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秦建云顿时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问道:“那依你之见,怎么办?”
“张氏失心疯了,爹爹宅心仁厚,依旧愿意养她一辈子,想必张家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吧?”秦绾一耸肩,轻描淡写道。
张氏闻言,猛地抬头,看着她的眼神凶狠无比。
秦建云还在低头沉思,没注意这边,秦绾微微一笑,朝张氏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你不是说秦家大小姐有疯病吗?害得一个如花少女在小院里关了一辈子,郁郁而终。而她既然占了这个壳子,总要替她报个仇的。
所以…九泉之下的秦大小姐,我让害你的张氏后半辈子过和你一样的日子好不好?
至于另一个害你的秦珍…秦绾一耸肩,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洞房花烛了,就是不知道,那两人吐完了没有?
放心,秦珍将来的日子绝对是精彩无比,你在下面,没事就可以看看端王府的好戏的。
而秦桦和秦珠,当时年纪还小,也没什么城府,张氏并没有告诉过他们自己的手段,只是习惯性地欺负一下疯了的姐姐,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若是他们识相,她教训完之后,倒也不是不可以留他们一命。
当然,旧账归旧账,新账归新账,她替原主的报仇是到此为止,不过秦桦和秦珠要是还不知死活来招惹她,就没那么好过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张氏疯了,明天把她关进院子里,派人看守。”秦建云道。
“是。”秦绾点头。
秦建云没说是哪个“院子”,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秦绾曾经住了十几年的那个。
“不过,女儿明年就要出阁了,几个姨娘又扶不起来,中馈怎么办?”秦绾问道。
秦建云一时也哑口无言。当然不止是中馈那么简单,不然随便找个老实的姨娘,按部就班,也没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妾是没有诰命的,如何参加那些贵妇人之间的交际?就像是要办个宴会,没有女主人,怎么招呼女客?让一个妾出面?安国侯府不要脸,客人们还要脸呢!
“爹爹反正还年轻,再娶个母亲也无妨的。”秦绾笑道。
“这…”被女儿这么说,秦建云也不禁老脸一红,但还真有几分心动。只是…要娶妻的话,自然要把张氏贬为侧室,张氏都疯了,想必也没人反对,张家那边,张氏失节,量他们也不敢反对。然而,一旦把张氏贬为侧室,那秦珍秦桦秦珠三个顿时就变成了庶出,将来安国侯的爵位怎么办?
“爹爹不用担心。”秦绾知道他的想法,一声轻笑道,“爹爹又不老,再生几个嫡子没有问题的。就算没有,或者爹爹依旧属意二弟继承爵位,到时候将二弟记在新夫人名下不就得了。”
“绾儿说的是。”秦建云顿时恍然大悟。嫡子这东西,只要有个嫡母就行了,不是张氏,换成别人也无妨的。这点面子,皇家还是会给他这个功臣的。
秦绾笑眯眯地看着他,反正…将来新夫人愿不愿意认下秦桦就不关自己的事了,不过,想必是不愿的,谁不盼着自己生个嫡子?若非到了实在绝望的时候,是不可能愿意养别人的孩子的。
尤其,秦桦这都几岁了,养也是养不熟的,真要养,还不如秦榆呢,年纪小,性子也弱,生母更没有存在感。
“那么,绾儿就把张氏送过去吧。”秦建云也是要找母亲商量一下这事,何况,女儿身边的侍女一看就是会武功的,处理起张氏来轻松愉快。毕竟,总不能让侍卫来接手啊,普通的侍女,张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还真未必拿得住,传扬出去怎么办!
“爹爹慢走。”秦绾笑着挥挥手。
直到祠堂里只剩下她和张氏,以及两个侍女,秦绾这才挥手,让蝶衣解开她的穴道,也警告了一句:“你要是再鬼哭狼嚎,这回就让你哑一辈子!”
张氏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再出声,只是怨毒地盯着她。
“这才对嘛。”秦绾满意地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张氏不傻,她很清楚,秦建云都不在,无论她怎么对秦绾哭都是没有用的,反而让对方更得意。何况,她绝对不信今天她的遭遇和秦绾无关!
“夫人信不信,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秦绾问道。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可能是秦绾!”张氏咬牙切齿道。
那个女人,从未受过教育,不学无术,胸无城府,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淡定优雅,一肚子算计的女子?
