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下人见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该干嘛干嘛去了。
要是端王还在,他的妻妾自然是有得斗,可男人都没了,剩下的女人连争斗的源头都没有了,自然是好好一起过日子了,毕竟也是同病相怜嘛。何况,主子们和睦,下人也省点心不是?
秦珍木然跟着她走进房间,随即用力一甩手:“放开我!”
“呵呵。”雄娘子娇笑着放开她,却毫不避嫌地躺倒在秦珍的绣床上,漫声道,“秦侯不会让你回去的,省省心吧。李钧都不在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有我在,你也不用做寡妇,不是挺好的。”
“你!”秦珍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有胸口不住地起伏。
李钧死后,整个端王府最开心的就是雄娘子了。他爱做女子打扮,是为了接近不设防的美貌少女,可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被秦绾送给李钧后,终于还是被李钧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原本以为死定了,可谁知道…堂堂一个王爷,居然是喜欢男人的变态,而且只喜欢被男人上!
雄娘子不想死,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也就忍了下来,不就是上个男人吗?
直到李钧死了,秦绾也好像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人——虽然武功被封了,可他好歹是个大男人,招式也没有忘记,秦珍一个弱女子哪里斗得过他。尤其…他发现这个高高在上的漂亮王妃,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这些日子,住在王府,睡了王妃,雄娘子似乎有种感觉,自己和王爷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过来。”雄娘子懒洋洋地伸出手。他完全不怕秦珍说出去,这种事传出去,先死的那个绝对是秦珍,而他自己,换身男人的衣服溜出去,谁能找到他?
秦珍站在当中,一脸被羞辱的愤怒绝望。
秦绾把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送给端王,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这才是秦绾为她准备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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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人质和刺客
江阳城。
从第一天的试探攻击后,聂禹辰亲自带兵埋伏,仗着熟悉小沧山地形,几乎全灭了北燕一万想吃掉他们那支只有两千人的兵马,不大不小也是个胜仗,至少好好打压了一下北燕军的士气。
不过,之后就是枯燥的攻城战,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那是聂禹辰的专长,秦绾也不插手,只每天去城墙上晃一晃,算是激励士气。
“这都第五天了吧?”沈醉疏站在秦绾身后充当护卫,有些懒洋洋地道。
秦绾不让荆蓝和蝶衣上城墙,只好他和顾宁寸步不离地跟着了。就算武功再高,可战场上,流箭毕竟不长眼睛,嘈杂的环境中,任何听风辨器之类的技巧都没有用。
“还是在试探。”秦绾低声答道。
“这都攻了五天了,还在试探?”沈醉疏不信。
“死人太少了。”秦绾挑挑眉,“北燕军的伤亡不大,不像是要拿下城头的感觉,倒像是在试探江阳城防的弱点。”
“弱点…我们有吗?”沈醉疏问道。
“总会有的。”秦绾点头。没有完美无缺的防御,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哪里有问题,但不能保证北燕军试探不出来。
“王妃。”顾宁匆匆走上城头。
“江相送来的家书。”顾宁双手递上一封信。
“我爹?”秦绾不禁楞了一下。
她离京不算太久吧,京城能发生什么大事,还是说,只是一封单纯的问平安的信?想着,她倒是在考虑,是不是没写信回去报平安,爹爹不高兴了?
慢慢地拆开信,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李钰又出幺蛾子了?”沈醉疏虽然不想看,但无奈他眼力好,一晃而过的“李钰”二字就映入了眼帘。
“他说要赎罪。”秦绾面无表情道。
“赎罪?给谁?欧阳慧?”沈醉疏诧异道。
“别开玩笑了!”顾宁怒道,“人都死了,还怎么赎罪?他是想弄出个真心悔过的态度,还指望着着走出大牢吗?”
“所以,爹让他赎罪去了。”秦绾平静道。
“怎么赎罪?”顾宁一愣,下意识问道。
“早上吃饭前打一顿,中午吃饭前打一顿,晚上吃饭前打一顿,睡觉前再打一顿,暂时就这样。”秦绾答道。
“…”顾宁和沈醉疏对望了一眼,一起抹了把汗。
这样的赎罪方式的话,可以接受!
“对了,你管江相也叫爹,你手下的人不会弄错吗?”沈醉疏随口道。
“不会啊,又不一样。”秦绾诧异道。
“对了,你叫安国候什么?”沈醉疏道。
“父亲。”秦绾想也不想。大多数时候,她叫秦建云确实是叫父亲的。
“…”沈醉疏无言,这亲疏有别也太明显了吧?好半晌,他才说道,“我怎么觉得江相才像是你亲爹。”
这回轮到秦绾无语了,这算是野兽的直觉吗?
