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文正被下狱后,沈醉疏也去看过一次,不过,就是那一次,让他坚定了千万不要得罪秦绾的想法。
其实赵文正的待遇不算太差,起码有个单间,而且没有用刑。
但是——
赵文正喜欢金银财宝,秦绾就命人在牢房外放了无数璀璨的珠宝,让他看得见碰不到。
赵文正喜欢绝色佳人,秦绾就让狱卒搂着青楼花魁*,却选了两个矮胖如猪、丑如无盐的妇人贴身“服侍”他。
而最难熬的是,赵文正喜欢美食,秦绾命人日日在外摆满鸡鸭鱼肉,香味飘满整个牢房,却给他送去猪都不吃的馊饭馊菜。赵文正有轻微洁癖,最讨厌脏污,秦绾却吩咐了,牢房里的恭桶、吃剩的碗筷,只用半个月收拾一次。
虽然只是去了一趟江阳城的时间,但沈醉疏几乎已经认不出来这个眼眶凹陷无神,嘴里总是神神叨叨傻笑的男人,是那个原本还算风度翩翩的赵文正了。
后来沈醉疏去问过秦绾,只是得到了一句轻飘飘的“看他不顺眼”。
沈醉疏是大侠,但她秦绾只是个小女子,而且是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小女子。
所以,她可以替他的朋友在乎。
慕容流雪一脸诧异地看着秦绾,似乎想象不了这样一个雍容大方的女子,怎么才能把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是慕容公子的话…”秦绾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容流雪,轻笑道,“换上女装,一定很能激发无痕公子填词的*。”
“王妃莫要开玩笑。”慕容流雪狼狈地道。
东华才子萧无痕的诗词,即便是在南楚,也流传甚广,秦楼楚馆,不会唱无痕公子的新词,都不好意思自称是名妓。然而,就像是流传的那样,萧无痕填词的对象那都是什么人?
“好吧,确实是开玩笑。”秦绾笑眯眯的,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实在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
不过,六年前的慕容流雪或许因为年龄的关系有种雌雄莫辩的美,但现在的青年温润如玉,虽然依旧精致,却不带一丝女气。
秦绾最欣赏慕容流雪的一点就是,明明整个飞花谷只有他一个男人,可被群芳环绕,他既没有养成风流不羁、到处留情的性子,也没有被同化得一身脂粉气,即便是刚刚做完行刺一国摄政王的大事,整个人的气息也干干净净,仿佛不带一丝烟火气。
这样的人,杀了未免可惜。
“那么,言归正传。”秦绾干咳了两声,又道,“陛下知不知道?”
“当时应该不知道的,不过后来么…”慕容流雪一摊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绾了然。
李暄遇刺三次,这次连慕容流雪都惊动了,若是新帝依旧毫无所觉,也白白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了。只是…是来不及阻止,还是觉得,既然已经出过手了,反正迟早会被查到,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哪里得罪了一国皇后了?”沈醉疏好奇道。
身为国母,应该不至于这么心心念念要秦绾的命吧,何况,秦绾说起来,还要叫她一声表嫂的。
“弄死了她儿子算不算?”秦绾想了想道。
“…”沈醉疏沉默许久才道,“我记得,皇后嫡子上官珏是因为晴妃和徐家叛乱,护驾身亡的。”
“可是…上官珏没死啊?”执剑艰难地说了一句。
反正,在这里的,沈醉疏不是外人,而慕容流雪…反正王妃不可能放他走的,那么不是变成自己人就是变成死人的区别。
“没死?”沈醉疏一声怪叫。
“没死!”慕容流雪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皇后那么伤心的样子,的确是丧子之痛,不可能是演出来的…”
“没死,但对她来说,永远见不到,不能认,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秦绾淡淡地说道,“尤其,外祖父驾崩前,下旨立临安王为皇太弟,上官策为世子。我听说,这一年来,新帝时常将上官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皇后想必更加意难平。”
“就因为这个?”沈醉疏道。
“新帝身体不好,即便有苏青崖为他改了药方,若是能修身养性做个闲人,或许还能享常人寿数,可身为帝王,殚精竭虑,想必…是不会善终的。”秦绾沉默了一下才道,“皇后无子,夫君又注定早逝,她将来的结局,定然是作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后,在一方小小的院落中独自渡过下半生。人在失意的时候,总是会想太多,而越想越恐惧,越想越怨恨,就想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心安。”
“可是,她找人刺杀摄政王做什么?”沈醉疏还是不明白。
既然这么怨恨秦绾,那刺杀秦绾就好了,而他可听说,之前在京城的那次刺杀,刺客还特意避开了秦绾,不想伤害到她的。也因此所有人都在往李暄的仇人身上找线索。
“因为她是女人。”秦绾答道。
“女人怎么了?”沈醉疏不解道。
“让她母子分离的人,除我之外,已经全死了,所以她的怨恨只能朝我而来。”秦绾一耸肩,无奈道,“大概,她是想让我和她一样,尝尝失去重要的人是什么滋味吧。”
“女人的报复心。”沈醉疏“啧啧”两声,感觉一阵牙疼。
这种蛮不讲理的逻辑,简直…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慕容流雪眨了眨眼睛,确认道:“所以,上官珏…真的还活着?”