“我如果说,我死过一次,你信不信?”秦绾问道。
张氏一怔,随即打了个寒颤,眼中也浮现起一抹恐惧。
“所以,那个小院里,也许还有个徘徊不去的冤魂,在等着和夫人作伴哟。”秦绾凑过去,笑眯眯地说道。
“不要!”张氏一声尖叫。
“父亲下的命令,做女儿的可不好违抗啊。”秦绾一摊手,又道,“反正小院里什么都有,我看夫人也不用收拾了,今天晚上就直接搬过去吧,还让夫人的贴身侍女伺候便是。”
张氏身边的聆音,借着主子的威势,以前可没少欺负过可怜的秦绾,何况,身为忠仆,自然是要和主子患难与共了。
“你会有报应的!”张氏道。
“我确实是相信报应的。”秦绾坦然点头,顿了顿,又道,“对了,今天可是二妹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不知道,刚刚看见夫君和亲娘上床,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你!”提起这个,张氏又是心里一痛,珍儿…
“另外,夫人不是一直想知道端王怎么了嘛。”秦绾一摊手,又笑道,“其实很简单,端王在古县中了一箭,不行了嘛,宫里几位着急,多赐几个侍妾也是为了二妹好啊,万一新婚之夜无法洞房,二妹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不过,没想到还是夫人厉害,这么多年轻美貌的侍妾都治不好端王的毛病,夫人一出马,立知有没有!说起来,二妹还要好好谢谢夫人呢?为了医治女婿的隐疾,连自己的身子都搭上了。”
“噗——”张氏气急攻心,终于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要说原来她是为了博同情才不施脂粉,刻意让脸色苍白的,那这会儿这口精血一吐,她整个人都一下子衰败下来,脸上也是彻底不见一丝血色了。
一口心头精血,哪怕是精心调养着,至少也是十年寿命。何况,以后张氏想调养也难了。
“这就气昏了?真无趣。”秦绾一耸肩。
“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内宅妇人,怎么能和小姐比。”荆蓝一脸的不屑。
“蝶衣,把她扔到小院去,记住,要她再也开不了口。”秦绾冷声道。
蝶衣上前抓住张氏的衣领,像是拖死狗一样把人拖了出去。
“明天一早,怕是得到了消息的二少爷和三小姐要来闹。”荆蓝提醒道。
“闹吧,这次可是父亲和祖母都要张氏死,就凭他们,翻不出花样来的。”秦绾一声嗤笑,又叹息道,“可惜了,看不见洞房花烛夜,其实本小姐还真是挺期待他们俩今晚怎么洞房的。”
“那…小姐要不要去看热闹?”荆蓝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秦绾看了她一眼,随即,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晚上,安国侯府注定是不平静的。
秦绾带着荆蓝回房,换了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衣服就悄悄翻墙出了侯府,趁着夜色向着端王府而去。
然而,没走多远,就看见空旷的大街中央负手站着一个人,旁边还跟这个侍卫。
“你怎么来了。”秦绾笑道。
“有人说,有好戏看,可本王明明什么都没看见。”李暄一挑眉。
“不信你不知道。”秦绾一笑。
今晚侯府发生的事,某些人肯定是瞒不过的,不过那几位,都不会往外传谣言便是了。
比如皇帝,比如宁王。
“所以,你要负责带我看下半场。”李暄笑眯眯地道。
“王爷,这么八卦好吗?”秦绾无语。
“挺好的。”李暄一脸诚恳地回答。
“那就走吧。”秦绾无奈。
莫问和荆蓝对望了一眼,赶紧跟上了自家的主子。
端王府里,宾客也已经散场,下人们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大厅。
他们几个武功高强,踩着房顶,轻轻松松就越过了守卫,直入后院。
新房也挺好认的,布置得最富丽堂皇的那间便是了。
秦绾挥手示意莫问和荆蓝在外面把风,随即和李暄上了房顶。
毕竟,秦珍也罢了,端王武功不弱,人多了,被察觉了的话就太尴尬了。
悄悄掀开一片瓦片,就听见里面传来痛哭声。
好吧,秦绾一耸肩,哭成这样,端王肯定是不在。
“小姐您别哭了,一会儿王爷过来就不好…哎呀,我的好小姐,您怎么自个儿把盖头给掀了呢?这不吉利啊。”彩霞急得团团转。
陪嫁的侍女中,只有她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被秦珍留着贴身伺候,至少,彩霞能明白一半她为什么要哭。至于另外一半…和夫君上床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用任何人警告,她就知道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了。这事传扬出去,固然张氏要死,安国侯府蒙羞,但最大的那个笑柄绝对是她秦珍,甚至能超越了前太子妃江涟漪了。
“他不会来的。”秦珍抹着眼泪,睁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一脸的悲哀。
她那么爱李钧,也接受不了,何况李钧原本就对她没多少爱情呢。若是没有这件事,或许洞房花烛夜也就平平淡淡地过了,可如今…一想起那一幕,她就想吐!
“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啊。”彩霞哭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贱人勾了王爷去,这才新婚呢,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陪嫁丫头的命运都要靠着自家小姐,不管是给姑爷作通房,还是配给王府的管事,都得要小姐自己压得住才行,要是小姐都这样了,她们还有什么将来?
原本被夫人选出来给二小姐做陪嫁,不知道侯府有多少丫鬟羡慕她们,遗憾自己没被选上,如今看来,居然还是当初被夫人当成弃子一般送去碧澜轩的夏莲等人更有前途。
秦珍的脸色很僵硬,嘴里直发苦,好半天,才从牙缝里狠狠地蹦出两个字:“秦绾!”
“大小姐?”彩霞惊讶道,随即又茫然了,这从头到尾,关大小姐什么事?
秦珍咬牙不语,就算当时热血上涌昏了头,过后被压上花轿,一路上她也就想明白了,就算不知道秦绾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天的事,绝对是秦绾安排的,为的就是报复她们母女!