一边的顾宁却心中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秦绾一眼。他记得,就在猎宫之变的那一晚,秦绾在欧阳慧坟前见的这个黑衣人,不就是江辙吗?虽然他站得远远的把风,并没有偷听他们说了什么,但那个场景,却始终给人一种诡异的和谐。
“对了,江相不是特地来告诉你一声,李钰想赎罪吧?”沈醉疏又道。
“你们俩,去过西秦没有?”秦绾却问道。
“没有。”沈醉疏很干脆地回答。他十几年都在致力于复仇一件事,哪有空跑到毫不相干的西秦去。
“我倒是去过一次。”顾宁挠了挠头道,“三年前唐默前辈六十大寿,我跟爹爹去拜过寿,还见过唐兄,不过那时候他忙着招呼那么多客人,估计不记得我一个无名之辈。
三年前,顾宁尚未成名,要说唐少陵那个没心没肺的见过也不认得,简直再正常没有了。
“我想打听一下,西秦的太子夏泽苍。”秦绾沉声道。
她初入江湖便是在东华,其他三国顶多也就是匆匆而过,后来帮李钰谋划太子之位,自然更加不会管他国了。
“夏泽苍?问唐兄不就可以了?”顾宁奇道。
世人皆知,唐少陵是西秦太子也称之为挚友的人。
“就因为他和夏泽苍的交情是真的不错,不是夏泽天那种利益关系,所以才不方便。”秦绾苦笑。
明知道自己是心怀恶意的,岂不是让唐少陵出卖朋友?她宁愿想别的办法的。
“要说那位西秦太子,那次寿宴也亲自到场了,虽然只是送了寿礼就离开了,不过我记忆中,是个很冷的人。”顾宁皱了皱眉,回忆道,“不像是摄政王那种对万事淡然的冷,而是…很霸道,仿佛在他眼中,我们都是蝼蚁一样的骄傲。”
“怎么,还跟西秦扯上关系了?”沈醉疏道。
“前朝宝藏。”秦绾只说了四个字。
沈醉疏眉头一动,默契地把话咽了回去。
“北燕退兵了!”就在这时,随着响亮的鸣金声,北燕大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看来今天的攻城战结束了。”秦绾改口道。
“但是,再拖下去,摄政王带的援军都要到了,那时候就更没有弱点了吧?”沈醉疏道。
“差不多,也该有点变化了。”秦绾认可地点点头。
“那是什么!”
“是个…人?”
“谁啊。”
忽然间,城墙边的士兵都议论纷纷起来。
“去看看怎么回事。”秦绾一皱眉,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顾宁刚走出一步,就见聂禹辰和莫长风一前一后,急匆匆地走过来。
“聂将军,莫先生?”秦绾心中一沉。
这两人一文一武搭档,在江阳如鱼得水,尤其他们都是冷静的人,很少能看见两人一起露出如此急切暴躁的表情呢。
“王妃,那些北燕蛮子!”聂禹辰不住喘着气,似乎是被气的。
“出了什么事?”秦绾平静地开口。
“今天一早有一队从嘉平关方向来的士兵进入北燕军营,末将原本还以为是正常的哨探,却没想到…”聂禹辰忍着怒气道,“刚刚,北燕竟然把陈将军挂在营门口!”
“哪个陈将军?”秦绾一愣。
“嘉平关守将,陈巍将军。”莫长风插了一句。
“就是*和嘉平关粮仓同归于尽的那个?”秦绾想了想道。
“是的。”莫长风忧虑道,“火势被北燕中途扑灭了,陈将军应该也是那时被俘的。”
秦绾点点头,带着他们走近了城墙边。
果然,远处北燕军营的营门口,高高的辕门上吊着一个人,随着风还在不住地晃动。
“是尸体还是活人?”秦绾凝重地问道。这位将军是死是活,差别可太大了,要是北燕军只是侮辱尸体,只会激起东华士兵的怒气,可要说…
“王妃,陈将军还活着!”边上一个百夫长激动地道,“刚刚北燕蛮子把他压出来的时候,还见他仿佛在叫骂。”
“嗯。”秦绾心中瞬间闪过了无数想法。
陈巍这个人,她了解得不多,可以说,北方防线的众将,就连李暄也了解不多,当初太上皇最防备的就是他插手军队了。不过,能在后无援兵的情况下抵抗到最后一刻,关破时还能想到要放火烧粮仓,至少有勇有谋有忠心,而且看边上士兵的反应,显然做人也不错。这样的将领,若是能救当然是要救的。
可是,就看北燕这个态度,就差明晃晃在旁边立块牌子,上面写着:有陷阱,求解。
“以前北燕做过这种事吗?”秦绾又问道。
“这个…似乎没有。”聂禹辰沉思了一阵,还是摇摇头。
毕竟,这种做法太过下作,大陆上并不是两国争霸,要是给第三方找到出兵的机会和借口也是个麻烦。何况,这样对待敌方将领,谁知道会不会有自己的将领被敌方俘虏后,被依样画葫芦?底线一旦轻易跨越,就会失去约束。
“卑鄙无耻!”顾宁一脸的义愤填膺。
“战争没有什么卑鄙无耻。”秦绾摇摇头,又道,“聂将军怎么想?”