“活着。”秦绾确认。
“陛下知道?”慕容流雪追问道。
“知道啊。”秦绾点点头,“没有他的允许,谁能放逐唯一的嫡出皇子。”
“放逐…”慕容流雪也是聪明人,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就若有所悟。
“慕容公子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秦绾用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拉回他的神思。
“那么,王妃想要如何?”慕容流雪沉声道。
虽然他依旧是坐着,但那一瞬间,浑身上下的气势却变了。
便是看起来美如画卷的如玉公子,毕竟也是高手榜上排名靠前的高手。
又踩点更新了,泪奔…习惯这种东西,果然是三年养成,三天破坏。/(tot)/~
☆、第七十五章 淹个半死再捞
“王妃想要如何?”慕容流雪紧紧盯着秦绾的眼睛。
“很简单。”秦绾也很干脆,直接说道,“要么你杀出去——当然,就算你杀出去了,我也会下令沿途通缉叛逆,相信西秦也很愿意帮个忙的。要么…你束手就擒。”
“有区别吗?”慕容流雪苦笑。
“当然有。”秦绾微笑,“本妃会优待俘虏,西秦可不会。那架攻城弩可给西秦的天捅了个窟窿,太子殿下正烦着呢。”
“说起来,你既然有射日弓,还摆一台攻城弩出来干什么?”沈醉疏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追兵的视线都被吸引到军备库去了吗?”慕容流雪一摊手,又好奇道,“我还奇怪沈兄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相不相信,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沈醉疏一脸认真严肃地问,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傻眼。
“…”慕容流雪愕然,半晌才“啊”了一声。
“我不是发现你,而是…刚好走到那个地方,刚好一抬头,刚好就看见了。你知道的,大殿这么大的动静,你又这个时候施展轻功从那个方向过来,我不追才奇怪。”
“难道是我倒霉吗?”慕容流雪简直哭笑不得。
“这叫人在做,天在看。”沈醉疏抬头看天。
“你怎么弄出来的攻城弩?”说到了这个问题,秦绾也忍不住好奇心。
西秦监守自盗也罢了,而慕容流雪一个南楚人,究竟是怎么从军备库里偷出一台攻城弩的?就算那个林坚再糊涂,军备库的防守再松懈,也不至于能让人搬走一台如此庞大沉重的家伙吧?
“谁说非要偷出来?”慕容流雪的神色很古怪。
“偷出来不容易,但就地销毁…就凭西秦那个蠢货将军,真不是什么难事。”慕容流雪说道。
“销毁?”秦绾惊讶地看着他,“那观天阁里那架攻城弩…”
“王妃不会以为,身为穆将军的后人,我不会造攻城弩吧?”慕容流雪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一丝狡黠,似乎是终于有反将了一军的快感。
“…”秦绾想骂人。
名将后人和攻城弩有什么必然关系吗?喜欢吃猪肉的人也不需要自己去养猪啊。
别说名将后人,就算是名将自己,也没听说哪个将军会自己造攻城弩好吧?会用就不错了,让他们用那玩意儿,准头还未必比弩兵强呢。何况,慕容流雪这是多少代的后人了?
“先祖的夫人容氏,她曾经收养了一个徒弟,在前朝分崩离析后,遁入了圣山。”慕容流雪提醒道。
“圣山?”沈醉疏立即转头去看秦绾。
秦绾慢慢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道:“匠宗第一代宗主,容锦。”
“王妃果然是记得的。”慕容流雪点点头。
秦绾叹了口气,若是让司碧涵去造一台攻城弩,她自然是做得出来的,就算她从未见过攻城弩,也可以根据目的自己设计一台出来。到了那个程度的匠人,除非某些特别的东西,否则图纸已经不能再束缚他们了。
“先祖留下的手札包罗万象,因为受到了南楚皇室的庇护,保存非常完整,几乎没有在战乱中遗失。”慕容流雪补充了一句。
“所以,你是不会束手就擒的。”秦绾了然地点点头,随即,毫无预兆地,手一翻,杯中的茶水化作一道水箭,对着慕容流雪眉心射了过去。
慕容流雪也没想到她话音未落,说动手就动手,虽然已经戒备了,但依旧准备不足,仓促之间,一把掀起了矮桌抵挡。
“嗤”的一声,水箭竟然将桌面穿透了一个洞,不过也算是消去了劲力,水珠落在慕容流雪衣服上,只是弄湿了一片,已经无法伤人。
“王妃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慕容流雪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慕容公子身边群芳环绕,难道不知道女人一向是翻脸比翻书快的吗?”秦绾一挑眉,手里的动作可没闲着,阴阳扇已经拿在手里。
在这种狭小的地方近身缠斗,她的阴阳扇绝对比慕容流雪的剑好用。
至于流云飞袖…她的阴阳扇是神兵,慕容流雪的衣袖却是普通的布料。
“王妃抓不住我的。”慕容流雪依旧镇定自若。
“我知道,这世上若论轻功,飞花谷冠绝天下,所以你潜入重兵把守的军备库和行宫都如入无人之境。”秦绾一边抢攻,一边却笑道,“雍渠下游过去就是一个大转弯,按照我们的船速和航线,无人掌舵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撞岸,而岸上就是树林,若是让你遁入树林,恐怕就抓不到你了吧。”
“原来王妃也清楚。”慕容流雪失笑,亏他还一直说话拖延时间呢,原来这个女子全部知道,所以该出手时,毫不犹豫。
然而,他也有自信,这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里,就算他们四人一起上,也抓不到他。何况,船舱狭窄,根本容不得第三人插手。
“真可惜,你的船恐怕是到不了目的地了。”秦绾却笑道。
“哦?”慕容流雪一怔。
