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并不是昏君,只是年轻时杀伐之气太重,对于百姓也有些严苛。毕竟,太上皇灭南疆,连年与北燕在边境上征战,都是很花钱的,在赋税上自然就比较沉重了。如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又因为云州的灾情,免去了三年赋税,这才是对百姓来说最关心的事。
至于李暄要对南楚用兵的军饷…第一批军饷由皇帝的内库出,而后面的,出海的船队会从南洋源源不断地带回金银珍宝。大陆四国中,只有东华和南楚有这样的条件。
然而,南楚有百越蛮人的威胁,没有精力建立海军,这条航线如今就是东华独占了。
“王爷,回府吗?”莫问问道。
“慕容公子要住在哪里呢?”秦绾道。
“在下以为,王妃就算让我住在大牢里,也不算意外。”慕容流雪苦笑。
“听说,慕容公子的琴弹得很不错。”秦绾道。
“这个…还过得去。”慕容流雪楞了一下才道。
“你把人留在丞相府?”李暄也有些惊讶。原以为她肯定是会把人安置在苏宅呢。
“我爹爹喜欢琴,正好有个人陪他解解闷,不像某人。”秦绾说着,一脸嫌弃地瞪了唐少陵一眼。
“怪我?”唐少陵很无辜地嘀咕,“说得好像你会弹琴似的。”
“我会啊。”秦绾理所当然道。
“…”唐少陵无言,好吧,你会…你是会…可也就是会好么!这个程度,本公子也会弹!
“没问题?”李暄谨慎地问道。
就算一路上慕容流雪表现得再合作,可他毕竟是差点杀了自己的刺客,而江辙本身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就算慕容流雪是君子,不会滥杀无辜,可他如果要走,江辙也看不住他。
“这不是还有一个吗?”秦绾拍拍唐少陵的肩膀。
“那真是荣幸。”慕容流雪哭笑不得。
虽然没把他关在牢里,可居然让唐少陵来当牢头,还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说话间,又走了一段,就见前方一座府邸门口围了不少人。
“那是…萧家吧?”秦绾惊讶道。
“去看看。”李暄微微皱了皱眉。
执剑立刻走过去,很熟练地混入了人群。
他一张娃娃脸,笑眯眯的,又讨人喜欢,三言两语,围观的人多的是乐意给他讲解的。
没一会儿,执剑就一脸古怪地回来了。
再忍一天,明天家里人都放年假了,终于有时间码字了。大过年的,我妈妈还摔了一跤,老人家一摔,腰腿就不好了,带孩子带得想疯。
☆、第八十三章 萧家末路
“退婚?”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谁要成亲了?”还是秦绾问了一句。
总之不可能是萧无痕,而萧慕白瘸了一条腿,萧慕蓝…上回被苏青崖折腾过之后,谁知道有什么毛病?
“是萧二公子。”执剑答道。
“萧慕白?谁家把女儿嫁给他?”秦绾奇道。
众人汗颜…萧慕白虽然瘸了一条腿,但好歹是萧家的继承人,世家又不像是皇位,身有残疾就不能上位,萧慕白怎么都比萧慕蓝靠谱尤其听说,他在瘸腿后心性反而收敛了不少。
至于萧无痕,就不用考虑了。
所以说,虽然萧慕白不可能娶到门当户对的千金了,但稍退一步,萧家主母的身份也不会太差劲的,而秦绾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就像是他娶不到妻子似的。
“所以,这不是就来退亲了嘛。”执剑一摊手。
“女方上门退亲?”秦绾这次是真的有些惊愕了。
毕竟,萧慕白的腿疾因为当初萧家到处追着苏青崖不放,几乎已经是满京城皆知了,瞒也瞒不过去,要结亲的人家不可能连这个都没有打听清楚,也就没有现在才来退亲的道理。
若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退完婚,姑娘家的名声也毁了,将来只怕也很难再找到好的亲事。
“哪家的姑娘?”李暄插了一句。
然而,听到这句话,执剑的脸色就更奇怪了,隔了一会儿才道:“是叶家的。”
“叶家会退亲?”秦绾震惊了。
同为六大世家,都是要脸面的,既然已经订了亲,除非萧慕白惹出了抬天怒人怨的大麻烦来,否则是不可能退亲的,再多的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这就是世家。
但是,秦绾记得,叶家这一辈只有一个嫡女叶灵,新年时还来参加过她举办的宴会,印象中是个端庄知礼,很不错的姑娘,叶家…不至于将她许给萧慕白吧?
“不是六大世家的叶家。”执剑抹了把汗,赶紧道,“是朱雀大街尾上的叶家。”
“那是谁?”秦绾茫然。
叶这个姓不多不少,但也不是稀罕的只有一个叶家,但多余的…她就不可能清楚了。
“王妃不知道才是正常的。”执剑苦笑道,“因为,这个叶家,是商户…醉白楼斜对门那家粮行就是他家开的。”
“商户…”秦绾也不禁黑线了。
萧家再没落也是世代流传的真正世家,至于娶个商户之女来当未来主母吗?脸还要不要了!而最离谱的是,一个商户之女攀上了萧家,只怕过个几代就能变成士族,这么便宜的事,居然还想退亲?