“这…”聂禹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和陈巍私交不错,也清楚他的能力和为人,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公于私,他当然是想救陈巍的。然而,眼下的形势,他又不蠢,怎么看不出来陈巍是个陷阱?
他们要防守江阳城,肯定不能派太多兵马出去,可一两万兵马去北燕大营救人,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王妃!救救陈将军吧!”城上的士兵一脸希冀地看过来。
秦绾紧皱着眉头,这才真正感觉到北燕这条毒计的棘手。
说到底,一个陈巍虽然是人才,但明知救不回来还要派人去送死,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这么做。
可是,底层的士兵不懂,尤其陈巍在士兵心目中的威望还不低,放弃救人,至少能打击江阳城的士气,一个弄不好,让众将因为意见不同而反目就更好了。
“王妃,能不能想想办法?”聂禹辰犹豫了许久,还是苦笑道。
刚刚他一看到这个场面就已经看清楚了之后的发展,要想救出陈巍,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就算拼着耗掉一两万兵马,抢回的顶多就是陈巍的尸体,付出了却没有好的结果,到时候,士气只会更低落。
不过,摄政王妃一向是不按常理行事的,或许,能有什么办法?
秦绾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住了没说什么。
不是不明白聂禹辰期待什么,只是…她也不是神啊。
“王妃,至少不能被打击到江阳的士气。”莫长风低声接了一句。
秦绾想了想,提高了声音道:“除了城墙上今天轮值的将军,所有人到大堂议事。”
“是。”聂禹辰顿时精神一振。
秦绾最后看了一眼北燕的营门,转身走下城墙。
“真要去救?”沈醉疏追上去问道。就算他还是个外行,也知道,这事情是真的不好办。派军队去,明摆着会踩埋伏。就算派几个高手暗中去…可北燕的营门外没有任何遮蔽物,根本无法潜行,晚上也灯火辉煌,把那一块地方照得亮如白昼,绝对靠近不了。
“救是要救,不过要想别的办法。”秦绾沉着脸,一边计算着道。
事态紧急,她也不回沈家庄,直接在江阳郡守府的议事大堂召集众人。
这还是秦绾督战江州后,首次以主帅的名义坐在主位上,沈醉疏和顾宁分别站在她身后。
一边是聂禹辰为首的将军们,另一边是蒋奇为首的江州文官。
“王妃,这摆明了就是北燕的陷阱,想消耗江州兵力,万万不可冲动啊。”蒋奇忧虑道。
“陈将军征战多年,忠心耿耿,朝廷就这样置之不理,不怕将士们寒心吗?”徐鹤抢着说道。
“身为将军,为东华牺牲是荣幸!”蒋奇尖声道。
“放屁!你怎么不去荣幸一下!”雷猛一声怒吼,仿佛晴天一个霹雳,吓得蒋奇连退了几步。
徐鹤长得文质彬彬,蒋奇没觉得自己弱气,可对上狗熊般长相、血腥气四散的雷猛,他就没那个胆子了。
“都闭嘴!”秦绾一拍桌子。
大堂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显然,在江州,秦绾已经有了一定的威势,不仅仅因为她是天使。
“聂将军,北燕军中,有多少重要的将领?”秦绾问道。
“这个…兀牙的搭档袁浩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老部下,另外,应该还有十几位副将…”聂禹辰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努力回想着北燕军的情况,可这支是先锋军,除了兀牙和袁浩还算有点名气,其他并没有什么数得上号的名将。
“本妃的意思是,把谁挂在江阳城头,兀牙会引兵来救,或者说,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救?”秦绾干脆道。
“啊?”众人都傻眼了。
不过,根据王妃的问题,大家想了想,脸色都有些难看。
“除非把兀牙自己挂在城头?”半晌,还是徐鹤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就算是多年的搭档袁浩,也不够资格让兀牙这种冷血残暴的人主动去踩陷阱。
“风衍烈?”沈醉疏提了一个名字。
“风衍烈只是个平民吧?”聂禹辰犹豫道。
“谁知道他和北燕什么关系,眼巴巴来从军。”徐鹤却道。
“早知道那天晚上努力点把他留下就好了。”秦绾叹了口气。
“你想…用人去换?”沈醉疏心念一动。
“是啊。”秦绾一摊手,坦然道,“发兵去救,那是肯定是救不回来的,不过何必非要一条道走到死呢?北燕也不是没有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抓一个回来,跟他换陈将军。”
“对啊!”聂禹辰恍然道,“战场换俘本就是常事。”
“要是兀牙不换呢?”徐鹤问道。
“不换,被打击士气的就是北燕了。”秦绾道。
“可陈将军…”徐鹤一怔。
“…”秦绾沉默了一会儿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总比直接去救把握大些。”
“王妃说的是。”聂禹辰苦涩地点点头。
相比起陈巍一个人,自然是江阳城更重要,且看他的命吧!
至于蒋奇一行人,没有插嘴的余地。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要抓了谁,才够把陈巍换回来?
