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先生好本事。”秦绾嫣然一笑道,“隐宗的人其实也是来迷惑我的吧?那个时候,殿下和先生,应该已经在小燕山了。”
“不错。”虞清秋也不否认,只问道,“小姐以为,这局棋…下得如何?”
“没到终局,谁知道呢。”秦绾一耸肩,“还是说,虞先生对于当初那局没下完的棋局,竟然如此惦念?”
“有一个好对手,自然是惦念的。”虞清秋坦然道。
“那么,先生是想让我做什么呢?”秦绾笑着问道,“挟持陛下…果然也是个借口吧?”
“在下想要小姐一道口令,当然,若是能拿到兵符就更好了。”虞清秋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调京畿大营入京,压制皇城。”
“你不放心雍州军。”秦绾一针见血道。
“确实。”虞清秋坦然道,“目前京城无主,比起雍州军,其实在下更想信任京畿大营一些。”
“虞清秋!雍州军是我爹爹的人,你不相信,反而相信秦绾这个贱人?”江涟漪尖锐地吼道。
秦绾眼中寒光一闪,指尖一动,一枚铜钱射了出去。
“啊!”江涟漪一声尖叫,嘴唇到下巴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虽然只是普通的铜钱,并不是磨锋利的那种铜钱镖,不过在秦绾手中使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反而因为边缘不够锋利,使得伤口也割裂得不平整,极有可能是要留疤了。
“本小姐特别不喜欢那两个字,要小心…祸从口出啊。”秦绾弹了弹指尖,笑得既温柔又甜蜜。
“你!”江涟漪捂着剧痛的脸,嘴唇一动,“贱人”两个已经到了嘴边的字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郡主意下如何?”李钰并没有为江涟漪出头的意思,眼中反而闪过一抹厌恶,“当然,郡主要是能说服皇叔祖,之前的条件一样作数。”
“摄政王…太子殿下倒是好大的手笔。”秦绾道。
“孤对自己人一向大方,和父皇可不一样。”李钰自信满满道。
“殿下最近,不做噩梦了?”秦绾忽然说了一句。
“…”李钰黑线了。
能不提噩梦吗?何况…太医都只说他心绪不宁,秦绾怎么知道他夜夜被噩梦缠身的?
“不做噩梦,挺好的。”秦绾微笑。
甜梦香如果失效了,那只有一个理由,就是…那段记忆已经不是李钰最深刻的记忆了。无论爱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把她从记忆中删除了呢,不过,这怎么可以?
李钰,怎么能不记住欧阳慧呢?要是忘记了,她不介意…再一次帮他想起来的。
“秦小姐,时间宝贵,我们就不绕圈子了吧?”虞清秋淡笑道。
秦绾左右看看,很无所谓道:“要是我不答应,是不是…也打算把我也乱箭穿心?”
“师姐妹一个死法也挺好的。”江涟漪说道。只是,因为嘴巴受伤,说出的音节不免有些怪异。
“你闭嘴!”李钰怒道。要不是看在她姓江的份上,真想掐死她!
随即,他又想起了自己和江辙的交换条件——立江涟漪为皇后,立江涟漪之子为太子,实在是太让人蛋疼了!立这个女人做皇后,东华不被其他三国笑掉大牙?更别提太子…他现在连被江涟漪近身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要怎么跟她弄出个孩子来?每次都用药吗?
所以,虞清秋提出的不能让江辙一家独大,必须拉宁王和秦绾入伙以为制衡的建议后,李钰立刻深以为然,等他登上了帝位,第一件事绝对是要除掉江辙!
而现在,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江涟漪还有用,不能杀…
“太子殿下要是管不好自己家养的东西,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了。”秦绾慢慢地说道。
“抱歉,家教不严。”李钰皮笑肉不笑地道。
第一个是江辙,然后就该轮到李暄了,难道他真会蠢得交出摄政王的位置吗?而没有了宁王府撑腰的秦绾算什么,还不是可以随便捏死的存在?
可惜虞清秋听不见他的心声,要不然绝对要制止他的找死行为。
没有宁王府的支持,或许秦绾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有限,但是,只要墨临渊一天没死,就没有人可以动秦绾!
欧阳慧还能用不知者不罪来辩解,但秦绾是真正的无名阁主啊,敢对她下手,有没有考虑过武神不计性命一怒之下,灭了东华皇族都不是难事。
江涟漪也不满,明明是江家支持李钰的,凭什么她还要对秦绾这个贱人如此客气?