牺牲一个女儿而已…不,萧慕白除了瘸了一条腿之外,也没什么太不好的地方,商户之女依旧是高攀了的。
“萧家出了什么问题?”李暄直接问道。
如果不是萧家出了要覆灭的大祸,叶家不可能会悔婚,就算萧慕白死了,也要把女儿送过去和牌位成亲。
“事发了?”秦绾心念一动。
之前的恩科考题泄露一案,这些时间了,应该也要有个结果了。
“嗯。”执剑点点头道,“萧慕白和萧慕蓝都下狱了,原本萧家主也要下狱的,不过他一气之下,旧疾复发躺下了,刑部网开一面,让他在家中休养,还找了太医。”
“那个老头儿脾气这么差,被儿子气死也不稀奇。”秦绾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道。
“萧无痕呢?”李暄问道。
“无痕公子公务繁忙,哪有空管这点家务事?”执剑笑眯眯地道,“何况,无痕公子怎么说也是姓萧的,这不是…要避嫌吗?”
“要去看看吗?”李暄问道。
“嗯…算了。”秦绾想了想还是摇头,“萧家这是走到末路了,何必还要我们去落井下石。”
虽然还不清楚萧家到底有多惨,但就看一个商户人家居然敢上门来退萧家继承人的婚事就可以想象了。
“说起来,萧家这是有多缺钱,竟然聘下一个商户女做主母?”秦姝好奇道。
就算是小官之女,至少也比商女来得好些。
“听说,是萧家内部出了点问题。”说话的是莫问,“几天前收到的消息,京城似乎有人在和萧家为难,最近萧家的各种生意都收到了冲击,还关掉了几家铺子,缺钱是肯定的。”
“得罪人了吧。”秦绾笑。
就看萧家那些人的模样,得罪人完全不出奇,就算没有得罪,可萧无痕如今是李暄身边的新贵,有的是人愿意讨好他。
“嗯。”秦绾牵着他的手,换了条路走。
而萧家门口里里外外是看热闹的人,谁也没发现摄政王夫妇竟然就从不远处路过。
回到丞相府,江辙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并没有去府衙办公,而是一身家常的便服,悠然自得地坐在花厅里看书。
“爹,我回来了。”秦绾笑吟吟地凑上去。
“这是带了多少人回来?”江辙放下了书,转过身来。
晌午的阳光落在一袭青衫上,也染了几分暖意,不是平日里那般清冷。
“寄放几天。”秦绾指着慕容流雪道。
“…”慕容流雪无语,嘴角直抽搐。
还寄放?当他是个东西吗?
“丢了不管。”江辙只瞥了一眼便道。
“有人看。”秦绾很淡定。
“所以…”江辙皱着眉头,瞪着眼睛,一脸嫌弃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看绾绾,又不是看你,别自作多情啊。”唐少陵翻了个白眼。
一边的李暄看得直摇头。
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真算是奇葩了,唐少陵虽然够二,但明明是稳重深沉的江丞相,也是每次见到儿子就犯二,所以,这两人果然是亲父子吧,骨子里还是很像的。
“我先回去了。”苏青崖对着江辙点点头,径直离开。话说回来,苏青崖居然知道来打个招呼已经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丞相府自然也有下人安排住处,慕容流雪知道后面的事不是他应该听的,很有眼色地跟着尹诚走了。
“吃了饭回去?”江辙问道。
“嗯。”秦绾笑眯眯地点头,“爹爹派人把陆臻叫回来吧,晚上一起跟他说。”
“知道了。”江辙挥挥手,自有下人去办。
陆臻是新科探花,这会儿自然已经是官身,暂时放在了翰林院。但满朝上下都知道,这个少年将来必定是摄政王跟前的新贵,在翰林院也不会待太久,不是那摆着看看的状元和已经外放的榜眼能比的。
“对了,爹爹。”秦绾一边亲自动手沏茶,一边随口道,“刚刚看了一场萧家的热闹,案子已经判完了?”
“差不多。”江辙顺手从桌上拿起一份折子给了李暄,又道,“虽然招认是下人所为——但是还有那么多作弊的考生在牢里呆着,一个小厮哪里担得起这么重的罪责?何况,萧家除了这么大的纰漏,治他一个放纵家奴监管不严的罪名也不算冤枉。”
“那萧无痕呢?”秦绾好奇道。
毕竟,泄露考题的算是萧无痕身边的人,要是连萧家都监管不严而有罪,那萧无痕算什么呢?
“十年前,萧家的家主不是已经把人逐出萧家了吗?”江辙喝了一口女儿递上来的茶,淡然道,“客人客居在府上,伺候的人当然是主人家的,没听说要客人负责的。”
秦绾楞了一下,才依稀想起,似乎…十一年前,萧无痕高中三元之后被揭开身世,闹得满城风雨,萧家主恼羞成怒,确实脱口说出逐出家门的话,当然,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怒到改族谱的地步。
不过,既然江辙这么说了,那现在萧家的族谱上肯定是不会有“萧无痕”这个名字的了。
总之,萧家肯定是完了。
明天开始就放年假了,一定好好去码字!