“唉…”耳边掠过一丝悠悠的叹息。
“谁?”秦珍一惊,厉声喝道。
“小姐?”彩霞被她吓了一跳。小姐…该不会是伤心过度,魔怔了吧?
“有人,明明有人的。”秦珍抓着她的手喊道。
“小姐,没有人啊,真的没有。”彩霞都快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彩霞忽的一声闷哼,一言不发地昏倒在地。
“是谁?出来!”秦珍慌乱地四处看看,拿起一支龙凤烛,火焰朝着大门。
“唉,这还是我那个端庄贤淑,温柔大方的二妹吗?”幽幽的声音却从窗口传来。
秦珍猛地转身,龙凤烛的火焰在空中画出一道红光。
只见秦绾一身劲装,曲起一条腿,姿态优雅地坐在敞开的窗台上,手里居然拿着一袋零食,空气中隐约飘过蜜饯的甜香味。
“你怎么来的?”秦珍道。
“走进来的。”秦绾一耸肩,拿了一块苹果干放进嘴里,看着她又道,“我说,能不能把你手上那玩意儿放下?别弄得我好像是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你要誓死保卫贞操似的。”
秦珍虽然恨极了眼前的人,但听到这句话也不禁抽了抽嘴角,慢慢地把龙凤烛放回原处。
一来,她不认为秦绾会直接杀了她,二来,如果秦绾要杀她,别说一支烛台,就算给她一柄神兵利器也是白搭。
“这才乖。”秦绾笑眯眯地点点头。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秦珍冷笑道。
“是的。”秦绾坦然点点头。
“…”秦珍无言。
秦绾如此坦白,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是你陷害我娘?”
“说陷害…太过了吧。”秦绾笑笑道,“药是祖母给的,下药的人是祖母找的,关我什么事?”
“不可能!”秦珍脱口而出。
祖母…祖母怎么会如此对待娘亲和她!
不对,老太君确实说过,想让贺晚书进宁王府,让秦瑶进端王府,也好帮忙固宠,不过她拒绝了之后,祖母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难道是祖母依旧打着这个主意?也不对,今天中途离开的不是秦瑶,是贺晚书!
而且,贺晚书回来的时候神态轻松,完全不像是想去勾引端王的模样…要说贺晚书敢给端王和母亲下春药,打死她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秦绾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祖母老了,一个深宅妇人,能影响多大事?要说父亲,我对父亲的影响力绝不弱于祖母,而我还很年轻。你说,贺家会怎么选?”
秦珍闻言,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她。
秦绾继续笑,虽说现在还只是贺晚书,但明天就是整个贺家了,他们也没第二条路可走了,再说,她这条路,既不是死路,也不是泥泞难行,反而是一条康庄大道。贺家又不傻,为什么不走?
老太君,不过是一个出嫁的姑奶奶罢了,若是帮衬不了娘家,谁还理她!
“你不怕我说出去?”秦珍说完,心头却一凛,秦绾告诉她这些,该不会是有灭口的打算了吧?
“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杀自己的亲妹妹。”秦绾失笑道,“只是,二妹可要想清楚了,今天的事一旦透露出去,端王府和安国侯府都颜面扫地,你以为…我不杀你,你就有好日子过?陛下的雷霆之怒你消受不起,就连爹爹…如果爹爹彻底放弃了你,你就连拉拢安国侯府这点最后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那么…太子和端王会让你活着占据着端王妃的位置?”
“杀了我,岂不是更和安国侯府成了死仇?我毕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秦珍咬牙道。
“哪有人杀你?”秦绾一脸诧异地看着她,“端王妃病逝,端王哀痛不已,迎娶安国侯府三小姐为继妃,不是一样可以拉拢安国侯府?”
“你!”秦珍气急。
“对了,还有一点,就算你说这是我陷害的,也不会有人信的。”秦绾最后提醒道,“诽谤朝廷郡主是要坐牢的,古县有个女匪,刚刚才放出去呢。”
秦珍死死地盯着她,只觉得咽喉隐隐传来一丝腥甜的味道。
还不吐血?这个心理素质可比张氏强啊…秦绾耸耸肩,叹了口气道:“还有,毕竟你是张氏的女儿,还是告诉你一声吧。张氏得了失心疯,被爹爹关进小院了——对,就是姐姐我住过的那个小院。爹爹如今正在和祖母商量,给我们找个什么样的继母呢。”
“你说什么?”秦珍失声道。
“所以,你、秦桦、秦珠…现在都变成庶出了。”秦绾微笑道。
“噗——”秦珍再也忍不住,终于喷出一口血来。
果然,还是事关自己的利益才会痛苦,嫡女变庶女,就是不知道端王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顺便把秦珍也贬为侧妃?
“好了,我走了,二妹,就好好做你的端王妃吧。也不知…还能做几天?”秦绾吃完蜜饯,随手丢了纸袋,拍拍双手,翻下了窗子。
秦珍背靠着墙壁,身子慢慢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失神。
报复,这绝对是秦绾的报复!
然而,自己现在,还能如何?
看着嫁衣上鲜红的血迹,还有几处不明的污迹,她不由得一声惨笑。
果然是报应啊!
