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怕也没多少见面的机会了。”秦珍淡然道。她很清楚,新婚之夜,秦绾来的这一趟,也是来和她道别的,今后,也不用再见了。
“去请大小姐。”秦建云沉默了一下,吩咐道。无论如何,他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之间也要死要活的,何况,这件事真不怪绾儿,全是张氏的错!
“是。”一个侍卫应声而去,但不久后就一个人回来了,“侯爷,大小姐不在,碧澜轩的侍女说,是去名下的产业巡视了。
“那便罢了。”秦建云挥挥手。
李钧也不禁一挑眉。
虽说他现在也不想见到秦绾,不过,妹妹回门的日子,居然直接就出去了,这究竟是藐视,还是识趣?
不过,要秦绾来说的话,她会回答,我只是…无视你们而已。
一大早,她就带着荆蓝和朔夜出了门,蝶衣被她派去苏宅整理了,好歹蝶衣在苏宅的日子也不少,要不然苏青崖的东西,普通人谁敢乱动?不怕被毒得连骨头都不剩么。
现在她名下的产业早就不止盛世、醉白楼和明月楼了,已经划到她嫁妆里的八个铺子也得上点心,加上现在安国侯府的中馈是她管着,另一边,宁王府的账册也都搬了过来,要她负责的产业可不是一般的多,这还没包括外地的产业和京郊的良田林地庄子呢。
秦绾喜欢钱,也喜欢赚钱,可当她怎么都不会再缺钱了的时候,管那么多的帐就成了一件麻烦事了。
“所以,本小姐是不是该聘请一位可靠的帐房先生了?”秦绾皱着眉道。
“要找个像李总管那样的人可不容易。”荆蓝说道。
秦绾也不禁苦笑了。李少游?她的标准还没这么高,不需要样样皆能,连治国安邦都会,只要会做生意会理财,外加忠心就足够了。
按理来说,像秦绾这样出身的大家小姐,从小身边就有这样的嬷嬷,也会专门培养几个大丫鬟,给小姐打理嫁妆和产业的,然而,以前的秦绾是个疯子,自然没人为她考虑这些,而现在的她…身边的侍女侍卫拿出去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就是…没人会算账!
“小姐,我可不行的,看见数字就头疼。”看她的目光看过来,荆蓝赶紧摇头。
“没指望你。”秦绾没好气道。原本她倒是想问问暗卫营里有没有擅长管账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虽然不是信不过李暄,但也不能什么人都找他要啊。
“秦大小姐。”忽然间,一个打扮得体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我家主人有请。”
“嗯?”秦绾伸手制止了想拔剑的朔夜,打量了这人一番,不禁一声轻笑,“虞清秋调教过的人,果然不一般啊。”
“大小姐过奖了。”男子不卑不吭地道。
秦绾一抬头,就见路边一间茶楼的二楼处,虞清秋独自一人凭栏而坐,与她的视线一碰,微微一笑,举起了茶杯。
“走吧。”秦绾直接举步,但走进茶楼,脚步微微一顿,却回头道,“你们两个,请这位护卫大哥在楼下喝杯茶吧。”
“小姐。”朔夜迟疑地叫了一声。
“怕什么?那是虞清秋。”秦绾一声哂笑,上楼,直接道,“本小姐一根手指就够捏死他的。”
“如此,倒是在下需要让护卫上来?”虞清秋苦笑道。
“放心,本小姐还不至于这么残暴。”秦绾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来。
整个二楼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茶客,连茶博士都不在,还是虞清秋自己在沏茶。
“小姐尝尝这茶。”虞清秋在她面前放了一杯茶。
秦绾端起茶杯,好奇地转了转,却见那茶色不是澄清碧绿,反而有些微微泛黄,尝一口,有些涩,口感并不算好,不过咽下去之后倒有一股余香在唇齿间缠绕不去,良久,她才评价道:“有几分野趣。”
“大小姐果然是妙人。”虞清秋畅快地大笑道,“这茶原本是长在小燕山上的几株野茶,在下看着喜欢,移栽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这还是第一批茶叶。”
“先生倒是有闲情逸致。”秦绾无语。
这简直可以说是闲着无聊了吧…
“不及大小姐。”虞清秋道。
“先生,本小姐可是很忙的好吗?”秦绾抗议道。
“那么,在下也不好打扰小姐太长的时间。”虞清秋直接道,“陛下已经打算任命冷卓然为将军,直接给予兵权了。”
“对外怎么说。”秦绾挑眉。这估计是今天才决定的事,不然昨天李暄就该告诉她了。
“那是冷卓然,不是南楚的卓然,需要什么说法。”虞清秋不以为意。
“也是。”秦绾点点头,反正这也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既然能通过,想必冷伯伯并没有意见。随即,她又道,“陛下给了哪里的兵权?不是地方吧?”