☆、第八十四章 请王妃主持公道
秦绾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了下午,因为孟寒来了。
“你说,宇文靖也沉睡不醒了?”秦绾的脸色很难看。
“嗯,就跟他上次的症状一样。”孟寒淡淡地看了李暄一眼。
“能活着吗?”秦绾想了想才问道。
不过,就看孟寒连等她回府都来不及,一得到消息就直接找到丞相府来也知道,肯定是不会太好的。
“不好说,你跟我去一趟,试试能不能压制。”孟寒沉声道。
“好。”秦绾立刻起身。
“紫曦为什么能压制蛊虫?”李暄突然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对啊,秦绾虽然百毒不侵,可为什么能压制蛊虫呢?毒和蛊虽说不分家,但从没有听说过百毒不侵的人能连毒物都怕她的,除非,她这个百毒不侵的能力,原本就来源于此。
“王妃之前还说要让孟公子把蛊虫转移到自己体内呢。”秦姝忽然插了一句。
李暄一怔,猛地转过头来,盯着秦绾不放。
秦绾摸了摸鼻子,去看江辙,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体内有轮回蛊这件事,至今为止,除了孟寒,知道的就只有三个人,墨临渊、江辙、蝶衣。
最初不告诉是李暄,是存着三分防人之心。毕竟,他们最初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双方都觉得合适。等到慢慢地有了真正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秦绾就更不想说了。
谁愿意让枕边人知道,自己身体里有条虫子?就看金蚕蛊那种可怕的模样,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毛了。
然后,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为什么?”李暄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当初孟寒救我的时候,用了点非常的手段,所以…我不怕蛊,顺带百毒不侵。”秦绾扁扁嘴,答道。
“非常手段?”李暄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他看得出来,秦绾…心虚了。
“绾绾受过很严重的伤吗?”唐少陵问道。
秦绾扶额…好吧,秘密太多的人,迟早是要有报应的。
当时也是为了不节外生枝,江辙只告诉唐少陵,秦绾是他的妹妹,并没有提欧阳慧,所以唐少陵理所当然认为秦绾不是秦建云的亲生女儿,只是顶替了疯了的秦大小姐的身份而已。毕竟谁也不会去关心一个疯子,要说秦绾之前是在无名阁长大的,也不是不能理解。而秦家大小姐,十八岁前后的差距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人怀疑那根本就是两个人。
就连秦建云自己,也默认了女儿从小被高人带走,留了个替身在家,一年多前才回来的解释。
“绾绾,你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唐少陵笑眯眯地把拳头捏得咔嚓作响,似乎只要知道是哪个混账害妹妹受伤的,就准备把他揍得连爹娘都不认识,只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用不着你,那人的尸骨都早就化成灰了。”秦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随后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尸体的话。
阴山老魔最后是被苏青崖的毒和孟寒的蛊一起弄死的,谁知道那尸体留着会害死多少人,当时就被来善后的孟寒收拾干净了,连灰烬都没剩下一点儿。
“行了,你们先去处理宇文靖的事。”江辙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追问。
唐少陵看看江辙,微微皱眉,敏锐地感觉到,江辙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我要去吗?”李暄问道。
“你还是别靠近蛊虫为好。”孟寒淡然道。
“好。”李暄并没有异议,反而看看唐少陵。
这会儿,两人倒是极有默契。
“本相公务繁忙,摄政王又离京多日了,留下不少折子,就不奉陪了。”江辙却一声轻笑,悠然起身。
李暄愣了愣,随即苦笑,跟江辙玩心眼,他们果然还是嫩了点,那可是…几乎把东华皇族给灭了的老狐狸!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江辙跟在秦绾后面,也施施然离开了,就把他们撂下在家里。
唐少陵是和这个父亲相处太别扭,不知道怎么服软,李暄…是不能拦。他堂堂摄政王,难道能让自己的丞相不去办公吗?
“没问题吗?”出了门,孟寒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吧,他们算计不过我爹。”秦绾偷笑。
因为不想被问东问西,或者被秦姝那种眼巴巴的目光盯着看,她干脆就一个人都没带。
江辙这人,除非是碰到只动手不动脑的蛮夫傻子,否则真不见他会吃谁的亏。秦绾和唐少陵能气到他,只因为,他们是他的亲生儿女,心里自然就柔软了。
孟寒并没有带上斗笠,一头白发,蓝色的双眸,走在大街上引来无数侧目,拜秦绾的高调所赐,也有不少百姓认出了这是摄政王妃——秦绾和李暄提前回来并不是需要隐蔽的事,路上是怕又碰到刺客,但到了京城了也无所谓了。她今天一现身,还正好给某些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官员们警醒一下。
王妃回来了,那么,摄政王呢?是回来了,还是和大队在一起?