沈醉疏会追来就是意外,秦绾更是追着沈醉疏而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绝不相信秦绾能安排好船只人手在雍渠上拦截。
“我记得,六年前,慕容公子是不会游泳的,却不知,现在学会了没有?”秦绾笑问道。
“什么意思?”慕容流雪心中一紧,差点被扇骨划伤脸颊。
“执剑,给本妃把船拆了!”秦绾干脆道。
“是!”执剑只楞了一下就转身出去了,很快的,船身一震,猛地摇晃起来。
执剑一个人,徒手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么大的船给拆了的,不过,只要在船底打出几个洞,要弄沉了还不容易?
“喂喂喂…”沈醉疏一手抓住窗子稳住身体,一边却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流雪,“你是楚人,居然不会游泳?”
“谁说我不会!”慕容流雪轻功绝顶,自然不会被船身的摇晃影响了身形,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狼狈。
“是啊,你会,就是在温泉中都能呛水的程度。”秦绾戏谑道。
“闭嘴!”好脾气如慕容流雪都差点爆粗口了。
他为什么会在温泉里呛水?沐浴的时候突然冒出个蒙着脸的姑娘来还直勾勾盯着他看,被吓的好吗?
这怪谁?怪谁!
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船身已经明显能感觉到下沉,甚至开始有河水渗进来。
慕容流雪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躁,然而,这个位置和算计好的脱身之地还有一段距离,而船很显然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如果不赶紧去船头,没准就要和船只一起,直接沉到河里去。
然而,秦绾却依旧不紧不慢,只是缠斗,丝毫不见焦虑的样子。
“王妃难道也想一起落水吗?”慕容流雪问道。
“放心,本妃就算要殉情,也不会是跟你。”秦绾笑道。
“轰隆!”船底发出一声巨响,他们脚下喷上来一股水柱,河水瞬间淹没了小腿。
沈醉疏一头黑线地站起来。就算注定要去雍渠游一圈,但坐在水里也实在太傻了点。
慕容流雪顾不得其他,衣袖鼓起,劲风迫退秦绾,便往舱门冲过去。
秦姝拦不住,而秦绾不想拦,几人慢悠悠地跟了出去。
“太晚了。”秦绾脸上还在笑。
“你!”慕容流雪站在船头,脸色铁青。
“我说,不会游泳还敢从水路脱身?”沈醉疏无语道。
“因为水路没有陆路那么多盘查,而且随时可以上岸。”秦绾替他答道。
何况,就算拦截,也没人会像秦绾一样,在大河中间直接下令拆船。
“真可怜。”沈醉疏“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秦绾敢下令拆船,她自己水性肯定不差,而执剑和秦姝,暗卫的训练不可能不包括水性,更加不用担心。
就这么几息之间,也不知道执剑究竟在船底打了多少洞,画舫已经有一小半沉入了水里,只有船头慢慢翘高,不过几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能站得稳稳当当。
只可惜,就算站得再稳,顶多半柱香时分,这最后的落脚地也要消失了。
“有船要沉了啊!快救人哪!”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似乎是一艘经过的小船,只是距离还有些远,虽然看起来尽力在往这边划,可还是来不及的。
“怎么样,慕容公子,你是干脆点自己跳下去呢,还是等船沉了再下去?”秦绾问道。
慕容流雪一咬牙,猛地一转身,向岸边扑去。
尽管,这可不是沈醉疏上船时的地点,距离港口还不远,这个距离,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飞渡这几十丈宽的河面。他只是想着,只要尽量离河岸近一点,或许能凭那半吊子水性游上岸。
“喂,别走啊。”沈醉疏一声长笑,追了上去。
要比轻功,他肯定是有不如的,然而…
慕容流雪一回头,不由得大惊失色。
因为沈醉疏的目标不是河岸,而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暗器,朝着他撞了过来。
他轻功再好,也没法在毫无落脚处的地方半空改变方向,于是——
两人在半空中一撞,双双落入河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王妃,我们也赶紧撤退吧?”执剑匆匆跑上来,额头还挂着汗水。
秦绾慢悠悠地用阴阳扇敲下两块木板,顺手一抛,随即用木板借力,两个起落,踏上了赶过来救人的船头。
“仙女…”正在划船的中年男人傻乎乎地看着她,嘴里喃喃自语。
秦绾莞尔,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抛进他怀里,干脆道:“买你的船。”
“那我呢?”中年男人愣愣地问了一句。
秦绾指指河岸。
中年男人看看怀里的金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喊了声“谢谢仙女”,就“噗通”一声跳进河里,自己游回去了,对于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这点水程根本不算什么。
秦绾忍不住“噗嗤”一笑,转身时,执剑和秦姝也沿着她留下的木板追了上来,而那艘画舫,就只剩船头只供一人站立的地方还在水面之上了。
“沈兄肯定没问题的。”执剑笑嘻嘻地说道。
亲眼见过沈醉疏是怎么从激流的冰层之下把谭永皓抓走的,谁也不觉得他会在雍渠里出什么问题。
“他轻功太好,先淹个半死再捞上来!”秦绾对着两人落水的方向大喊道。
“…”执剑和秦姝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头冷汗。
明明…王妃那么欣赏那位慕容公子的,可转头却毫不犹豫地要人把他淹个半死再捞,女人,果然好可怕!