“那倒不会,陛下将他调入了京畿大营,暂时担任凌元帅的副手。”虞清秋道。
秦绾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是想用一个空降的冷卓然来镇压京畿大营里的各个派系了。冷卓然威名赫赫,又有统帅大军的经验,区区一个京畿大营自然是小事一桩。看起来,不用多久,凌从威就能回京给女儿办婚事了。
不过这么一来,京畿大营就相当于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不过,陛下给冷将军下了一道命令,怕是有些难办。”虞清秋又皱眉道。
“怎么说?”秦绾一挑眉。
“陛下命令冷将军带领一支兵马南下,剿灭云州的乱民。”虞清秋的脸色有些难看。
“云州不是已经没有大股乱民了吗?”秦绾惊讶道。
他们离开时,展破军追击匪首数百里,在凉山里绕了两天,终于将屠村的匪首一网打尽,随后顺势扫荡云州,那些溃败的乱兵不是重新回到村庄做起了老百姓,就是被杀了,加上赈灾工作按部就班进行,只要没人组织,可以说,云州已经平定了。
“是青岩县那边。”虞清秋沉声道,“因为瘟疫的关系,青岩一带都被官兵封锁了,可是最近不断地有人要往青岩运送粮食药材,还和守卫的官军发生了冲突。”
“疫区的应对,一向是许进不许出,人家要运东西进去,只要跟他们说清楚了,人家非要进去的话,有什么好拦的?”秦绾皱眉道。
“大约是因为,那些官军早当疫区里的全是死人了,看见这么多药材粮食白白浪费,心有不甘罢了。”虞清秋叹息道。
“然后呢?”秦绾也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那些是什么人,看起来,江湖上还是有些热血男儿的,并不是个个如庄别离一般,对疫区避之唯恐不及。
“本来,那些染病的村民已经绝望了,但是,现有苏青崖进疫区义诊,后有人不断送药送粮,人只要还有一丝存活的希望,总是不肯去求死的,于是那些村民险些冲击了官兵的防线。”虞清秋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要把这些感染了瘟疫的村民也当成乱民全部杀掉?”秦绾打断道。
“陛下是有这个意思,冲击防线,这超过陛下的心理底线了,万一瘟疫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虞清秋道。
“为什么不派展破军的军队直接南下?”秦绾不解道。
“展将军…也是青岩县人。”虞清秋顿了顿才道。
秦绾微微一怔,她倒是没去特地了解过展破军的出身,不过青岩出身,难怪皇帝不放心了,青岩多半还是有他的家人的,万一来个不奉令,甚至帮助那些村民的话,麻烦就大了,所以皇帝要调京城的军队过去。
再加上,跟着新将军打过一仗,京畿大营的凝聚力也能提高不少。
“你同意?”秦绾看着他。
“太子殿下同意。”虞清秋的声音显然有些疲倦。
“这么说,就是你不同意了。”秦绾一勾唇角。
“我想要知道,你对苏青崖有多少信心。”虞清秋坦然道。
“十分。”秦绾毫不犹豫道。
虞清秋闻言,反而楞了一下。
“怎么,我说十分,先生是不是就能劝说太子殿下,不同意?”秦绾巧笑嫣然。
“秦小姐,不是开玩笑的?”虞清秋郑重道。
“当然,要不是有十足信心,我怎么会让苏青崖去?”秦绾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对我来说,苏青崖可比两万百姓重要得多,何况,又不是我的百姓。”
“据在下所知,秦小姐和苏神医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交情。”虞清秋皱眉。
“因为他是我的。”秦绾一脸的理所当然。
“凭什么?”虞清秋也黑线了,苏青崖这么高傲的人,听到这句话会想打她的吧?一定会打她的吧?
“我师姐的遗产。”秦绾想了想,给了个回答。
“噗——”就连虞清秋的好修养,也忍不住喷茶了。
你确定这话你敢说给苏青崖听?打死你…不对,苏青崖只有轻功算得上一流,打不死的,那么…毒死你!
不过秦绾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好心提醒一句,别闹了,毒也是毒不死的。
“好吧,言归正传。”虞清秋干咳了两声,又道,“总之,秦小姐的意思是,希望陛下收回成命?”
“当然。”秦绾点头。
“在下尽力,也希望苏神医那边尽快能有好消息,只要让陛下看到瘟疫是可以治愈的,陛下并不是喜欢随意屠杀自己子民的暴君。”虞清秋道。
“我尽量。”秦绾也道。可是,她何尝不是希望能快一点?多拖一天,就多死一些人,要是等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算研究出药房还有什么用?
“不过,拜小姐所赐,不只是那些江湖侠客奔赴青岩,还有不少医者慕苏神医之名,也进了疫区,总归是有些帮助的。”虞清秋道。
秦绾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这点倒确实是在她意料之外的,那么…以后清理江湖的时候,少杀几个算了。
“说起来,今天是二小姐回门的日子,大小姐居然不在府里。”虞清秋忽然道。
“不是我做的。”秦绾直接道。
虞清秋只是微微一怔,就明白过来她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指的是什么,不觉哑然失笑,后面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好吧,原本他也就是随口问问,毕竟秦绾做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处。要说是为了欧阳慧,她连太子都能放过了,还差一个端王吗?