要说王爷和王妃总应该是一起的,可这位摄政王妃却不是普通女子,一个人去江州接管军权的事都能干,一个人先行返回京城办什么事有什么奇怪的。
于是,今晚怕是有不少人都要睡不着觉,明天的早朝上,摄政王究竟会不会出现?
“你确定,没问题?”孟寒忍不住问道。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毫无遮掩地走在人群的视线下了,或者,从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有过。
虽然是同样的一句话,但秦绾显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淡淡一笑道:“我扛得住。”
“是吗?”孟寒瞥了她一眼。
太上皇灭南疆,被史官捧为一生最大的功绩,想要让南疆平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总要慢慢做的。”秦绾认真地说道。
“我怕操之过急。”孟寒犹豫了一下才道。
“就算我扛不住了,这不是还有我家王爷吗?”秦绾笑得很无辜。
“…”孟寒抽了抽嘴角,半晌才道,“那也得你家的那位王爷先过得去眼前这关。”
“说实话,很严重?”秦绾闻言,心底微微一沉。
“还不知道,我…”孟寒一句话还没说完,猛然间,边上砸过来一件庞然大物。
秦绾眼疾手快地拉人退了一步。
“呯!”巨物砸在面前,竟然是个人。
“怎么说,也不必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吧?”秦绾淡淡地看着脚下的人。
四周被吓了一跳的百姓闻言,楞了一下,都是哄堂大笑。
“王妃…”地上的人爬起来,一脸的尴尬。
“好久不见了,梅四公子。”秦绾莞尔一笑。
梅家庶出的四公子梅恒攸,去年因为和萧慕白在醉白楼争风吃醋打架,被朔夜揍了一顿,但因为当时的秦绾对萧慕白更没好感,所以无形中偏向了梅恒攸,倒让梅公子现在见到她并不怎么害怕。
“这是干嘛呢?”秦绾随口问道。
就算是庶出的孩子,可是敢把梅家的公子砸到大街上摔个头破血流的人,还是挺少见的。
“请王妃做主主持公道!”梅恒攸突然眼前一亮,也没空去想怎么摄政王妃会出现在京城里,麻溜地一跪,就喊冤。眼前的女子,从前只是秦家大小姐,可如今却是摄政王妃,多少重臣在金銮殿上都只能仰视她,自己跪一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绾无语,斜睨着他不开口。这些纨绔子弟,不让别人找人主持公道就不错了,谁还能仗势欺他不成?
“你还敢喊冤!”说话间,不远处风风火火走过来一个姑娘,一身大红色骑马装,干净利索,手里还拿着一根皮鞭,看起来像是一团烈火,虽然不是最漂亮,却很吸引人。只是,这样的做派未免太过嚣张,就算再漂亮,也不讨人喜欢。
就算邵小红和顾星霜那样的江湖女子,在大街上也不会如此。
“怎么不能喊冤了?你把人打成这样,还有王法了?”梅恒攸理直气壮地指着自己额角的伤口,那是摔到地上时被擦伤的。
连秦绾都差点被逗笑了。
梅恒攸说…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不该是人家姑娘的台词吗?
“你活该!”少女抬着尖尖的下巴,一脸傲然。
“王妃,你看,我真的很冤枉的。”梅恒攸却不理她,看着秦绾一脸的乖巧。
“王妃?你是王妃?”红衣少女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秦绾,眼珠咕噜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哪家的?”秦绾问了一句。
这少女眼生得很,她并没有在各处宴会上见过,可若是出身太低的女子,似乎也不能和梅家的公子扯上关系?
“我叫叶彤。”红衣少女答道。
秦绾转头去看梅恒攸。
这姑娘不但眼生,连教养都很有问题,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会非常好,就算是普通读书人家出来的,也不该如此不知礼数。
秦绾并不是看不起出身草莽的女子,连她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名门千金,但就算在江湖长大,可该有的礼仪规矩也该有,身为女子,若是和某些汉子一样不拘小节,虽然不能说是错,但她是不欣赏的。
尤其,这里是京城,连入乡随俗看人眼色都不会,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我表嫂。”梅恒攸脱口而出。
“谁是你表嫂!”叶彤气得满脸通红,扬起皮鞭就要抽。
“救命啊!杀人啦!”梅恒攸一声大叫,吓得他一溜烟往秦绾身后一躲。
看着朝自己扑面而来的鞭子,秦绾眼神一凛,却没有动作。
“快闪开啊!”叶彤大惊失色,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她也没真傻,当然知道这一鞭子要是抽中一位王妃,不管是什么王妃她家都承担不起。
“啪!”
好一会儿,叶彤才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却见鞭子一头被秦绾稳稳地抓在手里。
“你是跟萧慕白退亲的那个叶氏?”秦绾淡淡地道。
“我…”叶彤被吓了一次,下意识地松开了鞭子,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道,“所以,我和那个混蛋没有关系!”