刚下过一场小雨的官道上还带着水坑,虽然不至于严重到影响行军速度,但也让人不太舒服。
李暄骑着赤焰,走在队伍中间。
十万援军,包括一万禁军、三万雍州军、三万京畿大营,另外三万是从其余几个州县抽调的,加上江州军,比起北燕的三十万大军还少了一半。当然,这只是第一支援军,北燕集结三十万大军也是经过了几个月的准备的,东华仓促之间也不可能立即凑出一支同样的军队来,好在,江阳的防线还算稳固。
这次出征,李暄也知道自己打仗经验不足,直接点了冷卓然做副帅,一边行军,一边抓紧时间学习。
章重锦、凌子霄也在随军之列。
看完最近的军报,李暄也松了口气。
当初秦绾说要先走一步去江阳,他不是没想过反对的,不过终究是不能拒绝她。现在看来,结果还是不错的。
“放心吧,要说打仗,你们俩都没经验,但她的理论学得比你扎实多了。”冷卓然淡淡地说道。
“冷将军觉得,北燕这次的入侵是怎么回事?”李暄问道。
“说起这个,王爷信不信今年嘉平关没有下雪是巧合?”冷卓然反问道。
“不信。”李暄毫不犹豫道,“为了一个奇迹,调集三十万兵马,北燕损耗不起。第一,北燕有能人,就算不是控制了天气,至少判断出今年无雪,第二,不管下不下雪,北燕都打算出兵。”
“王爷更偏向哪一种?”冷卓然想了想道。
“…”李暄考虑的时间更久,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第二种吧?”
“本将军却更觉得是第一种。”冷卓然沉声道,“圣山星宗的那几个老不死天天凑在那里看星星,天文地理,国家大势,生老病死,他们都能从星星里看出门道来,虽然本将军也不太相信什么命运,不过,以星象观气候,总是个能解释的理由。至于今年真的不下雪,虽说是极难得的气候,终究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以星象能观气候的人,也很了不起了。”李暄道。
“星宗都快断了传承了,就剩下那三个老不死,肯定是不会跑到北燕去的。”冷卓然一耸肩。
事实上,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南楚或是西秦,并不会让他这般重视。实在是,北燕一向民风彪悍,可在文治上却比三国差了不少,更别说是这样罕见的人才了。
李暄沉吟着,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的香囊。
“紫曦胡闹,你也由着。”冷卓然摇摇头。
粉红色的猪头香囊…好吧,摄政王殿下第一天带着去上朝的时候确实惊掉了一大批眼球,不过,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别说,李暄这张冰块脸被这可爱的香囊一衬托,也柔化了不少。
“挺好的。”李暄是真的不在意,反正,就算那天杜太师一脸吃了大便似的臭表情,至少也没敢当面说他仪容不整?至于背后,谁理他。
“王爷!”远远的,队伍前头的凌子霄逆行飞奔而来。
“怎么,选好扎营的地点了?”李暄问道。
“是的。”凌子霄点头,“前面十几里的地方很适合,前锋营已经开始安顿了。”
不过,步兵行进,走完十几里地也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营地已经初见规模,即便只是停留一夜,但该有的栅栏防护一样不少,凌子霄都认认真真做了。
“不错。”在营帐里走了一圈,冷卓然都夸了一句。
有天分的少年将军不少,凌子霄并不算是特别天资出众的,但他胜在小小年纪就有一种沉稳的大将风度,无论是带兵还是别的,都是一丝不苟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年少轻狂,可以说,凌从威教导得很不错。这个年轻人,只要慢慢汲取经验成长,有成为帅才的潜质。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赶路。”李暄说了一句,进了自己的帐篷。
跟着他的贴身侍卫是莫问和秦诀——就是秦诀是最出色的暗卫,也没办法在行军中隐藏在暗地里跟着李暄,暗卫也是个大活人的。
几天的急行军,对体力是个很大的考验,就算内力高强之人,精神上也会疲倦的。
吃过简单的晚餐,李暄只洗了把脸就上床睡了。
再过五天,就可以到达江阳,就能见到紫曦了。
直到半夜,他是被一股寒意惊醒的,还没睁开眼睛,就下意识地拔出了枕边的纯钧剑。
“叮!”出现在床前的秦诀眼神阴狠,宛如一头孤狼,长剑挡住了两把蓝汪汪的匕首,显然是淬了毒的。
“来人,有刺客!”李暄毫不犹豫地一声大喝。
刺客也没想到堂堂摄政王如此警觉,而且他身边的侍卫似乎很有应对刺客的经验,甚至连他会割破帐篷哪一边进来就计算得准确无比,简直就像是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似的。
一击不中,他也不想和秦诀纠缠,转身就走。
“还想跑?”秦诀早料到他不会从原路出去,直接就挡在了帐门口,反倒比刺客还快一些。
早些年在江辙身边,他当过很多次刺客,也处理过很多别人的刺客,怎么刺杀和反刺杀,绝对没有比他更擅长的了。
“活口。”李暄跳下床,拿着纯钧剑堵住了后路。
“是。”秦诀应了一声,舔了舔嘴唇。
刺客左右看看,交手一招,他就知道秦诀的武功在他之上,而摄政王看起来就不是文弱书生,绝对没有胜算,迟疑了一下,收起了匕首。
“打算束手就擒?”秦诀看着他,眼中的警惕却没有消失。
然而,那刺客一声闷哼,晃了晃,整个人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秦诀一愣,先把自己的剑鞘扔了过去,发现确实没有动静,这才一手拿剑,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检查。
“如何?”李暄问道。
“死了,嘴里藏毒,面貌被毁,是死士。”秦诀检查完毕,起身很肯定地说道。
李暄扫了一眼那张满是旧伤疤,几乎看不清长相的脸,就厌恶地别过了头。
“王爷。”莫问提着剑进来,沉声道,“没看见有别的刺客,冷将军亲自巡营去了。”
“嗯。”李暄点点头,又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谁派来的刺客?东华不满他的政敌?北燕的死士?还是想要浑水摸鱼的第三方?