☆、第七十六章 打赌
沈醉疏觉得,既然都决定了生命的最后几年留在秦绾身边帮忙,那么,还是听话点比较好。
所以,他是真的严格执行了秦绾的命令,把人淹了个半死才拖回船上。
慕容流雪确实会游泳,但也真的就只是“会”的程度,即便没有任何干扰,让他游泳横渡雍渠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沈醉疏把人平放在船头,用力挤压出他腹中的河水,这才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又笑道:“这可比沧河简单多了。”
秦绾绕着慕容流雪走了一圈,控诉道:“辣手摧花啊。”
“这不是你让摧的么。”沈醉疏白了她一眼。
眼前的慕容流雪着实有些可怜,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全身湿透地躺在船头吹冷风。
虽然已经是五月了,但江上风大,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沈醉疏这次是临时下水,自然不会有人给他准备干衣,他想了想,干脆钻进了船舱,不一会儿,换了一身原本的船老大的粗布衣裳出来。虽说难看了点儿,但至少干净合身。
“王妃,他怎么办?”执剑问道。
“里面还有衣服。”沈醉疏道。
这船原本是运送客人的小客船,船老大似乎就是住在船上的,日用品该有的都有。
“给他收拾一下。”秦绾道。
“是。”执剑答应一声,把人拎起来,带进船舱里去。
沈醉疏在船头一坐,迎着江风,干脆把湿透的长发披散下来,看起来倒真像是船老大了。
“你认识慕容流雪?”秦绾这才问道。
“啊,几年前,他来过东华的。”沈醉疏笑道,“机缘巧合,见过一次。”
“你觉得我要怎么处置他?”秦绾在他身边坐下来。
“反正,你不会杀的。”沈醉疏想了想,又笑了,“至于其他,大不了就是关起来呗,等打下南楚,总能收为己用的。虞清秋那块木头你不是也搞定了?慕容流雪可没虞清秋那么死心眼儿。”
“因为他有牵挂。”秦绾了然。
虞清秋孑然一身,但慕容流雪身后却有飞花谷的牵绊。
在秦姝的掌舵下,船只慢慢靠岸。
“这到什么地方了?”秦绾问道。
“按照水程,这里应该距离西京城有二十多里路了。”沈醉疏答道。
“真麻烦。”秦绾叹了口气,“上岸看看能不能找到马匹吧。”
她可不想徒步走二十里路回去,而坐船的话,回头是逆行,今天风大,耗时更久。
执剑将昏迷的慕容流雪扛在肩上,当先跳下船。
他们选择靠岸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码头,因为年久失修,已经磨损得非常严重,不过秦绾却很满意。
不管怎么说,会在这里修建一个小码头,说明这附近至少会有个村镇在。
然而,几人上岸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不对。
“盘查是不是太严密了?”沈醉疏探路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他这副打扮,不带玄铁箫,真就像个普通百姓,转了一圈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夏泽苍是个很有决断力的人。”秦绾凝重地道。
她从未小看过夏泽苍的能力,西秦皇帝老了,如今的朝政多半是太子监国的,西秦的国力却在蒸蒸日上。
如今大陆四国中,在未来二十年里要作为对手的,就是李暄、宇文忠、夏泽苍了。至于南楚,刚刚继位的新帝显然会短命,而上官策比起其他三人,还是嫩了太多。临安王尽管正当盛年,只可惜,性格耿直有余,机变不足,对内尚可,对外…他还不如如今的新帝。不可否认,如今的南楚,确实是四国中最弱的一环。
“我们不熟这一带的路,很难完全绕开哨卡。”沈醉疏沉声道。
他们自己回西京城,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带着一个昏迷的大男人,实在太扎眼了些。