“出完气了?”出了端王府,李暄很顺手牵上秦绾的手。
“不算吧,就是完成一件事。”秦绾摇摇头。
重生的第一天,她就对自己说过,会替真正的秦绾报仇,今天终于做完了这件事,倒也说不上高不高兴。毕竟,她本人和张氏母女真没那么大血海深仇的,张氏和她的几个子女的挑衅,在习惯了谋算怎么扳倒一个皇子,怎么谋夺一支军权的秦绾眼里,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真正跟她有仇的,是李钰,连端王和江涟漪都不太够得上,他们最多也就是个帮凶罢了。
“我刚刚去看了一眼李钧。”李暄忽然道。
“他去干嘛了?”秦绾随口问道。
“…”李暄的表情都抽搐了一下才道,“他去后院随便找了个侍妾,然后…才脱衣服,就吐得稀里哗啦的。”
“…”秦绾扶额,眼睛里却闪着小星星,“然后呢?”
“然后,那侍妾就被拉出去杖毙了。”李暄道。
“我比较好奇,他现在还行不行?”秦绾摸着下巴道。
“就算行,难道他要一边吐,一边上女人吗?”李暄无语道。
“不上女人,可以上男人呀。”秦绾一脸的理所当然,“就算真不行,至少还可以被男人上嘛。”
“…”连李暄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了。所以说,你把雄娘子送给了端王?要不要这么贴心的大姨子!
后面跟着的荆蓝和莫问互望了一眼,默默抹汗。
大小姐…真心强大!
☆、第五十四章 出来混是要还的
这一晚上,安国候府里的主子能一觉睡到天亮的,也就是秦绾和秦枫秦珑兄妹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夏莲来报,表小姐求见。
这来的还真早。秦绾不禁失笑,却依旧慢条斯理地让蝶衣给她梳洗整齐了,这才施施然来到小花厅。
“大表姐!”贺晚书一脸惶然无措地站起来,局促地叫了一声。
“怎么,那时候叫住我的胆量哪儿去了?”秦绾一挑眉。
“大表姐说笑了。”贺晚书苦笑,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谁跟你说笑。”秦绾坐下来,等蝶衣在她面前一一摆好丰盛的早餐,这才道,“来这么早,怕是没吃早饭吧?去给表小姐添一双筷子。”
“是。”自有小丫头赶紧再送上一副碗筷。
“坐下说。”秦绾指指桌子对面。
贺晚书张了张嘴,终于没说什么,只安静地坐下来。
蝶衣盛好两碗小米粥,又布了菜,这才退到一边。
“有劳蝶衣姑娘。”贺晚书赶紧道谢。她很清楚,这位大表姐身边得用的几个,都不是普通的侍女侍卫。
“做都做了,事后还有什么好怕的。”秦绾安然自若地吃饭。
贺晚书欲哭无泪,她敢做,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中招的人居然会是舅母啊!原本她想着,大表姐顶多就是效仿太子大婚,给端王送个女人,给二表姐添堵的,哪怕那个女人是秦瑶,她都不会意外的。
可是,偏偏,这是个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人选,要是老太君一查,春色可是老太君亲手交给她的啊。
想想,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吃饭,不然对身体不好。”秦绾道。
“哦。”贺晚书只能食不知味地喝着粥。
“祖母就算知道,又不能拿你如何,你怕什么。你是姓贺的,又不姓秦,安国侯府管不到你。”秦绾又道。
“可是,姑祖母要是跟我爹娘说了…”贺晚书道。
“你爹娘凭什么听一个出嫁的姑奶奶的?”秦绾嗤笑。
“姑祖母是安国侯的母亲,一品夫人,是贺家的靠山。”贺晚书呐呐地道。
“本小姐还是安国侯的女儿,超品的长乐郡主呢,就做不得你贺家的靠山?”秦绾反问道。
“这…”贺晚书顿时词穷了。
“吃了早饭,你就回贺家去吧。”秦绾淡然道,“跟你爹说,明年恩科,只要你哥哥能上榜,哪怕是同进士出身,本郡主给他安排一个前程。”
“多谢大表姐。”贺晚书顿时喜道。
贺家这般紧靠着姑祖母,不也是为了哥哥的前程吗?只是,想到自己,又不觉有些黯然。父母重男轻女,为了哥哥的前程,便是姑祖母要她这个嫡女去给人做妾,母亲也欢欢喜喜地送了她来,便是回去了,指不定又被送去哪家呢。
“你到底帮了我,表姐也不是忘恩负义。”秦绾微笑道,“跟你娘说,你的婚事让她好好看,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人家,明年我出阁后,亲自上门去给你提亲。”
“多谢大表姐。”贺晚书顿时跪了下去,这一声谢也更加真心,都能听得出哭音了。有了宁王妃亲自提亲的荣耀,一般的权贵人家都不会拒绝的,何况,若是乌七八糟的人家或是给人做妾之类的婚事,母亲敢叫宁王妃去提亲就是疯了。终于不用担心被贺家当做工具卖掉了。
“行了,今日我帮你一把,也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明白?”秦绾道。
“是,晚书明白!”贺晚书用力点点头。
“乖,地上凉,赶紧起来吧。”秦绾笑笑,满意地继续喝粥。
贺晚书确实比一般女子聪慧大胆些,倒是可以再看一看,至于贺家,虽然没落了,但到底还是个世袭将军,最重要的是,没有了贺家的支持,老太太也蹦跶不起来了。
贺家依靠老太君在京城权贵间立足,老太君何尝不依靠贺家给她办事呢?有些事情,老太太宁愿交给贺家去办,也不愿意上儿子孙子知道的。
“小姐您看这是什么?”荆蓝正好带着两个侍女,每人手里抱着个花盆走进来。
“菊花?”秦绾道,“哪儿来的?”
