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礼物
第四十九章礼物顺源县。
虽然这里只是一座县城,可却是南楚北方第一重镇顺宁郡的门户,谁也没料到,一向在吏部考评中政绩优秀,平时也表现得忠心耿耿的县令竟会主动开城投敌!要知道,能在这个地方做官,身家清白是最要紧的,而这位县令,据查原配妻儿都是死在西秦军手中的,如今续弦的妻子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百年后怕是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按理说,他该与西秦有不共戴天之仇才对。
如今的顺源县已经变成了西秦大军的大本营所在,誰叫这里距离顺宁不过几十里,位处交通要道,占据这里,就等于摁住了南楚军的咽喉。若是平时,西秦军敢攻打顺源,定然会被顺宁的兵马两面夹击的,只要僵持一两天,凭着地利,多少西秦军都要有去无回,可耐不住顺源县令一仗未打就投降啊!
“你很好。”刚刚到达顺源的太子夏泽苍很满意。
“多谢太子殿下赞赏。”堂下的中年文士面带微笑,不卑不亢,正是原本的县令蒋日晨。
“果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夏泽苍感慨了一句,也有些得意。
十年前在南楚埋下的钉子,就是要到这样的关键时刻才动用的。将一个暗子送到顺源县令的位置上,除了手段筹谋,更有五分的运气。只要顺宁一破,西秦铁骑南下,几乎可以直达京城,绝对能抢在东华前面夺下南楚的半壁江山。
虽然京城只是一座城,但那里可是有着皇帝宗亲、文武百官,最重要的是,有国库!
“不过顺宁守将还真是难缠。”说话间,一身战甲,风尘仆仆的夏泽天大步走进来,头盔还夹在肋下,显然是刚下战场,听说太子到了,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来了。
“辛苦了。”夏泽苍笑着点点头。
镇南王毕竟老了,幸好后继有人,这个兄弟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就是…婚事上能上点心就好了。好色虽然不好,可太不近女色也不好,但凡他能对婚事多注意些,或者对哪个姑娘表示出些许好感,也不至于被人传说他断袖!
东华的摄政王妃那句“可惜错为女儿身”,连他人在西秦都听说了!
“皇兄放心,有了新式的攻城弩,顶多十天,顺宁必破。”夏泽天说道。
“十天吗?”夏泽苍皱了皱眉。
“怎么,皇兄觉得太慢?”夏泽天诧异道。这可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话说回来,要是顺宁这么容易破,也不至于阻挡了西秦数百年南下的脚步,若不是这次运作得当,谋到了顺源县令的位置,别说十天,就算一个月也未必够。
“不是孤觉得慢。”夏泽苍沉声道,“就在孤到达顺源的前一刻,收到了军报,你看看吧。”
“什么?”夏泽天一脸狐疑地接过那张小纸条,只扫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脱口道,“东华破了崇州?这么快?怎么可能!”
“冷卓然大军进驻崇州,白鼎下落不明,听说是没有落在东华手里。”夏泽苍沉吟道,“这是累死了两只鸽子传过来的紧急军情,正式的军报估摸着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达。”
“也就是说,现在顺宁城内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夏泽天说着,脑子里迅速思考着对策。
崇州陷落,如果他们这里还要耗十天,毫无疑问会落在东华后面!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夏泽苍又道。
夏泽天看完纸条上的全部内容,转手还了回去,有些狐疑道:“冷卓然重伤——皇兄以为,是真是假?”
“不知道,不过…当他是假的比较好。”夏泽苍缓缓地道。
夏泽天深以为然,不管这是不是东华放出来的烟雾弹,他们只需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先考虑最坏的情况就好。何况,就算是真的,听说苏青崖在冷卓然营中,反正就算真的重伤也是死不了的。
“顺宁这边真的不能更快了吗?”夏泽苍又道,“孤这次带来三万援军,都交予你指挥。”
“皇兄,这不是兵力不够的问题。”夏泽天苦笑。
就算不计牺牲,也不可能把十天压缩成一天。对峙多日,他对顺宁的守将还是有几分佩服的,很稳,几乎不会犯错,是个极为擅长防守的将军。
“蒋卿在顺源多年,可有什么想法?”夏泽苍又转头问道。
“田中禾是先帝提拔的老将,镇守顺宁二十年,和崇州的白鼎号称南楚的双璧,越是急躁,只怕越不容易拿下。”蒋日晨摇头。
夏泽苍叹了口气,虽然也不抱多大希望,但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忍不住失望。
“太子殿下,元帅大人!”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传令兵。
“什么事?”夏泽天没好气道,“没见本帅和殿下在商议军情吗?”
“可是,元帅,门外有位年轻公子求见,说是元帅的朋友…”传令兵为难道。
“什么?朋友?”夏泽天都被气笑了,这可是战时!什么样的“朋友”能跑到军营里来求见元帅?这传令兵是不长脑子的么!