“你说退亲就退亲?”梅恒攸探出头来,越说越理直气壮,“你叶家一介商户,当初是死皮赖脸地要把女儿高嫁,如今萧家遭了祸,又是你们急急忙忙就要退亲,就这等人品,你才活该嫁不出去!”
“你!”叶彤气得满脸通红,要打嘴仗,她还真斗不过纨绔子弟梅恒攸。但是,她更清楚,今天梅恒攸的话传扬开去,别说是嫁入高门了,就是稍次一些的人家也未必还愿意娶她。
倒是秦绾有些意外地看了梅恒攸一眼。从前看他和萧慕白打得你死我活的,好像不共戴天,如今萧家落魄,各大世家都袖手旁观,连萧夫人的娘家梅家都没有伸出援手,却不如个庶子有情有义。果然,人不能只看表面,就算是梅恒攸这样百无用处的饭桶,也是有优点的。
“我说得又没错。”梅恒攸看到人家姑娘都要哭了,声音小了点。
“那是族中长老的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彤的声音里带着哭音,但气也不是那么直。
“都闭嘴!”秦绾喝道。
一句话,让两人都愣愣地看着她。
“本妃赶时间,既然要主持公道,那就直接说吧!”秦绾脸色一肃,沉声道,“叶家既然已经退亲,那就和萧家毫无关系,四公子你若是害了叶小姐一生,未免过了。”
这话一出,两人的表情各自变了。王妃这是…向着叶彤?
“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本妃看你们也是天作之合。”然而,秦绾继续道,“既然如此,四公子你就派人去提个亲吧,本妃给你做媒了!”
“啊?”叶彤脸上的喜色也未浮现,瞬间又变得一片苍白。
“她?”梅恒攸目瞪口呆,半天才苦着脸道,“王妃,我梅家可不是萧家那么不讲究,就算我是庶出,也不能娶个商户女啊。”
说话间,还不忘损了萧慕白一通。
“娶妻还是纳妾随你们梅家。”秦绾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人。
梅恒攸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娶妻虽然为难,可纳妾…虽说那是甩了萧慕白的女人,好吧,就因为她是甩了萧慕白的女人,纳回来放在屋里,好像还不错?
“不!我不做妾!”叶彤一声大喊。
“摄政王妃都发话了,还由得你吗?”梅恒攸想通了,这会儿倒是悠闲自在了,连额头的伤都不管了。
“你无赖!”叶彤气道。
然而,周边的百姓也都在窃窃私语,一言半语地飘进耳朵里,更是让她气得想哭。
“你看她不顺眼?”孟寒回头看了一眼。
“算不上吧。”秦绾一耸肩,这点儿小事,连占用她时间的资格都没有,随口就能处置了。
“你不怕她出事?”孟寒道。毕竟,当众指婚,若是这姑娘想不开,回家怎么了,对于秦绾的名声可不好。
“她要真有那么烈性,和萧慕白定亲的时候就该闹了。”秦绾毫不在意地道,“定亲没闹,退亲也没闹,她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未来,何况,你以为这么一闹,她还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梅恒攸不错了。”
孟寒无语,若是嫁给梅恒攸,倒也不比萧慕白差多少,虽说是庶出,可毕竟是和梅家扯上了关系,比起走向落魄的萧家不知道好了多少。可前提是,是做正室,不是妾。
秦绾的心思早已放在宇文靖身上,处置完了,也就算了。
她阅人无数,可不是孟寒那样不与人接触的单纯可比,叶彤…说是叶家的意思,可这姑娘自己一看就是有野心想要往上爬的,何况,梅恒攸,算是很好的选择了,至少,梅恒攸对女人不错,否则她不觉得就凭叶彤能把一个大男人打成这样,最不济,还有梅家的家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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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同命蛊
宇文靖被安置在摄政王府,曾经囚禁兰桑郡主的小院子里。而兰桑郡主,因为够合作,暂时被移到了客房,等待去北燕的使者回来。
“王妃,孟公子。”守在床前死死盯着宇文靖的两个侍卫看见秦绾和孟寒进来,赶紧行礼,神色间却有几分拘谨。
孟寒在摄政王府并不遮掩真容,他白发蓝眼的南疆王族外貌太过明显,这些出身不错的侍卫当然是听说过的,而和一个真正的蛊师近距离接触,没人能坦然相对,只是孟寒也不在意罢了。
会惧怕,有时候并不是坏事,人还是有点畏惧心比较好。
秦绾走到床前,却见简单的木榻上,宇文靖的形容简直就和当初的宇文雄如出一辙,只不过他还多了一口气罢了。
“他一直这样,没醒过?”秦绾问道。
“从孟公子离开后,没动过。”一个侍卫答道。
“你们出去吧,在门口守着。”秦绾挥了挥手。
“是,王妃。”两个侍卫对望了一眼,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能被安排来看守宇文靖,他们自然是摄政王的心腹侍卫,很明白有些主子的事,知道得越少,对自己越好。
等门关上,秦绾微微弯腰,戳了戳宇文靖的手臂,一脸嫌弃道:“这么大的块头,居然还不够蛊虫吃一个月的?”