秦绾表示自己真的没有说谎,她顶多就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至于别人做了什么,不能都算到她头上吧。
“在下体弱,不能多饮茶,便只奉陪小姐这最后一杯了。”虞清秋一举杯。
“先生请便。”秦绾微笑。
虞清秋本来就是告辞的意思,喝了茶,放下杯子,起身微微一点头,便下楼去了。
秦绾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悠然一叹。
要说以前,她每次见到虞清秋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憋着一口气,但自从继承了无名阁归来,又和李暄定下婚约,她再见到虞清秋已经能心如止水了。
何况,将来,虞清秋这个人,未必不能收为己用。
“小姐。”隔了一会儿,朔夜和荆蓝走了上来。
“叫人去给太子殿下多找些麻烦,记得找表面上跟宁王府无关的人。”秦绾随口道。
“什么样的麻烦?”荆蓝迟疑了一下才道。
“随便,鸡毛蒜皮的小事皆可。”秦绾笑道,“御史台有我们的人吧?逮着太子这边的官员使劲参!”
“参到什么程度?”荆蓝凝重道。难道小姐是打算和太子开战了?可小姐还吩咐不动用宁王府的人呢。
“比如,参某某大人德行不修,宠妾灭妻,再比如,参某某大人教子无方,当街调戏民女,什么都行。哪个官员家里没点儿德行有亏的事儿。”秦绾提点道。
“这种事,又不能伤筋动骨,没有用吧?”朔夜惊讶道。
“一件两件没用,十件八件就有点用了,要是百八十件的,足够弄死虞清秋。”秦绾道。
“虞先生是名士,这点小事怎么能…”朔夜不解。
“虞清秋身体很差。”秦绾面无表情地提醒。
“所以…小姐是要累死他?”荆蓝好笑道。
“昔有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累死有什么奇怪的,何况当年医宗前任宗主蔺长林诊断过,他那个身体,要想活到寿终正寝,本就应该少思少虑,心宽气平,偏偏他是智宗的继承人。”秦绾道。
让智宗的继承人少思少虑?你确定不会开玩笑么。这简直就像是把一个绝世高手废了武功一样残忍。何况,废了武功,那是真的不能动武,只能修养了,可脑子在想什么,便是主人也未必能控制,强行要人少思少虑,这是要把人打傻的意见么?
秦绾很清楚,若是让她和虞清秋对阵,单对单,她完胜,一城对一城,凑合,一国对一国,有点悬,以整个天下为棋局争霸,她会输。女子有些地方天生就不如男人,无可奈何。
然而,这是建立在虞清秋身体健康的前提下的,而如今的虞清秋,到了一国对一国的程度,他就要累吐血了。换个差点的对手,或者还能让辅佐他的人分担些,可她这个程度的对手,虞清秋亲自上都不一定能稳胜,何况别人?所以说,身体,真是虞清秋最致命的一个弱点,同样也是无可奈何。
朔夜和荆蓝对望了一眼,也觉得这诊断很无语。许久,朔夜又犹豫道:“属下看小姐似乎很欣赏虞先生,这么累死他…有点可惜了吧?”
荆蓝也赶紧点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虞清秋是太子的人,但他那安静儒雅的气质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何况这确实是个谦谦君子,连他们做下属的都觉得可惜,王爷和大小姐不是缺人才吗?明明有个那么合适的,弄死不好吧。
“放心,再会捕风捉影的御史也找不出百八十件能弹劾的事来,顶多累个半死,大不了让苏青崖去治一治。”秦绾没好气道。
“小姐只是想要虞先生暂时不能理事吗?”朔夜终于抓住了重点。
“不错,现在还不是和太子开战的时机,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尽快去做,有虞清秋在,太碍事了。”秦绾沉声道。
见她没说是什么事,朔夜也就不多问了,反正若是有需要,小姐自然会吩咐。
“荆蓝,我让你准备的那张易容面具怎么样了?”秦绾转头问道。
“快好了。”荆蓝点点头,“根据小姐形容的,我又做了些修正,现在在晾晒,小姐回头再瞧瞧。”荆蓝答道。
“好。”秦绾满意地点点头。
若只是易容换张脸,只需在脸上直接涂抹便罢了,但要易容成某个特定的人,还要不止一次使用,还是制作成面具更好,一劳永逸。
“小姐,下午还去巡查吗?”荆蓝问道。
“不去了,烦。”秦绾一撇嘴,脸上也露出苦恼之色来。
管家,她要找管家啊!
“凭什么不让我们上楼?难道要本小姐和那些贱民坐在一起吗?”猛然间,楼下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
这谁?秦绾有些茫然。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她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唉,说人家是贱民,这位小姐难道忘记了,那个贱字可是刻在你的脸上的啊。”楼下又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哈哈哈…”这一下,楼下原本愤怒的茶客都笑了起来,顿时也知道了这个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是谁了。
脸上刻着个“贱”字的,可不就是当众向宁亲王求婚被拒,反而被人家未婚妻折腾得半死的西秦郡主嘛。
“夏婉怡还敢出门?”秦绾好笑道。怪不得听着耳熟却没认出来呢,从前夏婉怡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温柔如水的,可如今却尖细刻薄,活像是最低级的窑子里的老鸨训斥小姑娘的那种嗓音。
“好些日子没见她走出使馆了,今天大约是第一次吧。”荆蓝一耸肩。
“说起来,这西秦使节怎么还不走?世子身为军神,这么长久滞留他国好吗?”秦绾奇道。
“小姐忘了?西秦世子的世子妃可还没着落呢。”荆蓝笑道,“不过,原本就没姑娘敢嫁,如今就更没有人敢了,有这么个小姑子,还是个嫁不出去的小姑子,真要嫁过去了,还不被烦死?”
