前,江辙大概还没有算计尹氏而不让她察觉的能力。
“爹爹你说过不会杀我的,我可是…你的女儿啊。”江涟漪颤声道。
“本相确实不会动你属于我的血脉,只是…看你身上另外一半尹家的血脉很不舒服。”江辙很平静地说道,“所以,漪儿只要除掉你身上那一半的血脉,爹爹还和以前一样宠爱你,可好?”
“怎、怎么除掉?”江涟漪茫然问道。
她是江辙的女儿,也是尹氏的女儿,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要…怎么除?
“既然不太好分辨哪些是本相的,哪些是尹家的,那就公平点,平均分成两份好了。”江辙道,“放掉一半血,拆掉一半骨头,割掉一半肉…就差不多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闲话家常似的,但吐出的字句实在太过惊悚,听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寒毛直竖。
“呯!”江涟漪脸色惨白,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真不经吓。”李钧讽笑道。
“姝儿,你负责把她弄好。”江辙留下一句话,径直走出了大殿。
看着那一抹青色消失在殿外的黑夜里,所有人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敢情…这还不是吓人的?是动真格?
遇上这种事的男人,对于自己和仇人的孩子,一般会有两种看法,第一种,觉得上一辈的恩怨与孩子无关,孩子终归是自己的血脉。然而,以江辙那种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清冷性子,很显然会是第二种——他把江涟漪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当成了自己的耻辱,是一生抹不去的污点。
比起尹氏,他更恨江涟漪。
因为尹氏只要杀了就一了百了,可江涟漪身上…真真切切流着一半他的血。
“可是…我不会啊…”那个叫姝儿的黑衣女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不就是没把尹家人杀干净吗?不至于要这么惩罚她吧?
谁能来教教她,怎么样才能把一个人放掉一半血、拆掉一半骨头、割掉一半肉之后…还让这个人依旧活着?
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啊!
“你可以去请教一下那位。”秦绾好心地指了指还在呼呼大睡的唐少陵。
干这种事,也许自家哥哥比较有经验?不是把人割了一夜才死么。
“哦。”姝儿果然蹲到唐少陵身边去想把人弄醒了。
“所以…你还是为了给你师姐报仇的?”李钰没去管被吓昏的江涟漪,却看着秦绾。
既然江涟漪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那么她的死活也就无关紧要了。
“太子殿下,你究竟要多蠢,才会相信一个疯了十八年的侯门千金,一夕之间就变成惊才绝艳文武双全的奇女子?”秦绾怜悯地看着他。
果然,爹爹说得没错,李钰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认出她就是欧阳慧。
也许在李钰心里,欧阳慧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只是脸?
“你…”李钰不禁愣住。
一个疯了十八年的女子,自然不可能一夕蜕变,所以,京城中普遍的看法都和皇帝一样,秦绾被继母陷害关在小院无人照顾,刚好被高人发现便收为弟子,十几年后学成归来,秦家瞬间天翻地覆。
当然,李钰也是这样深信不疑的,除此之外,根本无从解释一个人的前后不一能到达这种程度。至于小院里那个疯子究竟是谁,更是无从考证,左右不过是秦绾的师父安排的替身,反正秦家也从未关心过这个嫡长女。
“难道,太子殿下就从未怀疑过,我根本就不是秦绾吗?”秦绾好笑道。
“你不是秦绾,那又是谁?”李钰下意识地问道。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他心底不由得一动。
原本想说,秦建云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女儿,可再一想,秦绾一个人在小院中生活了十几年,听说只有一个痴傻的小丫头照顾,要说秦建云和秦家人都不认识秦绾,真的有这个可能!于是,这个女子是想说,她是顶替了秦绾的身份?
可是,他知道她是欧阳慧的师妹,除此之外,她还是其他任何身份,都与他没什么关系吧?
“你真的不认识我是谁吗?”秦绾靠在李暄怀里,把玩着阴阳扇,一脸的似笑非笑,目光流转间,却又仿佛含着无限的情意绵绵。
“你…”李钰仿佛被蛊惑了。
“殿下!”虞清秋喝道。
李钰豁然一省,想起之前自己的反应,还有那个一瞬间掠过心头的念头,又不禁自嘲。
慧儿已经死了,被他亲自下令杀死的,秦绾…怎么可能是慧儿?