“别废话了,试试能不能压制。”孟寒淡淡地说道,“若是再不让蛊虫休眠,只怕又得换个容器了。”
“大不了去提几个死囚。”秦绾一耸肩,并不是很着急。
只要可以换容器,天牢里多得是大奸大恶的该死之人,还怕养不起一只蛊虫?
“天真。”孟寒一声冷笑,“宇文靖内功深厚,才能撑住一个月,你以为那些普通人能养活蛊虫几日?不用一个月,天牢里的犯人都被它吃完了。”
“真要是没办法,那就再去抓。”秦绾冷酷地答道。
她不是圣女,尤其死过一次后,仅有的一点慈悲心肠也点滴不剩,现在她最关心的只有自己在乎的人,如果让李暄活下去需要牺牲更多的人,她也毫无疑问会去做。何况,这天下,就算什么都缺,也不会缺该死之人。
孟寒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期待一个被灭族的遗孤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未免强人所难,只要秦绾能找来人,他更不在乎把人都喂蛊虫,哪管那是什么人。
秦绾抿了抿唇,默默唤醒了体内的轮回蛊。
猛然间,宇文靖的身子一跳,随即浑身抽搐起来。
孟寒神色一动,指尖一弹,一点金色的暗芒没入他口中。
“那是什么?”秦绾好奇道。
“对蛊虫来说,就是迷药。”孟寒道。
秦绾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脑海中一阵阵晕眩,下意识地扶住了床柱。
“对你有伤害?”孟寒一皱眉。
“不是。”秦绾摇摇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往手心里倒了一把药丸,当做糖豆似的吞下去,这才感觉精神了点,“轮回蛊很贪吃,一旦让它干活,就要大量进食。”
而轮回蛊的食物,是毒,剧毒。
越是猛烈的毒,尤其是第一次使用的剧毒,需要的量就越少。
以前苏青崖每配出一种新的毒,还得去找人试药,现在这个任务就全交给秦绾了。
“有效?”孟寒看着渐渐平静下来,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的宇文靖,至少看起来不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了。
“他身体里的蛊虫也惧怕轮回蛊。”秦绾沉声道,“你弄明白什么没有?就算有效,可我不能总是呆在这里压制蛊虫。”
“他身体里的是同命蛊,顾名思义,原本是南疆女子用在情郎身上的,并不是用来害人的。”孟寒解释道,“南疆的风俗,男子终生只能娶一个妻子,在婚礼上,新人会在族中长老的见证下种下同命蛊,用来起誓从今往后同生共死。”
“每一对新人都必须种下同命蛊?”秦绾惊讶道。
“这倒不是。”孟寒摇头,“只是,没有同命蛊的夫妻,不受族规的保护。”
秦绾一挑眉,南疆的女子,倒是比中原的大家闺秀更自在多了。
“南疆一直以来都是男多女少,所以族规不赞成纳妾,就连我爹身为南疆王,一生也只有我母亲一个王后。”孟寒淡然道。
“那么,要是身负同命蛊的新人,其中之一老死了,另一方也要陪葬?”秦绾忍不住又问道。
至少她觉得,如果年少夫妻,一方横死,一方殉情,可以称之为佳话,可若是相濡以沫了一辈子,自然离世的时候也要被迫殉情,不管夫妻俩怎么想,在外人看来,总是感伤更多。
“不是的,同命蛊的特性,如果宿主自然衰竭死亡,一对同命蛊也会一起死亡,另一方就自由了。”孟寒解释道,“同命蛊既然被用在婚礼的祝福上,就不会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东西。”
“自然衰竭死亡,同命蛊会失效?”秦绾的脸色有几分怪异。
“不错。”孟寒确认。
“你不早说!”秦绾怒视他。
“说了也没用。”孟寒看看她,又道,“别想把同命蛊转移到即将去世的老人身上,那种身体承受不住的,在老死之前,瞬间就会被蛊虫吸干,到时候,没吃饱的蛊虫发起疯来,李暄死不死我就不知道了。”
“长生。”秦绾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孟寒一愣。
“苏青崖的长生,让人如回光返照一般,百病全消,药效过后,脏器衰竭,如同老死。”秦绾道。
“有这样的毒?”孟寒惊讶道。
“就是这个。”秦绾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孟寒,凝重地道。
“我需要找人试验一下。”孟寒想了想道。
“回头我叫人送两个死囚过来。”秦绾立即道。
“好。”孟寒应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宇文靖突然睁开了眼睛。
“醒了呢。”秦绾毫不惊讶地打了个招呼,平静地道,“都听到了吧?”