“先去前面的镇子上,雇一辆马车。”秦绾想了想道。
“好。”沈醉疏点点头。他相信秦绾已经有了办法,反正自己脑子没人家好使,就不操这个心了。
镇子不远,是个平静的小镇,不过,也许是刚刚经历过官兵风卷残云般的搜查,显得有些冷清。
沈醉疏好不容易才把秦绾交代的东西买齐,一脸古怪地拿回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给你用的。”秦绾没好气道。
“我怕慕容流雪就算做鬼都不放过你。”沈醉疏抽着嘴角。
“他是人的时候我都不怕,还怕他变成鬼?”秦绾一声冷笑,把一包东西丢给秦姝。
执剑很有眼色地把慕容流雪拖进马车,两人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秦姝拉开车帘,扬声道:“王妃,好了。”
“我看看。”沈醉疏虽然刚才一直不赞同,这会儿倒是比谁都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
秦姝尽管不比荆蓝那样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但只是简单上个妆,就没有一个女孩子是不会的。
只见马车的软垫上斜靠着一个绝色佳人,一身淡粉色的长裙,乌发朱唇,两支简单的钗环点缀,就已经有十二分的美好。
“可怜的孩子,还是一直昏着回去比较好。”沈醉疏摇摇头。
“王妃,这家伙穿女装可熟练了!”秦姝告状。
“喂喂喂…”执剑黑线,赶紧道,“当初我就是把孟寒扮成女人从南疆带回来的,能不熟练吗?”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是车夫和小厮,赶紧上路。”秦绾跳上车说道。
沈醉疏穿了船老大的衣服,倒的确像是个底层百姓,而执剑一张娃娃脸笑眯眯的看不出年纪,也像是小厮,扮作一家去西京求医也像模像样。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关卡重点查的都是从西京来的人,却没人想到,刺客居然大大方方重新返回西京,还是一个“病弱”大小姐。
二十里地,马车一路狂奔,也用不了一两个时辰,沿途遇见三次盘查,秦绾自称是去西京给妹妹求医的,盘查的士兵见了这一车大都是女眷,也没多在意,反倒是格外关照了沈醉疏,不过,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西京,倒也没被太留难,塞了点银子就混过去了。
西京毕竟是重镇,封城半日已经是极限,夏泽苍大约也打着留三缺一引诱刺客的想法,命人打开了西城门供百姓出入。
然而,进城却比应付路上的盘查更容易,毕竟谁都觉得若是刺客已经逃出了西京,断然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悄悄回到行宫,这个时候,就算被人看见摄政王妃是从外面回来的,秦绾也也无所谓了。
她不过就是不信任西秦的能力,所以自己也出去调查了一番,至于查到了什么,自然没有必要事事向西秦报告的道理,尤其现在西秦自己还没能洗脱嫌疑呢。
“夏泽苍刚走。”一身朝服的李暄迎了上来,看到他们一行人的装束,不由得一愣,最后又把目光落在唯一的生面孔上,迟疑了一下才道,“刺客是…这位姑娘?”
“噗——”秦绾忍不住弯腰大笑。
“有什么不对吗?”李暄茫然不解自己的话哪里好笑了。
“他是慕容流雪,南楚慕容流雪。”沈醉疏忍着笑道。
李暄的脸色也不禁扭曲了一下,随即心中一紧,沉声道:“是南楚做的?”
“嗯。”秦绾三言两句把其中的因果解释了一遍,又理所当然道,“正好,等我们出兵南楚的时候,这就是现成的借口。”
“你把他偷偷带回来,是想保?”李暄问道。
“顾宁留在江州军后,我一直缺个侍卫。”秦绾答道。
“他?”沈醉疏一声怪叫。
怎么也不能想象慕容流雪做侍卫的模样,不过想想,慕容流雪和顾宁齐名,顾宁可以,他自然也可以。可问题是,他愿意吗?
“他是南楚人。”李暄凝重道。
他最清楚秦绾的侍卫是用来做什么的,让慕容流雪接触到东华的机密,能放心吗?