没一会儿,冷卓然就来求见了。
“请进。”李暄刚刚亲自检查了一遍刺客的尸体,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营中应该没有别的刺客了。”冷卓然先报告了结果,目光从尸体上掠过,又落在那两把匕首上,不禁一声惊咦。
“冷将军有什么发现?”李暄问道。
“这个。”冷卓然见他点头,这才拿起一把匕首放到鼻端嗅了嗅,随即便道,“虽然对毒药不怎么研究,不过这一种,本将军正好就见过。”
“这是很特别的毒?”李暄目光一闪。
“的确特别。”冷卓然一点头,冷笑道,“当年,那人就是研制出了这种毒的解药,才坐上了医宗宗主之位。”
“蔺长林?”李暄脱口而出。
“是他。”冷卓然显然对蔺长林的印象不怎么好,有些厌恶地道,“这个毒叫‘醉相思’,是蛇姬夫人的独门毒药,毒性极烈,发作起来,五脉皆伤,肝肠寸断,要痛上三天三夜才能死去,完全不负相思断肠之名。那个要杀你的人对你是有多大仇,要用上这么狠毒的毒药?”
要知道,这世上毒药很多。而最难求的毒,并不是发作快、死得快的剧毒,而是那种让人生不如死,还偏偏要痛苦许久才能死的。
李暄眼神一冷,不管是政敌还是北燕,派刺客来杀他似乎也用不上这么恶毒的东西,应该是想让他死得越快越好才是,最好连清毒丹都来不及吃。这感觉,似乎是私仇的意思更重些。
“冷将军,这种毒药既然如此珍贵,想必流传在外的应该不多?”莫问道。
“蛇姬、朱成碧、蔺长林。”冷卓然答道。
李暄眼神一闪,默默地补充了,抓走蛇姬的那些南疆人,也有可能从蛇姬身上得到毒药。
“不过,醉相思虽然难得,但也不是什么镇派之宝,蛇姬也罢了,朱成碧那个小丫头手里有没有流出去就不知道了。”冷卓然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先把尸体收拾了吧。”李暄道。
“是。”莫问应了一声,拎起尸体出去。
秦诀拿了个盒子来,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对剧毒的匕首。
“你真没得罪谁?”冷卓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种手段,像是因爱生恨的女人能做出来的。”
“我只有紫曦一个。”李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说,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冷卓然道。
“没有!”李暄回答得毫不犹豫。
当然,并不是真的没有对他求而不得的女子,像是安绯瑶。不过,能够弄到毒宗的独门毒药的女子,绝对不可能有!
“好吧,不过你还是传个消息给紫曦。”冷卓然道,“毕竟醉相思是毒宗的毒,紫曦身为无名阁主,容易查。”
不过,传信就不必,免得让人担心,反正,再过五天就能到江阳了,等见了面再慢慢说也来得及。
“你身边添几个侍卫吧。”冷卓然又道。
“嗯。”李暄明白他的意思,连醉相思都拿得出来,要防着刺客不顾性命的做法,就算不伤到他,他身边的暗卫也没有哪个可以白白牺牲的。
只是,会是什么人做的?
☆、第三十二章 那就再去劫一次
江阳城外的气氛平静得诡异。
第二天一早,北燕军没有攻城,但江阳城内却更紧张了。
北燕可以拖时间,但他们拖不起——陈巍被吊在门口已经一天一夜了,别说是不吃不喝,光是半夜的严寒就能要人命,这还是北燕军为了防止偷袭,点了太多的火把,驱散了一部分寒冷,要不然,陈巍恐怕连第一夜都撑不下来。
尤其,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让正对着北燕军营的北城墙上的士卒心情都很复杂。
沈家庄的废园经过荆蓝和蝶衣带着一群人高马大的仆妇整理,终于焕发出一点生机。
“所以,那天要是抓到风衍烈就好了。”沈醉疏感叹。
“追悔有什么用?”秦绾还在研究北燕军的构成。
然而,兀牙这支前锋军虽然兵马带得不少,可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重要人物。若是嘉平关那边倒还好办些,皇太子宇文忠亲自挂帅,手下重要的人物一定不少。
“王妃。”顾宁匆匆跑进来,带起一阵风,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有好消息?”秦绾一挑眉。
“是的。”顾宁缓了口气,脸色一正,沉声道,“刚刚探马来报,嘉平关那边,宇文忠派人押运粮草到江阳,带队的是他的妻弟谭永皓,距离江阳只有一日路程。”
“那正好啊!”沈醉疏脱口道,“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抓了宇文忠的小舅子,不怕兀牙不换人?”