秦绾一耸肩,不置可否。
真要是夏泽天看中的世子妃,夏婉怡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姐您等等,不能上去!”随着下面小二的喊声,楼梯一阵噔噔噔的声响,转眼间,一身白衣,白纱覆面的夏婉怡就出现在了二楼。
朔夜上前一步,青冥剑出鞘半截,直接削过去。
“啊~~”夏婉怡刚刚一只脚踏上最后一级楼梯,见状吓得一声惨叫,一脚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回,楼下一片寂静。
毕竟是西秦郡主,口头上嘲笑两句,大家还是敢的,法不责众嘛,反正话不是他们说的,总不能笑笑也犯法了?可动手,还真没人敢,更遑论是让人从楼梯上滚下来了,这个弄不好可是要死人的啊。
夏婉怡带着的侍女也都傻了眼,一时间竟然忘了去扶躺在一楼地面上哀哀呻吟着爬不起来的自家小姐。
“冒犯长乐郡主,你是想死?”朔夜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抱着青冥剑,冷冷地说道。
于是,一楼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来上面的是长乐郡主啊,就是那位在夏婉怡脸上刻字的正主儿,怪不得如此凶悍呢。不过想想也难怪,反正长乐郡主和这位*郡主之间的仇恨已经不可调和了,哪怕再不客气,还能比在脸上刻个“贱”字更不客气的?而且皇帝陛下都不在乎西秦会发飙,西秦世子,人家亲哥哥也没要给妹妹报仇的打算,郡主当然更有恃无恐了。
“小姐,你没事吧?”几个侍女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
“她是没事,不过别人有事。”秦绾施施然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面说道,“大家都知道你贱,就不必特地给人看了,简直有碍市容!”
“你…”夏婉怡从二楼滚下来,虽然全身都痛,但奇迹般的,既没有摔断脖子,也没有断手断脚,只是脸上的白纱在翻滚的过程中脱落了,刚刚是全身太疼没有发现,被秦绾一说,顿时尖叫着捂住脸,到处找面纱。
还是身后的侍女机灵,赶紧拿了自己的丝巾给她。
夏婉怡手忙脚乱地遮住脸,眼中满是怨恨,恨不得生生咬死眼前的女子。
明明都是郡主,自己还是西秦皇族出身,她却是个外姓,可凭什么她把自己弄成这样,连哥哥都没有替自己报仇的意思,而这个女人却依旧优雅高贵,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荆蓝也无语了,有碍市容…这不是小姐您整的嘛?
“你怎么在这里?”秦绾忽的停住了脚步。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夏婉怡尖叫。
“干嘛,店小二就不能休假的?你又不叫秦扒皮。”一楼大堂一角的英俊公子竟然是在醉白楼打工还债的龚岚,显然,刚才嘲讽夏婉怡的话就是他说的。
“…”夏婉怡这才发现秦绾根本不是在对她说话,不由得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了。
不过,旁边的人可吓了一跳,纷纷结账走人。
叫秦大小姐秦扒皮…这是想被扒皮了吧?
“你尽管休假,一辈子都还不了债的话,就当一辈子店小二算了。”秦绾却不生气。
“不是吧?”龚岚一声哀叹。
实在是…店小二的薪水实在太低了啊,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睡,日夜干活,至少也要攒个几年才能凑够这笔钱,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无亲无故,朋友么,也是损友居多,要是找个朋友送银子来,他的笑话分分钟传遍江湖,堂堂龚大侠因为砸了酒楼没钱还债被扣下来当店小二,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我说,能换个活儿吗?至少薪水高一点的。”龚岚看看她身后冷冰冰的朔夜,倒是没敢说护卫。
“换个活?”秦绾本来想白他一眼,忽的心念一动,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识字?”
“本公子哪里像是大字不识了?”龚岚黑线。
“那…会算数不?”秦绾又问道。
“我爹当过两年户部侍郎,你说我会算数不?”龚岚无比怨念。
“啊?”秦绾一愣,敢情这位从前还是半个官少爷?怪不得混了江湖还是一身纨绔习气。
“十几年前好像有位户部侍郎姓龚,不过早早就辞官了。”荆蓝想了想道。
“行,那就是你了,跟我走。”秦绾也不挑剔,勾了勾手指道。
“做什么?”龚岚傻眼了。
“本小姐缺个账房打理嫁妆,薪水付你现在的十倍。干不干?”秦绾道。
“干!”龚岚立刻屁颠屁颠跟上去。
别说薪水十倍,很快就能还清债务,算账也比干店小二轻松多了啊,不干的才是傻子。
旁边的人顿时捶胸顿足,后悔不已。秦大小姐,我也识字啊,我也会算数,我家世代都是做生意的,聘用我啊!谁知道人家居然直接大街上就找个账房回去呢。
于是,一身狼狈的夏婉怡完全被人无视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第五十六章 吃了我的全部吐出来
龚岚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刻钟。
秦绾带人进了盛世后堂的账房,顺手从里面搬出一箱子账本往他面前一放:“看吧。”
“这么多?”龚岚目瞪口呆。
“这里还只是一半。”荆蓝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这里的账本还只是王府和小姐一部分的产业,安国侯府的和小姐另一半嫁妆的账本还在碧澜轩呢。
当然,这些都是明账,还有一部分暗帐,包括王府见不得光的产业,以及收拢的从前欧阳慧的产业,都放在醉白楼下面的密室里了。
“我现在能回去做店小二吗?”龚岚抽了抽嘴角。
这么多账本,光是看一遍就够受的了,还要全部整理清楚,那得整理到猴年马月去?