尤其,她的脸…千万不要留疤啊。
“秦小姐,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虞清秋微笑道。
“真可惜。”秦绾看了他一会儿,却叹息了一声。
“可惜什么?”虞清秋一怔。
“这两天,虞先生做了很多事吧?”秦绾道。
虞清秋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也是,到底是起兵谋反的大事,太子府的幕僚又太多草包,事事都要先生亲力亲为…想必消耗的心血真不少。”秦绾啧啧两声,再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一种同情。
“在下身为谋士,便当尽责。”虞清秋垂下了眼帘,淡然道。
“尽责么?”秦绾一笑,心里明白,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但这人却是认真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李钰不耐烦道。
“虞先生,我记得当初医宗的前任宗主蔺长林给了你三颗回元夺天丹,你吃了几颗了?”秦绾突然道。
虞清秋一愣,猛地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只是却没摸到任何硬物。
是了,丹药都吃完了,空瓶子自然也不需要了。
“太子殿下,你都把你的谋士逼到油尽灯枯了还不自知?”秦绾凉凉地说了一句。
“先生?”李钰也一惊。他确实觉得虞清秋这两天的精神好得出奇,明明之前还病得起不来身的,不过,他也觉得是有一件大事在心里支撑的关系,没想到却是药物堆出来的吗?
“殿下放心。”虞清秋淡然道,“回元夺天丹并非虎狼之药,而是救命的,对身体并无害处,只是,等事了之后,怕是要好好调养几个月了。”
这也是他需要秦绾的原因,宫变事成,江辙就掌握了太多的权利,而他就算不死,元气大伤之下,短期之内必定不能理事。若是不能找个合格的谋士接替自己,李钰绝对斗不过江辙,没准最后要为人作嫁。
李钰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只要能调养就好,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珍贵药材。
“秦小姐。”虞清秋抬起头,一脸诚恳地道,“你也是知道星宗预言的人,就该明白,东华的内耗,越小越好。我们还有很多能做的事。”
“这话说得好。”秦绾浅浅一笑,正要说什么,远处却飞掠过来一道身影让她开了口,“自己人。”
李钰一怔,那声“放箭”就没喊出口。
秦绾不禁翻了个白眼,她以前怎么就看上李钰这个蠢货了?虽然她说了声“自己人”,可连她自己,也没确定是李钰的自己人吧?要是是个刺客,还要不要命了?
虞清秋的脸也黑了一下,不过看清了来人之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郡主。”顾宁警惕地看着李钰一行人。
“外宫失守了?”秦绾了然。
“郡主恕罪。”顾宁一脸的惭愧。
“失守就失守吧,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有什么罪。”秦绾一耸肩。
“…”顾宁无语,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找我有事?”秦绾一看就知道,他是特地来找自己的。
“有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郡主。”顾宁拿出两张纸,困惑道,“只是,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哦?”秦绾随手接过来,然而,目光落在纸上,瞬间凝固。
第一张纸上只有八个字:癸亥丙辰戊子庚申
那是…她的生辰八字,不是秦绾的,是欧阳慧的!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知道欧阳慧的生辰八字?更重要的是,谁会把欧阳慧的生辰八字拿给她?
心里想着,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顿,迅速翻开另一张纸。
第二张纸上的字就多了,然而,秦绾死死盯着那字迹,目光中的火焰几乎能让纸张燃烧起来。
纸上的文章字句优美,辞藻华丽,就算秦绾对这种骈文看得半懂不懂,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情感深刻,让人读之潸然泪下。
这是一篇祭文,是父亲写给早逝的女儿的祭文。
最重要的是,若是不看其他,只看其中一角,无论是文字还是笔迹,都和欧阳慧坟前那一块未曾烧尽的碎片一模一样。
这一刻,秦绾觉得自己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一直以来,她的身世,师父也就是从她的母亲那一边去追寻,而她的父亲实在没有一点儿线索。可是,这两张纸分明告诉了她,她的父亲知道世间有一个叫欧阳慧的女儿存在,而且…一直在背后默默关注着,从未远离。
“郡主,你没事吧?”顾宁有些不安。
秦绾的脸色实在太奇怪了,不会是…这两张纸上藏着什么他没有发现的陷阱吧?
“给你纸条的人在哪里?”秦绾厉声道。
“战场太混乱了,他又穿着禁军的服饰,混入人群中后实在难以找到。”顾宁摇了摇头。
秦绾的心思迅速翻页,这个时候让顾宁给她送来这东西,肯定不会是单纯乱她心神的,这是信物,能取信于她的最便捷的信物,所以…在哪里?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就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如此简单的问题,她居然还用思考在哪里?自然…只有那里了。
“我出去一下,不用管我。”秦绾丢下一句话就走。
“郡主,你不管了?”顾宁目瞪口呆。这边太子在谋反逼宫啊,可不是过家家,但这个时候说…出去一趟?
“关我屁事!”秦绾冷哼。
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这两张纸的主人更重要,如果这真是人家引她出去的手段,她——也认了!