“是啊。”顾宁也点头道,“听说北燕皇太子和太子妃感情极好,太子妃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兀牙绝对交代不过去。”
秦绾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王妃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荆蓝送上三杯热茶。
“就是感觉不太对劲。”秦绾迟疑了一下才道。
“哪里不对?”沈醉疏一怔。
“就像是你说的,缺什么就来什么…不觉得,太巧了吗?”秦绾端着杯子沉吟道,“谭永皓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来做一个押粮官,而且就刚好是这个时候来,就好像是宇文忠特地送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这个…”沈醉疏也思索起来。
“确定是谭永皓本人,不是有人打着他的幌子?”秦绾道。
“确定。”顾宁点头道,“谭永皓不是个低调的人,这个哨探是见过他的,肯定不会认错人。”
“这样啊…”秦绾慢慢地站起身,转头道,“去请聂将军和莫先生过来一趟。”
“是。”顾宁一口喝完了热茶,放下杯子,应声而去。
“干?”沈醉疏一挑眉。
“干!”秦绾沉声道。
“可是王妃不是说,可能有诈吗?”荆蓝忧虑道。
“就算有诈,也要试一试,总比去救陈巍简单。”秦绾苦笑道,“好歹,战场可以由我们选择,只要谨慎些,至少可以保住全身而退,至于能不能如愿,就看那布置陷阱的人有几分功力了。”
很快的,聂禹辰和莫长风就联袂而来。虽然北燕军没有攻城,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会儿都是直接从城墙上过来的。
“王妃可是听说了谭永皓押粮草来的事?”一进院子,聂禹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聂将军请坐,稍安勿躁。”秦绾示意荆蓝再去端两杯茶来,语气淡定温和。
“是末将心急了。”聂禹辰怔了怔,在她对面坐下来。
沈家庄目前打扫出来的只有房间和一处院子,他们自然不好到王妃房里去叙话,好在沈家的建筑虽然破旧了,但当初造的时候却花费了不少心思,亭子都是双层保暖的,石桌下点着火盆,凳子上也铺着厚厚的锦缎,加上荆蓝送来滚烫的茶水,倒也不觉得冷。
“聂将军对那个谭永皓了解多少?”秦绾问道。
聂禹辰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莫长风。
“王妃,还是在下来说吧。”莫长风微笑道,“北燕皇太子宇文忠和太子妃谭氏是少年夫妻,相伴二十载,谭氏出身将门,年轻时曾跟随宇文忠出征草原,算是患难与共,感情极好。谭永皓是谭家幼子,唯一的男丁,谭氏出阁时,他才是个不懂事的婴儿,长姐如母,谭氏对这个弟弟可以说是百般用心的。只不过,谭永皓大约是被宠坏了,虽然说不上有多纨绔,可文武两途都平庸,不是个撑得起家业的人。”
“这么说,莫先生也看好,拿谭永皓换陈巍?”秦绾道。
“前提是,能抓到。”莫长风沉声道。
“是啊,能抓到。”秦绾深吸了一口气。
“王妃和先生的意思,莫非…”聂禹辰沉下了脸。
“陷阱。”莫长风很肯定地点点头,“哪有这么巧,我们缺什么,北燕就刚好送来什么?除非,宇文忠是我们东华的内应。”
“噗——”秦绾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么,我们要怎么做?”聂禹辰叹息道。
原本兴奋的心被浇了一盆冷水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是江州军的统领,决不能丧失了信心。
“虽然是陷阱,不过,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的话,总是不甘心的。”秦绾轻声道。
“王妃说的是。”聂禹辰沉声道。
“王妃,地图拿来了。”顾宁抱着卷轴走过来。
荆蓝赶紧收拾了桌上的茶具放到一边,两人合力将地图展开。
“谭永皓是从这条路来的。”莫长风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画出一道清晰的曲线。
“这条路…不适合埋伏啊。”秦绾皱了皱眉。
“对,这也是在下以为,可以尝试一下的理由。”莫长风也点点头。
谭永皓押粮走的路线是嘉平关到江阳城的官道,一条坦荡大道,两边就算有树林和山坡,也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尤其是靠近江阳城的这一段路,因为边上就是沧澜江的分支水脉沧河,地势更加平坦。而这个季节,虽然没有下雪,可沧河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马车都可以直接在河面上奔跑。
没有埋伏…这简直就是一只最香甜的诱饵。
别说是聂禹辰了,就连秦绾,也绝不甘心放过这次机会。
“真的没地方可以埋伏?”秦绾转头问道,“沧河对岸呢?河面结冰,就算伏兵在对岸,也是可以很快赶到的。”
沈醉疏没有看地图,抬头看着亭子上方一张没来得及打扫掉的蜘蛛网,沉思许久才道:“我觉得,没有。要是藏个一两百人的还行,再多…真没有。”
“怎么觉得更不安心了呢?”秦绾摸着下巴,仿佛要把地图盯出一个洞来。
“王妃,如果假设北燕有埋伏,而且兵力足够、救援速度也够快,有没有办法应付?”聂禹辰问道。
“那是肯定会损兵折将的。”秦绾摇了摇头道,“我们找不到北燕军可以埋伏的地方,是因为,我们一样找不到自己可以埋伏的地方,直接派一支军队去,少了就是送菜的,多了,要是兀牙趁机进攻江阳城怎么办?”