“把这些账册给我整理清楚,就算你的债务还清了,当然,要是你还想继续干,那是最好了。”秦绾一脸无辜地说道。
龚岚翻了个白眼,还想继续干我就傻缺了好吗?
不过,眼下的活儿是逃不掉了,他任命地扛起一箱子账本放到书桌边坐下来,随手拿出一本账本,扫了一眼就不由得僵硬了:“这是王府的账本?”
“有问题吗?”秦绾道。
“没有…”龚岚无语,王爷愿意提前把私房都上交王妃,他敢有什么意见?
“荆蓝,你跟他学学怎么看帐。”秦绾又道。
“啊?”荆蓝顿时苦了脸。她宁愿去打架也不想看账本啊。
“啊什么,本小姐身边也就你最合适了,只要看得懂就好。”秦绾翻了个白眼。
“哦。”荆蓝欲哭无泪地答应了。
“那个…”龚岚忽然抬起头来,一脸纠结地道,“我说,这么多账本你就丢给我看,也不怕我给你弄出点毛病来?”
“我信任你,你反而不满意?”秦绾诧异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所以说,你为什么信任我啊?”龚岚抓狂。他和这位郡主真的不熟好吗?不问清楚今晚绝对睡不着觉了。
“沈醉疏说,你这个人虽然嘴巴贱了点,但做事还算靠谱。”秦绾想了想才道。
“沈醉疏说的?”龚岚傻眼,“就因为他说的?”
“不够吗?”秦绾道。
“你们…什么关系?”龚岚结结巴巴地问道。
“朋友。”秦绾毫不犹豫。
龚岚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的一笑,却不是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我一直以为,女人不懂什么一诺千金,也不懂什么是义之所在,不过,你和普通的女人不太一样。”
“谢谢。”秦绾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话当做夸赞收下了。
不过,确实不仅仅是因为沈醉疏的评价,还有她自己的判断。
龚岚这个人,居然真的能安分呆在醉白楼当店小二,尽管有时候苦中作乐一下,也会惹点小麻烦,但还真没偷奸耍滑过。这样的人,不会,也不需要他忠心耿耿,可他绝对懂得在其位,谋其政,是个有原则的人。
暂时,可用。
反正,让他看的这些也是明账,随便聘个可靠的账房先生也能做,至少龚岚的性子还不会做假账贪污。
“对了,听说沈醉疏那家伙跑去疫区了?”龚岚问道。
“连你都知道了?”秦绾一怔。
“酒楼饭馆这种地方,可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啊。”龚岚道,“还听说,我们的陛下要派兵去把人都杀了?”
说着,他还夸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又是从哪儿出来的消息?”秦绾这回真惊讶了,连她都是刚刚才听说,这种还没有公布的任命,怎么会传出去的。
“今天一早,在醉白楼听人说的。”龚岚道。
秦绾瞬间沉下了脸。
这绝对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了,可究竟是为了什么?
龚岚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见她不答,也就低下头继续看账本,可没一会儿,他又忍不住一头黑线道:“这账本也实在太乱七八糟了吧?一直都是这样的?”
“宁王府从来没有女主人,李总管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一时间找不到可帮手的人,于是…”荆蓝汗颜道。
“本小姐刚刚接手,不过很可惜,本小姐对管账也是半个外行。”秦绾面无表情道。这话倒不是谦虚,她学得太多,管账这事,尽管不像是荆蓝那般一窍不通,但比起专业的账房肯定不够看。
“可是这帐很有问题啊。”龚岚无语道,“大小姐,你不会是被坑了吧。”
“你给我誊写出来,我回头看。”秦绾示意荆蓝去准备笔墨。
“行行,您是大小姐,你说什么是什么。”龚岚一耸肩,挽起袖子准备干活。再说,算个账还有美女红袖添香,至少能饱饱眼福嘛,他当然也不介意顺便教教美女,反正算账又不是什么家传绝学。
秦绾带着朔夜出了门,朔夜才低声道:“之前帮助李总管管账的那两个账房,一个是陛下的人。”
“我知道了。”秦绾了然。
李少游也没长八只手,自然是要有人帮忙的。不过,这人是陛下派来监视宁王府的,估计李暄心里也清楚,所以一直都没有动手,只等着把账本交给未来王妃的机会才收回来。
毕竟,不管他是谁派来的,按照规矩,女主人进门,任用自己人也是常理。
何况,陛下让他监视宁王府,定然不会贪图这点儿蝇头小利的,恐怕他也不敢回去告状。
“这帐…要追究吗?”朔夜问道。
“等龚岚全部清理出来,我看看再说。”秦绾答道。至少,要先看看他到底偷拿了多少吧?要是还知道分寸,倒也不是不可以放他一马,就当是看在陛下的面上了。
“说起来,小姐运气真不错,出门一趟就能捡着一个账房。”朔夜道。
“本小姐一向运气那么好。”秦绾笑眯眯地道,“对了,让你租个院子,找到了吗?”