“王爷送来的,说是…让小姐摘了煮菊花蟹。”荆蓝笑道。
“噗——”贺晚书忍不住笑了,“这么漂亮的花儿,吃了多可惜。”
“不能吃,我养着它干什么?”秦绾睁大了眼睛道,“浇水施肥松土除虫,跟伺候个祖宗似的,还不就是等它长熟了,能吃?”
贺晚书愣了愣,连同花厅中的侍女,顿时人人笑得前仰后合。
大小姐脾气好,从不会因为这个罚下人的。如今的碧澜轩也算是铁板一块了,这些不重要的小事,都不需要避忌着丫头。
“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辣手摧花。”贺晚书抬手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心结一去,心胸自然开阔,倒是不知道,原来大表姐竟是如此有趣的一个人。
“这算什么?”荆蓝笑道,“王府里的梅花全部改种了桃树,表小姐要是早些日子来,还能吃上桃子呢,明年还有桃花酥鱼、桃花酒、桃花糕,想想就流口水呢。”
“说的好像你没少吃似的。”秦绾道。
“小姐吃肉,我们自然喝汤嘛,是不是?”荆蓝笑眯眯地指挥着侍女将花盆摆好。
“都要吃了,怎么不搬到厨房去?”贺晚书笑道。
“吃之前,这不是还能养养眼嘛,不浪费。”秦绾一本正经回答。
顿时,花厅中又是一阵笑声。
“小姐。”就在这时,夏莲走进来道,“二少爷和三小姐来了。”
一瞬间,原本欢乐的气氛僵了僵,谁都知道那两位是为什么来的。
秦绾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大表姐,那我…”贺晚书犹豫了一下,自己合不合适留下?
“你先回去吧,二弟毕竟也是外男。”秦绾随口道。
“是。”贺晚书一福身,往后门走了。
“请他们进来吧。”秦绾这才道。
“是。”夏莲应声而去。
“小姐见他们干什么?”荆蓝垮下了脸抱怨道。
“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这一次的,直接打发了便罢了。”秦绾一耸肩。
“二少爷,您慢点!”夏莲急促的声音远远传来。
“呯!”就在下一刻,门几乎是被人砸开的。
秦桦赤红着眼睛,大步冲进来,倒是把普通的丫鬟吓了一跳,想必,如果不是外面有朔夜,他根本就等不及通报,或许昨天晚上就直接闯进来了吧。
“二哥,等等我!”秦珠追了上来。
“你居然还吃饭?”秦桦怒道。
“我连饭都吃不得了么?”秦绾纳闷道。
“母亲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秦桦怒道。
“原来如此。”秦绾点点头,回头吩咐道,“让厨房记下了,今天二少爷和三小姐那里不用送饭,他们没心情吃。”
“是。”荆蓝忍着笑答应。如今安国侯府的中馈暂时还是秦绾掌管的,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你!”秦桦气结,顿了顿,直接上前,抓住桌子,用力一掀。
“哗啦!”整张桌子被掀了个底朝天,上面的碗碟碎了一地,还有打翻的小米粥和糕点,地面上一片狼藉。
秦绾很淡定地起身避过了飞溅的汤水碎瓷片。
若是她不愿意,秦桦那点儿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也别想掀翻她的桌子,只能是她愿意让他掀。
秦桦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她,反倒是边上的秦珠被吓了一跳。
“消气了?”秦绾道。
“你把娘亲怎么了?”秦桦吼道。
“什么叫我把你娘怎么了?祖母和父亲都在呢,我能怎么样。”秦绾不禁失笑道,“再说,你娘又没失踪,人就在那个小院里,你们不是去过很多次吗?该熟门熟路了。”
“你休要狡辩!昨晚就是你的侍女把娘送走的,你敢说跟你无关?”秦桦怒道。
“你以为,没有父亲的命令,我能对安国侯夫人怎么样?”秦绾一声嗤笑,走到另一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这才道,“还有,以后你们两个的规矩也得改改,庶子庶女见到嫡长姐可是要行礼的,像今天这样的事再有第二次的话,我可不饶你们了。”
“贱人!”秦桦闻言,瞬间红了眼,一夜之间,母亲被贬,他无端就从嫡子变成了庶子,这样一来,他要继承安国侯的爵位,在名义上岂不是还不如秦枫?就算都是庶子,至少秦枫还是长子呢!