“你知道?”宇文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沙子在铁锅里摩擦的那种难听。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是叫不醒的——装睡的人。”秦绾淡笑道。
宇文靖一声冷哼,凹陷的眼眶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
“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秦绾问道。
宇文靖一声不吭,僵硬的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个嘲讽而充满恶意的笑容。
“其实,本妃挺好奇的,北燕皇室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秦绾叹了口气。
不怕死的人她见多了,但是像宇文靖这样,从头到尾连一丝动摇都不曾有,甚至连无关紧要的事都不曾吐露一言半句,心志之坚定,世上少有。
“我也是北燕皇族。”宇文靖答了一句,虽然狼狈不堪,但语气中依旧听得出是充满了骄傲的。
秦绾无语。
想说要是宇文家把你当回事,也不会派你来完成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但是她也知道,她说的,宇文靖其实都明白。就是因为明白还毫不犹豫地来做了,这人才是个死脑筋。
对于这样的人,秦绾敬佩,但却不会手软。
我敬佩你硬骨头,所以…如你所愿,让你去为宇文家殉葬吧。
“不想问了吗?”孟寒跟着她走出房间。
“他什么都不会说的。”秦绾摇了摇头。
“王妃。”两个侍卫立即迎了上来。
“进去看好他,绝对不能让他死了,明白?”秦绾肃容道。
“是!”两人隐约明白里面的犯人和自家王爷的生死有关,哪敢大意?为了防止宇文靖自尽也是煞费苦心了。
现在的宇文靖连手指都动不了几下,勉强也就是能眨眨眼睛,吞咽一点流质食物的程度,还得让人用灌的才肯吃,反正是不可能绝食的。至于咬舌自尽——先别说他有没有咬断舌头的力气,就算有,咬舌也死不了人的。
咬舌自尽成功的人,都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旁边有侍卫看守,还有苏青崖在京城,想失血过多而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去试药。”孟寒晃了晃手里的瓶子。
“去吧。”秦绾挥挥手,让他自便,从西京开始一直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虽然同命蛊是被巫术硬是嫁接到李暄身上,可若是解除了同命蛊,巫术也就没有作用了吧。
长生,或者会是解药?
一面沉思着,秦绾来到书房,随口问了一声,得知李暄进宫去了,便也没在意。
离京日久,摄政王自然是有一大批积压的公务要处理的,苏青崖和孟寒都在京城,倒也不用她担心什么。
“王妃,还有一件事。”李少游恭敬地说道。
“李总管请说。”秦绾回过神来。
“是关于夫人的。”李少游说着,也微微皱眉。
“夫人?”秦绾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王府中被他称为“夫人”的,还有一位,就是白莲和白荷的生母,“她怎么了?”
“夫人说,要搬过去照顾白莲小姐。”李少游道。
“你答应了?”秦绾道。
“没有王妃的意思,属下区区一个总管,怎敢做主。”李少游微笑。
秦绾扶额,就这点小事,李少游怎么会做不了主,整个王府的产业,大半还是李少游在管的,毕竟秦绾可不是一般的主母,没太多时间花在王府内务上,而祁印商替她管理私产都快忙不过来了。
“算了,她愿意去就去吧。”秦绾挥挥手,“告诉夫人,进去容易,出来难,她若是还想去,就让她搬。”
“是。”李少游答应了一声,心领神会。反正王妃的意思就是,进去了就别出来了吧,关一个是关,两个也是关,没差别。
“荷儿呢?”秦绾又问道。
“二小姐很好。”李少游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刚刚二小姐听说王妃回府了,想要过来请安,不过属下以为王妃忙着,让她晚些时候再来。”
“知道了。”秦绾愉悦地点点头。总算还有一个是省心的。
“还有一件事。”李少游谨慎地道,“前些日子,东方家派人来探过口风,想要为东方尚书的幼子求娶二小姐,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东方牧?”秦绾有些意外。
“一朝天子一朝臣,东方大人,也是有考量的。”李少游也很坦然地和王妃说起朝政。
“东方牧的幼子,为人如何?”秦绾想了想问道。
“是今年恩科的第三十七名,属下也派人打听了一下,没听说有什么恶习。东方大人家教严谨,府中也只有一妻一妾,这位小公子院子里也很干净。”李少游显然已经都打听好了,说起来都烂熟于心。
“看起来,李总管是赞同的。”秦绾忍不住笑了,要不然,也不能准备得如此充分了。
“确实如此。”李少游道。
“那么,你让侍女去问问荷儿的意思,若是她不反对,就让东方家上门来提亲吧。”秦绾欣然道。
她不是普通的内宅主母,李少游也不是普通的王府总管,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大家都明白。
李暄摄政,但也不可能把满朝文武都换成自己的人,东方牧还是很识相的,能拉拢的话,自然是拉拢为好。
“是的,王妃。”李少游微笑。
“对了,过几天凌家大小姐出阁,别忘了提醒本妃。”秦绾又道。
“是。”李少游应了一声,随即又笑道,“只是,凌家的大公子怕是又要糟心了。”
“噗——”秦绾也被逗笑了。
仓库里那把画影剑也该送出去了,至于凌子霄是什么心情,秦绾表示凌大公子的心情好坏跟她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王妃,桌上是这些日子王府的账目,若是王妃有空,还请看一看。”李少游又道。
“知道了。”秦绾揉了揉太阳穴,笑容有点发苦。
账册什么的…她宁愿看奏折,真的!