“找是找好了,按照小姐说的,租了三个月,距离太子府不远,左右邻居都外放了,现在宅邸空着。”朔夜答道。
“很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秦绾点点头。
“什么问题?”朔夜回望着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谁去把太子殿下偷出来。”秦绾很诚恳地说道。
“…”朔夜抽了抽嘴角,默默无语地盯着她。
把太子偷出来?说得容易。那是太子府,李钰的武功也不算很差,就算去把李钰刺杀了,也比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简单多了好吗?何况,神不知鬼不觉的意思就是,光偷出来还不算完,过后还得送回去!这期间,被任何一个人看见都玩完!
“好吧,我不指望你。”秦绾幽幽地叹了口气。
朔夜想抓狂,指望他也没有用,他根本就做不到好吗?
“行了,我自己想办法。”秦绾挥挥手。
“小姐还要去哪里?”朔夜问道。
“端王回去了吗?”秦绾问道。
“已经回府了,侯爷没留饭。”朔夜答道。
秦绾耸耸肩,这回门回得叫个郁闷吧。
“走,我们也回去。”秦绾转身道。
倒不是她避着李钧和秦珍,而是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了。
风风火火回了侯府,秦绾直接就命人开了库房,拿着手抄的嫁妆副本一件件开始整理清河公主的嫁妆。这当然是个大工程,于是碧澜轩里,夏莲带着几个小丫头也过来干活,连秦枫听说了也派了两个小厮来帮助姑娘们搬东西,毕竟总不能劳烦朔夜这个四品武官干粗活。
这一彻查,乐子可大了,张氏被连夜送到小院,连安排一下都来不及,先不说黄金银两都不见,就说那些单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却没在库房找到的古董珍宝,倒是在张氏和秦珍、珍珠的屋子里找到了好几件,秦桦书房里也有,甚至老太君的禧福苑都有几件,只不过,秦珠和秦桦那里的,朔夜和夏莲很不客气地都收了回来,禧福苑却没人敢动。
当然,还有不少哪里都找不到了的,估计是被张氏变卖成了现钱,或者送出去了。相信,要是搜一搜张尚书的府邸,肯定也是能找到好几件的。
秦建云闻讯大怒不已,继室侵吞原配嫁妆,虽说张氏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可安国侯府脸上能好看?说不得圣上都要治他一个治家不严之罪,当即就下令搜查张氏的屋子。
有了侯爷的命令,底下的人当然再无任何顾虑,顿时将张氏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掘地三尺了。
不过,还真找出来不少好东西啊。
秦建云看着放在眼前的东西,脸色铁青。
一盒子的借据,是从床板下的暗格里找出来的,堂堂侯府当家主母居然放利子钱,还为此逼死了两条人命…要是被御史知道了,非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侯府难道连主母的花用都供不起了吗?
一本账册,从妆台抽屉的夹层里搜出来的,原本众人还看不明白这记的是什么账,但秦建云一接手,只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就比墨还黑了。
这第一行那个名字,可不就是侯府惯用的那个大夫,也就是从小给秦绾看病的那个?支出五千两?花五千两银子买通大夫,冤枉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女孩是个疯子?张氏…秦建云从来不知道,夫妻共枕十八年,旁边睡的居然是一条毒蛇!
再看看下面,有些是侯府的下人,有些连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有些看名字就是后宅女眷,还有收入的,最大的一笔竟然有一万两银子,可以想象,人家平白无故送来这么大一笔银子,定然是有求于人,也许是张氏背着他,用安国侯府的权势做了什么。
“父亲?”秦绾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脸色真精彩啊,不枉她找到这本账本后,故意把夹层弄松了,让翻屋子的小厮看出破绽。
“绾儿来看看这些人可认得。”秦建云摊开账本,指着那些疑似后宅女眷的名字问道。
“这个,只有个地名和姓氏,不太好认。”秦绾微微皱了皱眉,又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不过这个我还真认识,山阴阚氏。阚这个姓非常少见,张氏交往的贵夫人想必也是在京城里的,而整个京城,只有南阳侯府的继室姓阚。”
“就是那个被纵得不像话的妾?”秦建云一脸的嫌恶。
“对,之前来过我们府里的。”秦绾提醒道。
秦建云立即想起来,今年初有段时间,张氏总是在他耳边唠叨着,南阳侯府的大小姐和枫儿般配,他想着虽说那小姐在嫡庶上和正经嫡女有些差别,但枫儿出身也不光彩,南阳侯府内里不管如何,总还是侯府,也就答应看看。谁料后来那个花解语在周贵妃的赏花宴上闹出事来,被指婚给了禁军的小队长方少琪,这事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秦建云当初还庆幸,如此不省心的女子,幸好没有给枫儿定下来,枫儿出身再不好,总归是他的亲生儿子!