“二弟,慎言。”秦绾淡然道。
“我就说你是个贱人怎么了?”她越是淡定,秦桦就越是愤怒得失去理智,“都是你,要不是你出来,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你这个贱人!灾星!是个疯子就乖乖呆在小院里等死就是了,干什么还要出来兴风作浪,害了娘,害了姐姐,你高兴了?我诅咒你…”
“闭嘴!”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
秦桦吓了一跳,猛地住嘴,僵硬地转过头去。
“安国侯府…真是好家教啊,本文领教了。”李暄负着双手,一声感叹。
“啪!啪!”秦建云大步进门,正反两记耳光抽在秦桦脸上。他盛怒之下全力出手,哪怕没用内力,一个武将的手劲也足以抽得一介书生的秦桦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爹爹。”秦珠赶紧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建云目光一转,看见花厅里的一片狼藉,脸色就更难看了:“你们两个倒是好,一大早跑到长姐的院子里大闹掀桌,辱骂长姐,这就是张氏教育你们的?”
这时候,秦建云倒是忘记了,除了秦珠确实是张氏教出来的之外,秦桦可是老太君带大的,从前他也是赞赏有加…
“爹…”秦桦捂着通红的脸说不出话来,但心里的恨意却更深了。
就说今天这个大姐的脾气怎么格外好,原来却还有这一茬等着他呢!
秦绾耸耸肩,昨晚分开时,她就让李暄一早过来一趟,今早秦建云得了陛下恩典休沐,既然在府里了,闻得宁王到访,就算人家是来看她女儿的,总也得把人送到碧澜轩才是礼数。
于是,大小姐表示,这两位就是脑子里有坑,还让让父亲自己看看吧,她都耻于告状了。
“犬子无状,让王爷见笑了。”秦建云赔笑道。
“本王来一趟就看见他侮辱长姐,可见从前这种事也没少做,本王的王妃…这些年倒真是委屈了。”李暄一声冷哼。
“王爷严重了,本侯以后定然严加管教。”秦建云说着,狠狠地瞪了秦桦一眼,喝道,“还不赶紧给你大姐赔礼道歉?”
秦桦脸红脖子粗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孽子!”秦建云气得又要一巴掌打过去。
“打啊,爹你打死我好了!”秦桦猛地一挺胸,大声道,“这个贱人害了娘…”
“啪!”又是一记耳光。
李暄吹了吹修长的手,淡淡地道:“不会说人话就别说话了。”
不同于秦建云那两巴掌,看着红肿成猪头的模样,其实就是痛一痛,没多大事,可李暄打得却不同,听着声音不响,仿佛不受力一般,实际上用的是暗劲,秦桦一偏头,不仅吐出一口血来,连牙齿都吐出四五枚。
秦绾一脸的同情,秦桦早就过了换乳牙的年纪了,牙齿掉了可不会再长出新的来,看来以后说话是必定要漏风了。嗯…少了那么多牙,吃饭先不说,喝汤的时候会不会漏出来?是个问题啊。
“王爷。”秦建云也不禁脸色变了变。
他是看得出厉害的,这样甩巴掌,掉几颗牙反倒是小事了,一点内劲,掌风把人的脑袋里面打糊了也不稀奇。
“侯爷放心,不会打傻的,本王有分寸。”李暄说着,顿了顿,又很无辜地说道,“不过,本来就很傻了,这可不是本王打的。”
“…”秦建云黑线,这让他怎么说?说肯定不会冤枉王爷?
“贱…”秦桦怒道。
“啪!”再一记耳光。
好吧,这回两边牙齿都漏风,对称了。
“本王说过了,不会说人话就别说话。”李暄平静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怒气。
荆蓝和蝶衣看得大快人心,本来嘛,这张嘴就是欠抽!只是自家小姐金尊玉贵的,怎么好干这种粗活,何况,要揍人,果然还是要男人来的嘛,她们都是淑女来着。
“跟大姐道歉。”秦建云冷声道。
要说秦桦,他确实是花了心血,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只是,最近秦桦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有些灰心,可毕竟是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原本他还是打算着,就算贬了张氏,也不会动摇秦桦世子的身份,但今天,他是彻底灰心了。
端王和珍儿的婚事弄成这般,他已经不指望着端王府能扶助秦桦了,珍儿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而绾儿这边…秦桦今天算是彻底把宁王得罪惨了,还指望着将来宁王能拉他一把?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对于秦绾,秦建云自问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胸怀大气不输男子,但不代表她是被人打一巴掌还会凑上去赔笑的主。若是秦桦继承安国侯府,这个女儿顶多也就是不闻不问。
罢了罢了,就如绾儿说的,他这年纪,也许还能再生个嫡子。就算真不行,了不起还有秦榆呢。虽然不如秦桦聪慧,但性子绵软老实,有个强势的亲王妃姐姐扶持着,一辈子无功无过,安稳将爵位传下去总没有问题的。
“对不起。”秦桦原本还想硬撑,但对上李暄那双毫无波动的眸子,忽的全身一颤,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冷彻心头,终于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二弟知错便罢,只是,今儿个砸坏的东西,就从你月例里扣吧。”秦绾微笑道。