“不然,小的去把人赶走?”传令兵小心翼翼地抹了把汗。虽然他也觉得不靠谱,但实在是…被那位公子的气势给震慑了,又听他保证元帅一定不会怪罪,谁知道元帅这么生气…
“滚!”夏泽天斥道。
“等等。”夏泽苍叫住了差点儿真要“滚”的传令兵,若有所思道,“你说的那位公子,可问了他名讳?”
“皇兄,多半是些不知所谓的人,没准还是南楚的刺客呢。”夏泽天不耐烦道。
“呃…”迎着太子殿下的目光,传令兵硬着头皮,双手呈上一块带着流苏的玉佩,颤声道,“他自称姓唐,说是元帅认得这块玉…”
“唐?”夏泽天愣了一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夏泽苍一示意,自有贴身侍卫过去把玉佩取来呈上。
“皇兄…”夏泽天忽然觉得身上的骨头好像又开始痛了。
“还不把人请进来,恭敬点!”夏泽苍笑斥道。
“是,殿下。”传令兵舒了口气,赶紧小跑出去了。原来真的是元帅的朋友啊,连太子殿下都认识,幸好刚才没直接把人赶走!
“他怎么来了?”夏泽天的表情有点讪讪的。
“问问不就知道了。”夏泽苍朝着大门一努嘴。
“怎么,本公子千里迢迢来帮忙的,还不欢迎?”走进来的青年一身黑衣,脸上带笑,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小的布包,看形状像是个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确定你是来帮忙的?”夏泽天一声冷哼。他可还记得,这人为了个女人,明里暗里可不知道坑了他多少次了!
“少陵,玩得开心吗?”夏泽苍倒是脾气很好。
他远比堂弟更了解唐少陵,女人怎么了,鸣剑山庄的根基可是在西秦的。
“挺好。”唐少陵一手取回玉佩挂回腰带上,顺手将手里的包往茶几上一放,“伴手礼。”
“什么东西?”夏泽天的鼻子动了动,有点惊悚。
虽然用布包着,但晃动中,依旧有一丝血腥气散发出来。
“自己看。”唐少陵随口说了一句,也不嫌自己不像个客人,自己拿了个茶杯去倒茶喝,一边抱怨道,“这鬼天气,还没盛夏就这么热!”
夏泽天犹豫了一下,示意一边的蒋日晨去拆包裹。他不好说自己不信任唐少陵,碍着太子的面子也不好叫侍卫去,更不敢自己拆,比起来,蒋日晨还算是个合适的人选。
蒋日晨倒是没想太多,既然真是太子殿下的朋友,包里总不会是害人的东西,便很坦然地打开了。
布里包的果然是个木盒子,然而,一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手一抖,盒盖摔了回去,又一声惊叫。
“怎么了?”原本就暗自戒备的夏泽天几步上前。
“人、人头!”蒋日晨惊魂不定地指着盒子道。
“不是吧?”唐少陵灌下一杯茶,还捏着茶杯,转过头来,一脸的诧异,“你们军营里居然还有人连人头都怕?”
“…”夏泽天抽了抽嘴角,又瞪了蒋日晨一眼。
不就是人头吗?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害他也跟着丢脸!
“可、可…”蒋日晨苦着脸,好半天才把话说全,“这是…田中禾的人头啊。”
“田中禾?谁?”夏泽苍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大变,“你杀了顺宁守将田中禾?”
“杀了就杀了呗,少见多怪。”唐少陵不以为然。
“…”两兄弟互望了一眼,心情无比复杂。
“不喜欢?那我还回去?”唐少陵歪了歪头。
“…”连蒋日晨也想吐槽了。还回去?怎么还?大哥这是人头啊,难不成缝回去吗?就算缝回去也活不过来了吧!
“少陵,你去顺宁行刺主将?太危险了!”夏泽苍正色道。
“还行吧,誰叫他年纪都一把了还事必亲躬,带着几个亲军就往城墙上跑,生怕别人刺不死他呢。”唐少陵耸了耸肩。
夏泽苍当然知道事实不可能像他说的那么轻松,西秦又不是没派遣过刺客!看着眼前一派写意的青年,他由衷地还了半礼,沉声道:“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唐少陵挥手拿着衣袖扇风,“不过热出一身汗倒是的。”
“孤让人给你安排客房沐浴更衣,晚上摆宴给你接风洗尘,顺带庆功!”夏泽苍爽朗地笑道。
田中禾一死,顺宁群龙无首,指日可下,刚刚还困扰得一筹莫展的难题居然就这么迎刃而解了,这会儿他的心情简直不能更好。
唐少陵,果然还是西秦的唐少陵。
“庆功宴免了,本公子不爱凑热闹,晚上来喝几杯就是。”唐少陵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斜睨了夏泽天一眼,嫌弃道,“就我跟你,闲杂人等看着心烦。”
“…”夏泽苍看看脸黑如锅底的“闲杂人等”一眼,忍着笑道,“好,许久没有跟你喝酒了,今晚不醉无归。”
唐少陵挥挥手,跟着侍卫往后堂去了。
他一走,夏泽苍立刻严肃了脸色:“泽天!”