“虞先生有什么指教?”秦绾笑容可掬。
“在下听说,南疆王族有一种神秘的法术,能让人借尸还魂,长生不死。”虞清秋缓缓地开口道。
“这不可能!”李钰失声道。
“这世上哪有让人长生不死的秘法。”秦绾失笑。轮回蛊…可不是什么法术啊。顿了顿,她站起身,莲步轻移,靠近了李钰,顺手在脸上一抹,揭下一张薄薄的面具来,下面…赫然是欧阳慧的脸。
“啊!”李钰如见鬼魅一般,蹬蹬蹬向后连退了几步,面色发青,一脸的惊恐之色。
“或许,殿下对这张脸比较熟悉些?”秦绾微微改变了发声技巧,让自己的嗓音更接近欧阳慧,加上从未改变过的语调习惯,听起来也能像上七八分。
“慧、慧儿?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没死!”李钰恐惧得语无伦次。
当初,是他亲手为欧阳慧收尸下葬,亲手盖棺,亲手洒下第一捧土,明明就是死透了的人,怎么可能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我为什么要死?万箭穿心这么痛,痛得我活生生又醒过来,殿下难道不该负责吗?”秦绾漫声道。
“你、你…”李钰的脸色更加青白了,额头冒出大滴的汗珠,“不是,我没想杀死你的,不是…”
“不承认啊,或许是殿下觉得我现在很可亲?那这样呢?”秦绾笑了笑,一转身,再转回来时已经变成了死人的青白,满是尸斑的鬼样子,“天快亮了啊,殿下,我们…抓紧时间?”
李钰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这个样子的欧阳慧,他是见过的,前阵子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原来那真的不是梦?还是说,现在其实是在做梦?不对,她说…天快亮了!
天亮了就不能存在了?所以,这个欧阳慧,果然是来找他索命的厉鬼吧!该不会,就是江辙召唤回来的!
“喂,三哥,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她是鬼吧?”李钧忍不住道。
就算秦绾不是秦家原本的女儿,是别的什么人,可她又不是只有晚上才出现的。青天白日在东华和南楚活跃了快一年的女子,怎么可能跟鬼扯上关系,亏他这个三哥居然能被吓成这个样子?
就算他杀了欧阳慧又怎么样,他们这些皇子,其实谁手里没沾过几条人命,真要死在他们手里的人都变成冤魂回来索命,多少条命都不够还的!
然而,李钧却不懂李钰的那种恐惧到底来源于哪里。
李钰那一场仿佛身临其境的噩梦,将恐惧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日复一日的噩梦更是催化了那份恐惧生根发芽。原本,他还能当做是噩梦,然而,秦绾真身在他面前变鬼,再想起自己曾经跟秦绾近距离接触过许久,如果这个人是欧阳慧附身的厉鬼…越往深处想下去就越觉得恐怖。
很多时候,吓死人的都不是鬼。
人吓人,才吓死人。尤其,是自己吓自己。
“殿下?”虞清秋叫了一声。
“呯!”李钰一头栽倒,竟是步了江涟漪的后尘,活生生被吓晕过去。
“秦小姐?”虞清秋苦笑道。
“你不怕我?”秦绾歪了歪头,眨眨眼。
李钧不禁脸色扭曲,原本一个美女做这样的表情会显得天真可爱,但配上这么一副鬼脸,李钧觉得,他也能被吓昏过去。
“秦小姐,别闹了,在下可不觉得你真是鬼。”虞清秋无奈道。
“噗嗤——”秦绾忍不住笑出声来,“堂堂太子,还不如个病书生胆子大些,也没比江涟漪好到哪里去嘛。”
说完,她又笑得滚到李暄怀里去了。
“玩够了没有。”李暄宠溺地戳戳她的脸。
“你嫌弃我这张脸?”秦绾凑近了他。
哪怕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出现了一张鬼脸,李暄依旧面不改色,拍拍她的脸道:“不嫌弃,不过,戴那么多层面具对皮肤不好。”
“知道啦。”秦绾笑着把最后一层面具也揭了下来,下面自然是秦绾的脸。
原本她还可以更早一点来看戏的,只是去后殿寻找荆蓝耽误了一点时间。
不过,下面两层欧阳慧的面具都是上次他们装鬼吓唬李钰时做的产物,荆蓝只是在最上面又加了一张秦绾自己的脸罢了,也没耽误太多时间。
“秦小姐,你的玩笑开过头了。”虞清秋苦笑,随即又正色道,“或许,你才是欧阳慧?”