聂禹辰也沉默了一下,陈巍是很重要,但再怎么样也重不过江阳城。
“最多只能出动一万人。”莫长风道,“北燕这支运粮队本身就有两千兵马,算上埋伏的话,一万人真不太够,而且还不能伤亡太大,折损了江阳的城防力量。毕竟,我们还要独自守城六七日才能等到援军。”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顾宁有些失望地问道,“说不定,北燕军真的没有埋伏?”
“打仗,一定要先想好最坏的情况,决不能有侥幸心理。”秦绾摇了摇头,又道,“如果劫人失败…”
说到一半,她却突然停顿下来。
“王妃有办法了?”莫长风眼睛一亮。
“对,我们就去劫人!”秦绾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就这么去?”聂禹辰有些发傻,“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了,那就再去劫一次!”秦绾毫不犹豫道。
“啊?”聂禹辰和莫长风面面相觑不已。
好一会儿,莫长风仔细想了想,犹豫道:“王妃的意思是,北燕军会防着我们劫人,却可能不会想到我们兵败后再去而复返?”
“只能赌一赌了。”秦绾道。
“在下明白了。”莫长风凝重地点点头。
“本妃只是出个主意,具体的调兵遣将,聂将军和莫先生都更擅长。”秦绾道。
“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回去准备。”莫长风首先站起身来。
“多谢王妃。”聂禹辰深深地一弯腰。
他不是不明白,这样的情况下,死守江阳才是最符合大局的做法,只是…这位王妃终究还是同意了他的想法,甚至给出了一个也许有希望成功的方法。
等两人离开,秦绾却还在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怎么,还觉得不妥?”沈醉疏好奇道。
“要是不妥,我就不会说了。”秦绾叹了口气。她提出这个办法,当然是自认为至少能有五成胜算,要不然也不能白白损耗兵力。
谭永皓的身份当然比陈巍重要得多,要能抓到他,不但能换回陈巍,还能掌握主动权。可也因为是重饵,所以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吃进嘴里的。
“王妃把这事交给聂将军,我们是不参与吗?”顾宁问道。
“我们…有另外的参与方法。”秦绾顿了顿,却问道,“你水性怎么样?”
“我?”沈醉疏指着自己,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在沧河边长大的,水性当然好。”
“有多好?”秦绾追问道。
“这个…”这要怎么说清楚?沈醉疏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初在洞仙湖水寨认识小红的时候,她叫人扣住了所有船不许出港,我是从岛上游回岸边的,这够不够好?”
秦绾一挑眉,不禁有些动容。
虽然她不知道邵震占据的岛距离岸边有多远,但就算最近的一座岛,要用游的游回岸边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何况沈醉疏还是个路痴,万一游错方向…那真的是足够好了!
“可是这季节沧河早就结冰了。”沈醉疏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秦绾对他一笑,甜美动人,可沈醉疏却觉得阴风阵阵,浑身发毛。
谭永皓其实很不高兴。
他是来混点军功,回去好增加点资本,让温家答应把嫡长女嫁给他的,原本以为只要跟着太子姐夫呆在后方就好了,谁知道居然被派出来当押粮官!虽说不用上阵打仗,可他是太子的小舅子,居然让他来干押粮这么粗鄙的活儿?
一路上,谭公子的气就没顺过,所有的事都交给副官不说,稍有不顺心就骂骂咧咧,又嫌弃行军途中无聊、条件不好,一会儿要烧烤,一会儿要休息,本来两三天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被磨出了五天还没到!