秦桦一声冷哼,扭过头去。事到如今,他还在乎扣点儿月例这点小事么?当然,将来他一直都没再领到过月例银子,加上没了张氏,他也没了额外的财路,手上一文钱都没有,连出去吃个饭都要赊账的时候才知道,扣月例这真不是小事…谁叫秦大小姐实在不差钱,随便用来吃早饭的一个碗就是前朝定窑的精品,现在算是古董了。就秦桦那点儿月例,就算他活到一百岁,那也扣不够啊。
“还有你。”秦建云瞪了一眼缩在后面的秦珠。
“对不起大姐,我没有拉住二哥,不过我真不敢对大姐不敬的。”秦珠原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此刻当然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好在,秦桦发作太快,她确实也没来得及说话来着。
“姐姐自然是不会冤枉三妹的。”秦绾笑容可掬道。
“谢谢大姐。”秦珠松了口气,可惜却没发现,因为她的话,连秦桦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秦绾不禁莞尔,秦珠以为躲过一劫了吗?张氏疯了,秦珍嫁了,秦桦废了,如今又记恨着她,而她是张氏带大的,和老太君感情不深,性子骄纵也不讨秦建云喜欢,可以说,如今的安国侯府,连一个能护着她的人都没有了,唯一宠爱的同胞哥哥被他完全得罪死了,原本,她应该和秦桦相依为命的。
“行了,你们都滚吧!”秦建云一挥手。
秦珠如获大赦,赶紧一溜烟地跑了,秦桦倒是阴狠地看了看秦绾才出去。
“本王亲自挑选的花,大小姐可还满意?”李暄脸上这才带了一丝笑意。
“不错,看起来挺好吃的。”秦绾一脸认真道。
“喜欢就好。”李暄毫不意外她的回答。
秦建云本想训斥女儿一句怎么说话的,不过见宁王自己都不以为杵,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不说话了。实在是现在的年轻男女的想法,他这个隔了辈的人实在是理解不了,只略坐了一下就告辞了。
“这下子秦桦算是被自己作死了。”李暄摇摇头。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秦绾不以为然,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罢了。
“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一声,也是陛下的意思,不过我也觉得是件好事。”李暄道。
“什么事?”秦绾奇道。
“安国侯府缺个女主人,陛下有意做媒。”李暄简练地答道。
“陛下消息倒是快。”秦绾笑笑,又好奇道,“陛下打算给我指个什么样的继母?”
“汝阳长公主,如何?”李暄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什么?”秦绾失声道。秦建云都几岁了,娶的还是第三任妻子,居然还能娶个公主?
“别那么惊奇,其实陛下也是没办法。”李暄无奈道。
“怎么说?”秦绾兴致勃勃地拉他坐下,也不顾满地狼藉还未打扫,就想要听故事。
从前她关心的都是皇子,对于公主就没什么什么兴趣了,何况还是上一辈的长公主了。
“汝阳长公主是陛下唯一同母的嫡亲妹妹,感情自然不一般。”李暄解释道,“当初陛下千挑万选给妹妹挑驸马,挑了个相貌、家世、才华、性格、能力无一不佳的男子,可就是没想到,这驸马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好,成婚不到三年,居然局一病呜呼了。公主从此孀居公主府,形同避世了。陛下心疼妹妹,可早年公主年轻,大约是面子上也下不来,加上少年夫妻,终归感情不错,不肯再嫁,陛下也是无法。如今公主年纪渐长,倒是终于有意想找个人作伴了,可公主孀居到这个年纪,哪儿能这么容易找到驸马呢。”
“所以陛下看上我爹了。”秦绾不禁有些好笑。
不过想想也是,汝阳长公主要再嫁,驸马身份肯定不能低了,可年龄合适的人家,哪个家里没有正室,总不能让堂堂长公主去做妾,哪怕做平妻也不行啊,让出身不如公主的正妻如何自处,当然也不能逼人家休妻另娶,就算是继室也不行啊,祭祖时公主跪不跪原配的牌位?不跪,于理于法都不合,跪…人家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啊。如今秦建云不是正合适嘛?虽说做继妃,但忽略掉那个疯了的张氏,秦建云的原配夫人可是南楚的公主,身份并不比汝阳长公主差,逢年过节祭祖时跪一跪清河公主的牌位也不算丢了身份,简直再合适没有了!也难怪皇帝如此着急呢,想必是再也找不到比秦建云更好的人选了。
“汝阳长公主…性情如何?”秦绾想了想,还是问道。毕竟,就算合适,她也不想弄个搅家精回来。
“放心,我也见过公主几次,性情温柔大度,不难相处。”李暄道。
“那就好,这事…我会跟父亲提的。”秦绾应下了。
“好。”李暄含笑点点头。
等李暄走后不久,禧福苑那里又传来消息,老太君听说了贺晚书连跟她辞行都来不及,就借口母亲病重,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就回去贺家了,顿时气了个倒仰。
次日,贺家送了一份礼来,却是送给大小姐的,更让老太君恨得牙痒痒的。