“我本来就是欧阳慧,从未改变。”秦绾也收敛了笑意,与他对视。
虞清秋眉间微微一动,随即沉默不语。
“真不怕?”秦绾好奇道。
这人,若是当她装鬼吓唬李钰也罢了,可看他的眼神,分明是真信了啊。一般人,遇到一个死人借尸还魂,还能这般淡定的?
“或者,是因为在下自认为,坦荡无愧?”虞清秋想了想道。
秦绾一愣,随即也浅浅一笑。
确实,也许虞清秋的存在成为了李钰决心除掉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那并不是他的错。虞清秋本人,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地方愧对欧阳慧的。
无愧,所以无惧,无论她是秦绾还是欧阳慧,无论她是人还是鬼。
“虞先生难道也不怕…灭口?”李暄淡淡地说了一句。
虞清秋还没说话,李钧和李钰身边的亲卫,以及几个杀了李铎叛变的侍卫都不禁变了脸色。
他们今天听到了太多的秘密,除了李钰和李钧也许只会被幽禁,可剩下的人…之前不管是江辙,还是秦绾,从未避讳他们说话,显然,是一早就决定了要灭口的吧!
大殿之外,终于亮起了第一缕曙光。
为什么大家总觉得江涟漪不是丞相得女儿呢?丞相现在是权势滔天,可十六年前,他还对付不了尹家的。江涟漪那么蠢,就不能是肖母嘛╮(╯_╰)╭
何况,如果江涟漪不是丞相的亲生女儿,一刀杀了就完了,我也想不出这么奇葩的虐渣方法嘛,拆掉一半…大家满意不?
ps:太子殿下…晴天白活见鬼,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第九十五章 新生
一场闹剧般的谋反宫变落下了帷幕。
天亮时,被禁军内讧拖慢了行程的凌从威终于赶到了猎宫,但听到的答案几乎让他吐出一口血来。
太子谋反,率领亲卫军攻打猎宫,气昏了皇帝,丧心病狂地杀光了所有的皇子,连一母同胞的端王和被关押的尹淑妃、十一皇子都没放过,关在一起的益阳公主也遭了池鱼之殃,只剩下十皇子被安国候护住,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如果只是这样,凌从威虽然后怕,但也没有太震惊。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是什么神转折?
江辙洞悉了李钰的阴谋,追回宁亲王的禁军,和守卫猎宫的凌子霄里应外合,灭了太子府亲军,太子承受不住失败的打击,也昏过去了还没醒,雍州军统领章重锦面对太子的招揽和许诺毫不动心,将计就计,奇袭京城,一举将协同太子谋反的余孽一网打尽?
原本最大的叛逆,摇身一变,倒是成了功臣了!
反正凌从威是绝对不相信,李钰没有江辙和章重锦支持,他敢谋反?
江辙要是洞悉了李钰的阴谋想阻止,早干什么去了?
禁军为什么会叛乱?别说是李钰有那能量!
还有章重锦,一个地方军统领,胆子多大才敢将计就计攻打京城?
可是…李钰事败了是事实,章重锦没有攻打猎宫,反而擒获了一众太子余孽也是事实,最重要的是,整件事后论功行赏,凌子霄的功劳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因为他拼死守卫了内宫,延缓了李钰的脚步,终于等到了李暄回兵反戈一击。
凌从威要是要求严查,他儿子也有同谋的嫌疑…
一瞬间,凌从威看着眼前依旧一张冰山脸的李暄,很有种自暴自弃的挫败。好半晌,他才问道:“那王爷以为,这事该怎么收场?”