至于皇帝和太子谁输谁赢…秦绾并不是太关心。虽然说,私心里她比较偏向皇帝,毕竟这个皇帝对她还不错,就是整天想要防备着李暄不太好,但是,万一李钰赢了,反正只要李暄不死,大不了她帮他再拉一支军队打回来清君侧。
当然,要是打个两败俱伤也没关系,她不介意在后面捡便宜的。
“秦小姐!”虞清秋叫了一声。
“你要是真能登基,我帮你对付江辙。”秦绾只留下一句话,却直指中心。
李钰瞬间黑了脸,在对上江涟漪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就更加觉得头疼了。
虽然目的是这个,但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郡主!”顾宁想了想,干脆追了上去。
反正他也不想进去跟大家说,长乐郡主有点私事要办,先行离开了,你们先慢慢打着——找死呢这是!
他是郡主的护卫,还是去行使本职,保护郡主得了。
“先生,这是?”李钰也看得张口结舌了。
还真…就这么走了?
“不是挺好的?”虞清秋随意道,“没有秦紫曦,陛下身边不但少了个绝世高手,而且…里面的苏青崖不会尽力,那位姓唐的西秦侠客也不会再跟我们为难,可以说,内宫的防御下降了一大截。”
“可是…”李钰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以为那个贱…秦绾对皇帝有多忠心呢,也不过如此。”江涟漪冷笑道。
“秦紫曦要择主,也不会选择陛下那么一个将死之人的。”虞清秋摇头。
“那…皇叔祖?”李钰有些担心。
“宁王殿下没有图谋皇位的野心,若是能用,还是可以留的。”虞清秋轻叹道,“陛下对皇亲和功臣的压制太狠,宁亲王和凌元帅都被拘留在京城,禁军统领空置多年,都是弊端。”
“孤知道了。”李钰点点头。
虞清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真的知道了就好了…
要说帝王资质,李钰真的一般,只是,也没得挑了啊。
大殿之内,却是另一个气氛。
虽说,在暗卫的拼命之下,刺客大多是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了唐少陵和那个小老头还在打。
时间久了,两人也终于知道了苏青崖弄出的那一团浓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其实…那东西连毒都算不上,就是很普通的迷烟而已!顶多,就是比一般的迷烟不容易散去。
“好困啊…”唐少陵睁大眼睛瞪着交手的人。
苏青崖的迷烟当然效果极好,他们俩都是用深厚的内功撑着才能保持清醒,却依然免不了意识深处那一阵阵涌来的睡意。在这种情况下打架,不管多强的高手,看起来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
“我说,你们就不会帮个忙吗?暗卫还讲江湖规矩?”苏青崖实在不耐烦了。
“可是,迷烟…”一个暗卫犹豫道。虽然迷烟凝聚不散,没有波及到旁人,但他们要是主动靠上去,不是一样的下场?何况他们的功力可都不如那两位,很有可能帮倒忙啊。
“闭着呼吸会吧?坚持半柱香没问题,一会儿喝杯冷水就好。”苏青崖没好气道。
暗卫也没想到他的迷烟看起来那么诡异,解法却如此简单,顿时一拥而上。
“解药!”得了空的唐少陵终于能退出迷烟的范围,迷茫的眼睛瞪着苏青崖的方向,一脸的气急败坏。
边上的李君息记着苏青崖说的话,赶紧递给他一杯冷茶。
唐少陵看都没看给他端茶递水的人是谁,接过来一饮而尽。随着冰凉的液体入喉,脑子也一下子清醒起来,随即把茶杯随手一扔,直接从屋顶那个被刺客打穿的洞里跳了出去:“我去找紫曦,她要是掉根汗毛,就是皇帝我也跟你没完啊!”
最后几个字已经是从很远的地方送过来的了。
李钰显然也听到了他的喊话,没有下令发动箭阵,其他人可拦不住唐少陵那样的高手。
大殿中的人面面相觑不已,尤其是想拉拢一下这个高手却被无视了个彻底的李君息,脸色尤其难看。
不过,被唐少陵一提醒,众人才发现,说出去看看的秦绾,似乎出去得太久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李君息说道。
不得不承认,明明是个女人,可她的存在,居然能让人有一种诡异的安心感。
苏青崖微微皱眉。
没有任何示警或是解释,秦绾并不是如此不负责任的人,如果她回不来,那一定是突发状况。但最诡异的是唐少陵,他的离开太果断,连方向都没犹豫一下,他怎么会知道秦绾现在在哪里的?
“轰!”就在这时,大殿猛地一震。
仅存的侍卫赶紧严阵以待。
“屋顶也要守住。”苏青崖说了一句。
“苏大夫不如也去后殿避一避?”皇帝温和地道。
太子就算逼宫,可皇帝和所有的皇子都在这里了,真不至于连后殿的女眷文臣都赶尽杀绝,后殿,比这里安全很多。
“不必。”苏青崖摇了摇头,又道,“李钰不敢杀我。”
“这么有把握?”皇帝惊讶道。
“紫曦还活着。”苏青崖淡然道。
“生死之交啊。”皇帝叹了口气。
殿外的喊杀声还在继续,每一分钟都过得无比缓慢。只是,越来越近的声音也预示着,这场战斗的结果并不乐观。
“轰隆!”原本就被箭阵射得千疮百孔的殿门终于被撞开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钰终于在亲兵的护卫下出现在门口。
“你很好!”皇帝缓缓地站起身来。
李钰下意识地心神一颤,但立刻就回过神来,现在,他才是胜利者!