“我会把飞花谷迁到东华。”秦绾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门派的未来。
“他不同意呢?”沈醉疏忍不住问道。
“不同意也不行。”秦绾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南楚的皇后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就算以前是,但她经历了失子之痛,派刺客来行刺王爷这么愚蠢的事也能干得出来了,早就心理扭曲了。”
“就算皇后不管,南楚的皇帝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李暄淡淡地道,“不管他事先知不知情,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不能让东华找到证据坐实了。飞花谷…很危险。”
“会杀人灭口吗?”沈醉疏微微皱眉。
“按照慕容流雪的说法,飞花谷内应该保存着不少穆连城将军和容夫人的手札,那些都是无价之宝,一举两得而已。”李暄道。
“这不可能。”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哟,美人儿,醒啦?”秦绾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被放在太师椅上的美人。
慕容流雪慢慢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吐出昏迷之前被水淹得差点窒息的那种恐惧,然而,下一刻,他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打扮,楞了一下,不由得一声苦笑。
屋里的人原本都在等他发飙,然而,慕容流雪却格外冷静,还夸奖了一句:“手艺不错。”
“你看上去竟然不生气?”秦绾惊奇道。
一个大男人被人套上女装打扮成女子哪会如此好脾气,看看孟寒的反应就知道了。
“我习惯了。”慕容流雪淡淡地道。
习惯了…众人都不禁默然。
“飞花谷不留男子,而慕容氏后人,不知道为什么,生的都是女儿,唯有到我这一代,居然是男儿身。”慕容流雪毫不介意地道,“所以,我是被当做女子养大的。”
秦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比起慕容流雪被当做女子养大,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竟然代代都是女子,这才是最离谱的好吗?怪不得在慕容流雪继承谷主之位之前,根本没人知道飞花谷有个男人。
“你刚刚说,不可能?”李暄拉回了话题。
“是。”慕容流雪坚定道,“陛下和皇后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无故去为难一些不知世事的女孩子,若是他们要谷中的珍藏,先祖手札固然珍贵,但并不是不可以抄录一份。”
“只是,南楚皇室从未要求过。”秦绾笑道。
“不错。”慕容流雪点头。
“皇族多疑,你大方,可人家却不会信你能大方,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秦绾笑道。
从骨子里说,其实慕容流雪是个比顾宁更简单的人,他的江湖阅历实在是太少了。
“不可能。”慕容流雪依旧坚持。
“那么,打个赌如何?”秦绾想了想道。
☆、第七十七章 虞清秋的选择
“打个赌如何?”秦绾笑得很温柔,像是一个美好的诱惑。
“赌什么?”慕容流雪下意识地问道。
“嗯…就赌你自己,怎么样。”秦绾道。
“怎么赌。”慕容流雪问道。
“你赢了,我放了你,你输了,就帮我做事,怎么样?”秦绾很干脆,“反正你本来就落在我手里了,不亏吧。”
慕容流雪苦笑,他能说不吗?
不过,秦绾说得也没错,这事,不管输赢,反正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想着,他便点点头,同意道:“一言为定。”
“那么,就麻烦慕容公子跟我们一起回东华了。”秦绾道。
“那飞花谷?”慕容流雪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绾的话,他莫名的有几分不安。
“让沈醉疏去一趟飞花谷,你应该放心吧。”秦绾随意道。
“沈兄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慕容流雪没有意见。
虽然,其实他很不理解,一直如闲云野鹤般的沈醉疏,明明是最受不得拘束得性子,怎么会愿意跟着东华的摄政王妃的。
为了荣华富贵?肯定不是。
沈醉疏说,欠了太大的人情还不完。
随后,慕容流雪又仔细打量了秦绾一眼。
这个女子,行事肆无忌惮,若是在江湖上,只怕要被人归为邪派妖女一类,可她偏偏是权贵之女,还是无名阁主,也真是够讽刺的了。
“王爷。”莫问走进来禀告道,“西秦太子遣人送了药材补品过来,说是给王妃…压惊。”
李暄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夏泽苍倒是真敢说。
压惊?也不知道被惊的到底是谁呢。
“替本妃谢谢太子吧。”秦绾却笑眯眯地照单全收。
“是。”莫问答道。
“姝儿,请慕容公子下去换身衣服,好好歇歇吧。”秦绾一转头,又道,“再让厨下煮一锅姜汤上来,别着凉了。”
“是,王妃。”秦姝脆生生地应道,“慕容公子,请。”
“有劳姑娘。”慕容流雪就算是习惯了,但也不是真有女装癖,能赶紧换掉这一身自然也是松了口气。
“对了。”秦绾忽的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虽然我相信慕容公子的人品,不过…为了大家都安心,我在你身上下了点东西…放心,不是会马上要命的东西。”
慕容流雪脸色微变,但终究没说什么,跟着秦姝出去了。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沈醉疏纳闷道。
“谁告诉你我下毒了?”秦绾反倒是比他更惊奇。
“哈?”沈醉疏一头雾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追踪香也算是‘不会马上要命的东西’。”秦绾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所以,是我们都想多了吗?秦绾…还不是真的这么没下限。
“对了,西秦那边查得怎么样了?”秦绾一声干咳。
李暄收敛了笑意,促狭地道:“还在为那台攻城弩伤脑筋呢。”
就在秦绾回来之前,他也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仿造一台西秦的攻城弩出来掩人耳目,夏泽苍自然也是想不到的。
“那就有得查了。”秦绾偷笑,随即扬声道,“去把盟书拿过来,本妃和王爷有事要谈,任何人来拜访都不得打扰。”
“是。”执剑应声而去。
“盟书不是早就拟定好的吗?这时候还商量什么?”沈醉疏奇道。
“西秦的军械居然被用来行刺我家王爷,难道夏泽苍就不需要付出一点赔偿的?”秦绾理直气壮道。
“…”沈醉疏无言以对。
其实,他真心觉得夏泽苍也挺倒霉的,这会儿整个西京城的官方力量都在寻找刺客的踪迹,虽然注定是找不到的。军备库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不是林坚一个人就担得下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呢。
而最关键的是…这做的特么的都是无用功,和刺客八竿子打不着边!