老太君参不透端王大婚那天的事,秦绾参与了几分,但对这个孙女却更忌惮了。只是让她气愤的是,无论她怎么表示,秦建云表面上笑眯眯的一副孝子模样什么都答应,回头出了禧福苑就忘在了一边,反而对秦绾更亲密了。
秦绾表示自己很无辜,现在秦建云几乎在把她这个女儿当幕僚用,怎么可能让老太君几句话就改变了心意。
何况,秦建云与老太君虽是母子,可和她却也是父女,本就是至亲血脉,感情这东西,培养培养就有了,秦绾有十几年哄师父和几位长老的经验,当个乖女儿哄哄秦建云毫无压力。
一边是不住的唠叨和抱怨,一边是温顺贴心还能在各方面给他出主意,秦建云的心偏向哪边就可想而知了。
另一边,安国侯夫人失心疯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虽说很多人觉得太意外了,但想想大婚那天,新娘子出门时吉时都快过了,显然是侯府发生了什么事的。原来是夫人发病了,那就难怪了。
一部分自觉是找到真相了,另一部分人虽然疑惑,但就看张尚书都只是遣人去了一趟安国侯府就没动静了,也不想多管闲事。没见人家的娘家人都默认了吗?显然,张夫人是真疯了,不是当初秦家大小姐那种以讹传讹。
说起来,张氏真的不是遭报应了么?叫你陷害大小姐有疯病,这下可好,自己真患上疯病了吧!也亏得安国侯心好,居然还愿意养着她。
当然,虽然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但能猜到张氏居然身为岳母,却在女儿婚礼上和女婿滚到了床上这种事的奇葩还是没有的。
一般人,连想都想不到。
三日后,秦珍回门。
张氏被关进了小院,老太君现在又不太想看见秦珍,秦桦秦珠又被禁了足,秦绾?秦大小姐表示,为了那点仅剩的姐妹之情,她还是不来了吧。于是,在大厅里等着的就剩下秦建云一个人。
原本该禁足的只有秦桦一人,不过秦建云也怕秦珠不知好歹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干脆也不让她来了。反正这次回门也就是走个过场给外人看,难道还真指望能有多喜庆吗?
秦珍跟在李钧身后,低着头,虽然一身橘红色盛装,可连脂粉都遮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了。
当然,走在前面的李钧脸色也没多好看,眼眶附近同样是一圈青黑,而他一个男人,还不好意思用脂粉遮掩。
秦建云见状也不禁沉下了脸。虽说,这场婚事变成这样大家都不会高兴,但在自己府里摆摆脸色也就算了,给外人看笑话是怎么回事?端王也太不懂事儿,还不知道挽救一下皇室岌岌可危的颜面么?
“拜见岳父大人。”李钧很勉强地说道。实在是…一看到“岳父大人”,他就想起那天“岳母大人”白花花的身子,顿时又整个人都不好了。
“爹爹。”秦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声音比蚊子还轻,似乎一阵风就要刮走的柔弱可怜模样。
秦建云见状,心里又不禁一软,毕竟是他宠了那么多年,也一直很看重的女儿,何况,珍儿是无辜的。
等新夫人进门,还是商量下把珍儿记到她名下吧,不然珍儿这个端王妃做得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然而,想起昨天秦绾对他说的,陛下有意做媒,他就不禁苦笑了。
年轻时的汝阳长公主他也是见过几次的,只是孀居多年,也不知是否移了性情,到底是公主,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同胞嫡妹,打不得骂不得的,生气了还能跑回公主府去,他这一把年纪了,就想有个安稳的女人能管好后院不出乱子,最好能再生个嫡子,可来个公主怎么是好。
就算是清河公主…偶尔闹个小别扭的,至少她也不能跑回南楚去嘛。
☆、第五十五章 虞清秋的弱点
“爹爹,二弟和三妹怎么不在?”秦珍问道。
母亲出了这样的事,要说她不怨恨,那是假的,可她最怕的还是连累了弟妹。秦珠也罢了,秦桦…要是真如秦绾所说,从嫡子变成了庶子,还怎么竞争世子之位?毕竟秦枫居长,而且和秦绾交好。至于秦绾另外一句她还能做几天端王妃,她反而不介意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端王妃还是端王侧妃,甚至是一纸休书,还有区别吗?反正是注定了要守一辈子活寡的了。
“你母亲病了,他们作为子女,闭门抄经祈福。”秦建云面无表情地道。
秦珍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沉。
父亲这话,很明显是有要放弃秦桦的意思了啊。
父母夫君都靠不住,原本想寄希望于弟弟,看来也不太可能。一瞬间,她发现自己无比怨恨秦绾。
就在一年前,她还是安国侯府最耀眼的小姐,名动京城的才女,父母宠爱,未婚夫温柔,是所有未嫁少女的憧憬和羡慕的对象。可如今,不过短短一年,竟然落到这个地步。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秦绾走出小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开始的!
李钧坐在一边喝茶,也默默无言。
一时间,气氛极为尴尬,若是不知情的人走进来,八成以为这两位是来寻仇的。
“大姐呢?”许久,秦珍才开口道。
“你想见大姐?”秦建云脸色有些古怪。几天前,秦桦和秦珠是怎么对秦绾的他可是记忆犹新啊,别说秦珍就对秦绾毫无怨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