“父皇,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是您教给儿臣的。”李钰昂然道。
“你这叛逆没资格跟皇祖父说话。”李君息挡在他面前,一脸的无畏。
“君息,你可得叫孤一声三皇叔,长辈说话,哪有你的份?让开!”李钰不屑道。
“本王一息尚存,就绝不容你过去!”李君息道。
“说得不错。”李锴点点头。不管之前有什么仇怨,可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自然要统一战线。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去死了。”李钰道。
“什…啊!”李君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胸口一痛,随即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前胸冒出来一截刀尖。
“第一个。”李钰笑道。
“呯!”李君息的尸体倒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那种震惊的神色。
杀了他的黑衣蒙面人很淡定地收了剑,回到李钰身后。
“你…”皇帝指着李钰,脸色变幻不定。
大殿中一片死寂。
李君息怎么说都是皇长孙,是诚肃亲王唯一的遗孤,更是皇帝中意的继承人候选,就这么一句话而已,说杀就杀了?
东华皇族很少会处死,就连先帝时有位同样谋逆的皇子,兵变失败后,也就落了个圈禁终身的下场,至少留了条性命的。
“还有谁,要挡孤的路?”李钰问道。
原本跟他最不对付的李锴直觉就要回嘴,但看了一眼李君息的尸体,不由得心底寒气直冒。
见所有人都避开了自己的眼神,李钰这才满意了。
“你简直疯了!”皇帝好不容易才喘了一口气。
“是,我是疯了!”李钰脸上抽了抽,狰狞地道,“父皇,我好不容易才坐上太子的位置,才不到一年,父皇就想着废太子,儿臣…怎么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废太子!”皇帝怒道。
“那他是什么意思?”李钰一指李君息的尸体冷笑。
皇帝默然不语。
这段日子他虽然很不满李钰,但要说废太子,还没下这个决心,毕竟国储更替会动摇社稷。而带着李君息调教,一方面是想刺激一下李钰不再浑浑噩噩,另一方面确实也有多个选择的意思。但是他也明白,现在再说这些话,李钰也只会当他是狡辩,不会相信的。
“可是三哥,肃郡王也死了,你…收手吧?”出人意料的是,开口的并不是平日和李钰一个鼻孔出气的李钧,而是最胆小懦弱的李铎。
“收手?”李钰一声狞笑,狠厉地道,“逼宫谋反,还有退路吗?”
“这…”李铎下意识地去看皇帝。
“殿下冷静。”虞清秋轻声提醒了一句。
“孤很冷静。”李钰的目光转过去,温和得让人寒毛直竖,“今天,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别想逃…”
“逆子!你真要把你的兄弟赶尽杀绝不成?钧儿还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帝怒道。
“九弟自然是不用死的。”李钰笑了笑,又道,“不如…从父皇开始…可好?”
“混账!”皇帝整个人晃了晃,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苏青崖一把抓住皇帝放在龙椅上,微微皱眉,果然是受的刺激太多了,扎针大概也不管用了吧。
“父皇怎么样?”李锴问道。
“还有气。”苏青崖搭过脉,在看着李钰的眼神也有几分不悦,“从他开始…是气死吗?”
“苏青崖!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李钰黑了脸。
“不然,太子殿下,您…试试?”柔美的声音却是从后面传来的。
☆、第九十三章 身世
“你?”李钰回头,脸色有点不好看。
秦绾慢慢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步履从容,仿佛这里正在进行的不是一场宫变,而是盛宴。
虞清秋微微皱眉。
不过是两个多时辰的事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秦绾有什么地方变了,明明还是这张脸,这身打扮,或者,变的是那种气质上的东西吧。
从前的欧阳慧锋芒毕露,宛如一把出鞘的宝剑,而秦绾就像是剑在鞘中,含而不露,却依旧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凡。
可是,如今的秦绾,收敛起了所有的气势,温润得如同一口深潭,清澈,却深不见底,表面波澜不惊,下面却隐藏着无数暗流旋涡。
这个女子,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间,从内到外,蜕变得如此彻底。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秦绾微微一笑,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李钰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现在外面应该是他的亲卫军占了绝对上风,还有箭阵守候,就算拦不住秦绾,也不至于让她长驱直入连个来通报一声的人都没有?