“太子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李暄淡淡地道,“陛下被气得现在还没醒过来,若是陛下无恙,自然交由陛下处置,若是…只能让十殿下登基了。”
“…”凌从威无言,好吧,他根本连反对的理由都没有。
刚刚传来消息,前恭亲王李铭在皇庄服毒自杀了——不管是畏罪自杀,还是被灭了口,事实就是,除了李钰这个谋反不成的,整个皇族就只剩下了一个十皇子。
不过,李暄既然没有自己篡位的心思,凌从威觉得,做人还是难得糊涂一点吧。
毕竟,不管绕几个圈子,最后还是得让十皇子登基,那和现在有区别吗?
至于江辙和章重锦…那是皇帝要考虑的问题,不管是现在的皇帝,还是可能要登基的小皇帝。
“先去见见陛下吧。”李暄道。
“好。”凌从威叹了口气,跟着他走进内宫。
皇帝已经被安置到了寝殿,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仅剩的十皇子李镶和秦绾在,太医很苦逼地在一边干瞪眼,负责诊治的是苏青崖。
“怎么样?”李暄轻声问道。
苏青崖没有回答,安静地将皇帝身上的银针一一拔起,这才吐出一口气。
“没事吧?”秦绾道。
“还好。”苏青崖摇摇头。这么近的时间连续使用星辰渡厄针法,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了,而皇帝…正常来说他不可能给同一个病人用两次这套针法,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医看。
“陛下如何?”凌从威忍不住问道。
“不好说。”苏青崖起身道,“性命暂时是保住了,但是原本身体就够差的了,气急攻心,爆裂了几条脑部的血管,现在他的脑中有积血,虽然暂时不会危及生命,但积血不散去,人也是醒不过来的。”
“积血散去,要多久?”凌从威迟疑道。
“至少也要几年。”苏青崖道。
“可是…”太医忍不住要开口了,能被皇帝带来猎宫,也说明了他是皇帝信任的人,是知道皇帝真实的身体状况的。
几年?皇帝根本连一年的寿命都不剩下了啊。
“他病入膏肓,清醒了也只有更痛苦的。”苏青崖道。
凌从威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太医。
太医苦着脸点点头道:“陛下的身体早就出问题了,大约…只剩下一年的寿命,只是陛下下了禁口令,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
凌从威顿时恍然,怪不得李钰会如此着急谋反,原来是没有时间慢慢挽回自己的形象了啊,他是怕皇帝临死前不管一切地废了他!
这样一来,李暄的那番解释似乎又可信了几分?
凌从威摇摇头,把杂念赶出了脑袋。
他不是世家出身,凌家也就只有他们夫妻和一双儿女罢了,实在没必要参与到那些皇家的阴谋算计里去。
换成个十一岁的小皇帝,说不定他的日子还不用过得那么战战兢兢,将来也许还有机会再上战场?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探头探脑的,似乎很犹豫。
“我去看看。”屋里只有秦绾一个女子,便直接走了出去。
“小姐,相爷有请。”那女子松了口气,轻声道。
“知道了。”秦绾回头对李暄打了个手势,跟着她出去,又道,“你是…姝儿?你姓什么?”
“我和哥哥是相爷养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有姓。”姝儿摇头道。
秦绾看着她默无表情的脸,又想起之前那个用剑的护卫将李钰、江涟漪和虞清秋之外的所有人灭口的狠厉,连杀了几位皇子都不见手抖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随口问道:“年初时在周贵妃的赏花宴上,把江涟漪从湖里捞起来的人是你还是你哥哥?”