“明白!两日之内,必破顺宁!”不用他多说,夏泽天一拱手,几乎是用跑的冲了出去。
田中禾的人头上血迹未干,说明死亡时间还不久,不趁着现在顺宁最混乱的时候攻城,难道还要等他们稳定了军心,重新布防吗?崇州城。
西秦的探子倒是没有出错,冷卓然确实是身受重伤。
那一日,冷卓然截杀白鼎的军队,两人斗智斗勇,结果谁也没占到太大的便宜,南楚军被打散,可白鼎带着一支残军不知所踪。东华赢了战事,可冷卓然被白鼎一箭射中胸口,距离心脏就偏了半寸,要不是苏青崖在崇州,差点就救不回来。当然,若不是秦绾半途就遇见了大军,用内力替冷卓然稳住了一口气,他能不能支撑着等苏青崖来救还是个未知数。
主将重伤,大军也只能先在崇州城外先驻扎下来。毕竟白鼎在崇州经营多年,冲击太守府的民乱也没有平息,理事的杨泽威和莫长风也不敢让重伤的冷卓然和尊贵的摄政王妃贸然进城,而是派了军队先行清除南楚余党,稳定百姓情绪。想挥兵北上,崇州就是大后方,决不能出乱子。
幸好,第二天黄昏,李暄的援军到达崇州,合兵一处。摄政王驾临,崇州也算是有个名正言顺的主事之人,不至于起内讧。
虽然之前见过了一面,但也来去匆匆,再见到李暄,秦绾也不自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有为难的事?”进入暂住的王帐,挥退了侍卫,只留下莫问和执剑守在门外,李暄这才问道。
“黑了。”秦绾缺摸了摸他的脸,一声轻笑。
“一路走水路,大约是江风吹的。”李暄道。
“也瘦了。”秦绾接道。
“你也是…不过看起来精神不错。”李暄捧着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秦绾叹了口气,这才露出一丝愁绪来:“阿宁还没回来,我怕他出事。”
李暄已经听说了崇州陷落的经过,闻言微一沉吟,安慰道:“俘虏的南楚士卒不是都说,并未抓到放火之人吗?那就表示他没事。”
“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顾家是独子,万一有个什么差错,我可不好交代。”秦绾苦着脸道。
“没事的。”李暄无奈地笑,她哪是怕不好交代,战场无眼,摄政王妃需要跟人交代什么?明明就是自己担心。
“我要进城。”秦绾道。
“明天吧。现在城里太乱。”李暄皱了皱眉。
别说民乱未平,就是街头巷口,依旧有一部分死忠于白鼎的将士占据民房死战不降,崇州之战远不是打破城门就算完结的。
秦绾又叹了口气。
“我派暗卫进城去找。”李暄说道。
“还有心事?”李暄疑惑地看着她。
“只是知道了一些真相,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秦绾拉他坐在身边,整个人靠过去赖在他身上还蹭了蹭。
“你说,我听。”李暄一手搂着他,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说道。
秦绾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怀抱里,板着手指一件件细数着从离开京城后发生的桩桩件件大事小事,除了轮回蛊之外,事无巨细。
上次在临安的见面太过匆忙,这会儿才有空好好补上。
李暄的脸色变来变去,万分精彩,但最终定格在无奈上。
他的王妃实在是胆子也太大了点,可是…还是很喜欢,自己也真是没救了!
“差不多,北面这两天也该有消息来了。”秦绾最后道。
“放心吧,会赢的。”李暄俯身把人抱起来,往床上一放,声音很低沉,“好好睡一觉,我在。”
“嗯…”
其实没写完,但时间来不及了…o(╥﹏╥)o
☆、第五十章 痴心妄想
夜色渐渐低沉。
不远处的崇州城内依旧灯火辉煌,大大小小的街巷内不住响起喊杀声,大部分的百姓都躲藏在自己家中,紧闭门扉,但也有一些有血性的青壮拿起锄头铁铲之类的武器,帮助南楚的残军抗敌。而更多的则是默默将受伤落单的南楚士兵藏起来的人。
莫长风是文人,崇州城内的镇压是由杨泽威临阵指挥的,遇见这种情况也是头大如斗。从未见过一座城市的百姓如此抗拒新主,又不能来个屠杀杀鸡儆猴!
而城外的大营内却是一片安宁。
秦绾这段时间也许真是太累了,从南疆到南楚,几经波折,还参与了几次战争,一直是紧绷着精神,如今李暄的气息就在身边,这才让她安下心来,陷入沉睡。
李暄坐在床沿,看着心爱女子的睡颜,许久才起身,将桌上的烛火微微挑亮了些,开始浏览快马从京城送过来的重要奏折。
虽然大部分政事都由江辙处理了,可毕竟还有一部分是必须由摄政王亲自批阅的,也有一些虽然已批复,但却需要李暄过一下目的,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不少。
忽然间,帘帐无风自动,一道黑影幽灵似的飘进来。
李暄头也不抬,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边一竖。
一身黑衣的秦诀冷着一张脸,把手里的竹筒往桌上一放,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李暄看完一本奏折放在一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才拿起竹筒,揭开封泥,抽出一张薄绢来。
上面的字不多,寥寥几行,但表达的意思若是让杨泽威之流见到,只怕比一个惊雷还沉重!