不过,张氏宁愿送出去一千两银子,也要给枫儿定这么一门婚事,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那花解语的品行,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打听,难道张氏也不打听清楚吗?
“爹爹,张氏和南阳侯府有什么瓜葛吗?”秦绾好奇道。
“这事你不用管了。”秦建云挥挥手,也不想让这些肮脏事污了女儿的耳朵,只合上了账本,打算叫属下去查查上面的人。
张氏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这要是万一突然有个苦主跑到奉天府去告他谋害人命,他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呢,还是得把张氏这些年做过的好事一一调查清楚。
“是。”秦绾从善如流。
反正副本已经留好了,宁王府的暗卫调查起来的速度只会更快,到底该让秦建云查到多少事,他们心里有数。
不过,无论查到多少,张氏这回都彻底翻不了身了。
秦绾心满意足,又拿出清河公主的嫁妆单子,苦恼道:“爹爹,我娘的嫁妆应该有一万两黄金,五十万两银子的压箱银,现在都不见,还有丢失的那些古董器皿…”
“银子,回头爹爹从张氏的嫁妆里找给你,这么多银子,她总不能当饭吃了。有缺的,就拿她的嫁妆填补,她做出这种事来,想必桦儿和珠儿也不敢有意见。”秦建云一声冷笑。
以张家的身家,给张氏置办的嫁妆虽然也不薄,但肯定是还不起这笔银子的,真要是还得起,那只能说明,这笔银子本来就是清河公主的嫁妆。
“多谢爹爹。”秦绾道。
“谢什么,本来就是爹爹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秦建云一声叹息。
女儿的温婉宽和,却让他更愧疚了。
秦绾眯了眯眼睛,又道:“二弟和三妹那里的物件女儿已经收回来了,在当铺里还有当票的,明天叫人去赎回来便是,只是禧福苑里便罢了,当做是孙女孝敬祖母的吧。横竖也只是些旧物件罢了。”
“不妥。”秦建云想了想道,“你母亲用过的东西,是南楚皇宫公主的规格,母亲用着着实不妥,万一被御史参上一本也不好。”“可祖母…”秦绾迟疑道。
“爹爹帮你去要回来吧,换些别的东西孝敬你祖母便是。”秦建云道。
“是,前些日子孙女刚刚做了一套衣服,还不知道祖母喜不喜欢呢。”秦绾天真道。
“绾儿最有孝心了。”秦建云很满意。说是孝顺祖母,可珍儿和珠儿可从没给祖母裁过衣裳,顶多就是绣个抹额香包的小物件。想了想,他又想起母亲对绾儿意见很大,便道:“这样吧,明天一早,等爹爹下了朝,陪你一起去把衣服送给祖母。”
“好。”秦绾笑眯眯地答应了,同样也满意。示个弱,自有人帮她去那个老太太那里讨要东西,比她自己去强多了,轻松愉快。
张家那里的,也自然有秦建云出面去要,量他张家也不敢不还。
吃了我的,全得给我吐出来!否则…噎不死你也撑死你!
何况,秦大小姐那点儿手艺全用在某个小气吃醋的王爷身上了,前两天她看着好玩,做了身小衣服给秦珑,还让某人放了半天冷气,更别论一个处处看她不顺眼的老太太了。不过是夏莲给她家祖母做的衣裳,就被她顺手牵羊拿来用了,反正夏莲得了二两银子的赏也很满意。
大家满意才是真的满意嘛。不过,老太君很不满意。
看着这身送到眼前的据说是孙女的孝心的衣服,裁剪做工倒还马马虎虎,但那是什么料子,什么颜色,什么绣纹?土不拉几的,这是她一个诰命夫人老封君穿的出去的衣服吗?人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乡下婆子呢!
秦绾睁大了眼睛,表示很无辜。
夏莲她祖母,的确是郊外庄子上的小管事,一个乡下婆子嘛,夏莲当然不会做锦绣华服给祖母了。
“母亲,好歹是绾儿一片孝心。”秦建云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
毕竟,在他看来,秦绾从小就没有母亲好好教导,能做出这样的衣裳来就很不错了,至于细节…嗯,反正只是孙女的孝心,放起来也就是了,侯府难道还能少了女红上人,让老太君只得穿这一身出门吗?
“一片孝心?在她心里老身就是一个老虔婆吧!”老太君脸色阴沉,昨日儿子来说要搬走她院里属于清河公主嫁妆的东西,因为违制,她虽然不高兴,但经过秦建云苦口婆心的劝说和各种夸张的恐吓,老太太到底还是不敢拿自己儿子的前程做赌注,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可就是第二天一大早的,就有这么个东西来膈应她了。
孝心?你确定这是孝心?
若非这是儿子的女儿,不是妻妾,老太君简直都想骂一句狐狸精了,这死丫头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儿子堂堂一个安国候,还是这么要面子的一个男人,竟然对女儿言听计从的?