“是我。”姝儿立刻答道,“相爷说留着她还有用,暂时不能出事。”
“那么…含光寺那个呢?”秦绾道。
“是哥哥,他说这么伤眼的事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去做。”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秦绾无语,现在她对江涟漪已经没有感觉了,实在是…江涟漪已经惨得能让世上最痛恨她的人都能为她掬一把同情泪了。
随意闲聊着,已经走到了江辙暂时安置的房间。
李暄没心情,也算是为了让凌从威有口难言,整个猎宫的防卫都扔给了一头雾水的凌子霄。
可怜凌子霄激战半夜,莫名其妙就赢了,还什么都搞不清楚呢,又听说其实丞相是好人…没办法,他只能在院子里多安排守卫,是保护也是监视。
秦绾视而不见地推门而入,只见江辙正半靠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在身上,仿佛染了一层光,一副惬意的模样,外面的侍卫就像真的只是给他站岗的一样。
“相爷,小姐来了。”姝儿说了一句,就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昨晚太紧张,现在倒是有时间好好聊聊。”江辙放下了书。
秦绾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点叫不出口那声“爹”。
明明,重生在这具躯壳里的时候,她管秦建云叫父亲也没什么心理压力的,或许,真是因为在意,所以才叫不出来?
“没关系,你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我就很意外了,什么时候想叫再叫吧。”江辙笑笑,又指指边上的小火炉,理所当然道,“水开了,沏壶茶吧。”
“哦。”秦绾咽下了嘴边的话,乖乖到柜子里拿了茶具和茶叶出来。
沏茶,她的手艺不算顶尖,但也不是很差,马马虎虎,只是这一次,似乎格外认真些。
“还有很多想问的吧?”江辙含笑看着她。
“那个邱莹莹是谁?”秦绾想了想,还是先问了这个。如果江辙是她爹,尹氏的事是无可奈何,可养着个外室算是怎么回事。
“你娘的活画像。”江辙随口答道。
“…”秦绾差点呛住。活画像…顿了顿,她还是问道,“就这么简单?”
“我没饥渴到连一幅画像都不放过的地步。”江辙一声哂笑。
何况,邱莹莹那个女人,也就一张脸能看,除了当活画像慰籍他的思念,还能有什么用?
秦绾讶然,这才想起,曾经觉得邱莹莹眼熟,原来是因为…她长得有五分像欧阳慧?那更像欧阳燕就不出奇了。然而,想起那个无缘见面的母亲,她又道:“师父调查过,我娘…不是在生我之前几年就死了吗?”
“你娘是彩剑门主最宠爱的弟子,想让她继承衣钵的,可她却看上了东华一个贫寒出身的文弱书生,她师父怎么肯罢休,所以…你娘在阿鹭的帮助下诈死,让她的师姐妹把她的替身安葬了。当时你娘和阿鹭这个失散的妹妹相认没多久,彩剑门还不知道。”江辙说着,顿了顿才道,“把那两块挖出来骨头丢了,也不嫌晦气!”
“哦。”秦绾黑线了一下,亏她还想着那尸骨可能是她娘,想要千里迢迢再把骨头送回去呢,“那墓里的东西?还有我娘究竟葬在哪里?”
“墓里的东西都是真的,毕竟要骗过一个门派,还是朝夕相处多年的人,总要有点真东西的。”江辙叹息道,“至于你娘…阿鹭把她带回鸣剑山庄安葬了,就算我只能遥祭,可每年总还有妹妹妹夫和儿子给她上坟。”
“所以,这个真的是你写的?”秦绾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眼神亮晶晶的。
“以前写的诗,你喜欢?”江辙扫了一眼道。
“喜欢呀。”秦绾点点头,好奇道,“所以,大圣遗音琴果然是你在诗会上赢回来的奖品?那为什么这些年从未在京城听到过丞相大人的诗词呢?”
“没心情写。”江辙回答得也很干脆。
秦绾沉默了一下,好吧,没心情写,真是很充分的理由啊。
“你要是喜欢,以后你的新居园子里的字我都给你写了。”江辙道。
“好啊。”秦绾笑眯眯的很满意。
虽然以前不知道江辙在诗词上的功底,可是丞相大人的字确实有名的好…不对啊!
“这字迹,不对吧!”秦绾瞪着他。
她又不是没见过江辙的字,昨晚太过震惊没想到,现在才想起,那和祭文的字,完全不一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