顺宁郡守将田中禾遇刺身亡,西秦大军占据顺宁,即日南下。
“这个时间…真是。”李暄忍不住低低地苦笑了一声,又看看床上沉睡的妻子,摇摇头。
原本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这才三个时辰呢。只可惜,时机不等人。
“王爷,王妃。”就在他纠结着是不是要叫醒秦绾的时候,帐外传来一声低喊。
李暄挑了挑眉,还没开口,秦绾已经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了,因为初醒的关系,声音带了一丝沙哑:“什么时候了?”
“才刚过子时。”李暄叹了口气,又提高了声音道,“进来。”
秦绾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李暄怕吵醒她,也没敢给她宽衣解带,这会儿收拾起来倒也方便。
莫问走进来,脸上微微带了一丝喜色:“王爷,王妃,刚刚暗卫来报,找到顾将军了。”
“阿宁,他还好吗?”秦绾精神一振,剩下的一点瞌睡也清醒了。
“王妃放心,顾将军只是皮外伤,养养就能好。”莫问先安了她的心,又道,“只是,顾将军带了几个人回来,还有两个女子,说是王妃要的人…”
秦绾一挑眉。两个?她是让顾宁按照约定时间,趁着城内混乱去接走芳菲,可还有一个是谁,总不至于还让她带个丫头吧!
“这是刚刚传来的北方军报。”李暄先把手里的薄绢递了过去。
秦绾一目十行地看完,不觉笑了:“那个二货卡时间倒是越来越准了。”
“我倒是挺佩服唐少陵的。”李暄看着她,有些苦笑道,“至少,是我站在他的位置上的话,心中一定会有迷惘,可他…”
“因为他从来没有利用过朋友,也没有出卖西秦的任何情报。他帮我,就是使用了自己的力量,帮得也坦坦荡荡。”秦绾笑道。
“所以,你这不是挺理解他的么。”李暄也笑了,“人在的时候,就不能对他好点儿?”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秦绾很无辜地道,“有些人是不能宠的。”
说笑间,她已经利索地打理好睡乱的头发,又抓着李暄的衣襟把人拽过来,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施施然出去了。
莫问低垂了目光,面无表情,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去吧。”李暄一声嗤笑,挥挥手。
“是,属下告退。”莫问松了口气,行了礼,赶紧退了出去。
“人呢?”秦绾果然在外面等着他。
“属下暂时将人安置在了前军,苏神医也在。”莫问答道。毕竟回来的不止是顾宁,还有来历不明之人,自然是不能直接带进中军来的。
“知道了,执剑跟着就行。”秦绾点点头。
“是,王妃。”莫问答应一声,继续站在王帐门口站岗。
秦绾带着执剑匆匆穿过大营,问了一句巡逻的士卒,就得知了顾宁他们的所在,毫不客气地直接掀帘子进去。
“王妃。”顾宁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坐好!”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苏青崖手一抖,小刀差点割到他的动脉,不由得黑了脸,一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把人摁了回去。
“别折腾了。”秦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根本没看帐内其他人,又转头问道,“他的伤怎么样?”
“还好,虽然箭透体而过,但运气好,没伤到重要的脏器,就是失血过多,加上治疗不及时,有些感染了。”苏青崖一声冷哼。
“那你这是干什么?”秦绾诧异地指指他握着的三寸小刀。
“庸医误人。”苏青崖面不改色道,“我要重新割开他的伤口,把里面的脓血和腐肉都割掉,然后重新缝合。”
“…”秦绾抽了抽嘴角,一脸沉重地拍拍顾宁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很干脆地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刮骨疗毒这类事,曾经苏青崖在欧阳慧身上也干过一次,要说疼,虽然是真的疼,但也不是太难忍,可她当时是昏迷的,醒过来时伤口早已包扎妥当,只是事后听雕羽说的。然而,神志清醒的情况下,看着有人拿刀子割自己的肉…这种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参见王妃。”其他人这才上前行礼。
秦绾看过去,很好,额头包了一圈纱布的西门远山,还穿着粗使丫头服饰的吴霞,还有个一身带血的囚服、伤痕累累的少年,估计就是从大牢里救出来那位。
“属下已经将方氏交给荆蓝了。”顾宁说道,“是…吴姑娘救了我。”
秦绾一挑眉,瞬间就了解了经过。怪不得满城搜捕的南楚军都没找到身负箭伤的顾宁,想必没人敢去搜白鼎的元帅府,典型的灯下黑,也算顾宁又急智。而城门一破,城内混乱,顾宁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带走方氏。正好元帅府里还有个吴霞,若是撞见了,至少也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她隐晦地看了看吴霞的表情,眼神就有些不愉快了。
患难与共过,这个年纪的女子春心萌动也是难免,可吴霞上次不是还喜欢西门远山的吗?这会儿偷瞄顾宁的眼神又是什么鬼。
“顾少侠言重了,大家都是旧识,有危险自当互相救助。”吴霞微笑着说道。