“我觉得,关于精铁的数量,还可以往上加一点。”李暄认真道。
“不够的话,用兵器来赔偿也是可以的,还省了冶炼打造的时间。”秦绾欣然点头。
沈醉疏郁闷地扭头走人。
怪不得这两人是夫妻呢,简直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他们这些还有良心的人还是赶紧退散吧。
然而,刚出门,就看见荆蓝一脸严肃地赶了过来,就顺手拦了一下:“他们忙着呢,要是不重要的事,回头再说。”
“应该挺重要的。”荆蓝笑道,“虞先生来信了。”
沈醉疏先是一愣,随即就严肃起来。
虞清秋的信?
可在他们来西秦之前,虞清秋已经先一步触发去了江州,所以…信里应该是嘉平关的战报?
想到这里,他立刻和荆蓝一起转身返了回去。
“怎么了?”屋里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诧异地抬起头来。
“王妃,虞先生的信。”荆蓝送上了一个铜管。
“算算日子,虞清秋去江州也有一阵了吧?”李暄托着腮,看着秦绾拆信。
“嗯,虞清秋这人,若不是有进展,是不会向我报信的。”秦绾的神态很轻松。
江州新建的北线大营,冷卓然节制整个江州的兵马,虞清秋不用担心被掣肘的问题,这个时间,确实也该有点好消息过来了,否则也对不起他的信心满满。
说话间,秦绾已经从铜管中取出信纸,一目十行地把上面的内容都看完了。
实在是秦绾的表情太过奇怪,于是这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虞清秋…没去江州。”好半晌,秦绾才回过神来。
“嗯?”李暄一挑眉。
虞清秋那样的性子,绝不会出尔反尔潜逃的,他说去解嘉平关之危,那就算要走,也要等夺回嘉平关之后再走,所以,虞清秋说不用人同行,秦绾就让他一个人离开,真的没派任何人跟从。
“那江州现在的形势怎么样了?”沈醉疏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秦绾的脸色更奇怪了,“宇文忠回北燕了,嘉平关只留下三万军队防守。”
“他这是放弃了?”李暄道。
“不得不放弃。”秦绾扬了扬手里的信纸,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宇文忠要是再不回去,他的皇太子之位恐怕也要被人撬掉了。”
李暄接过信纸扫了一眼开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说清楚行不行。”沈醉疏心痒难耐地问道。
“虞清秋去了北燕,做了北燕二皇子宇文孝的幕僚。”秦绾答道。
“啊?”沈醉疏傻眼。
“北燕的几个皇子之间斗得一向很厉害。”李暄解释道,“尤其是皇太子宇文忠和下面两个弟弟,二皇子宇文孝和三皇子宇文仁,这三人年龄相差不大,身后的母族、妻族势力也都很强盛,虽然宇文忠占了个嫡子的名义,但北燕不比其他三国,对于嫡庶之别,虽然也看重,却没有这么绝对。这些年来,虽然宇文忠一直占着上风,不过,宇文孝和宇文仁也一直在致力于给他拖后腿。”
“后院起火,难怪心急火燎地要赶回去。”沈醉疏笑道。
宇文忠耗在嘉平关,能不能打下东华还难说,万一后方真的出什么问题,他孤军在外,就是腹背受敌了。为此,就算丢了嘉平关,他也在所不惜。留下的三万兵马,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毕竟,当初东华能凭三万人守住嘉平关,守的是嘉平关以北的北燕。可如今倒过来,攻城的军队是南边来的,这里原本是嘉平关的大后方,哪个将军如此傻缺,有材料不加固修缮前线的北城墙,而是用在后方的南城墙上?虽说不至于一推就倒的程度,但和北城墙也不能比,而冷卓然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想必,很快,江州就能安定下来。
“你在想什么?”李暄问道。
“我在想,现在冉秋心是什么感想。”秦绾一本正经道。
又被自己师兄坑了,反正肯定不会开心就对了。
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宇文忠回去了,要不要派人去保护虞清秋?”