“郡主,你这是?”李锴也警惕地看着她,显然也想到了,秦绾进来的方式不正常。
“陛下怎么样?”秦绾旁若无人地问道。
“不好说。”苏青崖恹恹地打不起精神,“跟他说过很多次冷静冷静,不过看起来,就算现在还没断气也快了,气死的。”
“…”众人都无语了,冷静?这会儿还能保持冷静的是神仙了,何况他们的这位父皇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主。
“不知道郡主决定好了帮哪边没有?”李钰问道。
这话一出,不只是皇子了,连暗卫都警惕地看着秦绾。
“陛下对我不错,至少不能让他被你气死了。”秦绾摇摇头,“而且,他死了我会很麻烦的。”
“那么,其他皇子呢?”李钰笑道。
“我一个郡主,一个女子,难道指望我保护这些皇子皇孙?”秦绾一脸无辜地扫视了一圈和李钰等人对峙的暗卫。
“长乐郡主武功高强,还请出手助我等一臂之力。”暗卫首领艰难地说道。
说实话,皇家暗卫传承至今,自有傲气,让他们低头向一个小姑娘求助,自己都觉得屈辱,可惜,形势比人强。
“一臂之力啊…”秦绾笑笑,从衣袖里抽出阴阳扇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庞。
下一刻,她就动了。
“啊~”大殿中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虞清秋浑身一震,惊骇地发现,如果刚刚的秦绾是平静无波的潭水,那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就变成了山崩海啸!她不仅仅是能将自己的气势收放自如那么简单,是整个境界都跨越了一大步。
暗卫对秦绾虽然有警惕,但明显那点儿警惕不够——毕竟秦绾之前救过皇帝。所以,这点儿轻忽就成了致命伤。
直到十几个暗卫除了那首领躲过了致命伤,其他一瞬毙命,李锴才反应过来,一声尖叫:“秦绾!你要和李钰一起谋逆犯上不成!”
“哪里,我可是不会伤害陛下的。”秦绾抖落阴阳扇上的血珠,嫣然一笑。
“多谢郡主。”李钰一拱手。很显然,在他看来,秦绾诛杀皇家暗卫的行为就是向他投诚了,至于不伤害皇帝…老头子本来就快死了,若是能拿到禅位诏书,病死总比让他背上弑父弑君的恶名强。
何况,皇帝醒不醒得过来还两说。
“不用着急谢,不然,一会儿想吞回去也不太容易的。”秦绾认真道。
“嗯?”李钰茫然。吞回去?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不觉得,外面太安静了点吗?”秦绾好心提醒道。
李钰一怔,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刚刚外面还有喊杀声的,这会儿倒是完全安静了下来,可若是战斗结束,至少方少琪应该过来报告一声?
“郡主看起来知道些什么。”虞清秋缓缓地开口道。
之前他还觉得七成的局势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剩下三成名叫“江辙”的变数,至少也要事毕之后才会发作,可秦绾这一次出现,他就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掌控。
“比起这个,殿下是不是还有未完成的事?”秦绾问道。
“确实。”李钰抬头,从李锴和李铎身上一一扫过。
“李钰,你想要把皇族都杀完不成?”李锴喝道。只是那声音一听就是色厉内荏。
“怎么会杀完呢?”李钰一脸诚恳道,“外面还有二哥在,十弟和十一弟也不在这里,九弟…孤自然不会动的。”
李锴的脸色很难看。
李铭那绝对已经和李钰狼狈为奸了,李钧一向是李钰的死忠,不反戈一击就好了,剩下两个毛孩子,十一皇子还和尹淑妃关在一起,十皇子年幼,刚刚也被秦建云带去后殿暂避了,所以说到底,李钰要杀的,也就是他和李铎两兄弟吗?