若是秦绾以前没见过她,八成还真能当她是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了。
“无论如何,救命之恩…”顾宁连忙说道。
“毕竟是救命之恩,本妃也不能没有表示了。”秦绾淡淡地打断道,“等崇州安定,本妃定然派人前往天剑门致谢。”
顾宁微微怔了怔,正想开口说自己的私事不能麻烦王妃欠人情,却被苏青崖冷冰冰的一眼瞪了回去。随即一刀下去,剧痛让他打了个哆嗦,顿时说不出话来。
“王妃这话可是折煞我等了。”西门远山苦笑道,“要说救命之恩,在下和王儒贤弟两条命都是王妃救回来。”
“本妃救了你,你也在造成崇州内乱的事上帮了大忙,是攻陷崇州的有功之臣,无需再谢。”秦绾只看着吴霞说道,“吴姑娘救了我家阿宁,这个人情本妃当然是要还的。”
吴霞的脸色很难看,原本这是她和顾宁之间的情谊,可秦绾三言两句之间就把因果全接了过去,就仿佛是自家的孩子麻烦了别人,事后无论是道谢还是道歉都是家长出面,和孩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从前她是喜欢师兄,可自从上回在大牢里被关了十天后,师兄的态度让她实在心冷。她也是人,是会累的啊,所以,她不想喜欢师兄了。不过是感情问题,两情相悦的,这个女人横插一手是什么意思!
“原来,摄政王妃和顾少侠还有亲?”吴霞还是没忍住刺了一句。
这是嫌她多管闲事?秦绾勾了勾唇角,淡定道:“吴姑娘难道不知道,本妃与沈醉疏是…生死之交。”
言下之意,沈醉疏的侄儿自然就是她的侄儿。
顾宁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虽然也没错,可平白他就比朋友同僚都矮了一辈是几个意思?说到底,都怪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爹,随便认什么忘年交啊!
吴霞咬牙切齿,脸色扭曲,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这个女人是不是跟她前世有仇?至于这么处处看自己不顺眼么!
秦绾一声嗤笑,其实真的挺想直说,姑娘你想多了,只要你不痴心妄想使劲作死,谁有空看你不顺眼。不过看在西门远山的份上,还是留点情面算了。
“王妃,属下先为这几位安排住处?”执剑很有眼色地插口。
“嗯。”秦绾给了个赞赏的表情。
“三位,请。”执剑笑眯眯地摆手。
“有劳。”西门远山没想太多,赶紧扶着王儒道谢。
“拿去。”苏青崖头也不回地抛了个瓶子过去,“他身上都是外伤,上了药修养两天就好。”
“多谢苏神医。”西门远山喜道。
苏青崖出品的金疮药,绝不是外面能买到的那种效果,要是在从前,恐怕千金难求。
吴霞无可奈何,只能跟了出去,临走还狠狠地剜了秦绾一眼。
“王妃?”只剩下一头雾水的顾公子满眼茫然。
“蠢。”秦绾撇嘴,忍不住给他的脑门来了个爆栗子。
“啊…”顾宁傻眼。
“桃花劫最难过。”苏青崖冷冷地提醒了一句。
“吴姑娘?”顾宁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没你的事了,养好伤,回去就准备准备成亲吧。”秦绾淡定地拍拍他的脑袋,唇边又掠过一丝嘲讽的笑。
可怜吴霞满腹情思,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完全不知道,当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顾宁闻言,整张脸都红透了,简直尴尬地想立即挖个地洞钻下去算了。
“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秦绾干咳了两声,开始说正事。
“要我跟你一起去?”苏青崖了然。
“方便吗?”秦绾点头。
“答应了要帮你,没什么不方便的。”苏青崖平静地回答。
“那行,你早点休息。”秦绾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
筹谋了这么久的局,终于要开始了!
同样的月色如洗。
唐少陵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是一身的黑,披散的长发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唐公子去做刺客,自然不能带着行李,这身借用的还是太子殿下的常服。
夏泽苍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眉宇间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气,一见他,第一句话就是:“顺宁破了。”
“哦。”唐少陵懒洋洋地坐在两人多高的树杈上,直接举起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口酒,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你是拿下顺宁的最大功臣,怎么看上去还不高兴?”夏泽苍挑眉。
“我就是杀个人,其他的没兴趣。”唐少陵晃了晃酒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随手就把酒壶扔了出去。
站在树下的太子殿下顺手接了个正着,苦笑着摇摇头,将之放到院子的石桌上,又道:“就算你不满意婉若,也找个别的喜欢的女孩子,早点成个家吧。”
“你怎么老盯着我娶不娶老婆?”唐少陵不满地看他,又道,“我对你家的姐姐妹妹都没兴趣。”
“唐家三代单传,你也不小了。”夏泽苍好脾气地道,“你嫌弃公主娇生惯养,西秦江湖中也有那么多对你有意的侠女,就没一个动心的?”