不过,宇文忠特地派给他的这个叫温誉的副将倒是好脾气,一路上不但把粮车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对谭永皓的各种无理要求言听计从,再加上他姓温,是温家的旁支子弟,看在温家大小姐份上,谭永皓终于没惹出什么大事来。
当然,像是昨晚谭公子嫌弃帐篷太冷,非要进县城住一晚的状况,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如今江阳以北几乎全部在北燕军的掌控之下,东华的哨探来往都困难重重,别说是军队了。
“前面就是兀牙的军营了吧?”谭永皓打着哈欠,歪歪斜斜地骑在马上问道。
“顺利的话,今天日落前应该就可以到了。”温誉答道。
“啊啊,粮食送到,本公子要马上回去,简直无聊死了。”谭永皓抱怨道。
“那是自然,公子也不需要留在江阳前线。”温誉笑眯眯地说道,但心里也有些焦急。
眼看着就快到了,那一位可是说过,如果东华决定动手,多半会在这一段路上,可这里沿着沧河,却是地势最开阔的一段,难道东华就打算直接冲过来抢人吗?
“将军,快正午了,是不是要停下休息?”一个小队长问道。
“再赶一会儿。”温誉答道。
这边上还是有些丘陵的,保险起见,前面的浅滩处更好——不过,他自己都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希望东华来劫人,还是不希望呢?
会不会,自己防得太紧,东华眼见实在没有机会,索性就不来了?
一边想着,他又在马背上拿出简易的图看了起来。
“将军!前面有兵马!”猛然间,最前方的士兵大叫起来。
“敌袭!保护粮车!”
北燕这支士兵都是百战精兵,毫不慌乱地摆出了拒敌的阵型,将粮车推到最前面当做障碍。
温誉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终于来了!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敌军,已经出现的可就算不上威胁了。
“上!”带兵的徐鹤一声大喝。
莫长风选的这个位置很好,从一片矮坡后面转出来,虽然够不上埋伏,但至少大大缩短了距离,不至于让人在数里之外就看见。
因为谭永皓必须要捉活的,所以徐鹤也没下令放箭,带着四千军马就直接压了上去。
“很好,放箭!”温誉大吼道。
北燕军可没有死活的顾忌,顿时借着粮车的掩护搭弓射箭。
最前头的东华士兵倒下了一批,这时候就看出了莫长风选的位置的好处,距离只够射一箭的,下一刻,这支全是骑兵的队伍就扑到了眼前。
“就是现在!”温誉大吼道。
这时候,他倒是真心佩服那人的算计了,果然全部被说中了,甚至连东华军出现的地点,也是那人圈出的三个地点其中之一,这也是他没有派出探马先行搜索的原因,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让自己措手不及。
“杀!”徐鹤厉喝。
温誉没有派人在四处搜查,但他们已经搜查过方圆十里,一个时辰之内,绝对没有一支援兵能够赶来救援!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却见粮车上覆盖的青布猛地掀开,随之而来的,是在青布的掩饰下伸出来的刀枪,最先冲到粮车边的一排骑兵顿时悲催了。
“中计了!退!快退!”徐鹤反应够快,长枪荡开一排兵器,大喊着拨转马头。
果然和王妃说的一样,有埋伏!
只不过,这埋伏的确够意外,至少在他们侦查的时候,粮车上绝对是真正的粮食!让那么多士兵几天一动不动、吃喝拉撒都在粮车上还看不出破绽根本不可能,应该是昨晚在县城替换的伏兵。区区几个时辰,还是能做到的。那就是说,北燕连他们出手的大致地点都算计准确了。
这些粮车上如果全部用来藏兵,至少能藏下两万人,加上原有的两千兵马和押运粮车的几千民夫…不,如果粮车是都是伏兵,那这些民夫怎么会是真正的民夫?
果然,原本只是做苦力的民夫纷纷从粮车的夹板下抽出马刀,加入了战场。
“退退退,快退!”徐鹤气急败坏地大叫,一面带着亲卫断后。
幸好他本来就是来试探的,带兵冲阵的时候也有分寸,没有进得太深,不过也损失了数百人才拉开距离。
“穷寇莫追,放箭!”温誉却道。
“小贼!”徐鹤大骂不已。
要是北燕军来追,顺便能引进埋伏圈去也不错,可那个北燕小将太稳重了,近三万人在手,也没有粮草需要保护,居然这样都不追!
最后一片羽箭,又留下了百来人。
“为什么不追?”躲在后方安全处的谭永皓不满地道。
“他们退得太快了,就像知道自己会败一样,应该是能动手就动手,打不赢就把我们引去埋伏圈的意思。”温誉胸有成竹道。
“分明就是你胆小怕事,回去我要告诉姐夫!”谭永皓怒道。
“请便。”温誉斜睨了他一眼,一声嗤笑。
带着谭永皓的作用就是当诱饵的,要不然这个废物能干什么?还想娶他们家的大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东华军也被引出来了,温誉自然不需要再像伺候祖宗一样安抚谭永皓不让他坏事。
“你!”谭永皓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被温誉招来两个亲卫挟持着退到队伍最后面去了。
这时候,山丘另一面,聂禹辰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伏兵引出来了,虽然损失了千余人,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然而,麻烦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甚至连粮车都不存在,他们一共只带出来一万兵马,就算北燕军现在没想到他们会再来一次,也完全来得及反应过来,数量的差距太大了!