“殿下,请稍等一下。”虞清秋皱眉道。
“殿下你还等什么?杀了他们,你就是皇帝了!”然后,我就是皇后!江涟漪抢着开口。
“咳咳咳…”虞清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
就算是最后一粒回元夺天丹,也经不起他这般消耗。
“先生稍等,孤马上结束了这一切,你就可以好好调养了。”李钰道。
“等…咳咳咳…”虞清秋直觉感到一丝不妙,但偏偏这个时候病情发作起来,让他一时说不出口。
“扶着先生到边上休息,这里血腥味太重了。”李钰挥手道。
“是。”两个侍卫赶紧扶着无力的虞清秋到殿门口通风的地方去。
“杀!”李钰转头,干脆利落地吩咐。
“你敢!”李锴吼道。
暗卫都死在秦绾手下,剩下的几个侍卫,绝对不是李钰手下高手的对手,而外面诡异的安静,也绝不可能是凌子霄击退了李钰的军队,所以,他们现在是真的背水一战了。然而,就算绝望,他也要拼一拼,总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凌从威那里还有三千军队,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只要那三千军队没有叛乱,还是可以争一争的,所以,不能放弃!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李君息的那种惊诧、愤怒和绝望…
“九弟你!”李铎惊骇地看着身边的李钧一剑就从李锴后心刺入,手脚都发软了。
“废物!”李钧的脸色很阴沉,拔剑的时候,几滴鲜血溅到了脸上,让他显得更加狰狞。
“不愧是孤的亲兄弟。”李钰满意地笑道。
他对李钧还是有感情的,何况李钧这些年一直都毫无二心地支持着自己,虽然最近的性情有点古怪,但他也相信李钧的忠心是没有问题的。要真把兄弟都杀光了也不好看,留下李钧也不错。
“呵呵。”李钧一挑眉,转头看着李铎。
“你、你…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李铎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仅剩的几个侍卫团团守护在他身侧,却都是一副绝望的神色。
“你们…谁杀了七皇子,孤便饶恕了他的罪过。”李钰忽然道。
侍卫们都楞了一下,随即面面相觑。
“你们!你们都要犯上作乱吗!”李铎惊恐道。
他的武功本就平平,比侍卫都不如,再加上前阵子放血还落了个晕血的毛病,现在连站着都是腿发软的。
“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侍卫狰狞地道。
于是,最悲剧的一个皇子,居然是被自己的侍卫乱刀砍死的。
“人性。”看完一场闹剧的苏青崖一声冷嗤。
“你倒是真不怕被灭口。”秦绾无奈道。
“有你在,我怕什么。”苏青崖面无表情。反正,于公于私,秦绾都不可能让他牺牲,那自然是乐得看戏。
“很好,带着父皇,我们回京城吧。”李钰说道,“肃郡王和安郡王联手发动叛乱,平郡王胁从,如今首恶已诛,余者概不追究。”
“回京城?殿下以为,京城现在是属于谁的?”秦绾却笑道。
“当然是孤的。”李钰一愣,随即答道。
虽说他将亲卫军带出了京城,可京城的一万禁军被缴械关押了起来,大内侍卫退守皇城有余,反攻却无能为力。毕竟,站在他这边的官员世家亲卫,加上李铭提供的部分人手,拉起来也是一支足有数千人的军队,虽然杂乱了些,可人数上却不少,要是他败了可能会有风险,可他既然大胜而归,那么,那些浮动的人心也该安定下来了。
“未必见得吧?”秦绾笑眯眯地道。
“那郡主以为…京城是谁的?”李钰沉下了声音。不得不说,男人是需要历练的,经历过这场谋反宫变之后的李钰,身上明显带有了一股王霸之气,不像是从前的温和。
“当然是,我的!”秦绾挑眉,一句话掷地有声。
“…”李钰无言,事实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
“你的?”江涟漪一声尖笑,嘲讽道,“秦绾,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是我们太子殿下大发慈悲接受了你的投诚,识相的,还不赶紧过来给殿下磕头赔罪?”
“闭嘴。”李钰训斥了一句,不过,却没有之前的怒意。
很显然,他虽然不认为秦绾要向他磕头赔罪的地步,但对于秦绾是向他投诚这一点却是认同的。
从前是同盟,自然是平等关系,但今后,可就是臣属了,秦绾依旧是这样的态度也让他有点不满了。
“殿下是不是弄错什么了?”秦绾却一脸的惊讶。
“嗯?”李钰一怔。
“我可从未说过,是站在殿下您这一边的啊。”秦绾漫声说道。
“你杀了父皇的暗卫,就算现在父皇醒过来,难道会不把你算作孤的同党?”李钰嘲笑着,顺手指了指一地的尸体。
“暗卫是刺客杀的,皇子们都是殿下杀的,跟本小姐有关系嘛?”秦绾笑道。
“长乐郡主是当我们都是死人了?”李钧提着带血的剑走过来。
“是。”秦绾居然点点头。
“你说什么?”李钧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在那之前,有样礼物送给太子殿下哦。”秦绾说着,清脆地拍了拍手。
“啪!”屋顶的破洞里丢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因为位置的关系,江涟漪下意识地一伸手,接了个正着——
“啊~”凄厉的惨叫声顿时让站得最近的李钰耳朵嗡嗡直叫。
“呯!”江涟漪远远地将那东西扔了出去,脸上简直面无人色,“人、人头!”
那人头被丢到了李钧脚下,虽然面上有些血污,但并不妨碍他认出这人的身份…攻打猎宫的亲卫军统领方少琪。
李钰顿时变了脸。
方少琪死了?谁杀的?如果方少琪死了,那外面诡异的寂静又是怎么回事?亲卫军不可能在首领被杀后还如此平静。
至少,总该有个来报告的人吧!
“下来。”秦绾道。
“哦。”一条人影飞身而下,赫然是唐少陵。
“怎么是你?顾宁呢?”秦绾皱眉。
“是我你就这么嫌弃嘛?”唐少陵鼓着一张包子脸,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她肩膀上。
秦绾瞥了他一眼,给他一个“我就是嫌弃你”的眼神。
苏青崖挑眉,忽然觉得有点诡异。
秦绾…明明她是最不喜欢被人近身的了,尤其还是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可她居然没把唐少陵扔下去?这个唐少陵,该不会是李暄易容的吧!不对,这种变态怎么可能是哪个冰山面瘫王爷扮的!