“不必。”秦绾摇摇头道,“虞清秋说,他以北燕皇室为舞台,向冉秋心发出了宗主挑战,只要冉秋心能胜过他,他就将智宗拱手相让。”
李暄这才继续往下看信。
“虽然说,虞清秋要在北燕耽搁一阵子,可是,冉秋心绝对要焦头烂额了。”秦绾感叹道,“宗主挑战,她不能拒绝,也不舍得拒绝,不过,这也堵死了她走旁门的路,意味着,她必须堂堂正正胜过虞清秋,辅佐宇文忠登基才行。”
“宇文忠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太子,可宇文孝毕竟…”沈醉疏有些迟疑。
不是他不信任虞清秋的能力,只是,资源上天然就不公平。
“他是虞清秋。”秦绾淡淡地说了一句。
又没写完,为什么10点半就不审核了呢,不发就断更,无语凝噎…
☆、第七十八章 二货回来了
“还没查到?”夏泽苍阴沉着脸,差点把手里的文书都撕碎。
这是刚刚东华方面送过来的,就算他早就猜到他们会借机要价,无奈西秦理亏在先,也无可奈何,只是,这要价也要得太狠了点吧?除非…西秦找到凶手,证明和这件行刺案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一想起来,夏泽苍就有把林坚碎尸万段,再千刀万剐的*!
“还没有。”倒霉的禁军队长低垂着视线,一脸的苦相。
观天阁上上下下都没见过那个富商的真面目,只知道来包下顶层的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脸上还蒙着面纱,虽说只看半张脸也知道很漂亮,但到底长什么样子,却是没人能说的上来的。
而观天阁顶层自然也被一寸一寸搜查过,连地板和瓦片都被掀开了,就差没把屋子给拆了。可是,别说线索了,就连有人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台曾经静静地放在窗口的攻城弩。当然,攻城弩早被搬走了,只是,那一块地方格外干净些,没有落下灰尘。
而这也正是禁军队长最奇怪的一点了。
这屋子地上都落了一层灰,显然是好几日无人到来了,那么,那个射箭的人难道是幽灵吗?攻城弩沉重,要操作,必须脚踏实地才能用力,再是内家高手,也不可能不留下脚印。
实在是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没有,你回来干什么!”夏泽苍怒道。
“…”禁军队长咽了口口水,但想起那种种疑点,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末将觉得,那台攻城弩很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夏泽苍闻言,怒气稍稍收敛了些。
“末将让军械制造工坊的老匠人来看过。”禁军队长说道,“匠人们将攻城弩拆开后都说,这虽然和仓库里那些外表一模一样,但内部构造却略有不同,似乎…比我西秦的军备设计更加巧妙,能减短一半装填箭支的时间。”
“什么?”夏泽苍不禁睁大了眼睛内心一片震撼。
“也就是说,那台攻城弩,很有可能不是库房失窃的那一台,而是仿制的。”禁军队长说道。
“重点是这个吗?”夏泽苍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等着他,几乎想敲开这蠢材的榆木脑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装脑子了。
“那是什么?”禁军队长很茫然。
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查清行刺的刺客来历吗?
夏泽苍无语,要说这将军还是他亲自提拔的,忠心耿耿,做事谨慎,领兵能力也不差,就是太不知变通了些,只能在他身边做个禁军的亲卫队长,不能外放。
要知道,攻城弩的设计图纸这种东西,都是各国的机密,刺客仿造了一台攻城弩,居然比西秦工部研究出来的更先进——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好吗?攻城弩体型笨重,发一箭重新装填箭支又要许久,这都是致命之处。而这台攻城弩居然能减短一半装填时间?能设计出这样的军械的是何等人才,一旦出世就会被各国争相拉拢,居然去做刺客!
或者说,哪个蠢货又这样的人才不当宝贝藏起来,居然用来当刺客!
“那台攻城弩呢?”夏泽苍问道。
“那些老匠人正在研究。”禁军队长答道。
“很好。”夏泽苍立即道,“这件事,敢宣扬出去的,就地格杀!绝对、绝对不能有一丝风声传到东华人的耳朵里去,明白?”
“是!”禁军队长心中一凛,赶紧应道。
夏泽苍勾了勾唇角,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去将闫世伦叫来。”夏泽苍又道。
闫世伦就是负责和东华的官员讨论具体盟约内容的官员,官居户部侍郎。
“是,殿下。”禁军队长应声而去。
很快的,一个三绺长须飘飘的中年官员走进来,拱手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尽快把盟约确定。”夏泽苍直接把刚刚还想撕了的盟约丢进他怀里,简略地道,“若是东华坚持,可以让步,刺客的事,尽快压下去,盟约签订后,立即送他们离开。”
“殿下?”闫世伦目瞪口呆。
太子殿下…之前不是还怒气冲冲地坚决不答应吗?怎么这么快又变卦了。何况,这次东华要求的,真不是个小数目,要是答应下来,就亏大了!
“不,也不要太急切了。”夏泽苍想了想,又道,“该争的还是要争,东华的那对夫妻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一个不对就会引起怀疑。总之…尽快将刺客事件按下来,若是不行,随便找个靠谱的凶手给他们。”
“啊?”闫世伦更加傻眼。
“听懂了没有?”看他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夏泽苍忍不住怒道。
“臣…明白了。”闫世伦被他一吼,脑子才慢慢活过来。
所以说,殿下这是想…息事宁人?可总觉得不太对劲,太子殿下并不是那样愿意吃哑巴亏的人,除非…息事宁人后好处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