“那么,属下告退。”李少游这才满意地一拱手,退了出去。
这位王妃什么都好,就是…王府和没有王妃时候区别不大,还是得要他这个管家来管账。
秦绾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账册来看。
隔了一会儿,有人走进书房,默默地放下一杯茶。
“回来了?”秦绾头也不抬。
没人应答,原本,蝶衣也不可能回答她,只是静静地帮她整理分类桌上要看的各种账册和折子。
“我不在的时候,京城有什么事吗?”秦绾一边看账册上的数字,一边随口问道。
这会儿才问蝶衣,并不是她不相信别人,而是,只有蝶衣最了解她的心思,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
蝶衣想了想,拿出纸张和炭笔,写了几行字递过去。
“顾月白进京了?”秦绾扫了一眼,欣然道,“你去备个帖子,过几日,我和王爷上门拜访。”
蝶衣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顾宁有没有信?”秦绾道。
蝶衣转身从一堆信件里翻了翻,抽出一封。
秦绾拆开看了看,因为是半月之前的信,那时宇文忠还没从嘉平关撤兵,信中自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报平安,便递了回去,吩咐道:“送去顾家吧,想必顾夫人会担心。”
前阵子顾家忙着举家搬迁,顾宁自然无法给家人送信,顾月白还罢了,一向信奉孩子长大了要自己出去闯荡,但顾夫人可是书香世家出身,并非江湖儿女,尤其顾宁又在前线,免不了担忧。
蝶衣抿嘴一笑,收好了信件。
虽然受到信的时候,她就和顾星霜报过平安,不过有顾宁的亲笔信件,自然更能安慰顾夫人的心情。
原本以顾家的门第,摄政王夫妇亲自上门确实是太重了,但秦绾也需要尽快培植自己的亲信,尤其,是在军中的亲信。
蝶衣见她没别的吩咐了,微微一屈膝,下去办事了。
只有秦绾还对着一堆账册咬牙切齿。
要不…晚上丢给李暄去看?反正自己也帮他看奏折了,那么,他帮着看账册也算是礼尚往来?
☆、第八十六章 弄死你哦
凌子霄率领的禁军还在路上,至少也要三天后才能抵达京城,而摄政王妃却在京城公然露面,这一晚上,睡不着觉的人也很多。
第二天刚好赶上七天一次的大朝会,等众臣鱼贯进入金銮殿,在两边站好,偷眼往上面一瞧,果然,那两张空置许久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不但是摄政王,连摄政王妃也没落下。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众臣各怀心思,但表面上却是一派恭敬。
“众卿免礼。”李镶在御座上坐了这些时候,终于也有点习惯了当皇帝,至少声音中已经听不出颤抖。
“谢陛下。”众臣起身,又施礼道,“见过摄政王。”
李暄淡淡地点点头,右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托着下巴,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与平日朝会上那种严肃大相径庭。
随即,金殿上一片诡异的沉默。
“众卿。有事上本,无事退朝!”李镶身后的内侍总管尖着嗓子喊道。
“都没事要说?那就…”好半晌,李暄开口道。
“臣有本要奏!”话音未完,文臣队列里飞快地走出来一个人。
“说吧。”李暄刚直起的身子又靠了回去。
“王爷,请注意仪容。”那臣子忍了忍,还是说道。
毕竟,金銮殿上,连小皇帝都坐得背脊挺直,下面的大臣更是站得端端正正,连王妃都是端坐的,只有李暄一个人,仿佛当是在自家王府后院晒太阳似的,难免引人侧目。
“本王病了,方大人不知道吗?”李暄挑了挑眉,很平淡地道。
“…”那位方大人顿时被噎住了。
病了,是个好理由…你妹的好理由!摄政王要是病了,还能比大队人马都快了三四天就赶回了京城?赶着回来求医吗?明明天下第一神医就在身边好不好,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理由!
“怎么,方大人要奏的就是这个?”李暄神色间掠过一丝不耐烦。
“当然不是。”方大人回过神来,一挺胸,昂然道,“臣,要参摄政王妃!”
这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金銮殿上更加静得落针可闻,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参摄政王妃…你还真敢啊!
“哦?”秦绾一声嗤笑道,“不知道这位方御史,想要参奏本妃什么?要知道,本妃可是昨天才回到京城的。”
“敢问王妃,昨日与王妃同行之人,是何身份?”方大人毫不畏惧地问道。
“怎么,本妃身边的人,也和御史台有关系?”秦绾好笑道,“就算他是个江洋大盗,也是刑部的事,方大人不嫌自己随便抓老鼠,是太闲了吗?”
“噗——”终于有人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方大人站在金殿中间,被所有人注视,一下子脸皮涨得通红。
随便抓老鼠?这是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换言之,是骂他是狗?
但是,他还真不能反驳,毕竟摄政王妃也没明着骂他是狗,急急忙忙跳出来争辩,反倒是更难堪。
“好好说话。”李暄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脸上却是忍俊不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