“原来,郡主是另有新欢了?”李钧只看了一眼方少琪的人头就不在意了。
“对,我就是她的新欢,王爷你真有眼光。”唐少陵笑眯眯地点头道,“本来打算让你千刀万剐的,看在你眼光这么好的份上,换成五马分尸怎么样?”
说着,他还抱着秦绾蹭了蹭。
“你给我滚!”秦绾终于彻底黑了脸,一个肘击把人揍得弯下腰去,半天起不来。
“我才不滚,我要保护绾绾!”唐少陵抱着肚子理直气壮道。
“再叫我这么肉麻的称呼我再揍你啊!”秦绾怒道。
“绾绾挺好听的呀。”唐少陵嘀咕道。
“…”苏青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几个时辰不见,全都性情大变了?至少,从秦绾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对唐少陵的戒备。
更加不客气,但却也是真正的亲近了。
“别装疯卖傻!”李钰咬牙道,“秦绾,你做了什么?”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来着。”秦绾一摊手,表示自己其实很无辜。
“就算你派高手杀了方少琪,也不可能这么快平定猎宫。”李钰对自己的亲卫还是很信任的,何况,逼宫造反,绝对是死路一条,哪有人会投降呢。再加上倒戈的禁军,他兵力占上风,凌子霄就算是杀,也没杀那么快,更别提,布置在大殿外面的箭阵了。
“所以说,我什么都没做啊。”秦绾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他,“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和自己控制不了的人做交易,那是与虎谋皮,不过,你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你…”李钰震住。
倒不是秦绾说的这句话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句话,是几年前欧阳慧对她说过的!当时他还很天真地想和李锴结盟对付李铭来着。秦绾…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还是用这种口吻说出来?
“秦小姐,雍州军…是否在京城?”虞清秋忽然开口道。
“不可能!雍州军要拖住宁王的禁军,怎么会在京城!”不等秦绾开口,李钰已经脱口而出。
“如果出现变数,那变数一定是在江辙那里。”虞清秋断然道。
“啪、啪、啪。”话音未落,殿外却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谁?”李钰喝道。
“原本觉得圣山智宗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不过你还算是个能挽救一下的,只可惜…命太短。”随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秦绾眼中泛起一丝暖意,神色间却带了些恍惚。几个时辰前的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
离开猎宫后,秦绾的目的地很简单,那就是欧阳慧的墓地。
那个地方距离猎宫并不算很远,尤其她一个人施展轻功,常人过不去的地方都难不倒她,一路抄捷径,速度就更快了,甚至…顾宁都觉得快跟不上她了,也幸亏她走的是一条直线,当中并没有什么岔路。
轻飘飘地落地,秦绾吐出一口气,抬头,果然发现了被挖开的坟墓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个人,只是身上披着一件连帽的黑色斗篷,连身形都看不清楚。
一瞬间,秦绾忽然感觉到一丝恐惧。
一直追寻的真相就在眼前了,可她却失去了上前揭开的勇气。
就算…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又如何?终究,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从前没有机会,将来没有理由,永远,只能是陌生人而已。
“郡主?”顾宁终于追了上来,擦了把汗。
“没事,我们回去吧。”秦绾一声低叹,转身。
“啊?”顾宁很茫然。
难道秦绾莫名其妙从猎宫赶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见这个古怪的黑衣人的?既然见到了,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又要走呢?
然而,他的目光从黑衣人身上一偏,落在边上的墓碑上,不由得僵住。
欧阳慧之墓?是他知道的那个欧阳慧吗?原来…她葬在这里…不对,这墓穴都被人挖开了,棺材都掀开了,谁那么大仇,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你就打算走了?”黑衣人忽然开口道。
秦绾微微一愣,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清冷如万年冰雪,清澈剔透,如此有特色的声音,听过一次就不该忘记。
“你身边的那位少年,如果不想吓到人,就让他走远些吧。”黑衣人又道。
“你想做什么?”顾宁按着剑,警惕地看着他。
“没事的。”秦绾按住了他,微一沉吟,开口道,“去帮我把风吧,任何人都不要靠近。”
顾宁迟疑了一下,不过看到她那复杂难言的表情,还是咽下了疑惑,点点头,走得远了些。
能看见他们的距离,但若是不动用内力偷听,不可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他很清楚自己还不到让秦绾无条件信任他的地步,也不会伤心难过什么的,感情也好,信任也好,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要是秦绾能盲目信任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都没见过几次的人,他才该失望了。
“过来。”黑衣人说道。
秦绾想拒绝,但双腿却像是背叛了她的意识似的,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黑衣人放下了斗篷的兜帽,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隽而熟悉的容颜。
“丞相大人倒是有兴致,半夜来扫墓。”秦绾勾了勾唇角,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坐。”江辙指指地面,自己也毫不在意地席地坐了下来。
秦绾这才发现,墓前居然还放了一壶酒,两个酒杯,以及…桂花糕。
“我又不能吃了你。”江辙一声哂笑道,“坐下,听老人家讲讲过去的故事吧。”
秦绾想了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莫名地有几分心虚。
“你是我的女儿,你娘名叫欧阳燕,想必她的生平你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江辙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倒酒。
就这第一句话,就差点没让秦绾直接跳起来,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有什么奇怪的?就算你换了个壳子,可是哪个当爹的认不出自己的女儿?”江辙推了一杯酒给她,想了想,又道,“对了,秦建云那样的爹是例外。”
“你…”秦绾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久才冒出一句,“你就不吃惊吗?”