“嗯…”唐少陵想了想,皱眉,最后下结论道,“比绾绾差远了。”
“她再好也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夏泽苍黑了脸。
若是眼前换个人,他都要忍不住骂一句痴心妄想了,以前也没看出来唐少陵居然是个情种啊?
“所以,本公子不是在致力于弄死那个摄政王吗?”唐少陵反问道。
“…”夏泽苍扶额。
好吧,你要是真能像是对付田中禾一样,把李暄一了百了了,倒是西秦的幸事了!也不对,被绕进去了,东华不是南楚,你要真把李暄弄死了问题就大了啊!
“你到底是干嘛来了。”唐少陵翻身下地。
“明天孤就要随军南下了。”夏泽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多亏有你,让西秦没落在东华后面,孤是来问问你,是否一起走。”
“跟你一起去干嘛?打仗?没兴趣!”唐少陵翻了个白眼,一口拒绝。
夏泽苍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遗憾。
从前他确实不觉得几个江湖高手能对两军作战起什么作用,可这次南楚疯狂的斩首行动才让他感觉到高手的可怕,尤其是唐少陵这个级别的高手,就连田中禾那样的名将都逃不过被刺。
“我要走了,说不定过几天也会去楚京玩玩,到时候再见。”唐少陵挥挥手。
“你去楚京?”夏泽苍脱口道,“还去找秦绾?”
唐少陵低低地笑了出来,目光流转,一句话没说,却完全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夏泽苍绞尽脑汁,好半天才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这么死心眼儿?”
“家传的。”唐少陵大笑,纵身跃上了墙头,瞬间隐没在夜色中,“告辞,不送!”
“…”夏泽苍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秦绾…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然而,就看唐默丧妻多年不娶,唐演对欧阳鹭一心一意,唐少陵…难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他明明是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
“反正…过几天你大概要怨我。”另一边,唐少陵哼着歌,毫无负担地出了顺源县。
杀了田中禾,他是没坑夏泽苍,还帮了个大忙,至于后面的事,唐公子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嗯?”奔驰中的唐少陵忽有所觉,猛地停了下来。
十里长亭,白衣白马,大半夜的,似乎就是专在这里等他的。
“唐兄。”慕容流雪一身的风尘,朝他拱了拱手。
唐少陵的眼神沉了沉,慢慢地走过去。
慕容流雪这时候能在这里,想必是没比他晚离开几日,这么着急,只能是妹妹那里出了什么特殊状况了!
☆、第五十一章 胆大包天
数日后,楚京。
不过短短的两个月工夫,楚帝的面容就仿佛苍老了十岁。
其实,去年他继位的时候,南楚的势力并未有多少下滑,至少比东华太子逼宫、皇室几乎死绝的状况好了太多。然而,不到一年时间,翻天覆地。
就在他还在忙着稳定朝政,安插心腹,消除先帝的影响的时候,皇室死绝的东华反而成就了一个没有任何掣肘的摄政王李暄!
还有…秦绾那个女人…
虽然是敌人,但楚帝也不禁感慨,不愧是清河的女儿啊!若是珏儿还在,能如愿迎娶她为世子妃,南楚一定会在下一代强盛到鼎点。
“陛下,皇太弟与世子求见。”新上任的大太监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禀告。而他的前任…万寿节后就被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处死了,同时被杖毙的还有一批太监宫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血腥的一个万寿节了。
“宣。”楚帝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很快的,上官英杰和上官策一前一后走进了御书房:“参见…”
“不用多礼了,说说怎么办吧。”楚帝一抬手,直接丢了本折子过去。
上官英杰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早朝上已经吵过一次,只是也没拿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来。
“原本调骠骑营北上就是为了保证顺宁不失,谁知道…”楚帝咬牙切齿道,“如今京城空虚,西秦铁骑指日南下,而南面…”
上官英杰不禁默然。顺宁和崇州仿佛是约好了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陷落,别说现在京城无兵,就算有,也不知道该先支援哪一边。
这回西秦和东华两路入侵,打得极为果决,而且各有底牌。东华的海船,西秦的新式攻城弩,无不说明了他们的处心积虑,就是为了一战先灭南楚。
“皇伯父,北燕可有回音?”上官策忽然插口道,“唇亡齿寒,东华和西秦是盟国,若是灭了我南楚,下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北燕,他们不能袖手旁观才对。”
“北燕倒是派了一支军队攻打西秦后方。”楚帝说道。
“那?”上官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若是能先逼迫西秦退兵,只剩下东华,或许还能一战!