“祖母,我最近跟着姬夫人学绣嫁衣,姬夫人明明说好看呀,祖母觉得不好看吗?”秦绾一脸委屈地问道。
“姬夫人教你做的?”老太君脸庞都快扭曲了。
“是啊,她还说我很有天分,很有创意!”秦绾点头。
听了这句话,连秦建云都要扶额了,很有创意?你真觉得那是表扬吗?
老太君也无言,就算她把肺气炸了,也不敢说姬夫人称赞过的衣服不好。
在这个京城,姬夫人虽然是一介白身,但就算超一品的诰命夫人,甚至宫里的妃子公主,也不敢得罪姬夫人。
那可不仅仅是一个后宅的女人了,向皇后告状还不是什么问题,可姬夫人是能直接向皇帝告状的,自家老爷、兄弟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自从秦珍出阁后,老太君就感到很寂寞,因为贺晚书的关系,她对秦瑶也膈应起来,第二天就把人送回了二房。秦桦和秦珠又被禁足在自己屋里抄佛经,张氏被关进了小院,整个安国侯府就只剩下了她和秦建云、秦绾三个主子。
秦绾是她吩咐了不必来请安的,见了更糟心。当然,秦绾也不想来,秦建云则是公务繁忙,就算孝顺,也没空天天往禧福苑跑,顶多每天来坐一坐。
甚至,老太君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干脆把秦榆接过来亲自教导?
“母亲,今天早朝后,陛下将我招到御书房,已经明确说了要将汝阳长公主嫁过来。”秦建云岔开了话题。
“恭喜爹爹。”秦绾眉开眼笑。不过,这事李暄已经跟她透过气,她倒是不意外。
“有什么好喜的。”老太君没好气道。
糟心的事简直是一件接一件的,当初一个清河公主,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见到她这个婆婆都不知道行礼,反而还要她对儿媳妇行礼!好在清河短命,没两年就死了。张氏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至少对她这个婆婆还是恭恭敬敬的,她当然想给儿子再娶一个合心意的儿媳妇,最好能在仕途上助儿子一臂之力的。
可是…又一个公主?这是娶儿媳妇,还是娶个祖宗回来供着呢!
当年的清河公主好歹是远嫁而来,靠山太远,可汝阳长公主,陛下的嫡亲妹妹,这要是一个不如意就进宫告状去,以后这府里还能有安宁日子过吗?
何况,在老太君心里,秦建云正当盛年,位高权重,深受圣宠,就算是娶继室,也有的是黄花闺女可以挑选。就算是公主…公主就不是寡妇了?
所以,老太君其实是嫌弃汝阳长公主的。
“母亲,圣旨已下。”秦建云闻言,也变了脸色。
“这…江丞相不是也拒绝过陛下指婚吗?”老太君强辩道。
“母亲,信郡王世子只是陛下一个不亲的侄儿,汝阳长公主却是陛下最宠爱的嫡妹,这怎么能一样?”秦建云耐心解释道。
今天出宫的时候,他被侍卫带领着,正好和进宫探望皇后的汝阳长公主擦肩而过,他心知肚明必是圣上的安排,但一见之下,还算是满意。
那个女子,虽然孀居多年,不问世事,却依然高贵优雅,神态间一片淡然安宁,极有大妇风范,正合适做安国侯府的女主人,正好镇压一下最近因为张氏几个而起的谣言,维护侯府的颜面名声。
所以,对于这桩婚事,他并不反对,反而是很欣然接受的。何况,娶了陛下最宠爱的嫡妹,秦家就也算是皇族了,也是多一座靠山。
老太君无言,但脸上还是一副很不乐意的模样。
秦建云也知道母亲的心结在哪里,毕竟母亲当年也不喜欢清河,极力反对这门婚事,还是他以国事为重当帽子压下来,母亲才勉强默认的。想了想,他又说道:“陛下说了,侯府缺少女主人,若是公主不管家,未免有些对不住我,所以,汝阳长公主是嫁到侯府来,公主府做为公主的别苑。”
“陛下挺通情达理的嘛。”秦绾笑道。
“公主同意了?”老太君瞪了她一眼才道。
“嗯,同意了。”秦建云点头。
秦绾了然,汝阳长公主同意再嫁是因为寂寞想找个人作伴,若是依旧住在公主府,偶尔才能宣召驸马,那和孀居区别有多大?
“婚期呢?”老太君见事已成定局,只能问道。
“陛下说,儿子是续娶,公主是再嫁,也不必太张扬了,钦天监选了个黄道吉日,就在本月二十六。”秦建云道。
“这么着急?”秦绾也楞了一下。
皇帝这是多怕公主嫁不出去啊?这点儿时间,准备嫁妆,布置新房时间都够赶的了。不过再想想,快点也是好事,至少公主进门,她就能把属于安国侯府的那一部分账本全部甩出去了。
就算公主不会管账,公主的嬷嬷肯定会,不然公主府的产业谁负责呢。至于盈利还是亏损…秦绾表示,反正安国侯府的产业也落不到外嫁的女儿身上,她也不贪图这些,管他是赚还是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