“知道的时候是挺吃惊的。”江辙坦然点头,却又道,“不过,借尸还魂也好,别的什么都好,你活着,总比死了好,难道换个壳子,你就不是慧儿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绾道。
“你大概不知道,我一直有派人守着你的墓吧?那人告诉我你挖坟时的反应,再看看从慧儿死后,秦家大小姐崛起的时间,我就怀疑了,等到见到本人…”江辙慢慢喝完一杯酒,才接着说道,“李钰眼睛是瞎的吗?你除了容貌身份变了,其他无论哪方面都和慧儿一模一样。”
秦绾无言,确实,重生之后,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能力和性格,所以,只是因为李钰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才连如此明显的特征都看不出来?
“你放心,今晚的事不会有差错,你在一边看戏便是。”江辙把她的沉默当成了担忧。
“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唆使李钰谋反?”秦绾很肯定,没有江辙的一力支持,甚至给出了不少底牌,李钰绝对没有造反的底气。
“他不谋反,就算当不成太子,也会是个亲王,你要怎么弄死他?”江辙反问道。
秦绾愕然,就为了这个?
“欲想取之,必先予之。”江辙道。
“章重锦真是你的人?”秦绾问道。
“心腹之人。”江辙笑笑,“李钰的精兵都在猎宫了,京城不过几千杂牌军,连个能拿意见的人都没有,定然不会不让章重锦进城,两万雍州军,足够控制京城的局势了。”
“…”秦绾更无语,也就是说,李暄带人埋伏了一晚上,注定是等不到人的,只能喝西北风?
“对了,我已经让宁亲王带着禁军回猎宫了,这会儿都应该到了,里外夹击,一千军队而已,再强大的箭阵也抵不过人海战术消磨,何况他们翻山越岭的,根本没带多少箭。”
“他能信你的?”秦绾奇道。
李暄可不是李钰那么好骗的人,不管是用什么方法,绝不可能轻易让他相信“江辙是自己人正和他商量里应外合灭掉太子平定叛乱”这种事的,太荒谬了。
“不需要他相信我,我就告诉他,太子府的亲卫军攻打猎宫了,万箭齐发之下,他要不要来救你。”江辙道。
“要是他不来呢?”秦绾咬牙切齿。
这简直是儿戏!别说猎宫有兵马,李钰的亲军也只有一千人,以她的武功,几乎不可能出事,何况李暄还身负重任,这要真是调虎离山,雍州军从后掩杀,就算禁军没有叛乱也要死伤大半!
“如果又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主,你要他干嘛!”江辙一声冷哼。
“…”秦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时间,竟然冷场了。
“你不是想当皇后吗?换个皇帝就得了。”江辙说道。
“我现在觉得,王妃就挺好的…”秦绾弱弱地答道。
“那就随便立个听话的皇帝便是。”江辙并不在意。
秦绾汗颜,从来不知道,一向清冷儒雅的丞相,竟然也有如此霸气侧漏的一面,要不…您自个儿登基算了?
“咳咳…”江辙忽然咳嗽起来,半杯酒直接洒在了地上。
“身体不好就别喝酒…”秦绾说到一半,倒是愣住了。
于是,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了。
就在不久前,她好像还气得江辙吐了一口血啊,可现在,他说,他是她爹…
秦绾觉得自己快风中凌乱了,这笔账到底要怎么算啊!
“死不了的。”江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却静静地把手心在黑色的斗篷上蹭了蹭,只是秦绾心里正乱,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我觉得…我会被苏青崖的眼神杀死的。”秦绾喃喃自语道。
“倒是你,对于你的身世,就没什么想问的了?”江辙又道。
“不管是你,还是据说是我娘的欧阳燕,其实我知道得都不少,不知道还应该问什么。”秦绾想了想,有些迷茫地道,“我知道你娶尹氏不是自愿的,如果你是我爹,我也能猜到当年发生的事,多半是尹家追杀我娘,我娘迫不得已才把我留在圣山的吧?然后…她引开追兵后,被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