“北燕的军队十天才推进了不到百里。”楚帝苦笑。
“虽然去年冬天那一战北燕元气大伤,但这会儿还出工不出力,他们不怕自己是下一个南楚?”上官英杰脸色一变。
“北燕皇太子宇文忠主张全力救援南楚,然而…二皇子宇文孝和三皇子宇文仁却联手反对。”楚帝沉声道。
“北燕的夺嫡之争已经到了枉顾国家利益的地步吗?”上官英杰心底一寒。
“北燕皇虽然年迈,但还没这么糊涂。”楚帝无奈地笑,脸上尽显疲惫,“宇文孝引了麾下的谋士亲自上金殿陈述厉害,这是那人在金殿上的叙述,真的是个人才啊。”
上官英杰接过那张抄录的纸,目光看过去,顿时神色复杂难言。
“草民以为,南楚已病入膏肓,不可救。即便北燕全力相助,南楚不灭国,之后也没有了守望相助的实力,只能沦为附属,而到时候北燕在东华和西秦的夹击下必定势单力孤。为今之计,与其浪费兵力时间救援南楚,不如孤注一掷,挥兵北上,趁着三国混战,无暇北顾的档口,一统荒漠草原,将各部族纳入版图——草原部落全民皆兵,可以最快地增加北燕的实力。等到东华和西秦瓜分完南楚,北燕也有了与之对抗的实力。而此战后,东华和西秦的同盟必定瓦解,在利益争夺中失败的那一方,就是北燕最好的同盟对象。三国鼎立中,最强国必定被其他两国结盟针对,若无变故,大陆的局势至少可以稳定三十年,而到时候,北燕也能完全消化那些吞并的部族…”
上官英杰只看到这里就默默地放下了纸,后面虽然还有出兵草原的各种规划,字字珠玑,但对于目前的南楚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多少人都在看着圣山智宗这场以北燕皇室为舞台展开的继承之战,这一回合,冉秋心真是一败涂地啊。”楚帝捏紧了拳头,耳边仿佛能听到北燕朝堂上,那个清隽病弱的书生不疾不徐,侃侃而谈,而那一字一句,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南楚遭遇了没顶之灾。
“虞清秋不愧是虞清秋,与其说他输给了秦绾,其实只是李钰输给了李暄,沉寂了近一年后,只两次出手就都是震动天下啊。”上官英杰苦笑。
“皇弟,你说,秦绾放了虞清秋,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许久,楚帝才缓缓地开口道。
“皇伯父是说,虞清秋是表姐的人?”上官策惊讶道。
听到那声“表姐”,楚帝不禁挑了挑眉,但也没指责什么,只道:“虞清秋离开东华后,只做了两件事。挑动北燕皇子之争,逼迫宇文忠撤军,以致于东华夺回了嘉平关。然后这次压制了冉秋心,将北燕的兵力全部部署到了北面,掐断了我南楚最后一线希望——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就像是…他和秦绾配合默契似的。”
“嘉平关一事暂且不论,但是…”上官英杰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次的事,若是北燕真如虞清秋策划的那样吞并北方部族,至少在兵力上,绝对会成为大陆最强。秦绾做了这么多,就为了灭南楚成三国鼎立之局,不是她的作风。”
“也是。”楚帝楞了一下,思考了一阵,不得不点点头,“为了拖住北燕在背后捣乱还有别的办法,这样确实会因小失大——这么说来,不管这场继承之争最后谁胜谁败,智宗都是选择了北燕的蛮子吗?”
上官英杰无言,半晌,生硬地转过了话题:“皇兄,顺宁和崇州才是当务之急。”
“你有什么想法?”楚帝叹息道。
早朝上吵了半天,文官一力求和,什么送公主和亲、割地称臣都有人敢说,而武将虽然主战,却拿不出个可行的具体章程来!不得不说,去年的晴妃之乱,对南楚的军队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南楚并非真的无兵。”上官英杰沉默了许久才道,“从京城到顺宁郡,虽然无险可守,可沿途的州郡足以拉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来。随后坚壁清野,收缩防线,让西秦孤军深入,拉长战线。”
“从粮道上下手倒是个办法。”楚帝点了点头。
“可是…坚壁清野,沿途的州郡百姓怎么办?”上官策有些茫然。
楚帝和上官英杰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无奈,上官策到底还是太嫩了点,也太天真,只可惜,现在的南楚,实在没有时间等他成长了啊。
如今这种形势,想要打退敌军,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的?
若是能顺利截断西秦的粮道,西秦军当然会就地筹粮,只怕这一战过后,就算能打退敌军,北方的千里之地也要尸横遍野,没有十年二十年恢复不了元气。这还是能退敌的情况。
“可是,这样和西秦军周旋,主将必须阅历丰富、智勇双全。”上官英杰又道。
楚帝的嘴唇一僵。
说来简单,可如今的南楚,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冷卓然被先帝逼反,白鼎生死不明,田中禾遇刺——就算没有,他也善守不善攻。这些年南楚将才凋零得让人心惊。
“请陛下恕臣弟死罪。”上官英杰一撩衣袍,忽的跪了下来。
“父王?”上官策惊讶地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楚帝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接站起来,绕过书案,亲自伸手去拉他。
“陛下,合适的主将,其实还是有一个的。”上官英杰却没动,直挺挺地跪着说道。
“谁?”楚帝一头雾水,瞪着他的眼睛,许久,脑中忽的闪过一个身影,不由得连声音都响了起来,“你说他?”
“是。”上官英杰沉声道,“陛下,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
“可…”楚帝张口结舌道,“他是死囚啊…”
“陛下,其实陛下心里也明白,晴妃之乱,与护国将军府并无关联。”上官英杰继续说道,“徐子宇对南楚忠心耿耿,虽说晴妃之罪足以诛九族,但是如今南楚生死存亡之际,求陛下网开一面,准许徐子宇戴罪立功。”
“可若是徐子宇对朕心存怨恨…”楚帝犹豫道。
“徐家满门尽在大牢,若是为了族人,徐子宇必定愿意尽力一战。”上官英杰道。
“你先起来。”楚帝一用力,这一次,上官英杰没有反抗,就着他手上的力道站起身来。
“陛下,军情紧急,片刻耽搁不得。”上官英杰提醒道。
“即便北方无碍,那东华呢?”楚帝苦涩地道,“崇州一破,不出半月,东华定然兵临城下,这南面又派谁去阻挡?”
“臣弟听闻,陛下身边有专保护皇帝的暗卫?”上官英杰沉声道。
“什么意思?”楚帝的脸色微微一变。
“派遣刺客刺杀东华将领,这一步是南楚做错了,才引来了顺宁的剧变,但既然已经错了,也无所谓一错再错!”上官英杰咬牙道,“陛下身边,是否有如刺杀田将军的刺客那般的高手?”
“到了这个时候,刺客能管用?”楚帝疑惑道。
不管谁死了,东华大军兵临城下都是事实,无论换谁做主都不可能撤军的。
“对西秦不管用,就算夏泽苍死了,顶多西秦换个太子,虽然会乱,但不会一蹶不振,然而,东华不同。”上官英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因为,东华没有第二个摄政王,甚至连个继承人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童皇帝!”
楚帝慢慢回过味来,不由得眼前一亮。
上官英杰用眼神示意上官策不要插嘴,又道:“陛下,时间不多了。”
“传旨,将徐家人押送回护国将军府,不得出入,宣徐子宇进宫!”楚帝抿了抿唇,脸上呈现出坚毅之色。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保住南楚这片基业不在自己手里失去!
“陛下英明。”上官英杰松了口气。
至于派遣刺客之事,他没有再提起,无论是李暄和他的关系,还是守护皇帝的暗卫都太过敏感,若非国家存亡之际,他绝不会开这个口,既然陛下有了决断,他还是避嫌为好。
“皇弟这些日子多辛苦些,只怕京城会有些人蠢蠢欲动。”楚帝一声冷笑。
“皇兄放心,臣弟明白。”上官英杰郑重地行了一礼,带着上官策就退了出去。
“父王!”一走出宫门,上官策终于憋不住叫了一声。
“不是叫你多听少说吗?”上官英杰斥道。
“可…”上官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烧似的难受。
“这是战争!”上官英杰只回了他四个字。
“…”上官策沉默了。
两人上马,带着侍卫回到王府,父子俩都没有说一句话。
“今天把那些奏折的抄本看完,写好意见,明天为父亲自审查。”走进大门,上官英杰说了一句。
“是。”上官策顿时苦了脸。
全部看完啊…今晚没准得写到天亮了。
上官英杰叹了口气,挥退了侍卫,走进了书房。
然而,一推门,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就像是一愣冰水当头浇下,冰冷刺骨,全身骨头都僵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舅舅回来了啊。”坐在窗下的太师椅上看书的女子放下书卷,笑吟吟地起身问好。
“…”上官英杰下意识的就“呯”的一下关上了书房的门,但下一刻就发现不对,猛地再打开。
窗下的女子笑意吟吟,一派闲适,仿佛在这里等他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你怎么进来的?”上官英杰沉着脸,迅速进门,顺手反锁了房门。
“走进来的。”秦绾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战事尚未蔓延到京城,虽然沿途的盘查严格了点,但她是个女子,天生就会降低南楚军的警惕心,只是进个城真没什么难度。
“趁人没发现你的踪迹,马上走!离开京城,越远越好!”上官英杰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
就算他能为了南楚派人刺杀李暄,但对于秦绾,姐姐唯一的女儿,他还是下不了手的,只能安慰自己,自古罪不及出嫁女,东华的入侵与秦绾无关。
“谢谢舅舅的关心,不过,这次我是为了母亲来的。”秦绾微微一笑道。
“你查到了?”上官英杰心中一跳。
“我把人带来了,虽然我可以自己说,但我想…舅舅也许是希望亲自听当事人述说的。”秦绾轻声道。
别说她不是清河公主真正的女儿,就算是,她也和这个母亲素未谋面,而上官英杰才是和清河公主感情最深厚的人。
上官英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